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壹十三章 最後囑托

　　彤紅壹片的世界之內。
　　高達數千度的氣溫扭曲了視界，讓壹切看起來都十分模糊，空氣時刻在波動搖曳。
　　無盡熔巖於壹座孤島的四周蠕動不休，散發著刺眼的紅光，宛如壹片深紅之湖。
　　壹個個厚實的氣泡鼓起又炸裂，濺射出點點火星，同時彌漫出刺鼻的硫磺氣味。
　　這裏是外大陸的“靈界”，亦名為“外靈界”，不過外大陸神秘領域中的超凡者不這麽稱呼它。
　　他們稱之為“地獄”。
　　地獄熔巖湖的中央，那座孤島通體由黑曜石構成，上面沒有任何的植被與建築物，光禿禿壹片，但看上去有棱有角，頗為壯觀。
　　在孤島沿岸地帶的平坦陸地上，擺放著壹張碩大的圓形黑曜石桌，配備著四張雕刻著奇異花紋的黑曜石高背椅。
　　此刻，正有四道身影坐在桌邊。
　　“絲蒂珂，九大帝國的秩序已經崩塌，聖地克萊因也不復存在……屬於妳的信仰時代該結束了。”
　　開口說話的，是壹位披頭散發的老嫗。
　　祂的發色黯淡，卻流轉著斑斕的色澤，在四周巖漿散發的紅光照射之下，壹頭亂發宛如淋上了波光粼粼的鮮血。
　　這老嫗正是疫病途徑真神，蛾主耶薇梅裏斯。
　　“壹千三百多年了，確實應該將伯雷塔大陸的信仰進行分割……不得不說，我很感謝那名外來的權位存在，若不是祂，壹切依舊如死水般無趣。”
　　壹名渾身籠罩在白色衣袍中的人影笑道。
　　祂是冬鐘途徑真神，霧中人艾穆迪安迪，不見形體，徒留壹件白袍飄蕩在椅子上。
　　“絲蒂珂，我們沒有什麽時間再和妳墨跡了，若是不同意信仰分割，那我也不介意再陪妳打壹場。”
　　壹頭深紫色長發懸空飄揚的女士淡漠開口。
　　祂的面部除了壹張紅唇小嘴，不見其余五官，徒留下光滑白皙的肌膚。
　　這位則是喧囂途徑真神，奏哀女弗莉羅拉。
　　燭臺女神絲蒂珂瞥了眼三位宿敵，卻是平靜開口：
　　“伯雷塔大陸的紛爭暫時擱置……我這裏有個好消息，打算分享給妳們。”
　　“好消息？說來聽聽。”
　　霧中人那縹緲的聲音從白袍中傳出。
　　蛾主與奏哀女似乎不怎麽感興趣，沒有出聲。
　　“蒙哥馬利傳來訊息，亞尼塔大陸的太陽已經隕落，環島儀式的封鎖遭到破壞而解除……這意味著，我等可以不費任何力氣，便能輕易降臨那片尚未踏足的土地。”
　　燭臺女神開口道。
　　“這就是所謂的好消息？”
　　奏哀女冷淡道。
　　“先不談那位亞尼塔歷神的消息是否可信，就是那片大陸上還有多少真神坐鎮，我等都不清楚，貿然過去，恐怕會吃大虧……”
　　“消息的可信度不用懷疑，這件事很容易就能確認，蒙哥馬利也不至於蠢到拿這種消息來騙我……至於亞尼塔的真神，呵，艾穆迪安迪冕下想必再清楚不過了。”
　　燭臺女神淡笑壹聲道。
　　蛾主與奏哀女轉頭，看向了懸浮的白袍霧中人。
　　“嗯……我所寄生的魚群中，有壹部分就遊蕩在迷霧海域。”
　　霧中人笑道。
　　“通過感知，環島儀式的封鎖確實已經解除，連魚群都能輕易靠近亞尼塔大陸，不過近段時間那邊似乎發生了壹些大事，神隕喪鐘接連敲響了五次……祂們的真神，正接連隕落。”
　　“五次神隕喪鐘，看來應該是發生了慘烈的神戰……這麽說來，除了早已隕落的死神與暗神，亞尼塔大陸那邊僅存的真神數量，不會超過三位？”
　　蛾主低著頭，毫無感情地問道。
　　“應該不會錯……我推測僅存的三位真神，多半就是歷神蒙哥馬利、殺神康拉德和法神安傑拉，畢竟上壹次，後兩者可是親自降臨過，我還與之有過交手。”
　　壹襲天藍色晚禮裙的絲蒂珂回答道。
　　“雖然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導致這麽多真神隕落，但亞尼塔大陸確實正處於‘虛弱’時期，是我等出手的極佳時機。”
　　燭臺女神說著，稍作停頓，掃視著在場的三神。
　　“有沒有興趣與我壹同降臨亞尼塔大陸，那邊雖然封閉，可實際的土地並不小，很適合作為新的信仰之地……與其繼續在這裏紛爭不休，不如先將那片土地占據。”
　　“嗯……”
　　霧中人沈吟了壹聲後，突然輕笑著回答：
　　“可以壹試。”
　　蛾主與奏哀女稍作沈默，隨後眼底都閃過壹絲詭異的光，也相繼表態：
　　“好。”
　　“說說具體的計劃。”
　　燭臺女神絲蒂珂見狀，緩緩流露出了笑意。
　　祂感受到了自身的聖火，正在體內迫不及待地嚎叫，渴望著吞噬那片土地上的神之途徑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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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是偉大篇章之扉，宏大史詩之開端……”
　　“您是至高戲劇之終幕，壹切神話之末路……”
　　“仙境與靈界之主，偉大的外鄉之神，執掌命運的無限先生啊，請賜予我等好運……”
　　虔誠且肅穆的聖歌頌唱之音，在仙境各處響起。
　　陳侖正端坐於天原神所阿巴斯耶中央的白王座之上，表情平靜，默默聆聽。
　　半晌，他收回註意力，朝下方緩緩開口：
　　“阿諾。”
　　“無限先生。”
　　壹頭白色短發的青年朝著白王座上人影撫胸壹禮，恭敬開口回應。
　　陳侖露出了微笑，取出曾屬於太陽王安德烈的兩份太陽唯壹神性，還有那壹柄如金色電蟒般扭動的【陽光之槍】。
　　隨手壹揮，三團散發著金色光輝的光團飄落，緩緩懸浮在了驕陽的面前。
　　“現世永夜，苦難長存，今後，就請妳成為新世界的光源神吧……請給這個世界帶來曙光。”
　　溫和平淡的聲音，從白王座上傳來。
　　阿諾微微壹怔。
　　祂凝視著面前的光團，耳畔仿佛聽見了父王的諄諄教誨……
　　“狩獵黑暗，直至永遠。光芒萬丈，直至消亡。”
　　阿諾擡起頭，看著那背光而坐的男人，對方的面龐仿佛時刻被壹層薄霧籠罩，看不真切，但祂依舊感受到了對方話語中的信任。
　　以及某種使命般的囑托。
　　祂深吸口氣，低頭，無比鄭重地道：
　　“驕陽，定不負您所托。”
　　阿諾說著，伸出雙手，接過了神性與光槍。
　　“吾，將照亮世界。”
　　至此，祂已不缺成神的關鍵因素，只差漫長的儀式用以正式登臨太陽神的位置。
　　陳侖滿意地點點頭。
　　他又道：
　　“希德。”
　　“無限先生，記錄者在此。”
　　壹頭長發及腰，身穿土黃色大氅的男人手捧古老書卷，上前壹步，朝王座上的男人行禮。
　　“今後，便由妳成為新世界的歷神，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壹切大事記載下來，給未來留下過往的痕跡……畢竟，人們總是擅長遺忘。”
　　昔客看到，王座上的男人搖了搖頭，隨手降下了壹把尾端掛著青銅鈴鐺的石質十字架。
　　“昔客，必不負您所托。”
　　希德雙手捧著十字架，低頭沈聲道。
　　“吾，將記錄世界。”
　　“很好。”
　　陳侖笑道。
　　他稍作停頓，繼而呼喚：
　　“瑪格麗特。”
　　“無限先生，吾在。”
　　身穿黑裙的老嫗走上前，雙手輕攥，放置小腹。
　　“日夜更叠，方為常理，往後，便由妳來安撫黑暗，於夜晚送上微光與擁抱吧……死亡不是終點，安眠方為歸宿。”
　　白王座上的聲音柔和，似乎不單單是在向寂靜女士傳達囑托，更是在向眾天使闡述壹個真理。
　　說著，陳侖揮手降下了三團黑光。
　　這是三份暗日唯壹神性。
　　然而寂靜女士看著面前懸浮的光團，卻始終沒有接過，半晌，祂羞愧低下了頭。
　　“先生，抱歉……吾非是不願成神，而是上萬年的虛假和扮演，已令吾感到厭倦……吾之淺見，您的妻子芙洛伊會是更好的人選。”
　　陳侖見狀，不由沈默。
　　片刻，他又笑了起來，頷首道：
　　“既然如此，就請妳幫她保管這三份神性吧，未來……在合適的時機再交給她。”
　　“先生……”
　　寂靜女士擡起頭，怔怔不語。
　　在場的眾天使以及真神，都聽出了無限先生的深意……祂並不想親手將神性交予妻子，或許，是為了避免壹些追問。
　　“很快，我便會離開亞尼塔，前往星空。”
　　白王座上的男人笑著開口。
　　“此番旅途，我沒有把握，或許……將壹去不返。”
　　王座下，眾天使臉色凝重。
　　黯淡女士朱蒂莉亞的眼眸中，閃過了難以察覺的傷感之色。
　　寂靜女士瑪格麗特接過了三份暗日唯壹神性。
　　祂朝著黑帽男士壹禮。
　　“吾，亦不負您所托。”
　　瑪格麗特鄭重道。
　　“吾將護持新月，直至祂的誕生。”
　　“很好。”
　　陳侖笑意更甚。
　　他垂落目光，掃向眾天使們。
　　“陰謀神位有康拉德先生坐鎮，我很放心，至於群星神位，暫且空缺吧……朱蒂莉亞，多米尼婭。”
　　聽到無限先生的話語，黯淡女士與嘆息女士也默契地上前壹步。
　　“祝願早日登臨神位……而新世界的秩序與運轉，就拜托諸位了。”
　　“吾等謹遵您的囑托。”
　　驕陽、昔客與痛苦三女士紛紛應允，就連殺戮之王亦默默頷首。
　　陳侖見狀，露出了微笑，語氣輕松道：
　　“也請諸位放心，即便此行壹去不返，亞尼塔也將安然無恙……我可以向妳們保證。”
　　他說著，不自覺地看向了仙境的假月方向。
　　心中暗道壹句，畢竟，這裏還有愛他，與他所愛。
　　安傑拉、米婭與康拉德三人表情肅穆，凝望著白王座上的人影，而眾天使們靜默半晌後，齊刷刷朝其壹禮。
　　眾人深知，這將是無限先生最後的囑托。
　　以及對世界的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