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8章 沒有壹點進化者的尊嚴

　　對於已經進階至林三酒這種程度的進化者來說，想要從普通人手裏搶錢，難度基本相當於壹個拳王決定扇嬰兒壹巴掌。畢竟壹個平平常常的銀行裏，能有什麽東西足以威脅她們二人的安全？槍？電擊棒？攝像頭，還是蜂擁而來的警察？
　　除非銀行櫃員忽然掏出壹只洲際導彈，不然對於她們二人來說，事先“踩點”、“計劃”都只是浪費時間罷了……
　　至少，在林三酒進入銀行之前，確實是這麽想的。
　　她也沒料到才搶到壹半、劫匪剛被人質們關懷了五分鐘，門口就會陸陸續續地走進來好幾個進化者啊。
　　“我覺得，”
　　此時二人擠擠挨挨地蹲在壹起，波西米亞吐出的熱氣壹陣陣打在她耳朵上：“……妳這個人就沒有壹點進化者的尊嚴，壹天天光會給妳媽丟人。”
　　林三酒忍氣吞聲地沒說話。
　　在剛才兩個劫匪拉拉扯扯、險些內訌起來的時候，二十來個人質們趁機壹轉眼間四散而去，全逃得不見了。現在小廳裏空空蕩蕩，除了她們二人之外，唯有才從窄門裏鉆進來的幾個人了——在第壹個打頭的男人身後，又跟進來了另外壹男壹女，盡管打扮各自不同，卻毫無疑問地都是進化者。
　　“奇怪了，”
　　打頭男人穿著壹件舊皮夾克，好像好幾天沒洗頭了。他在幾個小櫃臺之間停下腳步，來回看了幾圈：“……剛才接到的警訊裏，確實說是有兩個精神病跑來這兒了啊。”
　　他離二人只剩下幾米不到的距離了，波西米亞頓時也不吭聲了，兩個腦袋擠在壹起，彼此都暗暗嫌對方占地方太大——短短幾個呼吸間，林三酒就挨了她好幾下胳膊肘。
　　“我看看。”
　　留著黑長直發的年輕女人，鞋跟“噔噔”地在這個小廳裏轉了壹圈；她包裹著緊身褲的小腿，從二人眼前晃過去了好幾回。
　　“沒看見，”她天生壹副低沈嗓音，“難道是在我們來之前就跑了？”
　　“不可能，每壹個出入口都沒有這樣的記錄。”舊皮夾克的目光在壹塊手表狀屏幕上停留了壹會兒，嘆了口氣。“不過這些精神病人手段多，說不定是用了什麽辦法躲過去了。”
　　“要不然這樣，”
　　第三個人出聲了——他雖然看著年紀不大，但始終眼皮半垂、壹副精力不濟的樣子，說是宿醉未醒也不為過。他手裏的咖啡似乎也幫不上壹點忙：“……我們問問這個帳篷裏的兩個人，看看她們有沒有看見什麽吧。”
　　波西米亞和林三酒同時擡起了頭。
　　黑長直發唰地彎下了腰，頭發從她肩膀上順滑地垂落下來。她微微曬成古銅色的面孔上沒有什麽表情，用公事公辦的口吻朝二人問道：“妳們剛才看見有精神病從這兒出去了嗎？”
　　壹只尖頂帳篷此時正坐在小廳正中央，從帳篷門中間，並排伸出了兩個腦袋。剛才她們目光隨著幾個進化者在小廳裏來來去去，已經好半天了——只是進化者們繞著帳篷打了幾個轉，楞是壹眼也不往二人身上看；現在驀然被問到頭上了，波西米亞不由從喉嚨裏發出了“咕”的壹聲。
　　“我們也不清楚啊，”
　　林三酒暗地裏拍了她壹下，朝幾個進化者擠出壹個笑：“剛才大家都跑了的時候，可能精神病人就隨著人群壹起出去了吧？”
　　“如果偽裝成市民的樣子，也不是沒有可能……”黑長發站直身體，沈吟著說。
　　“不能讓她們在外面亂跑驚擾市民，”舊皮夾克從衣兜裏掏出了壹只對講器，“咱們幹了這壹行，就得負責……走吧，回去把附近幾個分局的夥計都叫上，再放壹個通緝令。”
　　“謝謝妳們的配合，”黑長直發在臨走之前，沒忘記對帳篷裏的兩個腦袋說道：“妳們也不要在這附近駐留太久了，今天是個好日子，如果申請了房子，很快就會出來的。”
　　已經是第二次聽見人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了”——在波西米亞的瞪視之下，林三酒連連點頭：“好的好的，不客氣！市民應盡的責任嘛……妳們慢走啊。”
　　幾個人走近了窄縫門口的時候，她忽然又喊了壹聲：“那個——警官，我想問壹個事兒！”
　　“什麽？”舊皮夾克轉過頭。
　　“請問……”林三酒斟酌了壹會兒，有點不確定怎麽才能把想問的話問了，而不引起對方的狐疑——猶豫了半天，她最後問出口的卻是：“妳們做警察……是、是妳們的理想嗎？做得開心嗎？”
　　“妳怎麽的，妳要給人家做人生導師啊？”波西米亞立即湊上來，用氣聲抱怨了壹句，“他們要走，還不讓他們快點走！”
　　……真是壹點默契也沒有。
　　既然她們可以傳送到末日前六個月的世界裏，那麽其他進化者當然也可以；但問題就在於，為什麽這些人會選擇在這兒做警察？
　　但如果直接把這話問出來，萬壹答案是某種本地人人盡皆知的理由，那麽豈不暴露了她們倆是外來的這個事實嗎？
　　看那幾個進化者警察的表情，似乎都沒料到自己出來抓精神病，還會遇上這種直面靈魂的問題。“啊？”黑長直發楞了楞，“我……算開心吧？反正沒有不開心。”
　　“為了生活嘛，有什麽辦法，”精力不濟的年輕人打了個呵欠，“就像有些人不知不覺地也變成牙醫和會計了……誰叫我們就只會幹這個。”
　　進化者在普通人社會裏，確實會是個高效的好警察。
　　不過同樣都是為了要在這個普通人社會裏生活下去，這麽壹對比，就顯得林三酒二人道德水平尤為低下了；人家知道找工作，她們倆第壹時間只會搶銀行——結果現在鬧了個即將被通緝的命運，連做警察這條路都被堵死了。
　　眼看著三個進化者擠進了窄縫消失了，二人不敢大意，又在帳篷裏蹲了壹會兒，這才試探著走了出來。林三酒轉身在帳篷上壹抹，它頓時化作壹張寫著【暫時居留權】的卡片，消失在了她手心裏——出於它的限制條件，她們剛才不得不拿下了自己的特殊物品，把它們統壹集中在了壹張卡裏；二人花了壹會兒工夫，這才將各自的東西都重新裝配好了。
　　多虧了這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到手的特殊物品，才讓那三個進化者自然而然地認為，她們就是天經地義住在這兒的流浪漢，所以既沒有產生懷疑也沒有要趕她們走的意思；只不過像波西米亞所說的，“既不好看也沒出息”。
　　“快走吧，”林三酒不敢耽擱，見門縫外面的進化者都沒了影子，急忙示意波西米亞鉆進窄縫裏去。“我們不能在這附近長待了。”
　　波西米亞壹臉憋氣：“就算和那三個人硬打壹場，難道我們就會輸嗎？要我看，我們兩個把這座城市幹下來也不是很難的事嘛！”
　　林三酒頭都大了——她沒回答，因為穿過窄縫時胸口後背都被墻壁壓得隱隱作疼；直到重新露了頭，這才趕忙壹把抓住波西米亞的袖子：“我們搶銀行也是為了能找個舒服點兒的落腳地，有了落腳地，才能進意識力星空啊。這個時候和別的進化者起沖突，誰知道會引起什麽，豈不是白耽誤事嗎？”
　　“耽誤妳媽。”
　　“這樣吧，”林三酒壹邊拽著她往停車處走，壹邊開空頭支票：“等我們把大巫女這件事解決了，妳想幹嘛幹嘛。”
　　“那我要坐在市長辦公室裏，喝他珍藏的紅酒。”這不知道又是從哪個電影裏看來的場景了——不過波西米亞總算高興了壹點，問道：“我們沒錢，估計沒有這個社會的身份也不能登記，那我們現在去哪？住哪？晚上吃什麽？”
　　“看來只好回到垃圾場裏去了，”林三酒想了想，“那個垃圾回收公司鬼鬼祟祟，不知道幹了什麽犯法的事兒，應該不願意和警察打交道……之前說要叫警察，八成也是嚇唬我們，最後不也沒叫嗎？我們回去以後，把那個胖子控制住，還可以多問出壹些關於這個世界的訊息……誒？”
　　“怎麽了？”
　　林三酒的目光在馬路旁邊來回掃了掃。這個城市的街道規劃也像是鬼畫符壹樣，隨著隨心所欲的建築物外沿彎彎扭扭、七轉八繞，時不時還被平地而起的大樓給掐斷了去路。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依然很清楚地記得，自己的確是把車停在這塊牌子下的……
　　“……真是出門不利，車被警察拖走了。”她喃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