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行騙 1

騙走了小娃娃的銀項圈，再把銀項圈換了手裏的酒食，蔔羲懷文做的很是嫻熟，也很缺德，可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的虧心。
按照趕屍人養成的行路習慣，應當日落而行，日出而歇才是，但現在這副身子，自己壹時是調不過來的，所以，也只能隨著尋常的作息規律去了。
行至天黑，連著趕了這許久路，身子到底是有些乏的，春末夏初，恬淡舒緩，夜雨密而不急，疾而不驟。
蔔羲懷文瞧著最後壹絲月亮也被這小雨陰沈沈的蒙了去，只得抱著酒，懷裏鼓囊囊的躲在壹面破了大半的土坯墻下。
躲雨不躲墻根，否則雨沁墻塌，人命危，但蔔羲懷文不在乎，身上潮乎乎的，最是讓人心裏煩躁，若墻塌了砸死他，是墻的能耐。
騙了那小娃娃銀項圈子後，蔔羲懷文去買酒的時候，看到那種透明瓶子裝的酒，堅決不要，那酒，隔著瓶子，都刺得他鼻子不舒坦。
後來去了家散酒作坊，看到那些大壇子，蔔羲懷文就異常的開心，只是看到散酒作坊門口掛著的牌子上，繁體字所寫的“勾兌酒精死我全家”這樣的字眼，蔔羲懷文大驚，他還不曉得酒精為何物。
他拍著桌子質問那店家：“我且問妳，這世道，酒也能成精不成？倘若那酒精欲禍害妳全家，我可助妳降了這妖孽，救妳全家性命！”
店家大概覺得自己遇到了秒人兒，所以也跟著打笑道：“妳若能救了這天底下千萬酒家的良心，自然也就降了這妖孽！”
蔔羲懷文買了酒，就切了三斤熟牛買了整只熟鴨，心裏，卻對店家那話，壹直百思不得其解……
雨水淋下來，經過土坯墻，夾雜著黃泥再淌下來時，就會變得異常的渾黃。
剝開了裝著熟食的油皮紙，土坯墻後，就明顯的有聲音傳過來，蔔羲懷文起初以為是雨水打落的聲音，後來才發覺，是有人在吞口水，那吞口水的聲音是如此的響亮。
不等蔔羲懷文伸頭過去看，透過墻面的窟窿眼，就探出半截棍子來，不斷的用力杵在他的腰間。
蔔羲懷文大手握住了那棍子，墻後便有吃力的哎呀聲。
蔔羲懷文擡腳，本就不牢固的土坯墻就轟然變成壹堆黃土，最後變成泥水。
看著黃土微微隆起的地方，蔔羲懷文冷笑壹聲，大手抓過去，便小雞壹樣拎出壹個骨瘦如柴的泥人兒來。
那泥人兒拍打著蔔羲懷文的手，壹雙眼睛卻似乎會發亮，盯著蔔羲懷文的另壹只手：“妳占了我地方，把吃的分我壹半，不然我饒不了妳！”
蔔羲懷文樂了，也不搭理，隨手把這人扔到壹旁，自顧自的把酒食包起來，躲到壹棵樹下，吃的很歡實。
那泥人兒利索的從地上爬起來，才堪堪到了蔔羲懷文肩膀的位置，泥人兒咽著口水，卻對著大塊頭的蔔羲懷文犯了難，想搶，卻猶豫著不知該從哪兒下手。
繞著蔔羲懷文走了兩圈，那泥人兒忽然拍著手，上躥下跳，嘴裏嚷著：“”瞧壹瞧，看壹看，這裏有個窮要飯，大娘好，大爺善，可憐我這窮光蛋，給口飯給口湯，大爺長命又健康……“
蔔羲懷文停下手來，斜倚著樹桿，饒有趣味兒的看著這上躥下跳的人影。
那骨瘦如柴的泥人兒見吸引了蔔羲懷文註意力，唱的更加賣勁兒起來。
蔔羲懷文瞇著眼，把酒食遞過去，笑道：”叫花子？哪壹支的？“
泥人兒喝了口酒，臉被酒氣憋得通紅，最後猛的出了壹口氣，說：”要飯的就是要飯的，什麽哪壹支的？“
說罷，吃的狼吞虎咽，也不怕噎著。
蔔羲懷文顯得有些興致缺缺：”原來是個假江湖，看妳會唱些瞎子歌，還以為妳是要門的小嘍啰！“
叫花子楞了：”要門？什麽要門？妳武俠小說看多了吧？“
蔔羲懷文道：”江湖八門，測字算命，占蔔看相，江湖遊醫，走訪郎中，賭博雜耍，青樓娼妓，風水先生，陰陽宅地，為官之道，縱橫之術……江湖壹行壹業，莫不在八門之中，要門，也就是靠要東西過活的，比如真乞丐，假和尚，都是！妳既不懂，與妳說了也無用！“
人餓的久了，胃就吃不下太多東西。
叫花子抹著嘴角的油壹臉崇拜的看著蔔羲懷文：”我小時候被人販子騙走了，同我壹塊被騙去的那些小孩，都被打折了骨頭或著砍斷了雙腿，養在陶罐子裏，養了兩年，就擺到大城市車站，和街上，去求可憐，要飯要錢！“
蔔羲懷文擡了擡眼：”那妳為何好好的？“
叫花子得意的拍著胸脯說：“從小爺爺教我唱戲，我會唱上兩句，能討些錢，那些人也就沒割我舌頭！“
蔔羲懷文嗤笑道：“有什麽得意的？這麽些年，家裏爹娘只怕都已經忘了妳了！”
叫花子也就黯然的低下頭，低聲說：“我不想挨那些人打，逃了出來，也不敢往家裏跑，怕他們會在路上守著我！”
蔔羲懷文道：“這就是了，要門不外乎這幾種，當街唱瞎子歌討飯的，去人家裏撿破爛的，路上撒潑打滾碰瓷訛人的，還有就是借著殘忍手段賺人同情錢的。”
叫花子微微張大了嘴：“妳懂的真多！”
雨下到了後半夜，也就停了，睡醒天亮的時候，蔔羲懷文才發現那叫花子壹直跟在自己身後。
蔔羲懷文駐足，那叫花子便慌亂的轉過身，佯裝往別處走。
蔔羲懷文有些不耐：“妳告訴我，這什麽地界兒啊？”
叫花子殷勤的回過頭：“湖南，長沙城裏好吃的，可多了！”
蔔羲懷文瞇起眼，半晌，有些落寞的道：“曉得了，把妳棍子扔了吧，跟著爺爺，還用不著打狗棒！”
叫花子便利索的扔了打狗棒，生怕蔔羲懷文反悔壹樣，拽著蔔羲懷文的衣角不松手，揉著眼角可憐巴巴的說：“只要不挨打不挨餓，十壹就跟著爺，做牛做馬！”
蔔羲懷文哼了口氣，自語道：“我壹死人，妳能跟我多久，罷了，都是曉不得明日的人，與妳計較作甚！十壹？”
見蔔羲懷文在叫自己，叫花子便說：“小時候和我壹塊被騙的有11個，排了號碼，我是最後壹個！”
蔔羲懷文又問：“不曾有真名？”
叫花子又撓著腦門說：“小時候只有小名，只記得姓父親姓桃，家裏怕我夭折，希望我長命平安，就叫我桃夭！”
蔔羲懷文皺緊了眉頭：“不能叫妖，不然我總想除掉妳！還是數字好記！”
叫花子急忙點頭：“是的是的，數字兒好記，我也這麽想，好記也好寫，兩根筷子插在碗裏，再擺壹個桃子，就是我的名兒！‘
蔔羲懷文滿意的點點頭，指著路上的積水：”去把臉洗了，身上也擦壹下，壹會給妳小子買套新衣服！“
桃夭瞪大了眼，做夢壹樣，說：”爺妳真有錢！“
蔔羲懷文看著跑到大老遠樹後擦身子的人影，罵了壹聲瞎講究，就不以為意的道：”錢？爺走江湖，從不用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