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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屍人

純潔滴小龍

靈異推理

“細那康子們,吃飯了,嗚嘞嗚嘞嗚嘞~”
系著圍裙的崔桂英左手端碗,右手握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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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撈屍人 by 純潔滴小龍

2025-2-12 18:22

  這壹刻,先前所有的鋪墊與準備仿佛都成了壹場鬧劇,哼哧哼哧的踩點和精心布置的陣法也都化為烏有。
  林書友正欲扯下身上的清心符,準備起乩神降;譚文彬左手握傘、右手持鏟,也欲起身護在小遠身前。
  強烈的挫敗感會讓壹部分人陷入消極頹廢,卻也能激發另壹部分人的殊死抵抗。
  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放手壹搏吧!這時,李追遠的雙手落在二人肩上,輕輕下壓。
  剛要往外沖的兩人,立刻偃旗息鼓。
  壹個優秀的團隊,在事前可以充分民主地討論發言,但在事發時,必須統壹意誌。
  少年並非無法接受被戲耍這件事,而是無法理解老婆婆的行為意圖。
  早就發現他們三人舉動的余婆婆,為何要眼睜睜看著他們在自己眼皮底下布置好諸多陣法,只為在關鍵時刻發出壹聲嘲諷?就算是想故意消耗他們的體力也說不通,畢竟還給了他們充足的休息時間。
  如果對方真的強大到可以隨意做這種無意義的事,那他們現在主動出擊和被動等待對方出手,似乎也沒什麽區別。
  最重要的是,李追遠發現,對方並非死倒而是活人,也就是說,她雖然形象上與那位 “余婆婆 極為相似,卻並非真正的 “余婆婆。
  無論如何,李追遠的第壹擊,必須落在余婆婆身上,其他人都不配。
  也正是這關鍵時刻的短暫冷靜,讓事態出現了新的轉折。
  前方,忽然傳來孩童們的笑聲。
  “嘻……“哈哈……“呵呵…… 是許多孩童的聲音,都在笑,卻笑得很機械、很形式,甚至能讓人在腦海中想象出他們皮笑肉不笑的畫面,如同被迫發出的規訓。
  眼前卻看不到壹個孩子的身影。
  李追遠清楚,如果現在走陰,應該能看到壹大群孩子正向老婆婆匯聚。
  也就是說,老婆婆剛剛所喊的對象,並非他們三人。
  林書友能敏銳地感知到臟東西,他瞬間明悟。
  譚文彬能走陰,雖然沒有小遠那般敏銳的非走陰感知,但同樣聽到了壹些幻聽聲,再加上小遠的態度,他也多少明白了壹些。
  林書友和譚文彬各自低下頭,將額頭抵在地面,快速平復緊張情緒,同時穩定急促的心跳。
  這並非害怕,而是從夜襲者變成暴露在白光下,又退回到夜幕中,場景和身份的快速轉變,正常人都難以承受。
  只有李追遠,還在繼續觀察著前方的變化。
  老婆婆現在腿很長,她提著燈籠不停地環顧四周,不是向遠處張望搜尋,更像是幼兒園的老師在照顧圍在身邊的壹群孩子。
  “妳們…… 想爸爸媽媽了沒有…… 依舊是孩童機械式的笑聲,無人回答這個問題。
  或許,這些 “孩子 已不記得自己的親生父母。
  “我告訴妳們…… 妳們的爸爸媽媽…… 可是很想妳們喲。
  老婆婆開始揮舞手中的燈籠,如同揮動著兩條皮鞭。
  隱約間,李追遠能感到自己耳膜微微生疼。
  這還是在不走陰的狀態下,要是真走陰了,就能看出老婆婆手段之酷烈。
  難怪當初他畫出余婆婆的形象給貝貝看時,貝貝直接被嚇哭了,即使在催眠中回憶起余婆婆的事情,貝貝也會被驚醒。
  留在身上的傷,時間可以慢慢撫平,但精神上的創傷,很可能會留下永久的疤痕。
  貝貝已經被賣給王朝南夫妻半年了,這對夫妻絕非善類,但在對待這個 “兒子 時,倒也沒犯什麽大錯。
  這也就意味著,那些孩子即使被賣掉了,老婆婆依舊能用某種手段,禁錮他們的壹部分。
  平日裏絲毫不顯,他們依舊能過正常生活,恐懼只存在於塵封的內心深處。
  但未來終究會有影響,類似於壹種詛咒,等這些孩子逐漸成年、成熟後,這種連自我都無法明說的恐懼經歷,會慢慢影響他們的性格,甚至導致人格扭曲。
  鞭撻之下,“孩子們 的笑聲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壹片又壹片成年人的哽咽哭泣。
  這是來自孩子父母的悲痛。
  她通過折磨孩子們,激發出父母內心的哀傷與淚水。
  而對於那些丟失骨肉的父母來說,這可能只是又壹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因思念孩子而在睡夢中以淚洗面的夜晚。
  老婆婆手中的兩盞白色燈籠裏,出現了水漬,而且越積越多,隨著燈籠晃動。
  可忽然間,她停頓了壹下。
  她伸手在壹盞燈籠上摳出壹個洞,放出壹股半黑半白的液體,然後又伸手壹撫,將洞抹平。
  她似乎很生氣,眼裏流露出不滿和憤怒,像是收到了不合格的臟品,還差點弄臟了其他良品。
  老婆婆轉身,帶著她今夜的收獲,往回走。
  “孩子們 的動靜以及成年人的哭聲,也漸漸消散。
  等她的身影回到那頂白棚後,壹切又恢復了寧靜,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
  李追遠清楚,自己剛剛目睹了壹場儀式,確切地說,是壹場收割。
  他忽然明白為什麽雜技團的人會對那些帶孩子壹起來玩的父母如此上心。
  因為收割需要講究效率。
  受客觀現實影響,很多父母對孩子的愛不比別人少,卻無法時刻陪伴孩子成長。
  但從雜技團的角度來看,他們的收割也是有成本的,所以要選擇 “出油率 最高的原材料。
  再者,雖然比例很低,但這世上確實存在不那麽愛孩子或者幹脆不愛孩子的父母。
  父母離婚各自組建新家庭後,將原來的孩子視為累贅的情況屢見不鮮。
  李追遠發現自己並不屬於這壹類。
  自己的父親雖然離開了自己的生活,但他能理解父親。
  至於李蘭…… 即使是李追遠,也無法說出李蘭不在乎自己的話。
  她排斥與親生父母通電話,讓秘書代替,但當兒子接過話筒時,她又回來拿起話筒,雖然說的話不好聽。
  她寧願參與危險系數極高的項目,寧願表現出歇斯底裏的態度,也要將兒子從自己的生活中割離。
  換個角度看,就算面對生死、痛苦發瘋,她也無法將兒子從自己的意識中抹去,妳能說她不在乎嗎?
  回到斜坡後,李追遠對林書友道:“開臉吧。
  “哎,好。
  林書友打開化妝盒,開始給自己開臉。
  其實,不開臉、不穿戲服也能起乩。
  李追遠要是沒有自身特殊原因請神困難,那晚在學校操場上,他手指掐紅印往臉上隨便壹塗,也就起乩成功了。
  這不是必需品,而是壹種儀式感,能增強信心和代入感,就像太爺做法事,理性上看沒什麽用,卻能給本人和家屬帶來極大的情緒價值。
  林書友同理,他需要通過開臉來切換性格。
  而越是依賴這種方式,就越容易加劇性格上的分化。
  可以說,他以後精神出問題幾乎是必然的。
  “剛剛那個老婆婆不是余婆婆,余婆婆本尊應該還在那個白頂棚子裏,我們的第壹目標依舊是那裏。
  等發動時,集體沖那個白棚,妳們負責幫我開路和阻攔幹擾,我去毀她的本尊。
  “好! 譚文彬用力點頭的同時,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和腰間。
  臉畫了壹半的林書友,則只是淡淡地問道:“到底是哪種邪祟,聽著有些奇怪。
  譚文彬眉毛壹挑,要不是環境不合適,他估計會直接給林書友來壹記毛栗子,罵壹聲:妳他媽又裝上了?李追遠回答道:“墮情泥胎。
  林書友楞了壹下,輕砸了壹下嘴:“原來是在給自己縫補。
  先前李追遠只是模模糊糊判斷,現在目睹了剛才那壹幕後,則可以篤定。
  魏正道書裏記載過墮情泥胎,這不是死倒類型,而是壹種死倒自我修復的方法。
  死倒因怨念而生,某些強大的死倒誕生出靈智後,會像人壹樣想辦法給自己療傷。
  墮情泥胎就是掠取人性中的情感羈絆為原材料,對自身破損進行修復,這是壹種邪術,極傷天和。
  陰家族譜上記載,明朝中期,壹位陰家人遊歷時,在某處湖澤邊偶遇兩位釣魚的高人。
  在得知他是陰長生後人後,兩位高人邀請他坐下閑談。
  當然,本質上他只是靠著先祖名聲,獲得了壹個旁聽的資格。
  兩位高人聊起了淩霄上清統雷元陽妙飛元真君。
  壹位高人說真君被身邊邪道人所騙,信了那二龍不可相見之說。
  另壹位高人笑著說:怕是那邪道人正在為哪尊邪祟塑墮情泥胎。
  這位陰家先人遊歷結束,回到豐都插坐碼頭後,將這段經歷寫下夾入族譜。
  在他的口吻中,將這段描述成聽到兩位高人談論天上神仙之事。
  李追遠不知道對方是故意避諱,還是真的不知道那位前綴很長的皇帝就是當時的嘉靖帝。
  但從這段記載可以看出,墮情泥胎這種手段傳承時間很久,甚至曾有人把主意打到天家父子身上,也不知道到底修復的是哪尊可怕死倒。
  不過很顯然,余婆婆沒那種待遇,她只能靠拐賣兒童,截取父母對骨肉的情感羈絆來療傷,走的是以量取勝的路子。
  她就像壹只重傷的野獸,蟄伏在陰暗角落裏,默默舔舐著自己的傷口。
  雜技團海報上印有余家雜技團的介紹,其團成立於 1950 年。
  壹個很微妙的年份,龍王柳和龍王秦兩家剛因故中斷傳承,她就從陰暗的角落裏爬上岸,開始以這種陰毒手段為自己療傷。
  說到底,是江中無龍王,底下的各種腌臜玩意兒就逐漸爬上岸了。
  其本尊當年應該是被秦柳兩家某位龍王給鎮壓的,這會兒覺得自己又行了,開始來到阿璃面前提燈送咒。
  尤其是在李追遠發下宏願警告後,第二天,其他汙穢邪祟都遠遠後退避了壹段距離,偏偏她還敢站在最前面,抵著門檻邊,耀武揚威。
  還真挺符合她的行事風格,做著見不得人的陰損事,還樂呵呵地想當這出頭鳥。
  李追遠把她選作自己正式走江後的第壹道自選題,也不是意氣用事。
  真正可怕強大的死倒,怕是也不屑趁人家衰落時纏上人家孤女。
  上門纏上的這壹批,壹如柳玉梅口中 “欺軟怕硬的雜碎。
  而這只,還是這群上不得臺面的家夥中最沒腦子的壹個。
  可不就正適合自己選麽?
  林書友的臉畫好了,此時的他,再看不出原本的憨純,眉宇間洋溢著壹種意氣風發的自信。
  “官將首扶乩時,對邪祟只殺不渡,妳們兩個,尤其是妳,離我遠壹點,我怕童子還記得上次妳欺騙他的事,對妳記仇。
  譚文彬正欲開口,卻被李追遠攔住。
  少年面露微笑,很是平靜地說了聲:“好。
  林書友:“我敬重妳的身份,但得等妳成年走江後,妳才能真的幫得上忙。
  少年:“沒錯,妳說得對。
  這家夥的性格反差,比上次還要嚴重,興許是再次開臉後,又回憶起了上次的屈辱。
  不過他雖說知道了自己是龍王家的傳人,卻不曉得自己已經走江了。
  這可是自己正式走江後的第壹劫,那余婆婆再蠢,現在傷勢再沒恢復,好歹當年也是得靠龍王親手鎮壓的死倒。
  妳去吧,妳加油,巴不得妳這個官將首,能幫我直接把這壹題給解了。
  別說妳現在還沒正式起乩,就算白鶴童子附身了,當他被打得哇哇叫時,也得跟自己尋求合作與幫助。
  李追遠現在懶得和他廢話,他清楚,林書友分為三個階段:林書友、開臉的他、白鶴童子。
  這 “開臉的他,性格起來了實力卻因沒起乩而未得到提升,屬於又拽又菜的階段。
  和這種人,沒什麽好聊的。
  “吱呀…… 遠處白頂棚子的門再次被打開,先前那位老婆婆像是卸了妝,換上了尋常衣服,除了容貌和身姿有點像余婆婆外,更像是壹個身形佝僂的老嫗。
  老婆婆走了出來,嘴裏發出輕叫,如同蟬聲。
  很快,隔壁帳篷裏,走出了白天還在表演 “與蟒蛇談戀愛 的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攙扶著老婆婆,兩人壹起走向最尾端,那裏有個大壹點的帳篷,放置的應該是團裏的物資和設備。
  李追遠沈聲道:“機會來了,動手。
  林書友將身上的清心符撕下,從書包裏取出壹柄半臂長的三叉戟,隨即脖子壹扭,口中念念有詞,整個人的氣質也隨之壹變。
  “邪魔歪道,只殺不渡! 話音剛落,雙眸化為豎瞳,白鶴童子上身。
  白鶴童子低頭,看向李追遠。
  李追遠與他對視。
  許是因為有正兒八經的大邪祟在前,白鶴童子並未算上次被騙的賬,而是行三步贊,兩虛壹實,身形交替似出現殘影,徑直向老婆婆和年輕女人所在的位置而去。
  譚文彬詫異道:“不是那裏,是……“彬彬哥,壹樣的,我們走! 李追遠向白頂棚子奔跑,譚文彬緊隨其後。
  原本的計劃裏,應該是三人壹起沖白頂棚子,但在做這個計劃時,李追遠早有預案。
  反正白鶴童子會自己找當場最強大的邪祟,那就讓他去唄,無論是主動出擊還是被動防禦,反正他都能起到拖住對方的作用。
  工具人,能發揮作用就行。
  跑到白頂棚子前,李追遠掀開毯簾進去,直面那口水缸上的余婆婆泥胎。
  剎那間,余婆婆的泥胎像開始顫抖。
  “是認出我了麽? 泥胎像的顫抖更加劇烈,似在求救。
  “彬彬,砸破她的缸!“來嘍! 譚文彬丟下羅生傘,改為雙手抓黃河鏟,使出全力,砸向水缸。
  “…… 李追遠沒想到彬彬會丟下傘,可這時提醒已來不及,只能自己往彬彬身後挪了壹下位置。
  “砰! 水缸被砸破,裏頭的壹部分黑水不免飛濺出來,少許落在了譚文彬身上。
  譚文彬壹時間悲從心來,初戀還還在的他,仿佛壹下子擁有了好多好多個孩子,而且這些孩子全都被拐走了離他而去。
  心裏,好痛,好苦,好難受。
  眼淚,不自覺地流淌而出。
  “小遠哥…… 我為什麽…… 好傷心…… 嗚嗚……“守著門口。
  水缸被砸破,泥胎像腳下有高蹺,依舊支撐著站立姿勢沒有動搖。
  李追遠來到她身前,雙目壹瞪,開啟走陰。
  在新的視野裏,眼前的泥胎像全身都被黑霧環繞,周身遍布裂紋,如同壹尊碎裂壹地後又小心翼翼壹塊壹塊拼粘起來的瓷器。
  她已經大體都縫補起來了,唯獨缺的,就是雙眼這壹塊,還是黑黢黢的空洞。
  再給她壹點時間,她的雙眼也就能補上去,到時候就算破破爛爛,好歹也拼出了壹個全乎。
  怪不得忍不住敢站在第壹個挑釁,她是覺得自己很快就能又站起來了。
  李追遠深刻意識到,自選題加因果順蔓摸瓜,是多麽的正確。
  這不僅讓自己掌握了先機,而且還卡在了對方完整恢復前。
  雙手落入口袋,按捏印泥,然後各自在臂膀上畫咒。
  隨後,大拇指指甲各自劃過無名指,汲指尖血,再在雙臂上畫了壹層咒。
  緊接著,阿璃親手畫的破煞符被其排開,貼滿雙臂。
  最後,李追遠牙齒用力咬破自己舌尖,壹口新鮮的舌尖精血噴出,淋灑在符紙上。
  既是偷襲,既是有這壹擊的機會,那就得使出全力。
  這些手段,普通人就算會也不能這般疊加在壹起,也就少年會晚上躺床上睡覺時,腦子裏會抽空研究這個。
  齊整完畢,李追遠眼裏血絲密布,雙手掐印,先以右手大拇指下滑至左手指尖,再以左手大拇指下滑至右手指尖。
  然後,兩只大拇指齊齊對著余婆婆那空洞洞的雙眸按去!這是她的缺口,是她現在最大的破綻。
  “轟! 強烈的氣浪席卷而出,刺耳的慘叫自泥胎像內傳出,泥胎像軀體上,更是滲出汩汩鮮血。
  她這麽多年的修復,這麽多年的隱忍,壹步壹步地積攢,在此刻,都被少年強行點燃。
  “吧嗒…… 吧嗒…… 吧嗒…… 泥胎開始脫落,逐漸呈現出裏頭烏黑腐爛且正在蠕動的肉,如同壹只人形怪物。
  她雙臂張開,向前抓去。
  李追遠側身躲開,其雙手觸地的瞬間,地面被抓出壹個坑,棚子內土礫飛濺。
  等她雙臂再壹橫掃時,李追遠提前預判其動作,繞至其身後。
  她的手觸碰到了棚壁,“呼啦 之下,整個人棚子都被掀翻,飛扯了出去。
  她瞎了,她現在受創嚴重,可即使是眼下的她,依舊有著可怕的破壞力。
  她在搜尋李追遠,在找尋那個害她功虧壹簣的少年。
  在她再次想轉身的瞬間,李追遠雙手壹扒,雙腿壹蹬,直接爬到她高聳的後背上。
  得益於經常上潤生的後背,對這套動作,李追遠再熟練不過。
  對於這頭瞎了的野獸而言,最危險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自己還得繼續給她放血!李追遠雙手結印,酆都十二法旨,以業火灼燒亡魂。
  上次在工地上對付那頭屍妖時,李追遠最後就是用的這招,將那條蛇徹底送上路。
  此刻,在現實裏看,少年雙手位置的視線出現了彎曲與扭動,隨即,少年雙手下探,指尖摳入對方眼眶。
  “啊啊啊!!! 慘叫聲再度傳出,而且這次比先前更為慘烈。
  因為此前李追遠毀掉的是她的療傷成果,而現在,李追遠正在嘗試從根本上消滅她。
  昔日,秦柳兩家的龍王鎮壓她時,之所以未能徹底解決,是因為即便打破了她的肉身,其怨念卻依舊不散,這才給了她卷土重來的機會。
  然而此次,她已經耗費了大量怨念重新凝聚,若再次被打散,就會被徹底抹除。
  大概當時的那位龍王想著以後自己或者讓後人順便再收尾,卻沒料到家族會遭遇那般變故,反而讓這些烏合之眾得以趁機重新崛起。
  在業火的灼燒下,余婆婆已然癲狂,甚至無暇顧及趴在她背上的少年,只是發瘋般地轉圈嚎叫。
  如此大的動靜,自然而然地驚醒了整個雜技團。
  從卡車上、從棚子帳篷裏,走出了許多人。
  但這些人下來後,有的開始原地打轉,有的開始相互扭打,有的則跪地流淚。
  先前布置的內圈陣法此時發揮了作用,對於不懂陣法的普通人而言,就如同壹下床便遭遇了層級很高的鬼打墻。
  物資帳篷內,老婆婆站在關押許東和良良的籠子前。
  壹大壹小兩個籠子,關著這對 “父子。
  他們手腳被捆縛著,嘴裏還塞著棉堵,只能靠鼻子發出壹些聲音。
  柔姐伸手拿掉許東的嘴塞,厲聲問道:“他不是妳的兒子? 許東扭頭看向隔壁籠子裏的良良,眼中流露出心疼,然後惡狠狠地對柔姐說:“他是。
  “砰! 柔姐壹腳將許東踹翻。
  她咬著牙,氣得要死。
  今日收取時,其中有壹縷出現了問題,雖能變色,卻質地不純。
  這意味著雖有父母之情,卻非親生骨血。
  簡而言之,這壹縷不僅不能用,還弄臟了同批收集。
  昨日還好好的,可今日就出問題了,而今天就新收了這壹個。
  對於柔姐來說,孩子可以是拐來的,可以父母不疼愛,大不了當個殘次品轉手出去,但這種明明能讓水變色,可實際上又沒有血親關系的,最是讓人惱火。
  “妳不是這孩子的生父,他親生父母對他毫無掛念,妳在這裏瞎操心什麽! 柔姐對著籠子裏的許東不停地踹腳,將他踹得鼻青臉腫,吐出鮮血。
  先前想著把許東送去黑煤窯,讓他活著繼續提供掛念養料,現在,她要讓他死。
  突然,身邊站著的老婆婆身體開始顫抖,她猛地伸手抓住柔姐的胳膊。
  “什麽,出事了? 柔姐也是大驚,顧不上處死這個壞了她事的許東,和老婆婆壹起走出帳篷。
  可剛壹出來,身前就出現壹桿三叉戟,直接向老婆婆刺來。
  老婆婆原本佝僂的身子瞬間挺直,她先壹把推開柔姐,然後單手抓住了三叉戟。
  壹番角力之下,三叉戟停在了她眉心前壹寸處。
  阿柔見狀,想上來幫忙,卻被老婆婆目光壹瞪。
  她立刻明白過來,向外跑去。
  白鶴童子豎瞳掃向她,正欲去攔截。
  卻見老婆婆身形壹矮,躲過三叉戟的同時,雙手壹翻,掌心中出現了兩根燈籠棍,對著白鶴童子的胸口迅猛壹擊。
  白鶴童子身形壹震,雙手松開,刺空的三叉戟向下落去,他又快速抓住,順勢發力,將三叉戟刺入老婆婆後背,然後朝壹側狠拉。
  “嘶啦…… 袍子連帶著壹層皮肉被直接扯了下來,露出了老婆婆隱藏在下面的身體。
  她的全身肉似乎都聚集在了臉上,脖子以下竟如同幹屍壹般枯瘦,就算是病床上油盡燈枯的老人都沒這般皮包骨頭。
  老婆婆背部兩根骨頭開始錯位,夾住了三叉戟。
  她再挺起身,堅硬的肩膀撞擊在白鶴童子雙臂上,將其彈開,迫使白鶴童子失去了對三叉戟的掌控。
  緊接著,老婆婆準備閃身離開,因為泥胎像那裏出事了,她現在必須趕去那裏。
  失去武器的白鶴童子依舊上前緊逼,對其出拳攻擊。
  老婆婆手中棍子向他敲去,白鶴童子沒有躲避,硬接了這兩棍。
  伴隨著 “哢嚓 之聲,手臂垂落。
  可另壹只手卻也探了出去,抓住了老婆婆的身體,確切地說,是抓住了壹截骨頭,將其往後壹扯。
  這姿勢就如同壹個人提起了壹只人形蜘蛛。
  緊接著,白鶴童子將提起來的人狠狠砸向地面。
  “砰! 地面被砸出壹個人形的坑。
  老婆婆趴在那裏,壹動不動。
  就在她準備伸手取出三叉戟,對獵物進行下壹步攻擊時,老婆婆的雙腿忽然伸長,延伸到了白鶴童子腳下。
  瞬間發力勾扯,白鶴童子身形向後壹晃,但還是強撐著穩住了身形。
  而老婆婆卻趁著這個機會借力上翻,整個人立了起來,兩根棍子對著白鶴童子的頭砸去。
  白鶴童子似乎知道自己避無可避,那就不避了,幹脆操控現在還能用的壹只胳膊,攥緊拳頭,對著老婆婆胸口砸去。
  “砰!砰!“砰! 老婆婆被砸飛出去。
  白鶴童子站在原地,頭上鮮血汩汩流出,身形搖晃,眼裏的豎瞳開始渙散。
  他挑選的對象確實沒錯,在李追遠把真正的余婆婆龜殼破開之前,眼前這位和余婆婆長得很像的老婆婆,才是這個雜技團裏最強大的人。
  十六歲時,她被自己的父母賣給了地主,受盡毒打折磨。
  地主死後,她更是被要求陪葬。
  得益於他們不舍得給她用好棺材,她在下葬後,硬生生用自己的雙手把自己從墳裏挖了出來。
  拖著血淋淋雙手的她,像個孤魂野鬼般跑到河邊,撿到了壹個瓦罐。
  瓦罐裏傳來溫柔的聲音,安撫了當時的她。
  自此,她成為了祂的侍奉者。
  她不在乎自己變得越來越像祂,她認為這是自己的榮耀與嘉獎。
  復蘇祂,是她壹生最大的執念。
  “沒有誰能破壞婆婆的復蘇,沒有誰可以! 她壹邊低吼著,壹邊伸手將自己胸前被打凹陷和碎裂的肋骨進行整理,把殘渣碎片掏出來,丟到地上。
  這是為了確保不會影響自己接下來的行動。
  同時,她也發出了自己內心的疑惑:“為什麽這裏會有官將首? 白鶴童子的身體已搖搖欲墜。
  他抽出三根香,插在自己鶴冠上,香燭自燃,引路黃泉。
  額頭流出的鮮血快速凝固止住,癱軟的那條手臂也緩緩擡起。
  這時,刺耳的厲嘯聲傳來。
  同壹時刻,李追遠已對余婆婆本體進行破壞,還附上了業火。
  老婆婆面露焦急之色,她欲前往,可剛有所行動,白鶴童子也同樣橫跨壹步,攔住了她。
  ……
  譚文彬現在很難受,他還在為那些未曾擁有卻已失去的孩子們痛哭流淚。
  原本他聽從命令,守在白頂棚子的門口。
  然後,棚子被掀飛了,守門的他壹下子沒門可守了。
  他看見小遠哥趴在那血淋淋的怪物頭上,雙手摳著怪物的眼睛。
  他想上去幫忙,可那怪物實在兇猛,隨手壹揮就能掀起氣浪,踩踏之下地面就會出現深坑。
  譚文彬覺得,自己但凡多靠近壹點,被怪物刮蹭到,瞬間就會變成壹灘肉泥。
  緊接著,雜技團裏的人醒了,譚文彬做好準備幹群架。
  然後陣法發揮作用,這幫人壹個個困在原地出不來。
  譚文彬白擺了個姿勢,只能壹邊看著遠子哥繼續當西班牙鬥牛士,壹邊獨自壹人在風中落淚。
  心裏甚至想著,這事情結束後,自己回去和潤生、陰萌他們提起時,該怎麽形容自己的貢獻?告訴他們自己就砸了壹口缸?
  好在,命運沒有辜負他的淚水。
  譚文彬看見了壹道身影跌跌撞撞地從外頭竄了進來。
  是柔姐。
  她臉上全是巴掌印,嘴角破裂,鼻血流出。
  比起雜技團裏的其他人,她對自己真的很狠,用這種極端方式破除陣法影響,進到了這裏。
  可惜,她不會陣法,包括她的婆婆也不會陣法。
  她們只會根據 “余婆婆 托夢時賜下的圖紙依葫蘆畫瓢。
  主要是以這種方式在表演時進行拐賣,那些丟失孩子的父母會渾渾噩噩地自己回到家裏,忘記自己今天去過哪裏、幹過什麽。
  李追遠下午觀看他們搭表演棚時,就看出了他們這個團的陣法水平,這才會毫不客氣地把陣法偷偷布置到他們家門口。
  在看到發瘋般原地打轉咆哮的血色身體時,柔姐睚眥欲裂。
  原本按照進度,成功就在不久後,到時候她會和自己婆婆那樣,得到 “余婆婆 的賜福。
  可沒想到,今晚,過去的大部分努力都白費了,這意味著就算她要重新開始,也得重走壹遍婆婆這幾十年來所走過的路。
  她不想,她不願意,她還年輕,她不想變成自己婆婆那個樣子!柔姐註意到了上頭的那個少年。
  “是妳? 她準備上前,把那個少年扒下來,因為 “余婆婆 不知道什麽原因,只會痛苦地原地打轉,根本顧不上就在她身上的少年。
  “嗡! 壹把黃河鏟攔住了柔姐的去路。
  譚文彬壹邊哭泣壹邊說道:“嗚嗚…… 女人…… 妳的對手…… 是我。
  哭音剛落,譚文彬也不等對方回應,直接壹鏟就抽過去。
  柔姐閃身避開,雙手撐地。
  譚文彬持鏟又橫削過去。
  柔姐整個人原地彈起,避開鏟子的同時,更是向譚文彬落去。
  譚文彬舉起鏟子企圖拍開她,但鏟子剛舉起,邊緣位置就被女人左手抓住。
  她將鏟頭舉起,然後肩膀順著鏟桿前進,右手握拳,對著譚文彬的臉就要砸去。
  譚文彬壹邊後退壹邊伸手按了壹下鏟柄的機關。
  鏟桿處出現了鋒銳的鋸齒。
  “噗…… 柔姐的肩膀被刺入,整個人也停在了原地。
  黃河鏟本就是壹套精密的多功能組裝工具,裏頭的使用小技巧很多。
  潤生可以拿它直接拍人,以力破巧,但彬彬可是詳細閱讀過遠子哥的設計說明書的。
  只是,這傷口並不深,柔姐壹只手抓住鏟子的同時,擡腿踹向譚文彬。
  譚文彬本想拉大鋸,把她切開,可問題是,這女的力氣好大,他使出全身力氣,都無法拉動鏟子絲毫。
  見女的踹腳過來,也只得松開鏟子,身子後退,很是狼狽地摔倒在地。
  說到底,柔姐雖然沒有她婆婆那麽厲害,但走的也是她婆婆的路子。
  這種人已經不算是普通練家子的範圍了。
  她最終也會變得和她現在的婆婆壹樣,似人非人,似鬼非鬼。
  柔姐將鏟子從自己肩上拔出,不顧傷口,掄起鏟子就打算將地上的譚文彬拍死。
  就在這時,譚文彬將手伸入口袋,抓起壹把東西向她揮撒過去,當即面前壹片白。
  柔姐大驚之下,側身避開。
  觸及到傷口時,更是傳來刺痛。
  “石灰? 譚文彬絲毫不覺得自己下作。
  作為壹個普通人,面對壹群怪物時,還不能自己給自己找些手段嗎?“給我去死! 柔姐發出壹聲怒喝,持鏟穿過白色。
  可當她正準備下鏟時,卻又止住了身形。
  因為前方已經站起身的年輕人,手裏握著壹把手槍,正對準著她。
  “嗚嗚…… 不許動…… 再動我就要開槍了…… 嗚嗚…… 柔姐的目光註意著槍口朝向。
  隨即,壹個下壓,在看到槍口也下壓時,她手中的黃河鏟立起,擋在身前。
  緊接著,她臉上露出痛苦神色,全身上下多處骨骼開始錯位,以此換來瞬間的爆發力。
  譚文彬只覺得自己眼前壹花,那個女人不見了,然後那個女人就出現在了自己身前。
  我艹!這鬼速度,槍只能拿來自殺!這壹刻,彬彬體驗到了當初他的老父親開槍射擊林書友時的感覺。
  那時的林書友非正面對抗沒起乩,就能靠練家子的本能反應盡可能地去規避子彈。
  要是他起乩且打算正面襲擊,譚警官身上帶沒帶配槍,真的意義不大。
  譚文彬壓根來不及調轉槍口,就只覺得自己手腕被壹股力道壹捏,只能松開手,然後本人又被壹腳踹開,落在地上。
  柔姐伸手接過手槍,轉身,槍口對準譚文彬眉心。
  “砰!“啊! 譚文彬發出壹聲慘叫,壹顆黃色的塑料圓珠子從他額頭掉落,留下了壹個小小的紅印。
  柔姐不敢置信地盯著槍口,玩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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