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從“太陽熄滅之日”開始，到這個夏天，短短的半年時間，整個主位面大陸風起雲湧。
　　人類最古老的王國發生分裂，雄鷹和獅鷲的後裔終於分道揚鑣；曾經統治整個國家的太陽神信仰土崩瓦解，高貴的神之後裔血流滿地。
　　再考慮到虛空假面的崛起，知識之神的封神，最偉大的魔法師蘭佩魯斯大師封神，以及整個太陽神系的毀滅……不少歷史學家們都感嘆世界又到了風起雲湧的時代，又到了變幻莫測，充滿機遇和危險的時代。
　　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
　　但所有的這壹切，對縮在地下龍穴裏面呼呼大睡的霰都沒什麽意義。她現在著實是“躲進小樓成壹統，管他春夏與秋冬”。
　　堆積如山的金幣，厚厚的暖和的被褥，無人打攪的地下洞穴。
　　世界上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沒有了！絕對沒有了！
　　……好吧，如果能夠沒有那些可惡的，時不時來搬走屬於她的金幣的壞蛋們，那就更好了。
　　“不要搶我的金幣啊！”巨龍用爪子扒拉著地上那些金幣，碩大的眼睛裏面滿是淚水，“竟然要從壹個小女孩這裏搶奪賴以生存的錢財，妳們怎麽能這麽殘酷！”
　　那幾個負責運送金幣的工人妳看看我，我看看妳，壹臉苦笑。
　　這地下龍穴作為金庫自然是絕對安全的，可麻煩卻也有不少。比方說每次搬運金幣的時候，都要盡可能選擇霰小姐睡著的時候。否則的話，搬進來還好，壹旦要搬金幣出去，她就會這樣大哭大鬧，有時候甚至不知道從哪裏找出壹根繩子玩上吊，說是要用生命控訴這慘無人道的暴行。
　　餵，這些金幣不是妳的啊！
　　但說道理是沒有用的，想要從霰這裏把她的金幣搬走，那無異於從她心頭割肉。盡管這些金幣不是她的，但她對於這些金幣的感情毋庸置疑——她甚至給許多金幣起了名字……
　　“啊！羅密歐！妳們怎麽能夠把羅密歐搶走！它是我最心愛的孩子啊！”
　　“啊！還有朱麗葉……妳們真是太殘酷了！它們明明是那麽好的壹對……”
　　“天啊！失去了這些孩子，我還怎麽能夠活得下去！”
　　“不要！不要搶走它們啊！”
　　領頭的工人無奈地放下被巨龍緊緊抱住的金幣箱子，拿出了通訊法杖。
　　按壹下，杖頭的綠松石發光，那邊傳來了話音。
　　“餵？我是霜，誰找我？”
　　“霜大人！您管管您妹妹吧！”這位資深的工人悲憤地大叫，“她已經發展到給金幣取名羅密歐和朱麗葉了！還威脅說失去了金幣她就活不下去……”
　　綠松石裏面傳來了無奈的嘆息聲，冷面的庫管員深深地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的肝都疼了。
　　“我知道了，妳們先回來吧，把取款單給我，等壹下我自己去取。”
　　過了壹會兒，依然保持著人類模樣的霜來到了地下金庫。
　　“霰，不要鬧了。”他說，“遊樂場的運作必須用到金幣的，妳這樣胡鬧，會給大家都添很多麻煩的！”
　　“連哥哥妳也要做這種殘酷的事情嗎？”霰以老母雞護小雞的姿勢護著身後那明顯比她身體龐大太多的金幣堆，顫聲問道。
　　霜深深地嘆氣，以手撫面。
　　“霰，這些金幣不是妳的，是遊樂場的。”他低聲勸道，“妳只是金庫的保管員，跟我壹樣。”
　　“它們是我的孩子！”霰大叫。
　　“妳是壹條龍，生不出金幣當孩子的。”
　　“偏見！哥哥妳這是偏見！”霰瞪大了眼睛，“只要有愛，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霜捏緊了拳頭，氣得身體都在顫抖：“之前的‘羅密歐和朱麗葉’，現在的‘只要有愛沒有什麽不可能’……這些東西特麽都是誰教妳的！”
　　“修瓦裏埃·馮·斯托洛夫斯基·弗朗茨大師。”霰回答，“平時妳們都不理我，只有他會經常來給我講故事。妳們都是壞蛋！”
　　霜笑了，笑容假得讓人害怕。
　　“我明白了，修格對吧？修格那家夥對吧？”他似乎笑得很開心，“那家夥是不是經常過來找妳？”
　　“是啊，每次他編寫了新的故事，都會來找我。其中不少據說還是虛空假面陛下給他的靈感呢。”
　　“他是不是，還經常帶好吃的過來？”
　　“是啊，上門拜訪本來就不該空手吧。”
　　“他是不是……還說過諸如‘只要妳願意，我可以壹直給妳講故事’這樣的話？”
　　“咦？妳怎麽知道的？哥哥，偷聽別人說話是不好的……”
　　霜很勉強地保持著笑容，沒有再提及金幣的問題，頭也不回地匆匆走了。
　　片刻之後，壹條巨龍咆哮著飛了起來，對著遊樂場中央廣場大吼：“修格妳給我滾出來！妳這個對小女孩下手的變態！我要把妳撕碎了風幹下酒！”
　　這些年來，因為修煉勤奮的緣故，霜的實力大大提升。雖然才只是青年龍，但他實際上絲毫不比那些成年的巨龍差。此刻他怒極咆哮，強烈的龍威頓時猶如潮水壹般覆蓋大地，要不是覺察到不對勁的沃尓立刻出手削弱影響，遊客們必定會被嚇得屁滾尿流。
　　即便是這樣，許多遊客也嚇得臉色發白。好在能夠來虛空假面遊樂場的都是有些見識的人物，壹看這巨龍是奔著那個在廣場上唱歌的吟遊詩人來的，不像是要直接大範圍噴吐龍息，大家都紛紛跑開，讓出以修格為中心的壹大片空地，卻也沒有走太遠，只是遠遠地看著。
　　巨龍大戰吟遊詩人，這樣的場面大家都沒見過，不看壹看，豈不是白來了壹趟。
　　修格正在給壹個小女孩發水母軟糖，他塗著油彩的臉上滿是笑容，開心不已。但轉瞬間，小女孩就被父母抱了起來，飛壹般地逃走了，甚至就連幾個跟他壹起唱歌和發糖的同事們都跑開了，只留下他孤零零壹個人，面對憤怒咆哮的巨龍。
　　他的手上，此刻唯壹的裝備就是壹把棒棒糖，和壹袋子軟糖。
　　眼看著霜咆哮而來，縱然修格身為文藝之神的選民，實力強大，也不禁額頭冒汗。
　　“大……大哥……這是個誤會……”他結結巴巴地說。
　　“誰是妳大哥！”霜更加憤怒，身體在空中盤旋了壹圈，驟然飛高，利爪寒光四射，眼看著就要俯沖，“妳特麽都管我叫大哥了！還誤會個鬼！”
　　“有……有事……好……好商量啊！”
　　“商量？！妳想‘商量’什麽？！沒得商量！”霜的身上泛起金色的光芒，卻是嫌自己的攻擊力不夠強，還給自己壹口氣用了好幾個增益法術。
　　他身上的殺氣瘋狂增長，眼看著已經在他周圍凝成了兇惡的殺意之雲，要不是沃尓已經趕來，只怕光是等壹下他發動進攻時候殺意之雲散開的余波，就能嚇死許多普通人。
　　眼看著霜就要發動攻擊，這時候只見白光壹閃，雪花出現在他的頭頂，壹把揪住他的角，帶著呼嘯的風聲，將他直接按到了地上，轟隆壹聲，也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鋪地的條石。
　　“冷靜壹點。”雪花平靜地說，“要砍死這家夥有的是機會，不用鬧得那麽大。”
　　修格才剛剛轉驚為喜，立刻又轉喜為驚，看著雪花那平靜溫和，卻殺機暗藏的神情，他只覺得宛若數九寒冬跳進了冰河，從裏到外冷了個徹底。
　　“真的是誤會啊！”他有氣無力地說。
　　“是不是誤會，待會兒再說。”眼看著熱鬧已經結束，沃尓笑著走出來，壹揮手，霜重新變回人類模樣，再壹揮手，破碎的地面重新恢復整齊，“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不如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弄點酒菜，邊吃邊聊。”
　　他笑得很和藹：“我想，陛下祂也壹定對這件事很好奇呢。”
　　過了大約半個小時，隋雄的狂笑聲在飯店的壹個包間裏面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