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徐易江來了車站，唐小舟特別安排的。
　　到家後，余丹鴻離去時，看了徐易江壹眼。這壹眼看得很重，唐小舟註意到，徐易江似乎心有愧疚似的，不敢和余丹鴻的目光對接。這個余丹鴻也真是，好像省委辦公廳是他家的，別人占了壹點點實惠，倒像是楷了他老婆的油壹般。徐易江確實還是單純了些，不偷不搶的，有什麽必要臉紅?
　　趙德良上樓去洗澡，唐小舟便和徐易江壹起準備早餐。
　　唐小舟說，秘書長臉色好像有點不好看?
　　徐易江說，在火車站看到我的時候，他把我說了壹通。責怪我不該私自跑來接站。
　　唐小舟說，妳告訴他，是我讓妳去了嘛。
　　徐易江說，我沒說，最近，他的心情似乎不大好。還是別惹領導。
　　唐小舟稍稍有點意外，問，有什麽事?
　　徐易江說，昨天，他舅子的超市出了點事。
　　唐小舟問，什麽事?大事還是小事?
　　徐易江說，是他的小舅子毛天華的超市出了點事。店裏有壹個女孩，長得很漂亮，毛天華打她的主意，用盡了各種辦法，人家不肯就範。其實，那個女孩是被壹個老板包起來的，只是覺得壹個人在家太無聊，才找個事做。毛天華逼得人家太緊，女孩不想幹了，又想出這口惡氣，對那個老板說了。那個老板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叫了幾個人，找上門來。恰好毛天華不在，那夥人就在店裏鬧了壹通，砸了些東西，走了。毛天華也不是善主，他知道後暴跳如雷，帶人又打回去，將那個老板的辦公室砸得稀巴爛，還打傷了四個人，其中那個老板傷得最重，摘除了脾臟，還斷了壹條腿。
　　唐小舟問，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徐易江說，就昨天的事。昨天晚上，區公安分局把毛天華抓了。聽說，當天晚上，余秘書長去撈人，但不知道什麽原因，沒有撈出來。
　　有這樣壹個不省心的小舅子，也確實夠令人心煩的。退壹步想，毛天華之所以如此囂張，大概也是因為有余丹鴻這樣壹個身居高位的姐夫。人就是如此，有錢有權之後，容易膨脹，最後膨脹到自己都認不清自己。
　　趙德良下樓，他們的談話停止了。趙德良坐下之前，問徐易江，小徐，壹起吃吧。
　　徐易江說，我已經吃過了。
　　雖然只是簡單的壹句話，唐小舟心中，卻是壹陣狂喜。這似乎表明，自己的努力有了回報，徐易江得到了趙德良的認同。
　　自從徐易江跟在自己身邊，整個官場，都在關註這件事，唐小舟已經接到無數電話，都是恭喜他即將升遷的。面對這種電話，他哭笑不得，只是顧左右而言他。
　　他能說什麽?承認自己即將升遷，還是別的?根本沒法說。徐易江跟著自己，是經過趙德良同意的。可壹段時間過去，對於徐易江印象如何，趙德良卻連壹個字都沒提。領導不表態，下面的人就難受。畢竟是自己物色並且向領導推薦了壹個人，當初的考慮，只希望能有人接手，自己好盡快超生，現在才知道，向領導推薦幹部，是壹件風險極大且吃力不討好的事情。領導如果喜歡這個人，壹切還好說，假若領導認為這個人的能力有問題，就不僅僅只是覺得這個人有問題，而是覺得妳的眼光有問題。妳如果是壹個不能知人善任的人，領導還敢把更重的擔子交給妳?
　　有壹段時間，唐小舟覺得自找了壹個大麻煩。他多次動過念頭，不讓徐易江再跟下去。轉而壹想，這事也不能幹，假設領導並非不認同徐易江的能力，只是覺得還需要觀察，他這樣做，不是讓領導覺得，他壹直在揣上意?將心比心，如果某個人壹直在揣摩自己的意圖，他壹定會覺得這個人很可怕吧。
　　事情到了這壹步，他是進不能進，退不能退，滿腔熱情地燒了壹壺溫吞水。
　　剛剛在辦公室坐下不久，韋成鷗來到他的辦公室。也不知道他怎麽練出來的，輕手輕腳，竟然沒有壹點聲音。唐小舟聽到門被鎖上的聲音，才擡起來頭來，看到他，說，成鷗，有事嗎?門別關。
　　韋成鷗沖他笑了壹下，轉過身，把門打丹壹點，然後走到唐小舟的面前。
　　唐小舟說，妳找我有事?
　　韋成鷗先是咳咳笑了笑，然後遞給他壹張紙。唐小舟接過來壹看，見最上面是四個字，請調報告。唐小舟問，請調?妳要調到哪裏去?
　　韋成鷗說，暫時去省政府辦公廳。
　　唐小舟略略楞了壹下，去省政府辦公廳?這麽說，他要換個地方興風作浪了?韋成鷗和陳運達的關系不壹般，到了省政府辦公廳，在陳運達的照應下，大概很快就能升起來。退壹步再想，當初，韋成鷗進入省委辦公廳，原本就是陳運達的壹著棋，肯定是有權力回報的。如今已經過去幾年，若是仍然將韋成鷗留在這裏，恐怕再難解決他的任職。陳運達幹脆把他調到省政府辦公廳，幹上壹兩年，再解決正處級，趙德良大概也不會過於執著。
　　唐小舟裝著看報告的內容，腦子緊急思考著。
　　自己和韋成鷗沒有任何利益之爭，他卻四處給自己制造麻煩。這種人品質很壞，壹旦讓他掌握權力，很可能做出更多損害自己的事情。如果有可能，他壹定要讓韋成鷗永遠沒有機會。然而，他畢竟只是壹個小人物，壓得了韋成鷗壹時，壓不了壹世。韋成鷗既然將這個請調報告拿到了自己這裏，說明他已經把幕後工作做好了，自己如果刁難，更進壹步得罪韋成鷗不說，還會得罪他背後的壹些實權人物。
　　唐小舟說，這個東西，妳給我幹什麽?余秘書長簽個意見，由人事處去辦就好了。
　　韋成鷗說，人事處的姚處長說，要妳簽個字。
　　唐小舟說，這種事，哪輪得到我說話?好了，妳放在這裏，我去找余秘書長說說。
　　韋成鷗說，妳能不能……他們那人手不夠，催我去上班呢。
　　唐小舟說，我壹會兒要去向余丹鴻請示趙書記今天的安排，順便跟秘書長說說。
　　韋成鷗說了壹番感謝的話，唐小舟擺了擺手，說，好了好了，就這樣吧，我要去找秘書長了。韋成鷗這才退了出去。
　　來到余丹鴻的辦公室，唐小舟註意看了壹下，並沒有發現余丹鴻的表情有什麽異樣。其實也不可能有異樣，對於壹名省委常委來說，只要不死人，事情還真大不到哪裏去。也不知那個派出所所長是不懂套路還是怎麽的，他能頂得了壹時，能頂得了長久?余丹鴻只要肯出面，給公安局長打個電話，他不還得放人?這事的關鍵不在於他頂不頂，而在於余丹鴻是否出面。從另壹重意義說，為了這麽件事，余丹鴻竟然會親自出面，有點過了。只要他說壹句話，不知會有多少人跑斷腿。他之所以出面，大概也是因為迫於太座夫人的壓力吧。
　　商量完日程安排，唐小舟把韋成鷗的請調報告遞給余丹鴻。
　　余丹鴻看了壹眼，又擡頭看著唐小舟，說，小韋要走?
　　唐小舟說，事前也沒聽說，剛剛他把這個報告送給我，說是政府那邊等著他去上班。
　　余丹鴻說，如果放他走，妳們壹處的工作怎麽辦?以前是三個副處，現在剩下兩個，他再走了，就只有衛新壹個人了。
　　唐小舟趁機說，廳裏是不是考慮壹下徐易江?
　　余丹鴻再次擡頭看他，說，徐易江?他來廳裏的時間不長啊。
　　唐小舟說，雖然時間不長，畢竟以前的級別在那裏，他又是正規研究生畢業，還立過兩次功。到廳裏來後，工作上手也很快。
　　余丹鴻說，廳裏的研究生，不止他壹個吧，就算妳們壹處，還有別人?
　　唐小舟說，我們壹處有兩個，都很不錯，如果廳裏能夠解決，那是最好了。
　　余丹鴻說，小孔是很不錯，任勞任怨。不過，這個小徐，性格是不是有點問題?這不是小事。
　　唐小舟這話只是順口而說，孔思勤還只是副科級，要馬上解決副處，幾乎沒有可能。他不提孔思勤，只說徐易江。他說，只是不太愛說話。這壹點，恰好是在辦公廳工作必須的吧。
　　余丹鴻說，謹言慎行，是修養，是素質，不是性格。這個暫時不說了，德良同誌是什麽意見?
　　唐小舟知道，他這是側面打聽，徐易江在趙德良身邊出現，到底是誰的意思。唐小舟不能明說，又不能完全不說。他說，這事我上次向妳匯報過啊。主要是去年以來，我的事情比較多，常常要到下面去跑。有時候，趙書記身邊需要個人跟壹跟。
　　余丹鴻看了唐小舟壹眼，說，這個事，妳要跟趙書記溝通好。趙書記如果有這個意思，我這裏自然沒問題。趙書記如果沒這個意思，小徐經常在趙書記身邊走動，影響可能不是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