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聽?到?鄭雪蘊此言， 眾人這才後知後覺想起這位被大家拋擲腦後，那位與柳鶯鶯生得?宛若雙生姐妹花的客人霓裳姑娘來。
　　而得?知?她竟是出自娼門，還識得那位名妓紅拂姑娘後， 瞬間， 所有人齊齊眼前壹亮，同時亢奮了起來， 那是壹種吃瓜吃到?最緊張， 最期待環節時刻的激動感興奮感。
　　有人渾身血液都齊齊沸騰了起來，心中亢奮吶喊著：快辨認，快辨認。
　　當然， 也有人或隱怒，或擔心， 或者神色復雜。
　　例如沈戎，沈燁等人。
　　也例如沈月澶， 宓雅兒等人。
　　總之此刻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齊刷刷落在了雲霓裳身上， 所有人全都屏住呼吸等著她為今日這場沈家出現過的?最匪夷所思的?八卦鬧劇揭開最後的?序幕——
　　就連柳鶯鶯此刻清冷的?目光也不由迎上了雲霓裳的?雙眼。
　　而後，緩緩擡眸轉向鄭雪蘊， 最終， 視線壹路平移到?了角落裏的?姚玉蘭臉上定定的?看著。
　　原以為今日的?始作俑者將會是鄭雪蘊，全然沒有顧及旁人，卻未料，率先跳出來的?竟是姚玉蘭。
　　好壹個雙賤合璧，竟不知?這二人何時勾搭在壹塊了。
　　而視線對上鄭雪蘊目光時， 只?見鄭雪蘊高傲漠視的?看著她， 仿佛理?直氣壯在說：我言出必行， 這是妳該得?的?。
　　至於姚玉蘭，在柳鶯鶯目光掃去時， 她已然低下了頭去，避開了她的?冰冷目光。
　　到?這時，柳鶯鶯這才意識到?，今日這場鴻門宴，究竟是由誰牽的?頭。
　　寒山寺出事那晚，原來躲在後山偷聽?的?野貓竟是姓姚，難怪那晚那麽湊巧，大半夜她不在後院待著，怎會被人以劍劫持，怎會恰好被她所撞，又怎會恰好在她被劫走後，順利救上了宓雅兒繼而攀上沈家這門高枝，原來那晚那人壹直尾隨在她身後啊。
　　說不定，那晚她被人以劍劫持，就是為了讓人借刀殺人，想將她這個眼中釘鏟除而後快呢。
　　柳鶯鶯自問在萬花樓那樣的?腌臜之地待久了，陰險齷齪之人見過不少，可?像姚玉蘭這樣不叫的?狗，倒是少見。
　　壹度心中冷笑?的?同時，忽而覺得?索然無味了起來。
　　這看似富貴昌盛的?百年門閥世?家，內裏的?齷齪竟全然不輸妓院那樣的?腌臜之地，柳鶯鶯視線以壹種緩慢的?速度環視過周圍的?每壹張臉，瞧瞧，壹個個金銀玉器堆砌而成的?精致美麗面?龐，焉知?底下又藏著怎麽樣的?齷齪與惡毒呢？
　　她柳鶯鶯雖不幸曾流落淫門，卻自問沒有害過，刁難過任何壹個人，她的?身世?雖不潔，可?若品性，在座的?又有幾人有資格與她相提並論?？
　　柳鶯鶯冷冷看著，這樣的?富貴窩，真的?值得?她費心費力的?巴巴往上趕麽？就在柳鶯鶯視線掃過每壹張臉，深深將每壹張面?容記死在了腦海中，正欲收回目光之際。
　　倏然，人群的?縫隙中，不期然與壹雙淡漠的?雙眼對視上了。
　　只?見在她最為狼狽不堪之際，沈家那位天降神明般的?貴公?子沈大公?子沈瑯此刻卻正在不動聲色，好整以暇的?飲著茶。
　　他此刻正端著茗碗淡淡看著她，看著他們，像是在看臺子上的?壹場戲。
　　兩人默默對視著。
　　不知?為何，就在這壹瞬間，柳鶯鶯心中屈辱感忽而油然而生。
　　他不僅僅是今日在看戲，從?相識至今，他怕是壹直在看她的?戲，看她的?笑?話罷。
　　她於他而言，從?來就是戲子壹樣的?人。
　　那壹刻，柳鶯鶯只?壹度咬緊了牙關，慢慢閉上了眼。
　　只?覺得?難堪至極。
　　好啊，要看，今日便讓他看個夠！
　　柳鶯鶯壹度做好被人戳破身份，被人嗤笑?看輕，甚至被這天下的?人壹腳壹腳踩進?泥濘的?準備了，卻不想，就在這時，只?見指證她的?證人雲霓裳忽而勾唇壹笑?，卻是擡眼掃看向那婢女荷花柔柔笑?著道：“妳確定認得?出妳的?救命恩人？”
　　“那妳再認認，昔日救妳命之人，究竟是她還是我？”
　　只?見雲霓裳這般徐徐說著。
　　說完，將臉上的?面?紗輕輕摘下，便見四周瞬間響起了壹陣難以置信的?驚嘆聲。
　　柳鶯鶯本已做好了被人萬箭穿心的?準備，然而卻在這時驟然察覺出了壹絲不對，頃刻間嗖地壹下睜開了眼來，定睛看去，竟見面?紗下，竟是壹張與她壹模壹樣的?臉來。
　　真的?壹模壹樣。
　　不僅僅是眉眼間的?相似，就連那唇，那鼻，那面?龐竟都無壹例外?，可?謂跟柳鶯鶯乃同壹個摸子刻出來的?。
　　柳鶯鶯壹怔，壹下子只?有些沒有緩過神來。
　　這是雲霓裳？
　　不對，雲霓裳昔日雖與她眉眼相似，可?若論?起整張臉來，她們並不相像，無論?是相貌還是氣質，都有著天壤之別。
　　眼下怎會……變得?跟她壹模壹樣呢？
　　正壹頭霧水之際，便見周圍其他眾人亦是齊齊驚詫驚嘆，只?有些緩不過神來。
　　而婢女荷花看著雲霓裳那張與柳鶯鶯壹模壹樣的?臉，亦是壹臉瞠目結舌。
　　被雲霓裳這話質問得?，只?支支吾吾道：“妳……妳……”
　　只?見她指了指雲霓裳，又連連看向柳鶯鶯，竟震驚得?壹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便見這時雲霓裳彎眼笑?了笑?，繼而擡眼看向柳鶯鶯道：“我也很意外?，從?未曾想過，這個世?界上竟有跟我生得?壹模壹樣之人？”
　　說話間，笑?著看著柳鶯鶯，而後視線壹掃，落到?了吳氏臉上，微微打趣問道：“這位是吳夫人罷，敢問，吳夫人當年誕下的?究竟只?有柳姑娘壹人，還是其實是壹對雙生花呢？”
　　雲霓裳目光炯炯的?看著吳氏。
　　卻見這時的?吳氏亦是早已被眼前雲霓裳這張臉震得?說不出話來，更是被雲霓裳這話問得?頭暈目眩，正要支支吾吾作答之際，便見雲霓裳很快忍俊不禁道：“吳夫人莫惱，我同妳說笑?的?。”
　　“我有父有母，不過他們早已身故呢。”
　　說著，壹時收起了臉上的?戲謔和打趣，壹本正經的?看向眾人，而後朝著對面?的?沈老夫人福了福身道：“其實，我並非在怡香院當差，亦並非怡香院的?頭牌，我當年被發賣之地乃是萬花樓，我便是被天下第壹名鴇秦三娘悉心培養了整整三年的?名妓，名喚——”
　　雲霓裳壹邊說著，壹邊微微側身朝著眾人施施然再拜了壹拜，而這壹拜，只?見曲裙像是花瓣般在周遭散開，可?謂姿態優美，行雲流水，既不缺那妍姿妖艷之姿，又不缺那從?容淡定之態，竟端得?幾分絕佳芳華。
　　壹時，看呆不少看客。
　　壹番行禮後，這才微微輕啟紅唇，柔柔吐出二字：“紅拂。”
　　而她這身份壹經亮出，壹時間可?謂峰回路轉，百轉千回。
　　直叫人連連錯愕，壓根跟不上這吃瓜的?精彩，以及各種驚心動魄的?曲折還轉。
　　婢女荷花直接被眼下這副場面?弄懵了，這樣的?畫面?壓根不在她的?預測之中，壹時頻頻無助看向壹旁的?姚玉蘭。
　　卻見姚玉蘭猛地擡起眼看向鄭雪蘊。
　　而鄭雪蘊此刻雙目冷冷壹動不動的?落在了雲霓裳這張壹夜之間突變而來的?妖艷絕美的?面?容上，壹度慢慢瞇起了眼來。
　　正要冷聲發問之時，這時只?見沈月澶忽而嗖地壹下走了出來，壹把拉著雲霓裳的?手道：“原來妳便是大名鼎鼎的?紅佛姑娘，真是久仰久仰。”
　　又連連壹把拉起了柳鶯鶯的?手，道：“鶯兒，沒想到?妳竟跟紅拂姑娘生得?壹模壹樣，真真令人目瞪口呆！”
　　壹時拉著二人爭相比較著，末了，又連連將宓雅兒喚來，盯著眼前三張美得?晃瞎人的?臉，無比興奮感慨道：“我沈家何德何能，竟能同時得?江南第壹美人紅拂姑娘，柳妹妹還有西涼第壹美人的?表姐歡聚壹堂，今日之輝煌，恐要載入我沈家史冊了罷？”
　　沈月澶忙拉著三人比美，這般刻意的?舉動分明有著息事寧人之嫌。
　　宓雅兒這時亦是笑?著看向雲霓裳，嘖嘖感慨道：“這世?間怎會有生得?這般相似之人。”
　　便見雲霓裳笑?著道：“我也覺得?稀奇，當初怡香院有個叫霓裳的?頭牌與我有五六分相似，我已覺得?驚詫連連了，不想，今兒個竟還遇到?了壹張與我壹模壹樣的?臉來，可?見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不是麽，柳姑娘妳說呢？”
　　雲霓裳說著，轉臉笑?著看向柳鶯鶯，尤其在提及“霓裳”二字時，臉上的?笑?意更深。
　　二人對視壹眼，柳鶯鶯從?雲霓裳眼裏看到?了壹絲刻意的?解救善意。
　　正要作答之時，卻見這時姚玉蘭忽而猛地推了荷花壹把，顯然對眼前的?巧合並不相信，便見荷花咬咬牙梗著脖子沖著雲霓裳道：“妳說妳便是紅拂姑娘，口說無憑，妳若是紅拂姑娘，可?知?當年……當年吳瞎子養的?那只?大狼狗叫什麽名字？”
　　荷花顯然對著眼前的?巧合難以置信，便是到?了現下還在“鍥而不舍”的?求證著。
　　雲霓裳壹時笑?著看向荷花道：“荷花，妳為何對我的?身份如此這般刨根究底呢？”
　　說著，壹時隱隱嘆息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吳瞎子養的?那只?狼狗並非狼狗，而是壹只?養在後廚看家護院的?豺狼。”
　　說著，雲霓裳直勾勾盯著荷花道：“它被吳瞎子取名‘畜牲’”。
　　雲霓裳壹臉無奈的?看著荷花。
　　話壹落，只?見荷花張著大大的?嘴，壹臉啞口無言了起來。
　　不想，話音剛壹落，便又見鄭雪蘊笑?著上前，道：“那紅拂姑娘緣何又要以‘霓裳’姑娘身份自居，混跡我鄭家？”
　　鄭雪蘊壹臉笑?盈盈問著，只?是眼中的?笑?意分明未達眼裏。
　　雲霓裳迎上鄭雪蘊的?雙目，微微挑眉道：“我當初贖身之時，承諾過秦媽媽此生不再以紅拂的?名諱世?人，至於為何是霓裳之名。”
　　雲霓裳笑?了笑?，道：“風塵之人，昨日是紅拂，今日是霓裳，明日便是綠柳，端看我心意罷了。”
　　雲霓裳莞爾笑?著說著，話壹落，忽將視線壹擡，掃過眾人道：“諸位，對我的?身份還有疑慮麽，趁著今日我與柳姑娘俱在，只?管問個清明，別明日再將我跟柳姑娘弄混呢，誤她名聲便不好了。”
　　雲霓裳悠悠問著。
　　話剛壹落，便見這時沈老夫人忽而將龍頭拐杖朝著地面?用力壹撐，道：“好了。”
　　說著，精悍的?視線掃過眾人，最終落到?了壹旁壹言未發的?柳鶯鶯面?容上看了壹眼，道：“既是誤會壹場，解除了便好了！”
　　又道：“今日本是喜事壹樁，勿要擾了旁人的?美事。”
　　說著，大手壹揮道：“老婆子我乏了，妳們小輩們各自散去，各自玩耍去罷。”
　　說完，撐著拐杖便要走。
　　眾人見狀便紛散去，這時，卻見從?始至終壹直沒有吭聲說過幾句話的?柳鶯鶯冷不丁開口道：“姚姑娘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