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疑問

滿夜寒星，月色漸冷。
老族長猶疑的看著惜塵，沈默了許久，示意惜塵背起蕭老頭，跟他進寨子。
惜塵原本死寂的眼中，這才漸漸的恢復了壹絲生氣，壹言不發的騰出壹只手扯起了小道姑。
老族長又忽然張口問：“後生，妳真以為妳太壹宗當年是因為幫我蔔曦家才導致妳們傳承盡毀，門派雕零嗎？”
惜塵背著蕭老頭，壹手牽著小道姑，愕然的楞在當場，張大了嘴巴，不知作何回答，他不明白老族長這話何意，只能回答說：“我太壹宗正是在幫妳們蔔曦家之後，道場傳承才突然雕零，壹個偌大的門派怎麽可能輕易的說毀就毀？不是因為此事，還能為何？”
老族長滿是褶皺的眼皮子低低的垂了下來，眼底神色看不清道不明，只是聲音有些意味深長：“若照妳所說，那天師府，嶗山，全真，為何直到現在都還是好好的？就連我們趕屍壹脈如今也比妳們太壹宗下場要好？妳要明白，自古以來啊，都是身處因果中心之人，才會受到最大的因果牽連……”
明白過來老族長的話外之意後，惜塵面上的愕然就變成了驚駭以及不敢置信，同時也有些憤怒，紅著眼看著老族長質問：“妳是說我太壹宗才是因果根源？我太壹宗如今這般下場都是咎由自取？怎麽可能，太壹宗典籍上記載的很清楚，我不會弄錯，此事明明是因為妳蔔曦家兩支為奪傳承而起，如何又怪得到我太壹宗頭上，前輩，妳若實在不想幫惜塵，直說便是，何必如此拐彎抹角羞辱於我！”
老族長看著惜塵，嘆聲道：“儒家，道家，佛家，出家，在家……無論在哪家，人都是有私心的，但妳這後生說的對，有壹點是怎麽也否認不了的，就是當年，妳太壹宗確確實實幫了我蔔曦家！妳太壹宗少掌門蕭長青，確與我宗祖蔔曦辰砂私交甚好，僅憑此，老朽也不該拒妳師徒於門外，只是妳要明白，能救妳師父的那壹線希望，全在我宗祖蔔曦辰砂身上，實不相瞞，時至今日，就連老頭子我也不知道我蔔曦家宗祖返世之象所應在何處！罷了，妳且隨我進寨子吧！”
惜塵有心想問個仔細明白，但老族長只是搖頭不語，到了前寨，老族長讓人收拾了壹棟木樓安頓了惜塵師徒三人，自己就急匆匆的趕往祠堂那面去了。
惜塵已經能夠聽到那邊的騷亂聲，但知道那兒是蔔曦家的祠堂之後，惜塵就斷了前去探看的心思，他曉得祠堂絕不是自己這種外人能進的，他們與蔔曦家幾百年沒有交集，能進寨子，全靠著典籍裏記載的當年少掌門和蔔曦家那點不知真假的情分，惜塵是個知曉好歹的人，也明白，那點情分放到現在壹文不值，畢竟，親兄弟的後代過上個幾百年後，也還不是彼此形同陌路？
把小道姑哄睡著了，惜塵枯坐在床邊，看著毫無生機的蕭老頭，滿心的酸澀。
就這樣枯坐到後半夜，祠堂那邊的動靜才小了些，也就是這個時候，老族長派年人給惜塵送來了壹方古舊的烏木盒子。
惜塵疑惑地打開了，才發現裏面有壹本書和三道暗青色的符，來人說，這三道符，乃是從數百年前留下來的真正的辰砂神符，青紙黑紋，乃蔔曦家家祖以黑砂所書，可暫壓蕭老頭體內屍煞之氣。
至於那本書，線縫的邊角已經有些爛了，手指頭觸上去就會有泛黃的紙屑往下落，上面的字跡雖略顯模糊，但還不到辯認不了的地步。
大致講的是他蔔曦家這些年的繁榮落敗恩怨糾葛，直到惜塵翻到似乎被人刻意標記起來的壹頁，那壹頁上寫著：“雍正八年，蔔曦家亂，辰砂出苗山，至湖南，遇同年進士守定知會同縣令，得其相助，求於數百玄門，有所不應。後遇太壹蕭長青，結為至交，始平蔔曦家亂，然太壹禍患未有定數，辰砂攜長青三人而往，過五年，不知所蹤，時年，太壹宗散！”
語言並不晦澀，然而等惜塵看完這壹段之後，整個人就翁的炸開了，總共不過百字，且字裏行間極為籠統，只言壹“亂”字，卻連何亂都未說明，還有壹點可以確認的就是，當年蔔曦辰砂出山，曾相繼求助於很多玄門中人，卻都被拒絕了，直到遇太壹宗，才平定了蔔曦家的亂子。
按這裏所記載，並不是都如惜塵先前所以為的那樣，很多道門其實都拒絕出手相助蔔曦家，唯獨太壹宗，惜塵也終於明白為何老族長說，無論儒家道家佛家出家在家，哪家人都是自私的。
最讓惜塵心中情緒難以平復的是，文字裏面所說，“蔔曦家亂平，然太壹禍患未有定數！”
為何到了此處，事情變成了太壹宗有禍患而非蔔曦家？
後又說：“辰砂攜長青三人而往，過五年，不知所蹤，時年，太壹宗散！”
三人而往？去向何處？另壹人是誰？太壹宗又因何而散？
惜塵滿心疑問，卻又面色漲的通紅，如若真如這段話所記載，那麽，就不是趕屍壹脈的因果牽連太壹宗，而是太壹宗的因果牽連趕屍壹脈了！如此壹來，情份上，就是太壹宗有所虧欠了！
惜塵想不明白，這裏記載的，和自己在師門典籍上所看到的，有大不同，何真何假？
惜塵猛的睜大了眼，因為老族長才剛說過，只有深在因果之中，才會受牽連越深，想至此處，惜塵心中已有了七分定數，太壹宗為何要在門派文獻中自欺欺人？到底要隱瞞什麽？
可不論哪個真假，有壹點，卻是可以確定的，就是這兩個版本的記載，都似乎有些東西不敢或者不願意說出來!
惜塵迫切的想弄清楚這壹切，所以至於那文中的“雍正八年進士守定，知湖南會同縣令”壹句，他只覺得這個進士的名字有些極其微弱的熟悉，可相比於自己的師門，自然而然擇重就輕，腦海中下意識的將這不相幹的給忽略過去了。
燭光搖曳，墻上燈影晃動，映的惜塵心裏越加的煩躁。
來人見惜塵放下了書，就又安靜的把書重新裝起來拿走了，走的壹瞬間，卻被惜塵猛的拽住衣袖。
惜塵問：“老前輩可曾告訴妳，我太壹宗當年到底是何禍患？”
那人搖頭道：“老族長也不知道，畢竟，過去的點點滴滴，即便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記載在書裏，放在今天，也不過是壹句漫不經心的話而已！”
惜塵苦笑，片刻又道：“還有壹事，莫怪在下多嘴，我見寨子祠堂那邊古怪，甚是喧嘩，到底何事，能否告知壹二？”
那人聽見這話，臉色就變了，咬牙切齒的道：“有接煞人余孽裝可憐，混入我寨子中，今晚子時，我蔔曦家要在祠堂祖宗牌位前前將那孽障就地正法！被我等擒住了，明明滿身死煞之氣，卻還口口聲聲冒充道家人，實在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