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六十七章 2/2

　　他們倆今天被自己安排留在村寨裏進行探訪，應該獲得了不少信息，而且以往開會時，自己說話時，譚文彬也會配合，嘗試舉壹反三。
　　在剛才這段時間的接觸裏，這些東西都沒有表現出來。
　　是因為剛才主講的是自己，同時自己沒特意給他們倆發言的機會麽?
　　李追遠將自己先前說過的話，在腦子裏也重新過了壹遍。
　　不是的，自己在講述時，其實是按照以往習慣，給譚文彬遞過話頭。
　　因為有譚文彬的存在，自己可以少說些話，壹些東西譚文彬先理解後，可以幫自己陳述給其他人聽。
　　而這次，自己遞出去的話頭，譚文彬是有
　　回應的，但都是以壹種極為正常的“打哈哈”方式給混過去了。
　　可自己，竟然沒有絲毫異樣感，是因為對方演技太好的緣故?
　　還是說，對方其實不是在演。
　　李追遠看向薛亮亮，問道：“亮亮哥，妳回憶壹下，回來時在拖拉機上，妳和那個‘我'，聊了什麽。”
　　薛亮亮：“我對妳，不，是對那個假的妳，說了很多我在工地上的發現，然後那個假的妳，也對我說了很多話。”
　　李追遠：“那個‘我’告訴妳苗寨裏的事了麽?”
　　薛亮亮輕輕拍打著額頭，陷入思索。
　　林書友則道：“好像說了些……”
　　李追遠看向林書友：“說了什麽?”
　　林書友皺眉：“說了壹點，然後說，回去後再細說。”
　　薛亮亮停止對自己額頭的拍打，睜大眼，語氣加重道：“那個妳和我說了很多話，但沒多少是有用的！”
　　李追遠聞言，點了點頭，果然是這樣。
　　薛亮亮疑惑道：“不應該啊，現在回頭想想，覺得很奇怪，可當時，我真的壹點違和感都沒有，我壓根就沒懷疑那時的妳是假的，他到底是怎麽騙過我的?”
　　李追遠指了指地上的玻璃碎渣說道：“不是它騙的妳，而是妳騙了妳自己。”
　　少年站起身，拿起火鉗子，扒拉了壹下地上的玻璃渣：
　　“我不知道它們是如何被制作出來的。
　　但它們真就像是壹面鏡子，只不過，普通鏡子裏照出的是自己本人，而這面鏡子照出的，其實是妳腦海中認為的那個人。
　　打個比方，以我舉例。
　　最好的模仿效果，不是完完全全變成壹個壹模壹樣的我。
　　而是只需要模仿出，我在妳們眼中的那個形象，那它，就是真的我，甚至比我本人還真。”
　　薛亮亮：“怪不得。”
　　林書友有些心虛地附和：“哦，原來如此
　　潤生拿出壓縮餅幹吃了起來，他不喜歡參加動腦子環節，而且，他也確實餓了。
　　著大家，最後他將目光落在了李追遠身上。
　　少年點了點頭，指了指身旁放著的血碗。
　　“好。”譚文彬用匕首在指尖劃開口子，找了個碗，邊向裏頭滴血邊問道，“是那臟東西假冒了我們麽，跟崔昊日記裏說的壹樣?”
　　滴好血後，譚文彬將碗交了上去，然後吮了壹下自己的指尖傷口。
　　陰萌那裏也很利索地滴好了。
　　確認好身份後，大家這才重新落座，由林書友開始講述起先前發生的事。
　　但阿友講得磕磕絆絆，條理不清晰，他講三句譚文彬得問兩句，最後還是由薛亮亮接過這活兒，開始講述。
　　聽完後，譚文彬砸吧了壹下嘴：“這招，還真是夠邪門兒的，那東西是想把我們的底都摸壹遍麽?摸完之後呢?”
　　林書友理所當然道：“知己知彼後，就對我們下手啊。”
　　譚文彬攤開雙手：“那我們今天都分兵了，她為什麽不趁著今天這個機會，直接下手?”
　　林書友楞了壹下，說道：“可能，她比較謹慎?”
　　譚文彬點了根煙：“可如果是我的話，我會選擇先趁機找落單的壹對，嘗試出手，看看能不能先弄死兩個。”
　　林書友被說服了，點頭道：“對哦，我也會先嘗試下手看看效果。”
　　譚文彬拿出追遠符紙，往地上的玻璃渣貼了壹下，符紙沒變色：“符紙測不出來?”
　　林書友：“小遠哥布置的陣法都對它們沒反應。好在，它們沒什麽攻擊力，甚至威脅性都很低。”
　　譚文彬：“那她費這麽大勁搞這壹出的目的，到底是什麽?殺人不過頭點地，她是在向我們炫耀自己的技術好麽?”
　　李追遠：“先把各組今天收集到的信息做壹個匯總吧，說不定她的真實目的，就藏在這裏面。”
　　接下來，三組人開始進行調查結果匯報。
　　薛亮亮去檢查了工地，工地大體正常，當然，因為工地尚處於停工狀態，所以想看出什麽東西也很難。
　　不過，薛亮亮和林書友發現了壹些細節，那就是在工地的很多角落裏，擺放著供桌和香爐，還有些位置貼著符紙。
　　這意味著施工單位對工地上頻發的事故，並非沒有引起過對那方面的懷疑，應該也嘗試請過附近的什麽大師做過法事，驅過邪，但很顯然，沒起到什麽作用。
　　譚文彬這裏通過對本寨的走訪，得到了不少有用的訊息。
　　有寨民在年三十那天，在附近山裏，疑似看見了崔昊和李仁，因為他們穿的是工作服，整個村裏穿那種衣服的，只有施工隊裏的技術員。
　　不過，在喊了他們壹聲後，那倆人像是受驚的動物壹般，馬上跑開，這不禁讓那寨民懷疑是不是自己眼花了。
　　還有寨民說，初二那天，自己帶妻子回她娘家，第二天回來時，發現家裏留存的年貨被偷了不少，但桌案上留下了錢。
　　譚文彬懷疑，崔昊和李仁可能還活著，但他們躲藏進了山裏，不敢在村裏露面。
　　偷東西留下錢的，應該也是他們，畢竟作為外鄉來的技術員，這倆人野外生存能力肯定堪憂，甚至比不上本寨裏的那些少年孩子。
　　除此之外，寨民還普遍反映，這幾年不光是本寨，附近村寨乃至鎮上，都時常流傳出販孩婆的事。
　　就是有孩子，會在玩耍時遇到壹個衣著破舊的老太婆，牽著他的手，問東問西。
　　膽大點的孩子直接掙脫開跑了，膽小點的直接放聲大哭，引來了大人。
　　但從未有大人見過這個婆子，而且近幾年也沒聽說誰家孩子真被拐了的。
　　孩子們忘性大，睡壹覺隔幾天就記不清這事了，或者越說越離譜。
　　大人們只當是孩子們頑皮，故意編瞎話，也可能是誰誰誰家給孩子講“老變婆”的故事太過傳神深入了，讓這故事在孩子間瞎傳，看個老太婆就覺得自己撞見了老變婆。
　　這種事，本來不會被寨民提起來的，但正好本寨有壹家大人，堅信自己孩子沒撒謊，是真的看見了老變婆。
　　也是年後，嫁到外省城裏的女兒，與女婿以及外孫，回到了寨裏看望他們。
　　他們那外孫連本地方言都不會說，和寨子裏的孩子們也玩不到壹起，而且是晚上到的，第二天早上就說起昨晚自己被壹個老太婆拉出門，在壩子上摸來摸去，老太婆還對他說“不行，不滿意”。
　　外孫被嚇得發了燒，女兒女婿就帶著外孫早早離開了寨子。
　　壹起喝酒的同桌人說是他女兒女婿受不慣住山裏，他不服氣地說，他女兒好得很，他女婿也幫家裏劈柴幹活，沒壹點城裏人的嬌氣，就是他那外孫單純運氣不好，剛回到家就撞上了老變婆。
　　李追遠把自己在苗寨裏的經歷也講述了壹遍。
　　譚文彬抖了抖煙灰，不由笑道：
　　“合著這老變婆的故事，是專屬於雲貴川孩童的格林童話啊。”
　　壹直在吃壓縮餅幹的潤生，喝了壹大罐的水後，長舒壹口氣，白天當拖拉機使的他，現在終於把“油”給加滿了。
　　先前吃東西的時候，他其實壹直在豎著耳朵聽著，雖然左耳朵進多少右耳朵基本出多少，但好歹留了點在腦子裏。
　　潤生打了個飽嗝兒，說道：
　　“她怎麽像是在挑孩子?”
　　……
　　陰潮的地下巖洞，四周巖壁上不時有濃稠的液體滲出，最後向下順延，褪去雜色，形成壹根根晶瑩剔透的倒錐。
　　下方，有壹座小小的祭廟。
　　祭廟四周本該清晰閃爍的符文，現如今已是斑駁脫落。
　　中央圓臺上，壹根根原本粗壯厚重的鐵鏈亦是斷裂腐朽。
　　壹個蓬頭垢面的婦人，坐在那裏，她皮膚粗糙龜裂，不少地方裂得太過深入，甚至可以看見白骨。
　　她低著頭，用手拍打著自己的肚子。
　　“啪!?啪!?啪!?”
　　在拍打聲中，她的肚子變得越來越大，肚皮也變得越來越透明，最後近乎成了壹塊玻璃，可以清晰看見肚子裏面。
　　裏頭，躺著壹個嬰兒，嬰兒閉著眼，全身漆黑，死寂沈沈。
　　女人的雙手，不停地在自己透明肚皮上撫摸著，左眼流露出淩厲與猙獰，右眼則是慈祥與憐愛。
　　“孩子，這麽多年了，娘親終於找到滿意的妳了。
　　娘親會繼續用鏡子照他，把他照得明明白白仔仔細細，好讓妳變成他。
　　妳會喜歡他的模樣他的壹切的，因為他長得又好看又聰明，嘻嘻……”
　　伴隨著女人的訴說與撫摸，她肚子裏的孩子，漆黑的皮膚色澤緩緩褪去，漸漸呈現出屬於普通正常孩子的質感，與此同時，孩子也在不斷長大，從嬰孩、到孩童，最終形成了壹種極不協調的感覺。
　　因為其大小，應該類似於現實中五歲的孩童，可他，仍然在女人的肚子裏，並未出生。
　　並且，孩子的模樣，已經變得和李追遠，有五分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