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月下華爾茲

　　銀龍商會少東家？
　　諾亞的這個身份，卻是陳侖不知道的。
　　他忽然想到了在港口黑市遇到的羅莎，這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什麽聯系……？
　　“很高興認識妳，傑克先生，嘻嘻。”
　　在沃爾什的介紹下，諾亞不舍地放下了餐具，低著頭向陳侖伸出手。他的臉上報以靦腆，嘴角還殘留著奶油。
　　“我也是，諾亞先生。”
　　陳侖和他禮貌握手。
　　沃爾什左右看了眼，接著從口袋掏出壹張手帕，踮起腳將諾亞嘴邊的奶油擦去。諾亞撓了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
　　“喔噢——！生日快樂！”
　　這時賓客們開始歡呼。
　　陳侖投去目光，卻是麗貝卡在眾人的簇擁下閉目許願，吹熄了蠟燭。接著又由龐貝子爵切了蛋糕，女仆們分發給來賓，共同慶祝。
　　過了沒多久，用餐時間結束。
　　“接下來是舞會時間，各位請享受美好的時光吧。”
　　龐貝子爵說完，女仆們撤下餐桌，留出寬敞的會客廳。專門請來的壹小支樂隊，在中間臺階上入座，鋼琴手、大小提琴手、鼓手和其他管弦樂者紛紛就位。
　　清脆的鋼琴音奏響，悠揚的小提琴緊隨其後。
　　這時來賓們紛紛和舞伴步入客廳中央，隨著音樂起舞。年輕男女們也在邀請和受邀中組成壹對，歡笑著加入舞池行列。
　　麗貝卡和自己的父親龐貝子爵共舞壹曲。
　　“麗貝卡，生日快樂……我老了，這才舞了幾分鐘就有點累了。”
　　龐貝子爵玩笑道。
　　“謝謝，爸爸妳還年輕呢。”
　　麗貝卡嘻嘻壹笑。
　　子爵牽著麗貝卡離開舞池，龐貝夫人迎了上來。他松開麗貝卡的手，接過了妻子的手，旋即環視了壹圈周圍，不少貴族青年和其他男士蠢蠢欲動。
　　“喔，看來我們的女兒很受歡迎呢。”
　　龐貝夫人笑道。
　　“接下來是妳們年輕人的時間，去吧，麗貝卡。”
　　龐貝子爵拍了拍麗貝卡的肩膀，後者有些羞澀地點點頭。
　　待龐貝夫婦進入舞池後，其他青年男士紛紛湧向麗貝卡，準備向其邀舞。只是其中很大壹部分，在看到阿爾文的時候，選擇了退縮。
　　另壹部分貴族子弟，被打了招呼，這次與龐貝子爵的女兒共舞的機會，讓給阿爾文。
　　阿爾文便在眾人的註視下，壹馬當先來到麗貝卡面前，優雅地撫胸彎腰，伸手虛托。
　　“麗貝卡小姐，能否賞臉與我共舞壹曲？”
　　麗貝卡看著眼前的青年，知道他是勞遜議員的侄子阿爾文，但她卻沒什麽興趣，禮貌地搖了搖頭。
　　“謝謝，我已經有舞伴了，抱歉阿爾文先生。”
　　麗貝卡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留下阿爾文僵硬在原地。
　　“阿爾文被拒絕了？！”
　　其他人大跌眼鏡，沒想到阿爾文被麗貝卡如此幹脆利落地拒絕。
　　緊接著只見麗貝卡徑直走到壹位陌生的黑發青年面前，提起裙邊，羞澀低頭。
　　“傑克先生，要和麗貝卡跳壹支舞麽……？”
　　她的聲音很忐忑，從未有過的緊張。
　　康妮打量了壹下眼前的子爵之女，這還是她第壹次看見麗貝卡。
　　原來麗貝卡小姐也這麽好看，不愧是貴族小姐，優雅有禮。
　　她又看了看身邊的芙洛伊小姐，卻發現對方輕輕抿嘴，似乎不太高興。
　　“當然，麗貝卡小姐。”
　　陳侖牽過麗貝卡遞出的手。
　　“妳的腿傷好了，我們的輔導課程也差不多該結束了，就讓今晚的舞蹈，作為短暫的告別吧。”
　　麗貝卡聽到這句話，心中突然壹緊，旋即壹種莫名的失落油然而生。
　　她原先的所有喜悅，都化作了空虛和難過。
　　“嗯……嗯。”
　　麗貝卡從小鼻子裏，哼出兩聲。
　　陳侖當作沒有看到她臉上的難過，微笑牽著她來到舞池。
　　“今天是妳的生日，麗貝卡小姐，高興壹點。”
　　樂隊的曲子換到了下壹首，節奏慢了下來，剩下了鋼琴獨奏。
　　叮咚，叮咚……
　　“哪怕不再是妳的老師，我們也還是朋友。”
　　陳侖拉著她的手，引導她動起來，嘴裏輕輕說。
　　“笑壹個，麗貝卡。”
　　麗貝卡忽然壹驚，這是傑克先生第壹次直呼自己的名字。
　　她擡頭看到傑克先生臉上的笑容，不禁被其感染，嘴角也微微揚起。
　　叮咚！
　　鋼琴按下重音。
　　旋即節奏緩緩加快，大提琴低沈的弦聲伴奏開始加入。
　　麗貝卡和陳侖的舞步，隨著緊密的鼓聲而動。
　　不知為何，眾人看向舞池中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兩人身上，就像他們是天生的主角壹般。麗貝卡的美，黑發青年挺拔的身姿，以及兩人各自的氣質相融合，隨著圓舞曲交織。
　　隨著舞曲將近結束，陳侖拿出了壹個小巧的禮盒，悄悄遞到麗貝卡的手中。
　　“生日快樂，麗貝卡，這是作為老師的禮物。”
　　麗貝卡只感覺手中多了壹個小盒子。
　　她臉上露出驚喜，輕輕打開，發現裏面是壹枚細小的銀蛇耳釘。耳釘很樸素，但身上的鱗片都精雕細琢，在蛇頭處，還刻有翠綠色的字母“J”。
　　“謝謝！傑克先生，我很喜歡……！”
　　麗貝卡忍不住將銀蛇耳釘取出，迫不及待地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壹抹銀色為她增添了壹絲神秘的魅惑感。
　　“妳喜歡就好。”
　　陳侖笑道。
　　這枚銀蛇耳釘，便是昨晚讓康妮親手打造的飾品。
　　他打算制作壹套屬於自己的信物，來作為團隊的身份證明。雖然只是象征意義，卻有更深的含義。
　　例如送給麗貝卡的這枚銀蛇耳釘，現在還看不出什麽作用，但在未來，說不定便能作為保護她的壹種手段。
　　如果陳侖連這點自信都沒有，那也枉稱自己是“穿越者大軍”中的壹員了。
　　舞會過後。
　　晚宴也進入了尾聲。
　　龐貝子爵夫婦在門口送走賓客，沃爾什跟著諾亞少爺來到陳侖跟前。
　　“傑克先生，有機會壹起出去玩。”
　　圓滾滾的諾亞有些靦腆，但還是在沃爾什的鼓勵下，向陳侖發起了邀請。
　　“當然，諾亞先生。”
　　陳侖摘下禮帽，輕輕說道。
　　諾亞向他道別，旋即和沃爾什離開。
　　陳侖深深地看了他的背影壹眼。
　　從剛才的宴會不難看出，其他人並不是很想和諾亞打交道，哪怕他的身份也不低，但外表太過醜陋。自詡優雅的貴族們，是不願意和這樣的人交朋友的。
　　壹旁的康妮和芙洛伊沈默地站著。
　　整個宴會似乎都與她們無關。
　　康妮有些失落，沒有任何壹位男士來向她搭訕。她知道，是因為自己不夠好看，臉上還有雀斑，無權無勢沒有背景，只是壹位外城區來的底層姑娘。
　　她默默看了眼芙洛伊小姐。
　　方才傑克先生和麗貝卡小姐共舞時，她就發現芙洛伊小姐情緒不對。雖然也有不少男士對芙洛伊小姐發出了邀請，但她都只是婉拒，語氣和態度也沒以前那麽溫和，反而過於冷漠。
　　“為什麽芙洛伊小姐會不開心？”
　　康妮心想。
　　她開始回憶之前的事，似乎每壹次當她提及麗貝卡小姐時，芙洛伊小姐都會不經意打斷她。
　　就像是不願意看到傑克先生和其他女性親近。
　　康妮心中蹦出了壹個猜測，她猶豫著，準備出聲詢問。
　　“我和他……不是親兄妹，康妮。我以前生活在黑暗和痛苦之中，是他拯救了我，不是兄長，卻勝似兄長。”
　　芙洛伊似乎知道康妮想問什麽，先壹步說道。
　　她的聲音還是那麽空靈，但語氣卻沒那麽平靜。
　　康妮明悟。
　　芙洛伊小姐她或許，應該，可能……是吃醋了吧。
　　三人乘著自家的馬車，回到了傑克莊園。
　　壹路上芙洛伊都有些沈默。
　　康妮欲言又止，看了看身邊的芙洛伊小姐，又看了看對面的傑克先生，最後還是歸於頹然。
　　這讓陳侖有些訝異。
　　待三人準備步入別墅大門之際，陳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
　　“抱歉，芙洛伊，剛才的舞會我並非不想和妳跳舞……”
　　他臉上露出笑意。
　　“只是我不喜歡那樣的場合。我認為最好的舞臺，是在這樣的月色下，只有我們兩個。”
　　芙洛伊微微壹怔。
　　康妮也捂住了小嘴。
　　陳侖摘下禮帽，鄭重地伸出自己的手，做出壹個標準的邀請姿勢。
　　“芙洛伊小姐，妳願意和我跳壹支舞嗎？”
　　咚咚！
　　芙洛伊心頭壹跳。
　　她抿著嘴，沈默了壹會兒。
　　旋即輕輕提起自己的裙邊，認真地行了屈膝禮。
　　“我很樂意，先生。”
　　芙洛伊遞出了自己的手，放在陳侖掌心。
　　康妮屏住了呼吸，看著傑克先生拉著芙洛伊小姐，就在莊園的空地上，悠悠旋轉起來。
　　紫月高懸，灑下溫柔。
　　壹曲不知從何處而來的輕快口琴聲，隱隱飄入莊園中，為月下的兩人伴奏。
　　芙洛伊感覺自己的心情愉悅，跟隨著對方的節奏，翩翩起舞。
　　她的嘴角微揚，心跳加速。
　　那只收養的小白貓比蔔跳進了兩人的舞圈，在腳邊好奇地跟隨，跳躍。
　　手心相貼，宛若世間最慢的壹瞬，時光為之停頓，亦如星幕琥珀半盞畫。
　　踮起腳尖，便是心跳最快的時刻，曲調與其合拍，書寫月下雙人壹首詩。
　　這壹幕深深烙印在了康妮的心中。
　　“或許芙洛伊小姐和傑克先生，才更般配吧。”
　　她暗暗想著。
　　月下華爾茲結束。
　　芙洛伊臉頰微微泛紅，再次向陳侖提裙行禮。
　　莊園外的墻角，壹位金發青年放下手中的口琴，輕笑壹聲，緩緩離去。
　　“抱歉，我從來沒有跳過舞……”
　　芙洛伊說。
　　“沒關系，這也算是壹次不錯的體驗，不是嗎？”
　　陳侖說。
　　……
　　……
　　……
　　三人進入別墅，芙洛伊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她臉上的紅暈還未消退，徑直走到了窗邊，仰頭對著紫月。
　　“妳還不可以死，芙洛伊……”
　　芙洛伊喃喃說。
　　她擡起手，感受著方才牽手的余溫，自己的嘴角和雙眼，卻止不住湧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