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騎士之神對正義之神的評價，隋雄覺得非常有道理，忍不住連連點頭。他想了想，又問起了關於光輝之主的事情。
　　“那麽烏瑟爾呢？妳對這個學生的看法如何？”
　　騎士之神笑了起來：“烏瑟爾啊，他跟約爾加德曼恰好相反，不管什麽事情都藏在心裏，從不肯跟別人講。他少年成名，才十五歲就繼承家業，當了壹個鎮守邊關的大將軍。結果被人出賣，全軍覆沒，國家也滅亡了。當我看到那股不屈的意誌化作靈光沖天，把他從死人堆裏面挖出來的時候，很長壹段時間裏面他渾身是傷，連稍稍劇烈壹點的運動都做不了，整天就躺在石頭上看著天空發呆。”
　　“……聽起來跟我壹個小弟很像啊！”
　　“妳說的是萊昂·伊戈爾嗎？”騎士之神居然也知道萊昂的事情，“當初我把他從死人堆裏面挖出來的時候，就覺得他跟烏瑟爾很像。”
　　“……臥槽！怪不得當初他身中劇毒、被射成刺猬、躺在屍體堆裏面……居然還能活下來，原來是您老救了他啊！”隋雄大驚，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這我可要替他向您老道個謝，多謝了啊！”
　　“不用謝，那時候他是我的信徒，身為神祇，保護壹下自己優秀的信徒，談不上什麽謝字。”騎士之神嘆了口氣，“不如說，他的家人和朋友們死了那麽多，其中也有很多是信仰我的。我並沒有拯救他們，希望他不要怨恨我啊……”
　　“應該不會，妳放心吧。”隋雄說，“不過他現在信仰我了，妳不會怪我跟妳搶人吧？”
　　“信仰是自由的，有信我的自由，也有不信我的自由。”騎士之神說，“我不介意我的信徒改信別的神祇，不過我也不會再接納他們回到我的信仰中來。”
　　“……這就好。”隋雄笑了笑，又問，“那麽還是談烏瑟爾吧，他後來跟著妳學藝，學完了之後，是不是就帶著四個小弟去報仇了？我聽獸人的神祇說，他當初弄了個陷阱，把仇人整個國家上上下下至少三四千個貴族和冒險者殺了個精光，然後壹手錘子壹手長劍，跟他的四個手下壹起堵住王都四門，裏裏外外殺了個通透，連剛出生的嬰兒和快斷氣的老頭都不放過……真有這事？”
　　“說法有些誇張，但總體來說沒錯。”騎士之神沈默了壹下，說，“烏瑟爾這個人，吃過大苦，性格就有些偏激。他的信條是做事要預先算清楚了，準備要充分，要耐心等待機會，要能忍受各種糟糕的情況，面對利益要能夠把握自身，該拿的該舍棄的要分得清楚，真正動手的時候要幹凈利落，不能有半點心慈手軟，不能有絲毫拖泥帶水，只要相信自己做的是對的，那麽用什麽手段、造成什麽後果，都沒什麽可在乎的。”
　　“……臥槽！這話聽起來就讓人害怕……”
　　“是啊，怕他的人很多，甚至比尊敬他的人更多。”騎士之神嘆著氣說，“我也勸過他，但他說，既然坐在了統率全人類的位子上，他就要做壹個令人仰望和服從的人。他沒信心像我壹樣讓人尊敬，那麽就讓人害怕吧……讓人害怕，也不錯。”
　　“……他可不僅僅是讓人害怕啊，他還很討人恨呢。”隋雄說，“我大哥就對他恨之入骨，罵他禽獸不如，居然連母神都殺了。”
　　騎士之神深深地嘆了口氣：“我也沒想到他居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來！自從他把人類神系慢慢擴張起來之後，做事的時候就很少跟我商量了。尤其這段時間我還做了件很讓他生氣的事，他就更不喜歡跟我說話了……作為老師，我的確是挺失職的……”
　　“他殺水之母那件事，您老也不知道？”
　　“母神死的時候我就知道了，不過那時候已經遲了。”騎士之神苦笑著說，“他下手真是又快又狠，壹下子就全解決了。我當年要是有那份身手，也就不至於打幾個畜生還受了重傷……”
　　隋雄微微點頭，他對於水之母可沒什麽特別尊敬的意思，不如說因為在獸人神系那邊的所見所聞，他對於“創造者”們頗為缺乏好感。在他看來，水之母死了也就死了，大哥的憤怒和感傷，或許正是“被創造者”心靈上受到的禁錮吧……
　　“那麽這個烏瑟爾他……現在究竟怎麽想的？”隋雄終於問到了壹個關鍵的問題，也是他此行最想要問的問題，“雄鷹王國這麽下去妥妥的是要被滅國啊，而且獸人還在把人類有計劃地變種。他身為人類的主神，總不能對此不聞不問吧！”
　　騎士之神沈默了好壹會兒，回答：“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已經越來越看不透他的想法了……”
　　“可是，這事他總該做點什麽吧！”隋雄大叫，“難道他要把整個雄鷹王國拱手送人嗎？接下來是不是就輪到神聖天使王國了？再然後是藍月亮王國、千泉之國……這麽壹路送下去？”
　　“他壹定有他的謀劃，而且他的謀劃壹定能夠成功，能夠得到最大的效果。”騎士之神嚴肅地說，“這些年來，他謀劃過很多事情，從來都沒有失敗過，每次都能夠有很大的成果。這次也不會例外。”
　　“餵！妳這是迷信啊！”
　　“如果壹個人總是勝利，總是成功，總是算計到妳意想不到的地方，那妳也會盲目地相信他。”騎士之神笑著說，“不過妳說得對，這的確是迷信……所以，我也會做壹點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妳力所能及的事情，就是號召妳的信徒們去支援雄鷹王國？”隋雄撇撇嘴，“我跟妳說，這做法壹點也不靠譜！妳這些年壹縮再縮，妳的信徒們都被貴族之神教會坑得壹臉血。現在他們還剩多少？就這點人，跑去幫忙對抗獸人帝國的大軍？妳這是讓他們去送死！”
　　騎士之神沈默了壹會兒，說：“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什麽叫‘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啊！妳那麽能打，去扁貴族之神啊！妳當年壹個人打獸人六巨神，砍死四個砍傷兩個，那麽威武霸氣，現在砍個貴族之神有什麽難的！”隋雄大怒，指手畫腳吐沫橫飛，“妳的劍是擺設嗎？妳壹身鎧甲是裝樣子的嗎？妳可是老前輩！老江湖！貴族之神那家夥算個球！妳壹根手指就能碾死她啊！我要是妳，早提著壹把西瓜刀，從她家前門殺到後門，再從後門殺回前門，最後把刀插她家門口石頭上，撂下壹句‘再敢作怪，砍妳全家’……”
　　騎士之神被他那滑稽的樣子惹笑了，笑了壹會兒，說：“妳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壹則我是真的老了，有心無力了；二則以我的立場，真的不方便出手去對付她……”
　　“妳總是說老了老了……神是不會老的，妳別自欺欺人了！”
　　“不，神只是‘壹般不會老’而已。”騎士之神嘆了口氣，“我真的老了，老到已經沒精神也沒力氣戰鬥了。我承認妳說得很有道理，我也承認妳說的辦法很好很有趣，但是，我真的做不到了。”
　　“那妳讓妳學生動手啊！”隋雄皺了皺眉，勸道，“妳那兩個學生，隨便哪壹個出手，都能打得貴族之神她老娘都認不出她來，根本就不用妳自己動手吧！”
　　“我的學生？”騎士之神啞然失笑，“約爾加德曼都不是人類神系的成員，人類神系的內部事務，他怎麽好插手？至於烏瑟爾……他願意管的話，不用我說也會管；他不願意管的話，我說了他也不會管。他有他的想法，有他的原則。”
　　“他的原則就是砍死人類的母神，卻放過壹個要害死自己老師的壞蛋？”隋雄不屑地說，“那他的原則還真是糟糕呢！”
　　騎士之神又苦笑了兩聲，聲音漸漸低沈，籠罩在雕像上的靈光也漸漸散去。
　　“餵！妳怎麽這就走了？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跟妳聊啊！”
　　但是，無論隋雄怎麽喊，騎士之神都沒有再回答。
　　光輝之國的榮耀大廳，騎士之神的聖殿之中，破舊鎧甲下傳出了蒼老的嘆息聲。
　　“……反正……都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