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7章 不作保姆

　　“沒事吧？”
　　潘翠第壹個大步沖上了林三酒身邊，因為怕畫像聽見、不敢出聲，只好盡量清楚緩慢地做了壹個口型。
　　林三酒顯然看懂了她的意思，沖她笑了笑，隨即搖搖頭，將自己身上的水抹掉了。
　　即使她看起來不在意，潘翠卻感覺好像有壹只冰冷的手，正緊緊攥著她五臟六腑：假如剛才潑在林三酒身上的不是水，假如不是“潑”……幸好，幸好林三酒沒事。
　　林三酒不知從哪兒又拿出了壹份紙筆——大概是從她的能力卡片庫裏拿出來的——這次不是壹個筆記本了，而是酒店床頭櫃上常見的便箋本；隨即她匆匆寫下了壹句話。
　　“我只聽她叫了壹聲，我身上就被灑了水，沒看清水是哪裏來的。”
　　潘翠閉了閉眼睛，深呼了壹口氣。
　　大概是看見了她的神色，林三酒顯然也想到了同壹處，又補了壹段話：“畫像如果對我們動手，我們無法事先察覺，也很難防範。但是別忘了，‘畫像世界’是壹個正常人類社會，有秩序、有法治，只要我們小心……”
　　為了節省時間，她寫得很簡略，還省去了最後半句話；但潘翠依然看懂了她的意思。
　　只要畫像們沒有壹個足夠強烈的理由，那麽認為自己生活在法治社會、現代國家裏的畫像們，就不會像末日進化者壹樣，說動手就動手，說殺人就殺人。
　　潘翠點點頭，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就在她唰唰低頭寫字的時候，皮娜正巧走了過來，也不知道是沖著凱特畫像還是林三酒，忽然揚聲說道：“妳身上都濕透了！有沒有紙巾什麽的，抹壹抹？”
　　其余幾人都朝她投去了壹個疑惑的目光；皮娜卻只是擠了擠眼。
　　林三酒好像有點反應過來了，“啊”了壹聲，說：“沒事，沒事……沒多少水，壹會兒就幹了。”
　　潘翠在她們二人之間看了看，也隨即恍然大悟——林三酒是皮娜“帶”來的人，假如她不慎被潑上了水，皮娜卻連壹句也不問、半點反應都沒有的話，未免也太可疑了。
　　況且，如果四個新人整晚都不跟彼此說壹句話，同樣也很不正常；幸虧皮娜頭腦轉得也不慢，及時給眼下情況打了壹個補丁。
　　林三酒眉毛微微壹挑，似乎來了壹個主意。
　　盡管與她相處時間不算長，但潘翠卻已經對她這壹個細微表情很熟悉了；她有時會想，當她生出主意時，她的臉上神色是否也會像林三酒壹樣，這麽明亮而鮮活。
　　“或許我把外套脫掉，晾壹會兒就好了，”林三酒宣布道，壹邊在空氣裏作出了“脫外套”的動作，壹邊朝另外三人努了努嘴，隨即示意了壹下洞穴的另壹頭。
　　是了，油畫——
　　潘翠明白得極快，馬上朝林三酒畫像的方向擰過了身子。林三酒假裝脫掉外套的話，那麽油畫裏是不是也——
　　然而當她的目光落上油畫時，卻都不由楞住了。
　　油畫裏的林三酒，依然穿著那壹身套裝裙。
　　林三酒的手頓在了空氣裏，慢慢皺起了眉頭。
　　“對，這麽辦應該可以，”凱特畫像卻沒有放下這壹茬的意思，反而催促道：“妳現在脫下來嘛，不然濕答答地粘在身上，也不舒服。”
　　糟了……潘翠咬緊了下唇，匆匆將自己剛才寫了壹半的話寫完了，趕緊給林三酒看了壹眼。
　　很顯然，被潑水壹事，證明出現在“畫像世界”裏的變故，會影響到進化者本人；然而進化者本人作出的決定或者動作，卻不會影響畫像——也不會影響“畫像世界”裏的“林三酒”。
　　“不是要脫外套嗎？”凱特畫像仍然在繼續問道，“林三酒？妳怎麽了？”
　　要馬上想壹個借口——該怎麽改口才自然？
　　當潘翠焦急得手心都隱隱發了汗的時候，卻聽見林三酒笑了壹聲。
　　“凱特，”林三酒壓低聲音，仿佛要與畫像分享壹個小秘密似的。“我突然想起來，我不能把外套脫掉。”
　　“為什麽？”
　　“我實話告訴妳，妳別笑我啊。”林三酒說到這兒，還看了看左右的畫像，好像不想讓它們聽見似的。“我的公司才起步，經濟狀況其實很緊張……所以壹般只有穿在外面的衣服我才買貴的，用於出席重要場合。至於裏面……妳看，我實在不好意思在他們面前露出那種五十塊錢兩件的襯衫啊。”
　　凱特畫像“噢”了壹聲，似乎接受了這個解釋；潘翠這才無聲地、長長地松了壹口氣。
　　這壹個小危機，總算是挨過去了，但它的意義卻叫潘翠後背上浮起了壹層冷汗。
　　進化者無法影響自己的畫像，但其他畫像卻可以影響到進化者……
　　是了，“畫像世界”中的林三酒等人，肯定也都是普通人。
　　這壹點，說起來似乎是再明顯不過的事了——畫像下的身份牌已經幾乎是明示了——可是直到現在，潘翠才清楚地意識到，“畫像世界”中的自己究竟有多脆弱。
　　或許這壹點至關重要……
　　在潘翠即將收起本子的時候，她卻忽然壹頓，想起來了——她筆問加嘉田是否還會再幫壹次忙的那張紙，還沒從本子上撕下來呢，萬壹被其他人看見了，她還真不好解釋。
　　只是當她伸手要撕的時候，卻改了主意。
　　撕紙難免要發出動靜，惹人眼目；反正她受傷不好說話，用筆交流天經地義，何苦冒險撕紙？
　　至於她剛才留下的那壹個問題，或許單獨看起來是有點突兀，但她大可以想個辦法嘛。
　　潘翠主意壹定，在剛才的問題下方，又貼著寫了壹句——“妳再幫我向明娜打探壹下過去新人被劫走的細節，好不好？我需要知道劇情以及通關條件。”
　　上壹句“妳還會再幫我壹次忙嗎”，與這句話連起來看的話，就顯得不那麽突兀了；就算壹會兒被林三酒或者皮娜翻到了，潘翠覺得也不會引起她們多想的。
　　她大大方方將筆記本展示給了加嘉田；後者看了看，有壹會兒沒作聲。
　　果然正如她想的壹樣，加嘉田沒有壹點要幫忙的意思。
　　“妳有什麽地方誤會了吧，”加嘉田雙手插在褲兜裏，竟然直接開口了。“我是幫了妳壹次忙，可我不是給妳作保姆來的。”
　　“加嘉田？”他身後不遠處的明娜畫像，立刻問道：“妳在跟誰說話呢？”
　　“噢，”加嘉田轉過身，大步走了過去，“是潘翠，沒什麽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