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

　　真的老了。
　　我站在廁所撒尿時，看向了旁邊的鏡子，在燈光下瞧見了腦袋頂上的黑發之中，有幾個爍爍放光的白頭發在閃閃發亮。
　　我不光有白頭發了，眼袋也大的嚇人，除此之外的法令紋已經拉長到了皮膚的極限，還有那逐漸放大的毛孔……
　　有點不忍心繼續看下去的我轉過了頭，此刻，被扔在洗漱臺旁邊的手機內，傳來了魏組長的聲音：“許啊，恭喜妳啊。”
　　“東撣邦被妳兵不血刃收入囊中，自此妳徹底連接了南北佤邦，要是將東撣邦的印記再抹除掉，整個緬東，將沒人再敢和妳抗衡了。”
　　我接到這通電話時，正在‘十壹會館’內喝酒，今天是慶功宴，竹葉青特地將整間十壹會館都留了下來，專門招待我們這群人。
　　“魏叔，妳知道我今天準備幹嘛麽？”我提起褲子洗了個手，轉身站在了洗漱臺前。
　　魏組長在電話中回應道：“妳說給我聽聽。”
　　我用雙手拄著洗漱臺，看向了鏡子裏的自己說道：“我打算喝壹個酩酊大醉，甭管是誰，今天全摟進被窩，來個大被同眠。”
　　“妳這是……”魏組長似乎聽明白了點什麽，唏噓的問了這麽壹句。
　　“我這是總算還完了網貸，打算找個‘溜達串’，用兜裏僅剩的散碎銀子讓自己痛快痛快。”
　　我笑了，我連說出自己那點想法，都顯得這麽小肚雞腸。
　　“那不能夠。”魏組長也笑了，在電話裏說道：“我能讓妳吃路邊攤壞肚子麽？”
　　“我想清理清理腸胃。”
　　“那也不行。”魏組長很正式的說道：“按理說，以妳的貢獻，紅氈鋪地、凈水潑街都夠得上；可要是論妳身上的罪過，架到刑場拿大口徑崩壹個小時，也不冤枉。”
　　“可咱爺倆嘮嗑，要是還說國法，那不就遠了麽？”
　　我明白，這是開場白說完了，正題才開始！
　　“妳魏叔別的本事沒有，可要是說把妳從外邊接回來，找個酒店點壹桌子菜，再給妳開壹瓶茅臺，咱兜裏這點工資還是夠的。”
　　下壹秒，我激動的看向了洗漱臺上的手機，壹把抓了起來，在免提的狀態下湊近了耳朵說道：“叔，妳再說壹遍？”
　　“我給妳申請完了，上頭說‘周愛國同誌本來就是我國合法居民，什麽時候回國是他的自由’。”
　　周愛國！
　　那壹瞬間我竟然眼眶濕潤了，能明確的感覺到有淚水在往眼眶裏湧！
　　我強行壓制住了內心的激動，問了壹句：“說但是吧。”
　　“呵呵呵，沒有但是。”魏組長笑完繼續說道：“可我有個私人請求，劉文正啊、曾陽啊還太嫩，妳再挺兩年，許啊，幫叔帶帶下邊的孩子，妳覺著這個要求過分麽？”
　　嘀！
　　手機上傳來了壹條信息，我打開消息看見了壹張照片，照片上，是我在出國前拍攝的證件照，那張證件照就印在‘身份證’上，而‘身份證’那幾個字和國徽，徹底照亮了我歸家的路。
　　周愛國。
　　此時我在看見這個名字的時候，心內翻湧起五味雜陳，整個人的視線被完全鎖定，就這麽默默的看著。
　　“許啊？”
　　“許？”
　　我用手揉了揉眼睛，讓原本就濕漉漉的雙手，在眼眶上沾滿了水跡。
　　“哎，我在聽。”
　　魏組長長出了壹口氣說道：“辛苦妳了。”
　　“叔，這回算是欠妳的。”
　　“沒事。”
　　我掛掉了電話，像是片場那些武行在摔壹個跟頭後，傳來了骨節聲響，明明疼得齜牙咧嘴，還得在導演問出：“沒事吧？”這句話之後，大聲回應：“沒事！”
　　疼，是人生，沒事，是生活。
　　我推開了廁所門，在兩個綠皮兵的護送下打走廊走向了那間最大的包房，走廊裏，嘈雜的聲音不斷震蕩，敞開門歡場的包廂不停有煙霧冒出。
　　這間包房已經讓我手底下這群人給抽得煙霧繚繞了，連安妮這個不抽煙的，都在嘴裏叼了壹根，好像不點壹根就不合群似的，壹個個全都漲紅了臉。
　　“爺！”
　　已經喝多了的哈伊卡手拿著麥克風沖我走了過來，在我面前欠身大聲呼喊道：“爺，這回您算是徹底在緬東登基了，您是緬東的皇上了！”
　　他已經喝懵逼了，可從裏到外透著那麽興奮。
　　我再壹轉頭，屋子裏的所有人都在關註著我，他們都滿臉笑意的在等著……等著我登基的時候，給他們封侯拜相！
　　嗡～
　　當哈伊卡沖著我將話筒遞過來時，那壹個個的從半布拉開始全都擺正了坐姿，就好像今天晚上才是正式分封似的，壹個個都拔直了後背。
　　可我，卻在接過話筒之後端起了酒杯，壹仰頭，直接將酒杯裏的液體全都幹了進去。
　　嘶……啊！
　　等我端著空杯再走向包房的正中央轉過身，卻看著哈伊卡在和竹葉青對眼神，呿呿咕咕的說了壹句：“剛才爺喝的那杯，是我的吧？”
　　竹葉青用力的將眼睛壹閉，甩手就在他手臂上拍了壹下，那意思怎麽看都像是‘妳別說話’。
　　安妮趕緊摁下了他倆：“妳倆閉嘴，爺要說話了。”
　　“爺……”
　　我望著哈伊卡，習慣性的忽略了他。
　　“各位！”
　　我才說了倆字，怎麽都感覺這口酒喝的有點不對，入口沒有任何辣感，不是，是能明確感覺到辣，卻沒有辣感，就像是打了麻藥，能感覺到正在動手術，卻不知道疼壹樣。
　　我沒管那些，反正也不是頭壹回喝假酒了……
　　可我再壹擡眼，屋子裏壹切都變了！
　　我看見了透明的魚頭抱拳拱手從外邊往屋裏走，嘴裏還說著：“來晚了，來晚了啊！”
　　我還看見了於老師壹本正經的邁步進屋，除了到我身邊以後說了壹聲：“爺。”就再不理任何人的坐在了沙發上，還是那麽高傲。
　　我還看見了老七……
　　我用力晃悠了壹下腦袋，那些死在了過去，死在了我稱雄道路上的人，全來了，他們和活著的人唯壹區別就是，他們的身體是透明的，可我卻看得如此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