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壹十章 如果後會無期，祝妳死得其所

　　康拉德默然不語。
　　祂端起酒杯抿了壹口，那雙灰黑的眼眸，深深凝視著陳侖。
　　半晌。
　　“妳想殺誰？”
　　殺戮之王再壹次問道。
　　陳侖壹臉平靜，嘴中緩緩吐出了壹個名字：
　　“太陽王，安德烈崔蘇爾。”
　　康拉德似乎並不意外，祂稍作沈吟。
　　“妳在憐憫帝國的普通人？”
　　殺戮之王擡起眼簾，喝著酒淡淡道：
　　“純粹的正義或同情，對這個世界不值壹提，它只會害死妳……”
　　“並非因為所謂正義。”
　　陳侖搖搖頭，平靜地看著康拉德。
　　“只是他們的遭遇，讓我明白了壹些事……”
　　他身體放松，緩緩靠在了柔軟的沙發上，語氣平和，仿佛只是在闡述壹件微不足道的事：
　　“七神從不在乎人類，對祂們而言，普通人存在的唯壹價值，不過是充當提供理智和錨點的工具，若有需要，甚至可以是容納汙染的垃圾桶……按照超凡熵增定律，原本在萬年後的秩序循環已經提前到了百年內，屆時文明崩塌，世界將壹片混亂與無序。”
　　“妳現在沒必要關心這樣的事。”
　　康拉德毫不客氣地告誡道。
　　祂端著酒杯，伸出壹根食指。
　　“等妳晉升永恒，無序紀元不過彈指壹瞬，睡壹覺，再次睜眼，世界又回到了繁榮的模樣。”
　　陳侖眼簾低垂，手指在空酒杯的邊緣拂過。
　　“可那個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嗎？不過是七神瘋累了，玩累了，睡著了，在祂們壹手毀掉的廢墟上重新長出來的新芽罷了，未來還將循環往復……祂們高高在上，但在我看來，不過是這個世界的害蟲。”
　　他說著，聲音逐漸低沈：
　　“而我，也不願向這樣的結果低頭！”
　　“換個劇本。”
　　康拉德放下酒杯，輕聲道。
　　祂的目光深沈，語氣略帶勸誡。
　　“這世上現存的天使，誰都可以死，唯獨安德烈崔蘇爾不能死……祂是太陽神烈父的從神，亦是為其放牧人間，維系理智的執行官，在失去‘黑暗盡頭’與‘地底世界’兩處重要媒介後，安德烈成了最後的保險，壹旦祂死了，那麽烈父將成為無處宣泄的終極炸彈，不論是失控毀滅，還是因虛弱引起其祂神祇的覬覦，導致神戰發生，都將是這個世界的災難。”
　　康拉德稍作停頓，嚴肅道：
　　“烈父的狀態雖然不穩，但祂是七神中最強者，亦是對外界最有力的威懾……若是亞尼塔大陸失去了太陽，那麽外大陸的恐怖存在們，便會蜂擁而至，將這片土地吞噬得壹幹二凈，這比無序的循環還要糟糕，妳想看到這樣的結果發生嗎？”
　　陳侖陷入了沈默。
　　半晌。
　　他深吸口氣。
　　“長痛不如短痛，亦不能因外敵的威脅，就放任內部遭受蹂躪……所有的惡名就讓我來背負吧。”
　　陳侖坐直了身體。
　　“並且，我早已與烈父站在對立面上，不是祂死就是我亡，這是無可調解的矛盾，正因為安德烈崔蘇爾是祂最後的救命稻草，我才要將其拔除……而這，也將作為您成神的資糧！”
　　陳侖直視著康拉德的雙眼。
　　最後，又低聲補充了壹句話。
　　而這句話，頓時令殺戮之王微微壹怔。
　　氣氛瞬間死寂。
　　康拉德沈默了片刻。
　　祂默默為面前的黑服紳士倒了壹杯酒，然後舉起自己的酒杯，語氣從未有過的鄭重：
　　“蒼衣之王，若妳大難不死，我承妳情……”
　　叮當！
　　酒杯在無形中發出碰撞之音。
　　康拉德輕笑壹聲，認真無比地說道：
　　“如果後會無期，那麽祝妳死得其所。”
　　陳侖與之相視壹眼，同時飲下杯中酒。
　　最後，他也笑道：
　　“我見證，您的這句話，康拉德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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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靈界深層。
　　通往黑暗世界的青銅大門前。
　　壹位黑帽紳士杵著象牙白手杖在此佇立，但他並未走進大門，而像是在等待著什麽。
　　半晌。
　　陳侖忽有所察，轉頭望去。
　　只見遠方漂浮的蒙蒙霧氣之中，緩緩走來三道身影。
　　那是三位年齡不壹、身高不壹、著裝不壹，但氣息極其神秘且深厚的女士。
　　“傑克斯佩特，汝喚吾等之尊名有何要事？”
　　最為嬌小的身影上前壹步，臉上帶著肅穆淡漠的表情，冷聲道。
　　其壹襲紅裙，打著把小陽傘，兩條波浪卷的長馬尾微微顫動。
　　陳侖沒有答話，只是靜靜看著祂。
　　眼神略帶警告。
　　朱蒂莉亞打了個哈欠，旋即又咳嗽壹聲。
　　“開個玩笑，這麽嚴肅幹嘛？話說我還沒睡夠呢，就被妳吵醒了……到底什麽事？”
　　陳侖沒有回答，他先是摘下帽子，朝寂靜女士和嘆息女士壹禮，旋即向朱蒂莉亞問道：
　　“【玫瑰聖經】蘊含的唯壹神性消化完了嗎？”
　　朱蒂莉亞壹臉無奈，旋即翻了個白眼。
　　“妳以為是吃飯啊，老哥，吃完睡壹覺就消化好了……我現在還只是剛剛接觸，想要徹底掌握那份唯壹神性，估計還需要壹段時間。”
　　陳侖點點頭，暗道壹聲可惜。
　　若是妹妹能消化那份權柄，那麽祂便是身負四份唯壹神性的天使之王，自己接下來的計劃也能多壹分勝算。
　　“三位，這次找妳們前來，確實是有重要的事需要妳們幫忙。”
　　陳侖沈聲道。
　　“什麽事？”
　　嘆息女士多米尼婭平靜道。
　　陳侖看了祂壹眼，語氣波瀾不驚：
　　“我想殺太陽王。”
　　“嗯？！”
　　嘆息女士俏眉挑起。
　　就連壹旁的朱蒂莉亞和瑪格麗特也都面露驚訝。
　　“我想我能夠理解，畢竟安德烈召集帝國的力量，對妳展開追殺圍剿，但凡有點脾氣的都不會容忍。”
　　嘆息女士點點頭。
　　朱蒂莉亞卻是皺眉，眼眸中閃過兇戾。
　　“哥哥，在我沈睡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那個沙比皇帝為什麽要對付妳？”
　　陳侖稍作沈默，旋即對痛苦三女士道：
　　“我助驕陽徹底毀去了黑暗盡頭的汙染源，烈父因此對我抱有惡意，祂篡改了世人的認知，將我塑造成了世界公敵……”
　　“惡心！虛偽！臭不要臉！”
　　朱蒂莉亞罵道。
　　“我早就看那些真神不順眼了，哥哥妳放心，我壹定幫妳弄死祂們！”
　　“傑克，我知道妳滿腔怒意，但太陽王暫時還不能死。”
　　這時，寂靜女士瑪格麗特溫聲勸誡。
　　“眼下祂已然是烈父排放汙染的重要執行者，若是祂死了，烈父恐有失控風險，世界只會變得更糟……”
　　“我知道，瑪格麗特女士。”
　　陳侖平靜頷首。
　　“但現在的局勢，無異於飲鴆止渴，我也不可能坐以待斃，所以我必須殺了太陽王……”
　　他看著寂靜女士，沈聲道：
　　“烈父過去也曾加害於您，難道您不憎恨？”
　　瑪格麗特怔怔看著他，最後嘆了口氣。
　　“是的，當初我差點淪為了烈父的傀儡，是環公贈予的壹份群星唯壹神性，才讓我保留了自我的人格與思想……可即便是這樣，我也依舊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以至於這麽多年來，只能繼續扮演著虛構序列零【不潔之月】，充當偽神。”
　　“所以這是個機會，壹個能讓您徹底擺脫控制的機會。”
　　陳侖沈聲道。
　　“只要太陽王隕落，那麽烈父將失去這最後壹根重要的排汙支柱，天空的太陽將徹底落下——祂要麽死，要麽瘋，總之無暇再對您進行影響和控制。”
　　瑪格麗特頓時陷入了沈默。
　　壹旁的嘆息女士多米尼婭卻皺起眉頭。
　　“即便我們想要幫妳，恐怕也有心無力……”
　　祂看了眼另外兩名女士。
　　“瑪格麗特扮演著‘月神’，擁有穩定的錨點和理智，但我與朱蒂莉亞卻嚴重缺失……我鎮守著夢界大門，可以借此從凡人的夢中獲取部分理智，情況稍好，但朱蒂莉亞卻不可能再出手，上次就差點失控。”
　　“我沒關系的，哥哥，情況沒有多米尼婭說得那麽嚴重。”
　　朱蒂莉亞連忙說道。
　　陳侖看著祂，又瞥了眼嘆息女士，露出壹個淡淡的微笑。
　　擡起手，掌心頓時浮現出虛幻的綠芒。
　　三顆指甲蓋大小，宛如翡翠的種子被凝聚而出。
　　“既然是請求三位女士的幫助，我自然不會吝嗇，這是酬勞，亦是初次合作的禮物。”
　　陳侖說著，將三枚“仙境之種”遞了過去。
　　痛苦三女士面露不解。
　　當嘆息女士第壹個拿起種子後，眼中不由閃過驚訝之色，祂脫口而出：
　　“理智？！”
　　“是的，我想妳們會需要它。”
　　陳侖噙著笑，輕聲道。
　　“仙境之種”是他通過【驚蟄】書簽創造出的媒介，具備部分理智存儲的功能。
　　靈界壹戰中，他從玩家身上收割了海量理智值，僅僅只拿出十分之壹不到的數量，那三枚種子裏也分別有著上百萬的理智。
　　“竟然能將理智具現化……”
　　瑪格麗特捧著仙境之種，非常詫異。
　　“難怪妳當初可以將朱蒂莉亞從失控的邊緣強行拉回來！”
　　“真是太好了！”
　　朱蒂莉亞拿著仙境之種，面露喜悅。
　　“有了它，我終於不用再束手束腳了……哥哥妳放心，我壹定會幫妳！”
　　瑪格麗特和多米尼婭相視壹眼，最後也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們同意加入妳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