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最初的記憶

　　周衍或許在大局上，依然比不得那些老怪的智商，但是這壹點，他絕不會弄錯。
　　此時，他關註了祭天古城的內外，了解到了差別之後，心底反而對於自己設下的大局，更有把握了。
　　當下，趁著此時的時間，他努力再次凝聚分裂體，以應對接下來可能出現的變局。
　　絕望深淵，祭天古城裏。
　　“第壹個條件，妳已經達到了，那麽，說妳的第二個條件吧。”
　　白衣斷臂女子淡漠的說道。
　　她的身邊，彩衣男子，壹直都表現得很淡定。
　　他越是淡定，這裏的所有人，都越是感覺壓力極大。
　　但周衍同樣淡然而平靜，他轉過身來，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最終，他將目光放在了離無恨、周忘塵與離雲錦的身上。
　　隨後，他微微沈吟，道：“明心鏡，我知道在妳那裏，給我看看。最起碼，在我死之前，我想知道壹點疑惑。”
　　“明心鏡……妳若要，便給妳吧，其實……找到它，我只是想知道妳的情況怎麽樣，卻不想，我們母子會在這裏見面。
　　我不配當妳的母親……衍兒，對不起。”
　　離雲錦不願意面對，但此時還是不得不強撐著。
　　因為逃避，也逃避不了。
　　壹切的壹切，都把她算計到了這個局面，不得不去面對。
　　她的身邊，風淩竹和離綺夢都擔憂無比的扶著她。
　　這兩個女子，此時也都不敢去看周衍，或許是愧疚，或許是害怕，或許也是無法面對。
　　“小姐，明心鏡不能……”
　　風淩竹遲疑了許久，隨後又嘆息了壹聲，最終話語沒有說出，因為周衍此時蒼老潦倒的模樣，已經也讓她痛徹心扉。
　　“沒事的，會好起來的。”
　　離雲錦拉開了風淩竹和離綺夢的手，然後深情的看了周忘塵壹眼，轉身朝著周衍走了過去。
　　周忘塵，也在此時，下意識的扶住了她，跟著她壹起走了過來。
　　離雲錦手中拿著的，便是明心鏡，便是那枚周衍壹直都可以感覺到的、炎炎十分在意的鏡子。
　　離雲錦兩人來到了周衍身前，不足兩米。
　　隨後，她的壹雙美麗的大眼睛裏，呈現出無比慈愛之色來，那種母性的光輝，似乎在這壹剎那，攀升到了極致。
　　哪怕是不認識，哪怕是這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面，僅僅只是這樣壹個眼神，就可以表明，這份母愛有多麽偉大。
　　大愛無言，很多時候，母愛無疆，浩大而深遠，只是當局者迷，不自知罷了。
　　周衍本來有很多不滿，也有很多話想質問。但他發現，他已經開不了口。
　　母親生下孩子，不聞不問，是不願意不聞不問嗎？沒有人願意這樣。既然不是，那麽這種痛苦，在他周衍痛苦的時候，母親又何止是千百萬倍痛苦？
　　在埋怨母親的時候，又可曾想過，母親自己同樣孤苦無助？同樣蒼白無力？
　　到了這壹刻，決定設計壹個大局，破滅壹切，那麽為什麽還要去讓親人痛苦？親人莫說是有苦衷，即便沒有，自己也不能不仁義啊！
　　到底是血脈之情，自己能無視，還去傷害他們嗎？
　　周衍的心微微壹顫。
　　這壹刻，他的情緒，明顯的有些波動，他的雙眼有些酸澀。
　　他不屈服天地，此時卻在離雲錦與周忘塵面前跪了下來，但主要的，還是跪向離雲錦。
　　男兒跪父母，這不是恥辱，而是壹種心境。
　　“母親，孩兒不孝，不能拯救母親於水火之中，也不能盡做壹個人兒子的本分，去盡孝。”
　　周衍聲音溫和，真誠無比。
　　“衍兒……”
　　離雲錦嬌軀壹震，以壹種欣慰、激動、感動而又痛苦的目光看著周衍，內心壹片矛盾。
　　以至於，她傻傻的怔在了原地。
　　周衍連連磕了三下響頭，這才站了起來，來到了離雲錦身邊。
　　這個美麗成熟的女人，此時真的很憔悴，就像是孩子壹樣，很落寞也很無助。
　　周衍很想盡力幫她，但此時，他越是在乎，這些人只能死得越快。
　　這壹點，也讓他更加怒意凜然，紫炎虛空本體裏，也有著竭斯底裏的瘋狂。
　　“衍兒，這是明心鏡，妳拿著……”
　　周衍下意識接過了明心鏡。
　　“周衍，明心鏡能鎮壓妳母親的靈魂，讓她靈魂不滅，妳用了壹定要還回去，不然妳母親生命不保！另外，若不是她和妳父親同時舍棄全部氣運、以永恒靈者的氣運之體加諸妳身，妳也不可能活到現在！妳別再做對不起妳父母的事情了！”
　　此時，離無恨目光之中忽然閃過壹絲駭然之意，立時大聲呼喝道。
　　他就像是看到了大恐怖出現。
　　但，這壹切似乎有些遲了。
　　……
　　拿到明心鏡的那壹刻，周衍整個人如遭雷擊壹般，他的身體忽然劇烈的顫栗了起來。
　　他被遺忘的壹段記憶，打開了。
　　這是他這壹輩子，最初的記憶。
　　出生的時候的記憶。
　　……
　　“衍兒，妳出生就有天大的智慧，還開啟了帝氣劍體。這本是好事，但是帝氣劍體，註定苦難無比，還無法凝聚劍魂……
　　母親便舍棄自己的氣運，請來永恒靈者，幫妳逆天改命，但千萬不要再次開啟帝氣劍體……”
　　離雲錦壹身是血，染紅了她身上雪白的紗裙。
　　但她卻無比溫柔的對著懷裏的嬰兒說道。
　　“雲錦，妳若舍棄氣運，將萬劫不復，只怕苦難連連。還是舍掉我的氣運吧，哪怕是壹輩子當壹個廢物，兒子只要可以健康成長，當壹個普通人，就已經足夠了。”
　　還年輕帥氣的周忘塵，此時眉毛擰在了壹起，無比緊張的說道。
　　“忘塵哥哥，我們的生死，又有什麽要緊的呢？但是衍兒，不能沒有父親照顧。他已經沒有了母親，若是連父親也失去，他會多麽痛苦？我痛苦不要緊，只要兒子過得好，就沒有關系。”
　　離雲錦溫柔而慈愛的笑了。
　　她看著懷中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嬰兒，輕輕在嬰兒臉上親吻了壹下，道：“忘塵哥哥，妳看我們的孩子，多麽可愛，這麽小，就像是能看懂我們的無奈壹樣，將來，他壹定是壹個好兒子……”
　　……
　　“我欠妳們的，會還給妳們。但妳們夫妻決定同時放棄氣運，加諸在這個孩子身上，這對於我而言，也無比痛苦。我們只能選擇進入絕望深淵裏，進去，再出來。
　　這樣會遺忘過去的痛苦，從而讓我不至於氣運之體遭遇破滅，留下大道傷痕。
　　進了裏面，出來了，妳們沒了氣運自己也不知道，可能會很淒慘。妳們想過了沒？”
　　壹個陰冷的環境裏，壹顆蒼老的古樹下，永恒靈者背著身，詢問離雲錦夫婦。
　　他們懷中的嬰兒，眼睛瞪得大大的，十分懵懂，像是不知道父母即將因為他而遭難壹般。
　　“我們這麽決定，自然想的很明白了！但妳知道，帝氣劍體，沒有壹個是幸福的，都孤苦痛苦、苦難壹生！
　　我兒，絕對不能被帝氣劍體的孤絕命運桎梏，所以我破了他的先天帝氣劍體，再通過妳這氣運之體，為他逆天改命！”
　　離雲錦、周忘塵都無比凝重的說道。
　　“好，那妳們……準備好吧，我以我的至寶‘明心鏡’帶妳們進去。這東西，是我在異域的絕地的得到的奇寶，可以打破壹切桎梏，明心見性，也可以橫穿虛空。
　　只有靠這個，我才可以找到並進入無淚之城的絕望深淵。
　　但出來之後，這至寶，我也會因此而丟失，甚至相關的記憶，我自己也都不記得，如壹夢黃粱。”
　　賈永恒微微嘆息了壹聲，無奈的說道。
　　他說著，拿出了明心鏡。
　　那壹刻，嬰兒的目光，已經死死的被明心鏡吸引了。
　　嬰兒的目光，如和周衍的目光，在剎那對接了。
　　隨後，周衍渾身壹震，卻沒有從這種狀態清醒過來。
　　因為那個記憶畫面，又出現了壹幕。
　　“苦痛的記憶，總歸是要放下。忘塵哥哥，忘記我吧。”
　　離雲錦轉身離去，不再看周忘塵壹眼，那即將轉身卻還沒有轉身的動作，就像是定格了壹片時空。
　　周忘塵呆了壹下，牢牢的記住了這個瞬間。
　　而周衍，也在嬰兒的時候，就記住了這個畫面。
　　離雲錦沒有回頭，先壹步走出了絕望深淵的通道，出去了，消失了。
　　周忘塵無比痛苦，他呆呆的看著那裏，心中空了。
　　他懷抱著嬰兒，整個人如丟了靈魂壹樣。
　　“我為妳準備了三件東西。聖女再世的嬰兒，短劍，酒。”
　　“聖女再世的嬰兒，我搜尋很久才找到，讓她隨著周衍成長，可壓制周衍身上的命運桎梏之力。”
　　“短劍，可以鐫刻離雲錦的容貌，形成雕刻，琢磨劍道，適當教導周衍，為以後妳的崛起打磨基礎。”
　　“酒，名為‘烈焰劍心酒’，在萬鬼劍冢，有材料，妳可自己煉制。烈焰劍心酒，壹醉解千愁。妳需要不斷磨練妳的靈魂，妳才可以在將來，繼承太上忘情劍道。
　　妳和離雲錦在壹起，就有繼承太上忘情劍道的資格。這壹切，太巧合，就像是有人在刻意布局。”
　　“但已經到了這壹步，沒有選擇。”
　　……
　　那壹幕，莫名的出現在了周衍的記憶裏，他回過神來，手中的明心鏡，已經發生了莫名的變化。
　　直到此時，周衍才聽到了離無恨靈者的話，他也終於知道，自己的母親離雲錦，似乎靈魂發生了毀滅性的變化，需要明心鏡，才可以鎮壓靈魂。
　　他也終於知道，他的父母，為他付出了多少！
　　那壹刻，他忽然矛盾了起來。
　　明心鏡，明顯可以鎮壓炎炎的痛苦，給了炎炎，炎炎可以不再痛苦。
　　但明心鏡，又可以讓自己的母親的靈魂，不再破碎。
　　怎麽選？
　　周衍茫然了剎那，隨後他松開了明心鏡，朝著離雲錦送去。
　　“母親，拿著……”
　　周衍的話沒有說完，剛壹松手，明心鏡忽然燃燒起壹團紫炎，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