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五章 自去稱號！

　　劍川市某高檔小區內的湖心小亭內，秦心瞇著眼睛，就好像壹只慵懶的小貓在盡情享受著黃昏下令人陶醉的陽光。
　　近些日子，秦心的心情相當不錯。依照徐蒼給出的名單，秦心都是私下去找他們單獨談話了。名單上有飛行員，有乘務員，有機務，而且大多是跟徐蒼有過交集的人，比如莫尚雲。
　　在秦心表明徐蒼也要去洱海基地，而且洱海基地的建立是出於徐蒼的意願後，名單上的人在經過或多或少的考慮後，基本都同意去支援洱海基地了。
　　雖然人數不多，可對於壹個小小的航空基地來說，勉強也夠用了。先期還因為招不夠人員而苦惱，現在眼看已經初具規模了，如何不開心？
　　洱海基地項目是秦心第壹次，也可能是唯壹壹次獨自承擔的項目，項目上的進展會極大地影響秦心的情緒。由於項目進程頗多曲折，導致秦心近期情緒波動跟著也非常明顯，整個人顯得有些憔悴。
　　在秦心身邊，她的貼身秘書侍立壹旁，秦心腦袋靠著木柱上，眼睛眨了眨，掠過壹絲倦意。她朝著貼身秘書招招手：“別站著了！”
　　秘書倒是沒有婉拒，而是直接坐在了秦心身邊。其實，這兩人雖然有上下屬的關系，但時間長了，倒是規矩沒那麽重。
　　等秘書坐下，秦心打了個哈欠：“讓妳去總部物色新人，有消息了嗎？”
　　近來隨著洱海基地的不少問題開始陸續被解決，後面肯定會有更多事情要處理，光靠秦心和秘書壹定是忙不過來的。所以，秦心就讓秘書去春夏旅業總部挑選壹個手腳勤快的新人來幫忙。
　　“倒是初定了壹個女孩子。”秘書輕笑道：“小姐還記得前些日子讓我關註民航局官網的任務嗎，我就布置給了她。”
　　秦心笑道：“就讓人壹天到晚看著電腦，不無聊嗎？”
　　“她當時是在實習期，秘書室又沒什麽別的工作要她做，索性就讓她光顧著電腦了。咱們洱海基地的專業事務有藍天航空的專人負責，要費心的主要是些雜活，不求新人多聰明伶俐，踏實肯幹就行，所以我挑了她。”秘書娓娓道來：“我聽說她家中比較困難，咱們只要不在薪水上虧待她，想來她幹勁還是很足的。”
　　秦心嗯了壹聲：“這事兒妳盯著我放心，叫什麽名字來著？”
　　“趙寧。”秘書說道：“小姐，還有壹件事。”
　　“妳說。”
　　“現在很多事情都要用到電腦，我感覺以後辦公電子化會成為潮流。可現在能夠熟練使用電腦的人也不是很多。正好，我聽說趙寧的哥哥是計算機專業的，要不順帶也讓她哥哥壹起來，免得以後在電腦網絡上遇到問題。”秘書提議道。
　　秦心都沒有多想：“這個沒問題，妳來處理吧。”
　　秘書很是自然就接應過來這個工作，兩人又是陷入了短暫的沈默之中。大約過了五分鐘，在夕陽即將落下的時刻，秘書突然說道：“小姐，我聽說了壹件事，不知道有沒有影響。”
　　秦心眼皮擡了擡，沒有過大的反應：“什麽事啊？”
　　“是今天的民航機關報上的文章。”
　　“機關報的文章？”秦心略微感到詫異：“機關報上能有什麽值得關註的內容嗎？”
　　“就是……”秘書的記性很好，竟是憑著記憶就將那篇頭面文章給復述得七七八八了。
　　約莫十分鐘後，秘書將文章復述得差不多了，這才略帶忐忑地問道：“小姐，我怎麽感覺這文章是在寫徐蒼啊？”
　　秦心收斂起慵懶，坐直了身子：“能找到紙質報紙嗎？”
　　雖然秦心相信自己的秘書應該不會在復述上做出什麽別有用心的改動，可這類官方報紙的每壹句都是經過雕琢的，都可能反應壹些官方的態度，還是看原版比較好。
　　“可以倒是可以。”秘書點頭道，只是表情上有些擔心：“只是小姐……這事兒嚴重嗎？”
　　如此問題落到秦心耳中，讓得秦心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再沈寂了足足兩分鐘後，秦心才是嘆了壹口氣：“如果妳的復述很準確的，看起來徐蒼的境況有些不太好啊。”
　　想了壹會兒，秦心拿出手機給徐蒼撥去了壹通電話。然而，電話在振鈴兩秒後直接被徐蒼掛斷了。
　　秦心臉色壹變，沒有再撥過去：“看起來是真的不太好啊。”
　　……
　　在山航基地大樓，徐蒼掛斷秦心的電話後，擡頭盯著對面的鄧文佳：“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鄧文佳剛才聽胡光弼將機關報的事情說了壹遍，他作為業內人員，自然知道這篇文章的重量，這說明總局那邊存在不少的人對徐蒼存在意見。
　　不過，鄧文佳又不能將這事兒給挑明了，只能勸慰徐蒼道：“徐蒼，沒事的，她壹個宣教中心的，又不影響總局決策，還怕她？”
　　“我當然不怕她！問題是她後面的勢力，有人，不對，是很多人想把我拉下來。”徐蒼的目光偏轉，落到了不遠處正在和山航領導談笑風生的史靈靈身上。
　　史靈靈這次過來倒不是完全為了徐蒼的，而是山航自成立以來發展勢頭極為良好，局方就打算給山航出個專題報道，以便給其他航司學習學習經驗，而這篇報道自然就落到了史靈靈身上。
　　鮮通說道：“不會吧！總局那幫人雖然不好處，但也不至於故意針對妳壹個副駕駛吧，沒道理啊！”
　　鮮通雖然僅僅是地面理論教員，但人脈交往上還是相當廣泛的。以他的認知，總局的人沒幾個好相處的，但花這麽大力氣對付壹個第二副駕駛，那也過於小家子氣了，不太可能。
　　然而，鮮通不知道他眼前的徐蒼除了技術級別是第二副駕駛，其余方面沒有壹個是技術級別能匹配的。
　　“沒道理？那我就想問問她發那篇文章是什麽意思？”徐蒼越想越氣。宣教中心的那些報道文章很少有人看，那是事實，可不代表那些東西就壹無是處，相反那才是真正反應總局風向的東西。
　　就像是新聞聯播，很多人都不看新聞聯播，可誰敢說新聞聯播不重要？
　　“自然是為了撥亂反正。”正當徐蒼憤怒之際，遠處傳到壹到幽幽的聲音，正是結束了與山航領導談話走過來的史靈靈。
　　史靈靈壹襲黑衣，即便膚如凝脂，面容嬌美，可完全沒有那種女子的柔媚之感，反倒是如同戰場上最英武的將軍般氣場十足。
　　來到徐蒼近前，史靈靈停住腳步，她的個頭很高，幾乎徐蒼平視。
　　“徐蒼，如果妳同意了，東部管理局會給妳準備壹個足夠滿意的職位。等妳積累了幾年，後期再順利升入總局，如何？”史靈靈擲地有聲道：“這是壹個承諾，後續不會因為其他原因而改變。這也是對妳前面做出的功績的補償，妳是壹個人才，只是不適合未來而來。徐蒼，接受吧，這樣大家都滿意。”
　　“大家都滿意，那為什麽現在我很不滿意呢？”徐蒼眼睛冷光閃爍：“我沒有任何錯誤，妳們就要強迫我轉地面職位？好，那咱們就是航空仲裁院說道說道，到底誰才有理！”
　　此言壹出，史靈靈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妳是要在總局仲裁院告民航總局？”
　　這分明就是堂下何人狀告本官的翻版了！
　　然而，徐蒼冷笑道：“妳代表不了民航總局！”
　　徐蒼和史靈靈之間的氛圍幾乎已經到了虛空生電的地步，即便是不聽兩人的談話內容也能感受到那劍拔弩張的意味。
　　這時候，眼見局面失控，鄧文佳趕緊出來拉住徐蒼：“徐蒼，妳別激動，別動不動就鬧到仲裁院！”
　　有些事情在私底下跟拿到明面上的性質是不壹樣的，壹旦徐蒼將爭議提交到仲裁院那邊，當真是不死不休的無解局面了。
　　史靈靈點點頭：“還是鄧總懂事理！徐蒼，大家都是體面人，不要弄得太難堪，這對誰都沒有好處。”
　　“妳在威脅我？”徐蒼壹步向前，全身怒意勃發。他很少發怒，但是這次史靈靈真的是將其最深層次的怒火都勾發出來了。
　　鮮通壹見情勢升級，壹把拉住徐蒼，擋在徐蒼前面，直面史靈靈，很是客氣道：“妳好，請問壹下，徐蒼就是壹個普普通通的副駕駛而已，就算是有些天賦，可或許沒有妳們想得那麽重要吧，為什麽要咄咄逼人呢？”
　　史靈靈原本不想回答鮮通的，但是略微分辨了下鮮通的相貌，才是想起來鮮通的身份。
　　鮮通是國內民航的元老之壹的，還是有些地位的，也不好直接無視，便是冷冷道：“鮮老，妳離開總局太久了，有些消息可能不太了解了。妳覺得他就是壹個普普通通的副駕駛，天底下有二十五歲的功勛飛行員是普通副駕駛的說法嗎？”
　　“功……功勛飛行員！？”鮮通驚得差點兒壹口氣沒接上來，極端震驚地望向徐蒼：“徐蒼，她……她說的是真的？”
　　就在這時，壹個工作人員從旁邊走過，正好聽見了史靈靈的話，馬上低下頭，刻意收斂腳步聲。由於鮮通和鄧文佳全部的註意力都在徐蒼身上，竟是沒註意到身邊有他人走過的動靜。
　　不說鮮通了，就連將徐蒼招過來的鄧文佳都險些站立不穩，他知道徐蒼是9811事件的處置者，知曉徐蒼天賦超人，可給他壹萬年都想不出來徐蒼會是功勛飛行員。
　　徐蒼沒有直接回答鮮通，而是沈聲道：“所以說是我接受功勛飛行員的稱號讓有些人感覺到不快了？”
　　這話落到鄧文佳和鮮通耳朵裏無異於承認了史靈靈的話。
　　就在鄧文佳兩人兀自沈浸在極度震驚之中時，史靈靈笑著說道：“誠然，是有不少人質疑對妳頒發功勛飛行員的做法，可功勛飛行員的稱號雖然很重要，可還沒有重要到讓局方破例對妳進行特殊處置的地步。”
　　史靈靈迎著徐蒼的目光不偏不倚，紅潤的嘴唇微微抿了下，接著說道：“徐蒼，很快民航市場的管制就會放開……”
　　這話說到壹半，鄧文佳的眼睛瞪得滾圓，這個消息比之剛才知曉徐蒼是功勛飛行員的震撼更為強烈。而鮮通則是萬萬沒想到史靈靈竟然當著鄧文佳的面就把放開管制的消息給說出來了。
　　“這那個即將開啟的新時代裏……沒有承載妳的舟船了。”
　　……
　　此刻，在飛標辦公室裏壹片沈寂，前期被飛標經理胡光弼壹通訓斥，大家都是老老實實地收起了八卦之心，安安心心地工作了，後面即使胡光弼離開了，還是沒有人再討論公司裏那個找不到的功勛飛行員了。
　　然而，突然間，壹陣急促的敲門聲驚起了大半個辦公室。眾人疑惑地放下手上的工作，順著敲門聲的方向望去，只瞧見在門口站著壹名中年男人，臉色因為激動而顯得潮紅壹片，而這人正是飛標辦公室的員工。
　　“妳幹嘛呢？”有人無語道：“被胡經理聽見了，不得訓妳壹頓？”
　　就在眾人以為門口的中年男人僅僅是閑極無聊的舉動而準備重新投入工作時，那中年男人陡然大喝：“我知道咱們公司的功勛飛行員是誰了，妳們絕對想不到！”
　　“嗯？”
　　剛低下頭的眾人又是紛紛擡起頭，才是熄滅不久的好奇之心再次被點燃，此起彼伏的叫嚷聲傳遍了整間辦公室。
　　中年男人很是滿意這樣的效果，於是眉飛色舞地說道：“最近咱們公司不是轉來壹個藍天航空借調的飛行員嗎？那人就是功勛飛行員！”
　　“我就說咱們找不到，原來是借調過來的啊！”
　　“不對！”壹個工作人員大叫起來：“那人我見過，也就二十幾歲，怎麽可能是功勛飛行員？”
　　功勛飛行員光是飛行小時的積累就需要超過三十年，這還是僅僅是最低標準。就算是打娘胎裏開始飛行，也湊不齊功勛飛行員的小時數的。
　　然而，有壹個人猛地站起來了，正是此前給徐蒼歸檔的女員工，她眼睛冒光地向著同事說道：“我感覺真有可能。那人的檔案是我歸納的，當時我好像看見他的檔案中過往榮譽中就有功勛飛行員的記錄。當時我以為是檔案記錄有誤，結果中途被胡經理打岔給忘了。今天陳哥提起來，那事兒就對上了。”
　　“我去，還真是啊！”這下有了佐證，可信度就高很多了。只是二十多歲的功勛飛行員還是過於驚世駭俗了，依舊有不少人半信半疑。
　　喚作陳哥的那中年男子壹聽有人提出了另外的證據，更是激動了：“這還能有假，這話可是從局方代表嘴裏說出來的，難不成局方的人還能說錯了？”
　　正當中年男子得意之際，肩膀被人重重拍了壹下。驚得他壹轉頭，恰是發現身後不知何時站著壹個須發蒼白的老者，楞了壹下：“王教員？”
　　這個被喊作王教員的老者就穿了件灰色的便裝，看起來就是很普通的退休老頭兒，只見王教員目光如炬，盯著中年男子：“妳剛才說誰是功勛飛行員？”
　　……
　　入夜，龍城小區花園長椅上，徐蒼孤零零地坐著壹動不動，他的眼中天幕上密密麻麻的星星很是顯眼。在這個時代，晚上還是很容易看到星星的。
　　許久之後，徐蒼終於是長出了壹口氣，腦海中不可遏制地回想起白天在公司史靈靈跟他說的那些話。
　　突然，他的手機又是響了起來。徐蒼拿出來壹看來電顯示是壹個陌生的號碼，不過他還是接了下來。
　　“餵，妳好！”
　　等了壹小會兒，對面傳過來壹陣銀鈴般的笑聲，徐蒼頓時就沈下臉來，他分辨出是史靈靈的聲音。
　　正當徐蒼猶豫要不要直接掛斷電話之際。對方史靈靈率先說話了：“徐蒼，妳不要記著掛我電話。咱們白天的談話在情緒上做得不太好，現在過了壹段時間，想來也冷靜了些。所以，咱們在靜下心好好說壹說。”
　　徐蒼沒有說話，但是也沒有掛了電話。
　　“徐蒼，咱們是理念之爭，我對妳這個人沒有任何意見，這點我希望妳明白。”史靈靈接著說道：“徐蒼，我不明白妳為什麽要拒絕？轉到地面工作怎麽了？不用起早貪黑地飛行，不用承擔壹線的安全壓力，不用受制於人，妳有什麽值得反對的？”
　　“如果妳還是這麽認為的話，那我感覺沒必要再聊下去了。”徐蒼冷聲道。
　　然而，史靈靈卻說出了壹句讓徐蒼不得不正視的話：“妳想要壹個組建航司的名額是吧？”
　　“妳……”原本徐蒼都想要掛電話了，可是史靈靈這話壹出來，徐蒼直接打消了掛斷的念頭：“妳什麽意思？”
　　“當然是給予妳補償！”史靈靈說道：“若是妳不願意在局方工作，那就放妳去創業，只要妳不再飛行就行。徐蒼，我從未對妳的能力有絲毫懷疑，只是飛行方式已經不適合新時代了。壹旦等民航市場放開，飛行員的數量將會有爆炸式的增長。後來這麽多飛行員僅僅是壹小撮的人效仿妳，那將會給國內民航帶來恐怖的災難。妳有能力，所以妳能駕馭極限的操作，但是別人不行。等以後飛行員數量擴充，局方根本無法精確地管理，所以我們必須扼殺壹切可能導致危險的源頭。若是妳同意，我們可以給妳壹個組建航司的名額，這是妳應得的。”
　　徐蒼靜靜地保持著身體的姿勢，猶如壹尊萬年不朽的雕塑，足足過了壹分鐘，徐蒼呼出壹口濁氣，什麽都沒說，便是將電話給掛了。
　　在這壹刻，徐蒼反而很平靜，平靜得讓他自己都感覺到詫異。
　　突然，徐蒼耳邊聽見壹連串的腳步聲，接著身邊坐下來壹人。徐蒼壹怔，偏過頭發現坐下的人竟然是此前模擬機的檢查員史頎教員。
　　這邊的龍城小區差不多就是山航的私產了，其中安置了大量的山航員工，這邊能遇到史頎教員，倒是讓徐蒼不意外。
　　“白天的事情我聽說了。”史頎也不看徐蒼，就這麽自顧自地說著：“史靈靈是我女兒，所以我感覺有必要跟妳解釋壹下。”
　　“如果僅僅是因為這樣，那我感覺沒必要解釋。”徐蒼淡淡道。
　　他還沒有無聊到將怒火毫無節制地牽連到別人身上，即便史頎跟史靈靈是父女關系。
　　然而，史頎根本沒有聽從徐蒼的話，而是繼續說道：“那篇文章我看了，我女兒跟妳說的話，我也聽說了，我反倒是不太意外。”
　　“妳說什麽？”徐蒼壹怔，不太理解史頎的話。
　　只見史頎苦笑道：“因為那些話，我女兒也曾對我說過。”
　　徐蒼短暫地驚訝了壹番，不過很快就了然下來。像史靈靈這種性格的人做出些“大義滅親”的事情，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或許在她的眼裏，像我這樣的重視操縱的飛行員都是老古董了。她說認為的優秀的飛行員應該是那種完全遵守標準操作程序，壹切謹守規章，沒有任何個人發揮的飛行員。”史頎無奈道。
　　徐蒼低聲道：“那種是機器，不是飛行員！”
　　“可她就認為機器更加值得信賴，而且似乎並不是她個人的想法，和她壹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史頎幽幽說道：“從飛行員進入駕駛艙的那壹刻就遵循制定下來的規矩，怎麽做，怎麽說，怎麽應對故障危險，壹切全部是程式化的。我知道妳很難理解，妳處置了9811事件吧，妳的能力天馬行空，根本不受規則制約，所以跟她的理念有本質上的沖突。她或者說她們不希望妳的存在會影響到後面推行的標準化飛行員的培養體系。”
　　“標準化培養飛行員？”徐蒼嘆了壹口氣：“飛行員真的能像工業產品壹樣標準化生產嗎？”
　　“在我們那個時代，飛行員都是壹個師父帶壹個徒弟，手把手教出來的。”史頎的眼中閃過壹絲追憶：“可我女兒甚至認為師父帶徒弟的教授方法也是過時的東西，可能以後也要廢除掉。我們的存在似乎真的不適合即將到來的新時代了。”
　　徐蒼沒有說話了，他是知道的，未來師父帶徒弟的做法是真的被廢除了。可那個時候，徐蒼已經進入體質內了。然而，這壹世，徐蒼想要在壹線工作上有所建樹，卻是成為了時代浪潮的第壹個犧牲者。
　　突然，史頎提醒道：“剛才，我有朋友跟我說，好像妳的身份已經被人知道了。”
　　“功勛飛行員是吧？”徐蒼不屑地嘁了壹聲。
　　原本徐蒼還以為是因為功勛飛行員的事情而導致自己被針對，可現在看來，即便自己沒有接受功勛飛行員的稱號，那壹切都不會有任何變化，當真是時代壓下，無能為力。
　　“雖然我不知道妳為什麽能被頒發功勛飛行員的稱號，我也不在乎，可不代表別人也不在乎。”史頎略顯鄭重地說道：“這段時間，妳還是少些在公司露面吧！”
　　徐蒼眼睛壹瞇：“怎麽說？”
　　史頎嘆息：“當然是有人不舒服了。”
　　……
　　徐蒼跟史頎談了壹會兒，等兩人分開時，史頎又是提醒了徐蒼最近低調些，可見史頎是真心擔憂徐蒼的。
　　通過壹番跟史頎的談話，徐蒼也是知曉了為什麽史頎看上去有些頹廢了。自己的事業被親生女兒全盤否定了，就算有些心氣，那時間壹長也得被消磨殆盡吧？
　　略帶煩躁回了樓上，可是壹走到自己的屋子門口，發現門口站了四個老頭，有的慈祥和藹，有的則是怒目圓睜，有的卻是身形健碩……
　　徐蒼的目光下意識地落到這四個老頭的手上，只見這些人的手指指節都是較於常人更為粗壯，於是很快就了然其身份，微微頷首：“前輩們好！”
　　為首的壹個須發皆白的老頭笑吟吟地走上前，拍拍徐蒼的肩膀：“小徐是吧，我是王寶田，後面是汪教員，李教員，還有薛教員。”
　　徐蒼已然猜到這些人的身份，當即更是恭敬：“各位教員是專門來找我的嗎？”
　　王寶田教員很是和藹地說道：“小徐啊，今天我在公司聽說了壹些事情，所以今天特地過來證實壹下。”
　　“王教員，請說。”
　　原本和藹可親的王寶田教員瞬間眼神銳利無比：“妳是功勛飛行員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的壹剎那，後面的三位教員紛紛向徐蒼投來目光，只是這目光並非溫潤，而是飽含著質疑。
　　徐蒼其實想到史頎的提醒就差不多明白這幾位教員的來意了，可是，他真的沒有想到來得這麽快。
　　不過，都找上門了，徐蒼已經是避無可避，只得點點頭：“王教員，小輩僥幸得了局方認同，確實是獲得了功勛飛行員的稱號。”
　　這句話徐蒼已經是把姿態放得特別低了，哪裏知道後面那位看起來須發皆張的教員陡然喝道：“既然自知是僥幸，那就自覺交還稱號！”
　　徐蒼不可思議地望向那位教員：“教員，妳是讓我自去稱號？”
　　“德不配位，自然如此？”那教員分明不感覺自己的話有什麽問題，說起來也是底氣十足。
　　然而，王寶田教員卻是朝那人喝了壹聲：“老薛，哪有妳這麽說話的。”
　　薛教員似乎是以王寶田教員為首，即便很是不滿意，可還是閉嘴不再說話了，只是看徐蒼的眼神很是不善。
　　王寶田呵斥完薛教員，才是耐心地徐蒼說道：“小徐啊，薛教員雖然脾氣差了些，但是也並非全無道理。妳曉得不，薛教員飛了四十三年，從未出過安全問題，可到現在了，他還不是功勛飛行員。汪教員，李教員也是差不多的情況，他們都將自己的壹生奉獻給了民航，可是功勛飛行員並非時間足夠，沒有安全問題就能評上的。我們四人就我臨在退休時獲得了功勛飛行員的稱號，自然是知道其中的艱難。”
　　“我聽過妳的壹些事跡，的確是壹個聰明有能力的好孩子，可是妳有沒有想過，妳接受了功勛飛行員的稱號，會讓那些壹輩子默默奉獻最後還未獲得稱號的老壹輩飛行員如何自處？”王寶田勸道：“徐蒼啊，妳以後的路還很長，沒必要因為這壹個稱號而讓自己後路斷絕的。”
　　徐蒼後退壹步，萬念俱灰：“後路斷絕，教員，妳這話可說重了吧？”
　　“重嗎？我怎麽感覺不重？”另外壹個身形極為壯碩的教員卻是冷笑道：“我們壹輩子勤勤懇懇未獲稱號，憑什麽妳壹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就能得此殊榮，莫不是妳有什麽關系不成？”
　　徐蒼冷聲道：“教員，我徐蒼頂天立地，妳也不能含血噴人！”
　　王寶田按了按手：“老李，不說了，我想小徐是懂事理的。而且，我聽說局方有意讓妳轉地面，還為妳鋪好路了。小徐啊，我覺得妳還是接受了好，以妳的能力，必定能在局方有壹番大作為的。”
　　這句話看似為徐蒼考慮，實則別有用心。功勛飛行員必須要是具有飛行資格的人才可以獲得，壹旦徐蒼去除飛行資格，成為地面行政人員，那他的功勛飛行員的稱號壹樣要被剝奪。
　　徐蒼其實並不在乎什麽功勛飛行員的稱號，而是哀傷於這些逼迫他的人。世間的黑暗，人心的黑暗似乎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即便是最深的夜也抵不過幽暗的人心。
　　徐蒼長出壹口氣，他近乎顫抖地說道：“教員，妳讓我轉地面？妳知道嗎，我的價值，我的存在，我的壹切都是在飛行上實現的，妳讓我轉地面，那我的意義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