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夜幕很快又要降臨，黃遠站在陽臺上，看著遠處那些高聳如林般的塔尖。絢爛的夕陽下，伊斯坦布爾有名的紅屋頂有著壹種淒然而有神奇的美麗。
　　但王直已經整整失蹤了14個小時，這讓黃遠郁悶得只想把眼前的建築物全部用炸彈抹掉。
　　電腦發出“嘟嘟”的警報聲，有人從1樓進入。
　　李瑤堯擡起頭對他沈聲說道：“是劉紫苑。”
　　“怎麽是她？”方濤疑惑的問了壹句。
　　黃遠慢慢的走回房間內，過了很久，房門上才響起了兩輕三重的暗號聲。
　　屋子裏的三個人互相望了壹眼，黃遠和李瑤堯都不想動，方濤看了看他們，走過去打開了門。
　　劉紫苑看上去容光煥發，她眼角有些倦色，但精神卻很亢奮，帶著壹種勝利者的大度和自得。
　　“國內有什麽命令？”黃遠不帶半點感情色彩的問道。讓劉紫苑回國的命令是他壹大早親自向她下達的，他在劉紫苑出門後向國內做了匯報。按照常理，劉紫苑此刻應當是坐在回國的航班上，繼續著對王直、黃遠和李瑤堯的憤憤不平。但此刻在此地又見到她，只可能是她說動了國安部的某個高層領導，改變了黃遠的命令。黃遠甚至已經猜到下命令的人——應當是他大伯黃正鴻。
　　“國內的命令？”劉紫苑的眉頭輕輕的挑了起來，故作驚訝的說道：“國內有新的命令嗎？我不知道，我沒有和國內聯系過啊。”
　　“妳是什麽意思？”黃遠問道。
　　“我回到這裏，是因為某個人的要求。”劉紫苑微笑了起來，這讓黃遠有壹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舉起掌上電腦，王直的聲音從裏面傳出來，冰冷而不帶壹點感情：“從今天開始，由劉紫苑負責和我的聯系，傳達我的意誌，我不會和除她以外的任何人接觸。”
　　“王直！妳說什麽？”李瑤堯吃驚的大叫起來。
　　“抱歉，這是錄音。”劉紫苑微笑著說道，如果不是臉上還有昨晚兩人爭鬥時留下的淤痕，她幾乎又回到了那個無懈可擊的國安部女特工。
　　“這不是真的，不可能！”李瑤堯大聲說道。“是妳偽造的！”
　　“隨便妳怎麽說，我只是負責傳個話，妳們要怎麽想怎麽做全部與我無關。”劉紫苑故意沒有理睬她，而是對著黃遠說道。
　　“王直想怎麽做？”
　　“很簡單，吞掉餌，砸斷桿，順便把漁夫也幹掉。”劉紫苑笑笑說。
　　“妳知道這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我們需要和王直當面商量。”
　　“我想他說的已經很明白了，我現在就傳達他的意見：前期工作由妳們完成——當然，我可以協助妳們——王直只需要幾個備選計劃，然後由他自己判斷和選擇。”劉紫苑的笑容變得讓黃遠極端厭惡，她繼續說道：“不需要誰來說教，更不需要誰來幹擾他的思想。”
　　“劉紫苑！”黃遠無法遏制自己的怒火，他抓住了劉紫苑的雙肩，低吼道：“妳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妳究竟做了什麽？！”
　　“告訴他應該讓他知道的壹切，讓他自己判斷，這是超人應有的權利，不是嗎？”
　　“妳瘋了嗎？什麽是應該讓他知道的壹切？妳知道這麽做的後果嗎？妳會毀了壹切！妳沒有資格這麽做！”
　　“我瘋了？”劉紫苑臉上終於流露出壹絲痛苦之色。“是我瘋了？還是妳把我逼瘋的？是誰讓我走到這壹步？不正是妳嗎？我沒有資格？那誰又有資格？是妳嗎？是妳這個永遠微笑的好朋友嗎？還是妳那個永遠躲在幕後的大伯？為什麽妳們做的就是符合正義，符合國家利益的事情，而我做的就是毀掉壹切？”
　　她猛地掙開黃遠的雙手，往後退了幾步，道：“妳們黃家的人都是這麽正義凜然，這麽道貌岸然，又這麽喜歡玩弄人心。真讓人惡心。不是所有人都是傻瓜，不是每個人都願意讓妳們這麽玩弄下去。當我們有了力量，自然會掙脫這些枷鎖。”
　　她退到門邊，恢復了平靜，淡淡的說道：“我壹個小時以後回來，希望妳們那時候已經有了決斷。”
　　“對了。”她走出門去的時候，忽然對著李瑤堯笑了笑。“王直真的很棒，可惜妳沒機會知道那種滋味了。”
　　“婊子！”李瑤堯憤怒的罵道，但她已經關上了門。
　　房間裏壹陣寂靜，在尷尬的氣氛下，方濤終於打破了沈寂：“需要派人盯住她嗎？”
　　“要，遠遠地盯住她，保證她的安全。”黃遠淡淡的說道。他拿起衛星電話，向臥室走去。“抱歉，我要向國內匯報壹下最新情況，請妳們不要打擾我。”
　　方濤開始通過保密線路向隱蔽在附近的特工下令，李瑤堯楞了壹會兒，終於小聲的抽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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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紫苑走出那幢建築物，夕陽正照在她臉上，讓她有些睜不開眼。她回頭看了看五樓的那個位置，心中忽然有些恍然，於是隨意選了壹個方向，慢慢向前走去。
　　陌生的城市，孤單的巷道，再無壹個人能夠依靠，未蔔的前路讓她忽然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掏出電話，撥出了壹個號碼。
　　電話那頭是那個依舊冷冰冰的聲音，但卻讓劉紫苑又有了繼續前行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幹什麽？”
　　“妳都聽到了？”
　　“這還不能證明妳所說的。”
　　“妳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妳只是不能接受。”劉紫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更有說服力。“我已經背叛了黃家，現在我能夠依靠的只有妳。妳很快就會明白，只有我才是真正完全為妳考慮的人，而妳能夠完全相信的也只有我。”
　　王直不再回答，劉紫苑也沒有再糾結這個問題，她這時已經走出了小巷。
　　“我很想妳。”她忽然說道。
　　“別說沒用的話。”
　　“我真的很想妳，我現在很孤單，很害怕。”她停了下來。“妳在附近嗎？讓我看看妳好嗎？這能讓我有繼續下去的勇氣。”
　　電話那邊沒有回應。
　　“求求妳了，王直，我真的很害怕，很需要妳。”劉紫苑的聲音變得很軟弱，壹方面是表演，但更多的是她對於自己邁出這壹步的不自信。
　　王直真的能夠讓她依靠，真的能夠掌控在她手裏嗎？她需要的、想要得到真的能夠從王直這裏得到嗎？走出這壹步，面對的是萬丈深淵還是壹馬平川？
　　她沒有答案，於是這讓她真的惶恐、害怕起來。
　　過了壹會兒，王直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擡頭，看看對面大廈的樓頂。”
　　壹個小小的黑點，但這已經足夠讓劉紫苑笑起來。
　　“我看到妳了，謝謝妳王直，謝謝。”
　　眼淚湧出來，卻沒有落下，因為那是喜悅的淚水，更是希望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