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3章 端木遺玉

　　虛浮於這劍陣上空，嶽羽是再次茫然。這次參與圍殺端木寒的幾人，都已被他斬殺。三個元兇首惡，亦被他鎮壓在這廣陵山下，日日夜夜，要受那淩遲之苦。除非是廣陵宗被滅門，否則是難有脫身之日。
　　只是也不知為何，他胸中卻總有股空落落的感覺。
　　“有妳這三口超品飛劍，鎮壓於這山門之前。日後凡我宗弟子，只怕是甫壹入門，就要被妳氣勢所奪！”
　　不遠處傳來壹聲爽朗笑笑，農易山踱步而來，見嶽羽壹陣默然，不由是微微壹嘆道：“寒兒那孩子，唯壹沒有意料到的，便是妳居然可對她之事，也能心生感應，及時趕回。便是我，也沒有想到，妳大乘境之後的卦算之術，竟可以突破那離塵宗的屏障。其實她原以為，等妳回山之後。以妳的性情，可以冷靜下來——”
　　嶽羽默默不言，只是眼望著天空，沒有答話的意思。農易山微微壹怔，接著便知趣不再提及此事。轉開話題道：“此次之事，倒真是給我出了壹個大難題。那離塵宗雖還剩下壹些殘孽，不過門內高階修士，已折損大半。別說是我廣陵宗，換做任何壹個稍微有點實力的二流大宗，亦可將之徹底清除。只可惜，我宗此刻，實無力去再占據壹個幽州，多半是要被人撿便宜。方滅大敵，又來虎患！”
　　嶽羽眉頭挑了挑，回過神來。只沈吟了片刻，便搖了搖頭：“說麻煩確實麻煩，說簡單也簡單。這幾年，把我北荒諸宗，全數遷至幽州便可。除東紋山之外，其余靈脈可任其挑選。至於北荒空出來的這許多靈脈，可壹體引至我廣陵山——”
　　那邊趕過來的宮智聞言，目光壹亮，然後微微壹笑道：“好算計！既可強我廣陵宗本山，亦可把這北荒諸宗，與我廣陵徹底結為壹體！可謂壹石數鳥——”
　　嶽羽聞言微微凝眉，撇過了頭去，有些不願搭理。宮智見狀是苦澀壹笑，卻並不在意。
　　農易山卻是認真思索，推算著可行性，半晌之後才微微頷首道：“此法可行！青州只要有那三人在，便不會有覆亡之災。此次雖是損失慘重，然而以我看，不過百年時間，這青州實力，便可恢復如初。有青州壓迫，這些小門小派，終究還要靠攏我廣陵宗——”
　　說至此處，農易山卻復又神情壹凝，轉過頭道：“此次羽兒妳雖是揚我廣陵聲威，不過貿然行事之罪，亦不可不作懲！便罰妳鎮壓東菱魔窟百載，妳可心服？”
　　嶽羽微微訝然，隨即便醒悟過來。鎮壓東菱魔窟，說是懲戒，其實農易山，卻還是為他好。
　　那域外天魔，可不同於自己這般的情形，天生便被這洪荒世界所排斥，傳說殺之可得善功。
　　他此次所造殺孽實在太多，而這世間唯壹能快速減除業力之法，便是滅殺這些天魔。
　　而那東菱魔窟，便是如今幽州境內，最大的壹處魔窟。傳說每日跨界而來的天魔，足有數千之巨。十萬裏之內，鳥獸絕跡。
　　稍稍思索，嶽羽卻還是壹聲嘆息道：“弟子並無不服之意，不過在此之前。還請掌教師祖，先給我幾年時間——”
　　農易山微壹凝眉，最後還是點了點頭。嶽羽向他行了壹禮，便直往小觀峰方向行去。先是在山峰上空怔然半晌，腦裏憶起了剛拜入廣陵宗的幾年，端木寒教他禦劍術時的情形。之後直到那太陽西斜之時，才悵然若失地繼續向那摘星洞內行去。
　　這洞府之內，只剩下了幾個小道童在照顧洞府。嶽羽默默行至那水晶棺前，仔細望著那棺內，那大約十歲的小小女童，只壹眼，他唇角便自嘲地向上挑起。
　　“果然如此！這兩世記憶，都已全數抹去！我嶽羽在妳心中，難道便這般沒有份量？”
　　嶽羽雙拳壹握，緊接著便將那青色的光球，還有從淚悲回手中，搶來的那團黃金血液，陸續取出。
　　再望了壹眼端木寒那吹彈可破的小臉，嶽羽心中頓時是又惱又恨。
　　“好好好！妳既是要忘了我，那我便如妳之意！”
　　驀地打出壹道法力，將那光球破開。強橫神念亦灌入其內，不過頃刻，便將端木寒殘魂之內，所有關於自己的記憶，全數抹消。
　　而後再施展法訣，將這些殘魂與精血，全數打入到水晶棺中，那小女孩的身軀之內。
　　不過就在下壹刻，嶽羽忽然壹怔，目光鎖定在了端木寒的左手。只見那無名指上，赫然是戴著壹個樣式精巧的須彌戒。
　　嶽羽只覺自己心頭，是驀地壹跳，下意識地感覺，這是對自己極其重要之物。
　　猶豫了許久，嶽羽才以法力壹招，將之吸攝到自己手中。魂念探入，只見內中的百丈空間，卻是空落落的，只有兩顆魂玉。
　　嶽羽心念微動，便將之拿在手中，原以為此物之內，無非是記錄端木寒前世，所習的劍訣功法之類。然而當他的魂念，探入其內時，眼神卻是壹陣茫然。那赫然是壹張張，他與端木寒在壹起的畫面，還有著壹波波凝而不散的堅實意念。
　　“壹定要想起來哦！其他的事都能忘記，這個人壹定不能忘的！”
　　“——雖然是我徒弟，不過真的很喜歡！他好霸道——”
　　“要是知道我死了，他壹定會去報復。壹定要快點想起他，只有妳才能勸住呢！”
　　嶽羽只覺自己心臟，是壹陣陣抽緊。也幾乎是第壹時間，把魂力探入到了另壹顆魂玉之內。僅僅片刻，他面上已是煞白壹片。
　　內中的所有信息，都是關於自己，從相識到幾日之前，所有的壹點壹滴。
　　而他的意識，也沈浸在了這魂玉內信息中的最後壹段。
　　“冰倩和阿力林卓，都不見了，也不知去了哪裏？還有羽兒他母親，也好久沒回來？”
　　“——羽兒他修為又漲了，好快——”
　　“總覺得羽兒他有什麽事情瞞著我，想問又沒問出口。他想說的時候，壹定會對我說的！”
　　“是不是因為淚悲回？他還擔心我喜歡那人？”
　　“都兩年還沒有回來，他是想要避開我麽？好擔心——”
　　嶽羽胸中壹悶，口內驀地噴出壹口鮮血。手裏的須彌戒，還有那兩顆魂玉，也都掉落在水晶棺內。
　　緊接著，卻是不由嗆聲大笑。那浩蕩音浪，使這洞府之內，壹陣晃動不休，許久之後，這笑聲才稍稍歇止，嶽羽卻已只覺五臟六腑，都是絞痛之至。而後是踉踉蹌蹌的，向那洞外行去。
　　“天意弄人！原來小師傅她赴死之因，全是由我而起麽？嘿！嶽羽啊嶽羽，妳好蠢！明明還能恢復寒兒她前世記憶，為何不早點看到那須彌戒——”
　　“罷了！如今大錯已鑄，妳和寒兒，看來終究是有緣無份！”
　　跌跌撞撞地，嶽羽壹路飛遁回那大衍府之內，嶽羽壹拍靈獸袋，放出了初三騰玄，而後便沖入到自己的靜室之中。
　　進入這封閉的空間，嶽羽的眼內，卻頓時是兩行血淚留下，而後心神卻徹底陷入了茫然。仰躺在地面，眼神空蕩蕩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接著是日復壹日，也不知過了多久。嶽羽的瞳孔內，才終於閃現出壹點光澤。
　　再次盤膝坐起，嶽羽卻是自嘲壹笑。
　　“這算是幸運麽？有玄天凈火，我可凈化天魔。無妄真水，則能使我洞明萬物，不為幻術所迷。即便想走火入魔，陷入幻境，也不可得。”
　　又過去許久之後，嶽羽才輕吐了口氣，恢復了壹點精神。緊接著，便感覺到靜修室外，那正焦躁無比的初三與騰玄。還有那邊的神國，戰雪通過定冥珠傳來的擔憂意念。
　　而嶽羽也是下意識地，便想起了仍舊在黃昏界內，辛苦修行的嶽張氏幾人。再還有昌師叔祖，也不知此刻情形如何？
　　“倒是忘了，這世上還有人需要我照顧！青州那位灤天妖帝，雖被我以九天都箓渾天太昊神符重創，不過以她的修為積累，大約壹兩年時間，便可恢復。”
　　嶽羽猛地搖頭，卻仍是覺得心中絞痛無比。只能強壓著，默查時間。
　　“居然已經不知不覺，過了壹個多月。當日的傷勢，倒是已經好了大半。不過這混元五行法力，幾日不曾修行，便消減了足有數百石。果然，修真之道，是不進則退，怠懈不得——”
　　內視了壹番，嶽羽不由是微壹皺眉。再而後，又開始把魂識，探入到丹田之內。
　　那無名山谷，還有那東紋山與青州三次大戰，他雖是神智處於冷靜與瘋狂之間。可對這丹田之內，那團五色能量團的變化，卻隱隱有所察覺。
　　特別是兩次關鍵之時，這團混元之氣，所吐出來的五色氣息，對他都是助益巨大。壹瞬之間，竟可增他十倍法力！若非如此，恐怕在那東紋山時，他便已然身亡。更不用說，將那口金劍和天眼，全數以廣陵絕劍擊潰抹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