晚唐浮生

孤獨麥客

歷史軍事

“哚!”壹枝羽箭破空飛來,釘在盧懷忠高舉著的牛皮圓盾上。
箭矢的力量很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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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入徐

晚唐浮生 by 孤獨麥客

2024-6-22 09:55

  西邊的原野之上出現了壹隊軍士。
  天剛放晴兩日,他們就迫不及待地趕過來了。
  是的,蕭縣已經投降。幾百武人帶著兩千土團,本來還想守壹守呢,可當徐州在大撤退的消息被故意傳播過來之後,頓時萬念俱灰,連提刀的勁都沒了,很幹脆利落地投降了。
  朱珍率部進駐城池,土團鄉夫壹律遣散,衙兵、州縣兵上繳武器,在軍營內聽候處置。
  義從軍使沒藏結明等不及了,在雨勢稍收之後,親提三千精兵,趕著馬騾,帶上七日幹糧,壹路東行——圍城諸軍,他們竟然是最積極的。
  當然龍驤、拱宸二軍也很積極。
  淮人撤了兩三天後,已經不派水師北來了。再加上降將張超聯絡了壹些舊識,人家直接放開道路,半推半就降了。龍驤軍副使賀德倫親率壹千軍士,登上了城北的山崗。
  不過也有蠢人試圖講價錢,故意阻攔。這就是純粹的蠢了,到現在還看不清形勢,試圖繼續保持半獨立地位,那就免不了秋後算賬。
  二十四日午時,離徐州最遠的義從軍反倒最先趕到。
  三千士卒顧不得連日行軍的疲憊,首先攻打石佛山寨。守軍沒有抵抗,喊話後投降。
  隨後,戲馬臺千余守軍也遣使接洽,表示願降。
  掃除了這兩個後顧之憂,沒藏結明裹挾著降兵壹起進城。
  還在亂哄哄撤退的徐州上下頓時大亂。他們沒想到淮軍水師主力走後,徐州武夫的士氣也隨之日漸低落,竟然壹矢不發就降了。慌亂之中,什麽都顧不得了,扔下財貨,帶著家人就跑。
  周本的座艦還停留在泗水河面上。
  其實重要人物第壹天就走光了,現在在撤的多是財貨及願意南投的百姓。他們的價值很低,周本根本不想帶走。不過反正也沒人可以威脅到他們,便無所謂了。
  但他沒想到,還有夏兵敢脫離補給車隊奮勇追過來。
  只帶了幾天幹糧,沒有著甲,武器不全,渾身裹滿泥巴,氣喘籲籲,體力大衰,這個樣子能打仗嗎?
  事實讓他大跌眼鏡,原本可以輕松擊潰他們的徐州兵選擇了投降。
  沒奈何之下,周本讓部分淮軍士卒下船,著甲後墻列而進,擊潰了追得最快的壹股夏兵。然後——跑路!
  “周將軍,帶我走吧!我拷掠過好幾個夏軍斥候,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周將軍,去歲有人欲獻豐縣而降,我殺過兩個夏軍使者,帶我走吧。”
  周本壹拳砸在某個往船上直沖的典獄的臉上,啐了壹口,旋即也不理他了,三步並作兩步上了船。
  淮軍甲士也依次登船。最後上船的壹員收了纜繩,撤去踏板。
  水手們喊著號子,齊齊劃槳,艦只緩緩離開了碼頭,進入了百余步寬的泗水,慢慢南下。
  河岸上響起齊齊的哀嘆。
  隨後便是壹陣更大的混亂。有人倉皇逃跑,有人開始搶掠淮人丟棄的財物,有人轉身向西回城,聽天由命。
  濃煙也在各處升騰了起來,似乎有人在縱火,直到入夜後壹場暴雨降下,這才重歸平靜。
  徐州,就在這樣壹種混亂的情況下,以壹種令人瞠目結舌的方式易了手。
  ……
  邵樹德在五月底抵達了徐州東南。
  不到三百裏的路程,楞是走了二十天,壹天才行軍十余裏。這還是騎兵,速度慢得令人發指。
  但他們走得已經很快了。
  雨勢連綿不斷,道路泥濘不可,補給輸送困難,北上後甚至完全停止了,就連信使傳遞消息之時,都像放了慢動作,時效性大減。
  這些驛道都得重修,爛得可以!
  沿途北上之時,他甚至能看到匆匆南下的淮軍船只。
  泗水,可真是黃金水道啊。
  後世建國後已經效用大減了,在山東段仍有六七十米寬,最寬之處二三百米。明清之時,大部分河段百余米寬。國朝,“二百余步”,這就是超過三百米了。
  泗水的逐步淤塞湮廢,與黃河改道脫不開關系。奪淮入海,當真是黃淮平原上最大的生態災難,沒有之壹。
  “以後若要南征,得想辦法阻止淮軍舟師入泗水。”邵樹德抵達了之前周本所立之碼頭,馬鞭遙指寬闊的河面,問道。
  葛從周、沒藏結明等壹幹將校在不遠處列隊相迎,但邵樹德根本不急著進城,反而考校起了銀鞍直將校。
  “不如在清口築城。搜羅工匠,花費幾個月功夫,就地打制弩臺。”陳章直性子,直接說道。
  邵樹德搖了搖頭,道:“此策不妥。”
  從後勤運輸角度來說,清口築城很合理,泗水這條交通大動脈沒理由不用。在後世的時候,他讀史書,看到龐師古傻楞楞地非要沿著泗水南下,最後在清口紮營,大為不解。但領兵這麽多年,他知道,如果換他來,多半也要這麽走。
  沒有水師,還非要向著水網密布的地方走,看似沒腦子的決策,其實後面總有各種各樣的原因。
  當然,他可能會多路進軍。不過朱全忠也嘗試了,葛從周率萬人自壽州進兵,是為偏師,但被朱延壽擊敗。郭榮伐南唐時,也是偏師自壽州南下,但南唐卻已經沒有能擊敗“葛從周”的“朱延壽”了,野戰能力大為退化。
  “殿下,或可在泗水修建浮橋,如河陽三城那般的巨大浮橋,賊人急切間破壞不得,我便可施放火船,安置砲車。”楊弘殷建議道。
  “太過影響船運。不過也是個不錯的辦法。”邵樹德微微點了點頭。
  “殿下,阻擋淮人水師者,不在泗水,在江南。”儲慎平大聲說道。
  “細細道來。”邵樹德有些驚喜地說道。
  “遣使至洪州、杭州,與鐘傳、錢镠結盟,令其攻打楊行密。江南作戰,必然調用水師。如此,則泗水壓力大減。”儲慎平解釋道。
  “好,說得好!”邵樹德贊許道。
  思路這麽開闊,沒有單純拘泥於軍事角度,非常好,有方面之帥的潛質。
  “此番回師之後,我便遣使至鐘傳、錢镠處,多加聯絡。”邵樹德笑道:“以前或沒那麽容易,但後面就說不定了。”
  楊行密斷了北上的念頭之後,不得使勁錘江南的這幫人?這便是機會。以前不能答應的條件,現在都能答應。他可是記得,原本歷史上錢镠差點敗亡了,若非楊行密擔心田覠做大,勒令退兵,吳越錢氏就沒了,實力實在相差甚遠。
  “參見殿下。”沒藏覺明、葛從周等人見邵樹德壹直在與親信將校說些什麽,等不及了,齊齊上前見禮。
  “徐州打得很好啊。”邵樹德說道。
  眾人心中壹凜。殿下威勢日盛,大夥現在搞不清楚他說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反話了。
  邵樹德敏銳地感覺到了他們的情緒,笑罵道:“壹個個在胡思亂想什麽?這鬼天氣,我日行十余裏,妳等大隊車馬輜重南下,走得比我還快。抵達後還不顧生死,以饑疲之軍,攻打養精蓄銳的賊人,勇氣可嘉。壹會擬個立功名單出來,該賞錢的賞錢,該提拔的提拔。”
  眾人這才眉開眼笑。
  邵樹德笑而不語,在壹眾將校的簇擁下進城。
  他表面看起來是個粗鄙的武夫,但內心其實很豐富,只不過很少表露出來罷了。如今這個身份,隨口說的壹句話都可能讓人胡思亂想,坐立不安,他註意到後,第壹時間進行了安撫。
  他不想讓老兄弟心驚膽戰,沒意思。
  壹起拼殺的人,不能走到最後,總是個遺憾。除非他現在就感覺到身體不對,命不久矣,不然真的很難對老兄弟動刀,那樣是在動搖這個集團的根基。
  “徐州俘眾幾何?”天空仍然飄著細雨,邵樹德走在滿是車轍印的青石板街道上,對徐州這座故城的歷史大為驚嘆。
  “計有九千七百余兵投降。”葛從周沒有說話,沒藏結明直接說道:“按照大王吩咐,土團鄉夫已盡皆放散,留下的都是徐州衙兵及州縣兵。”
  “抽五千精壯發往鄆州院整訓。”邵樹德說道:“余眾——”
  眾人豎起耳朵聽。
  “盡皆送往洛陽,修建宮城。”邵樹德說道。
  葛從周、朱珍等人的目光下意識碰在壹起,又趕緊移開。
  “龍驤、拱宸、捧聖、捧日、龍虎五軍,久戰之下,頗有功勛。吾不吝厚賞。”說到這裏,邵樹德先是頓了壹頓,然後又道:“龍驤、龍虎二軍各抽調壹千五百精兵,捧日、捧聖二軍各抽調千人,拱宸軍抽調五百,總計五千五百驍勇之士,發往洛陽。”
  “可別拿羸兵糊弄我啊。”邵樹德開了壹句玩笑。
  “豈敢!豈敢!”諸將神色不壹,但都很快應了下來。
  “別這麽壹副哭喪著臉的熊樣。”邵樹德笑道:“所俘徐州將官,查有劣跡者,發往青唐。妻女清點壹下,賞給諸君。爾等洛陽府邸所需物事,我來置辦。王卞那廝,剛剛轉任京兆府少尹,淘了不少好東西。這些財貨,珠光寶氣,我不愛用,便放妳們家中吧。”
  眾人大喜,紛紛告謝。長安弄來的東西,能差麽?有的說不定還是宮裏的物事呢,夏王能賞賜下來,自然是極好的。
  邵樹德也大笑。
  不管他們是發自內心的喜悅,還是裝出來的,都無所謂,有這個表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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