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斷腸 16

掛滿破蛛網的房頂，木梁上吊著的燈忽然劇烈搖晃起來，燈絲滋滋作響，明滅不定。
不知為何，當蕭老頭說出“妳是我封在遼河下那不輪回之地的弟子……”的時候，地上坐著的小男孩忽然暴躁起來，扭過臉目光猙獰死死的直視著蕭老頭，整個屋子裏裏的氣場突然極度紊亂起來，怨氣湧動。
蕭老頭微微側過臉，眼底有些黯然，灰白的胡子抖動了數次，才如同蚊子壹樣澀聲擠出了幾個字：“誰放妳出來的……”
話才剛說出口，那劇烈搖晃的燈泡便砰的碎開了，屋子裏徹底的暗了下來，陰風獵獵作響……
門外有驚呼聲，接著便是急促而嘈雜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最先沖進屋的，是惜雲大漢，諾大的漢子，因為慌亂聲音都帶上了哭腔：“老頭呀，妳咋啦，我們在外面叫妳也不應，院子的門我們使出吃奶的勁兒也進不來壹步，張三會那二五眼說這是怨氣化成的怨障……妳嚇死人啊妳……”
接著是惜塵，拉著袁嶼的小道姑……
翻了很久，屋裏卻連個手電筒也沒有。
無頭蒼蠅壹般轉了很久，才傳來蕭老頭極力壓抑的顫抖聲音：“慌什麽，我還沒死！”
手足無措的女人點了白蠟，屋裏才有了些朦朦朧朧的光，映出了蕭老頭蹣跚著站起的身子，臉頰上還嵌著指甲蓋大小的玻璃片，卻沒流太多的血，被蕭老頭隨手捏掉。
“他走了……”蕭老頭看了看地上面色尚且蒼白的小男孩，卻突兀的苦笑了壹聲，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慘然道：“妳這算是最後壹次聽為師的話嗎……”
轉身的時候，卻猝不及防的迎上小道姑身後虛弱的袁嶼，蕭老頭步子竟微微退了退，直到面上的恍惚之色盡去，才擠出壹絲難看的笑，張張嘴，卻只是揉了揉的袁嶼的頭，沈默的走出院子。
外面，蔣通三個人卻早已經急匆匆的沒了蹤影。
蕭老頭步子很緩，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也沒人知道這後半夜要去什麽地方。惜塵他們只是在後面跟著。
可很快，小道姑臉色就變的煞白，嗚哇嚎啕大哭：“師父師父……師兄師兄……小師弟他……他傻了……”
心事重重的惜塵面色大變，回過頭，才明白小道姑為什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袁嶼的確是醒了，可是眼皮子都不眨壹下，只是木然的被小道姑拉壹步走壹步，目光毫無神采，任憑小道姑怎麽哭喊，都沒有壹絲的反應。
蕭老頭卻只是看了壹眼，神色復雜到了極點。
張三會叉著胳膊，圍著袁嶼轉了半晌，壹臉好奇的道：“我的老天爺，這小子，根本沒醒，我還是頭壹次遇到這樣的情況！”
惜塵茫然道：“什麽意思？”
張三會嘿的壹笑，之前的不快倒似乎被他轉眼間給忘了壹般。張三會拍著惜塵的肩膀：“也不怪妳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也的確少見，我天師府的《陰陽·魂相》中曾說過，這樣的，叫假醒。魄醒而魂不醒，叫假醒。魄通俗點說也就是指身子，這小子現在情況就這樣，身子骨沒壹點問題，自然不會昏太久。可是，這三魂兒……”
張三會嘖嘖兩聲，指著蕭老頭的背影：“問妳家老頭！”
蕭老頭回頭看了壹眼：“假醒之因，有三，其壹，三魂過於虛弱。其二，三魂不全。其三……三魂中某些暫時被藏起來的東西被重新喚了出來，就像吃東西要慢慢消化壹樣……等小嶼三魂中把那些曾經是空白的東西重新適應了，自然就醒了！”
惜雲大漢張著嘴，茫然的道：“嘛？這孩子能想起來嘛？”
話剛說出口，惜雲大漢就縮了縮脖子，左右看了看，遲疑良久，才探著頭帶著興奮小心翼翼的低聲試探道：“妳是說這孩子七歲那年生出的事兒？開地脈？乖乖，老頭兒，那咱太壹宗豈不是多個寶貝疙瘩……”
蕭老頭猛的楞住了，哈哈大笑：“那可不是。”
眼看惜雲大漢和蕭老頭兩個人對著眼兒傻樂呵，壹旁的惜塵和張三會眼底深處卻是怎麽也掩蓋不住的驚駭，張三會暗自吸了口涼氣，朝著江西天師府所在的方向凝視良久，才低聲自言自語道：“這樣的命格，從來都不會有平白無故的變故，師爺，妳欲讓我身陷此因果之中，到底有何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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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斤喘著氣，費勁的把胖子扔在地上的荒草之中，擦去黃汗，面皮被夜風吹的緊。
瘦斤踹著胖子，有些不耐煩的沖蔣通道：“蔣師弟，換妳背會兒。”
說罷，便壹臉晦氣的壹屁股蹲在地上，神色沮喪，又和蔣通說道：“妳說得對，咱們圖的什麽，整日人不人鬼不鬼的。”
還不等蔣通回答他，耳邊就有人幽幽的說：“怎麽，妳想走？”
如此毫無感情的聲音，原本還喘著粗氣的瘦斤，呼吸突的屏住了，枯黃的臉，壹瞬間沒了血色，眼睛也不擡便倉皇的把頭埋倒在地上的枯草之中，喉結滾動，帶著巨大的驚恐：“饒……饒命……屬下失言……”
來人拿腳輕輕勾起了瘦斤的下巴：“好啊，饒妳不死，只要妳把那三條背了大因果的魂兒給我抓來，我可以繞妳……”
瘦斤壹臉上瞬間的欣喜，突兀的又黯淡下來，遲疑的仰視著頭頂那冰冷的鐵面具：“可是……那太壹宗，還有天師府的張三會……憑我們……”
說到這裏，瘦斤指著地上的胖兩：“胖子傷的不輕，若是再耽擱幾日，怕是會丟了性命……”
來人點了點頭：“嗯，妳說的有道理，那便現在就死了吧，生是我控神道的人，死是我控神道的鬼，這才是忠心耿耿，以後學著點……”
荒野上的風突兀變的更加劇烈了，地上的胖兩，只痛苦的來回蝦米壹樣弓著身子，微微皺了兩下眉頭，便軟綿綿的沒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