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夫是太子

上山打老虎額

歷史軍事

大明永樂二年。
黃昏將近,坐落於南京城鐘山腳下的紫禁城卻已是燈火如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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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不要不識擡舉

我的姐夫是太子 by 上山打老虎額

2024-1-20 18:34

  張安世其實並不擔心高祥,這是成熟的老吏,行事穩重,卻也謹慎。
  最緊要的是,這右都督府上下官吏,都有盼頭。
  對於下級的官吏而言,隨著新政的政績,他們的將來必可水漲船高,有了升遷的動力,大家都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
  而對於高祥而言,他現在所追求的,乃是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這東西,看似虛無縹緲,可對於這個時代的人而言,卻是巨大的誘惑。
  新政成敗,決定了壹個人千百年之後的功過,成則後人敬仰,敗則遺臭萬年,關系到的何止是自身對於身後之名的看重?
  實則,這其實也是這個時代家庭觀念的看重,古人重視家庭,更看重自己的兒孫,若是名聲不好,兒孫羞於啟齒,要知道,古代的望族,子孫們都樂於將自己的祖宗掛在嘴邊的,因而祖先的名聲,至關重要。
  張安世其實並不在乎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對兩世為的人而言,張安世唯壹想的,不過是想留下壹點什麽,至於留下的痕跡被人如何評說,反而不緊要了。
  畢竟人類的認知反轉實在太多,即便是秦檜都可被人洗得從黑至白,歷史上的所謂光輝形象,大抵都能用顯微鏡找出黑點,而那些動輒屠城的暴徒,人們卻大多不會過於苛責,反而從其言行舉止之中找出幾分所謂真性情之處。
  可見所謂的身後之名,不過是個笑話。
  到了次日,棲霞來了壹位客人。
  這位客人其實常來,每壹兩個月便要來壹次,只是從前,他帶著的乃是東宮的禁衛,可現在帶著的卻是幼軍。
  夏瑄和金大洲二人領著壹幹校尉伴了皇孫的大駕,他們樂於來棲霞,不只是能感受這裏的熱鬧,最緊要的是,他們總是在謀劃做點什麽買賣才好。
  京城三兇那等不太聰明的人都能發財,沒道理他們這些擁有優良血脈的人不可以。
  至於朱瞻基,起初來確實是壹次次見識風情,圖個熱鬧。
  後來純粹就只是想出來散散心,見壹見自家舅舅了。
  舅甥相見。
  張安世壹如既往的很高興,喜滋滋地道:“我的好瞻基,妳可算來了,聽聞妳近來讀書總是走神,是嗎?”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成日讀《資治通鑒》,我已讀通了,卻非要教我倒背如流,實在可恨。”
  張安世感慨道:“能成大事者,歷來好讀書不求甚解。這樣只強背的,十之八九,教出來的也是迂秀才。瞻基啊,過壹些日子,我想辦法,到陛下的跟前說上幾句。妳那新的師傅叫什麽來著?”
  “姓王,叫王通,阿舅壹定要好好地告他的黑狀。”
  張安世卻是拉下臉來:“這是什麽話?我只是如實奏報,什麽叫走高黑狀,這樣說的倒顯得我似佞臣。”
  朱瞻基皺著小眉頭道:“可是……”
  張安世連忙捂住他的嘴:“好啦,來了棲霞就少說多看。”
  等到張安世放開手,朱瞻基倒是乖巧地應了:“噢。”
  張安世便又變回那個熱情可親的舅舅了,笑道:“今日想去哪兒瞧熱鬧?”
  “我……我想去學堂裏瞧壹瞧。”
  “嗯?”
  朱瞻基道:“我聽聞棲霞許多孩子都讀書,我想瞧瞧他們是如何上學的。”
  張安世便也幹脆地道:“這個好辦,阿舅安排。”
  張安世總是樂於滿足朱瞻基提出的任何合理請求。
  讓他多見識見識總不是壞事。
  不多時,舅甥二人便壹起來到了壹處學堂。
  這學堂很是普通,處於鬧市之中。
  朱瞻基好奇地道:“阿舅,學堂的選址怎這樣吵鬧?”
  張安世聳聳肩,道:“這可怪不得他們,當初建這小學堂的時候,這兒還偏僻得很呢。可誰才曉得,不過兩年的功夫,此處就熱鬧起來了。”
  裏頭傳出朗朗讀書聲,因是小學堂,不過是背誦壹些算術的口訣罷了。
  朱瞻基道:“他們教授的真簡單。”
  張安世與朱瞻基站在窗前,背著手,學堂的負責人和其他的教習,早已被校尉們請到壹邊去‘喝茶’,其余人退開,只二人隔著窗,瞧著裏頭滿當當的課桌,足有七八十個孩子,擠在這並不寬敞的課室裏繼續朗讀。
  張安世聲音放低,道:“妳在這樣年紀的時候,還沒有正經學算術呢!等他們到了妳這個年紀,便要學更深的學問了,代數、幾何的原理,妳知道嗎?”
  朱瞻基道:“我學的和他們不同。”
  張安世笑了笑道:“術業有專攻,所以妳可別小看了人。”
  朱瞻基看了壹會,隨即便跟隨張安世來到這課室外的小校場裏踱步。
  朱瞻基踩著這小校場裏的砂礫,突的道:“阿舅……我聽人說,妳不學無術……”
  眼見張安世勃然大怒。
  朱瞻基又道:“可楊溥師傅又說,阿舅治下,許多孩子都讀書,楊溥學士說,只有聖人才可以做這樣的事,可我瞧著阿舅……不像聖人。”
  張安世驚喜道:“楊學士當真這樣說?”
  朱瞻基點頭確定。
  張安世感慨道:“這個家夥,怎麽老揭我老底呢。”
  朱瞻基道:“楊溥師傅還說,只有心存仁義之人,方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是為蒼生為念,懷有憐憫之人……”
  張安世擺擺手:“好了,好了,夠了,聽的我頭痛。”
  朱瞻基歪著腦袋看著他道:“這是楊溥先生在誇阿舅呢。”
  張安世道:“他誇壹誇,倒沒什麽妨礙,不過……妳卻不可信了這些鬼話。”
  朱瞻基詫異道:“阿舅,難道他說錯了?”
  “大錯特錯。”張安世壹本正經地道:“讓人讀書,可不是靠什麽憐憫和仁義。”
  朱瞻基很是好奇,便道:“那靠什麽?”
  “利益!”張安世道。
  若換做楊溥親來,見張安世給朱瞻基灌輸這個,只怕要兩眼壹黑。
  朱瞻基似乎對這等奇談怪論,格外的感興趣。
  於是他慫恿張安世道:“阿舅,為何是利益?”
  張安世道:“因為人讀了書,就能從事更精細的工作,能有更大的價值,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千方百計,鼓勵他們去讀書。”
  朱瞻基道:“阿舅的意思是……他們讀書……阿舅才有好處?”
  “正是如此。”張安世毫不避諱地道:“所謂仁義的那壹套,或者靠同情和憐憫,甚或是聖人所謂的教化,是不可能讓人持之以恒的讓最尋常的百姓子弟進學堂讀書的。”
  頓了頓,他接著道:“妳瞧,這千百年來,天下的尋常百姓子弟,有幾人能讀書?這讀書之人,不都是那些世家大族子弟嗎?”
  朱瞻基聽罷,表情認真地起來,顯得若有所思。
  張安世則接著道:“所謂的仁義,不過是同情心,就好像壹富人見別人衣不蔽體,因而憐憫,於是施舍給他壹些衣食。可是鼓勵富人們去樂善好施,就能讓天下清平嗎?若靠這樣就可以,那麽天下早就安居樂業了。”
  朱瞻基點了點頭,道:“阿舅說的對,那麽……怎麽樣才可以呢?”
  張安世道:“人只有自覺自己高貴,才會對別人施舍,施舍是不能長久的。看那歷朝歷代,也不乏有懷有憐憫之人,或者知曉仁義廉恥的君子,可他們能惠及幾人呢?他們所接濟的人可能有十戶、百戶,可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的人又有多少呢?”
  說著,張安世摸了摸朱瞻基的腦袋,語重心長地繼續道:“可利益就不壹樣了。利益是恒久的,妳若是抱著施舍的態度去搞教育,那麽這就永遠是緣木求魚。可妳若是抱著功利的心態,這事反而有成功的希望了。”
  張安世深深地看著他道:“就好像妳這小子,將來若是想著,百姓們真可憐,子弟不能讀書,妳壹定要讓天下人的子弟都讀書,那麽這事必定會以笑話收場。可妳不妨想,這麽多百姓沒有讀書,產出低下,這樣下去,大明靠這些人,能征幾個稅?棲霞的商行,產出的貨物,又能售予幾人?妳這般想之後,那麽這事就有成功的希望了。”
  朱瞻基定定地看著他,問道:“阿舅,這是為何呢?”
  張安世道:“很簡單,因為……這些百姓,其實並不需要施舍,施舍除了令某些富人所謂自我的精神得到滿足之外,對於整個天下沒有太大的益處。妳以功利之心去看待這件事,給他們創造讀過書,便可以改變命運,可以改善生活的機會,那麽,不需妳去催促這些百姓,百姓們便是節衣縮食,也要供子弟們讀書不可了。”
  “所謂的仁義之心,不過是將自己視為聖人和君子,而將百姓視為草芥而已,因為他們和牛馬壹般,必須因為自己的惻隱之心,或者是自己聖人之學中的某種道德,才可以改善百姓的境遇。這不過是王侯將相們的那壹套罷了,可妳要知道,其實這些尋常百姓,除了出身不好,家境貧賤之外,實則與這朝中所謂的公卿並沒有什麽不同。”
  說到這裏,張安世擡手,指了指站在遠處的夏瑄和金大洲,道:“妳瞧見那兩個傻瓜嗎?他們若不是夏公和金公的兒子,只怕他們和這裏頭尋常百姓子弟的相比,還遠遠不如呢。”
  “所以說,妳要做任何事,首先要做的,不是抱著所謂施舍的心態,要幹成壹件事,首先要做的事無他,妳將他們當成壹個人來看待即可,妳設身處地想,這些和妳壹樣的人,妳頒布了壹個法令之後,這些趨利避害的人,會想什麽,會有什麽顧慮,那麽針對這些,去盡量解決這些顧慮,而後用功利去鞭策他們,他們自然而然,趨之若鶩,那麽妳要辦的事也就無往不利了。”
  朱瞻基細細地聽著,道:“我似乎明白了,棲霞之所以如此,是因為這對阿舅有利,對這些百姓也有利,正因如此,所以壹切才都水到渠成。”
  “聰明!”張安世不吝贊道,欣慰地看著他道:“不愧是我外甥,是我張家的種。”
  朱瞻基卻繼續問:“可是阿舅,這仁義廉恥,當真無用嗎?”
  張安世立即搖頭道:“仁義廉恥當然是好的,可仁義廉恥只是規範自己用的,是內在的東西。可若是將仁義廉恥掛在嘴邊,去約束別人的人,那麽這個人……必無仁義,也十之八九沒有廉恥。”
  朱瞻基道:“可是阿舅平日成日教我說,要孝順……”
  張安世頓時怒了,提高了聲調道:“我們說的是仁義廉恥,沒說忠孝,忠孝能和仁義廉恥壹樣嗎?瞻基,妳糊塗啊……”
  朱瞻基忙耷拉著腦袋道:“好啦,好啦,阿舅妳別生氣。”
  張安世見他服軟,這才放心。
  其他事可以商量,可是百善孝為先,這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商量的。
  這是漢家的傳統美德,若是這個都沒了,那麽千年文脈也就斷絕了。
  到了中秋,夏稅的征收終於有了眉目。
  這個時候,蜀王朱椿卻從蘇州回京,途徑棲霞,特意來訪。
  張安世和朱椿其實沒有多少私人交情,不過是堪堪見了兩面而已。
  不過因為同進共退,因此關系比尋常人近了壹些。
  張安世邀了朱椿到後衙裏,朱椿顯得風塵仆仆,臉上帶著明顯的倦意。
  張安世道:“這壹趟去蘇州,如何?”
  朱椿累歸累,卻精神還算飽滿,聽到張安世的話,沒有立即回答,他心思比尋常人深沈,頓了頓,只道:“是有壹些阻礙,不過諸事只要肯下功夫,沒有不能解決的道理。”
  張安世道:“蘇松壹帶,士紳極多,人們都說此地乃是文脈所在。所謂文脈,不過是讀書人多壹些而已,恰恰因為如此,所以阻力也大,倒是我這右都督府,反而清閑壹些,所領的州縣之中,說是士紳,可與蘇松的讀書人相比,不過是小巫見大巫。”
  朱椿笑道:“當初有人請本王來做這左都督,治應天府和蘇州、松江等地,想來目的就是如此。”
  聽著這話,張安世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可惜他們失算了。”
  朱椿只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當下張安世讓人備上了壹桌宴席,他與張安世小酌之後,便道:“本王還需去主持夏稅,就此告辭了。”
  張安世道:“此番左都督府,夏稅應當征收的不少吧。”
  朱椿大笑:“哪裏……粗略估計的話,確實不少。”
  不過朱椿沒有往深裏說,便與張安世拜別。
  從右都督府出來,便需往渡口去,朱椿卻沒有登車,而是直接步行。
  他走在棲霞的街巷裏,此時的棲霞,又與從前不同了。
  他行至半途,不禁感慨:“何時應天、蘇州都如這般,本王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隨扈的其中壹人,乃成都左衛指揮使同知陳強。
  陳強道:“殿下,此番這些蘇州諸紳這般求告,斯文掃盡。可見他們已是窮途末路,有殿下壓著,他們哪裏敢造次?想來用不了多久,殿下便可成功。”
  蜀王朱椿卻是微笑道:“妳跟了本王幾年了?”
  陳強恭謹地道:“自蜀王殿下就藩,卑下便扈從殿下。”
  朱椿道:“跟著本王這麽多年,還是這樣糊塗。妳啊……還是看不透。”
  陳強詫異道:“還請殿下示下。”
  朱椿駐足,在壹處貨郎的攤子跟前停下,這貨郎賣的乃是糖人,許多稚童圍著,只是他們沒錢,便只遠遠看著‘望梅止渴’。
  朱椿道:“買壹些下來,給孩子們吃,別買多了,凡事吃多了也不好,壹人給壹支。”
  後頭的隨扈便應下。
  朱椿卻已先步行走了,陳強繼續亦步亦趨地跟著。
  朱椿這時才道:“妳只看到他們跪在本王腳下痛哭流涕,見他們不顧斯文掃地,壹個個哀嚎慟哭。可妳想過沒有,壹個體面的人若是連臉面都不要了,肯如此屈膝奴顏。這樣的人,方才是最可怕的。”
  陳強驚異地道:“是嗎?”
  朱椿道:“他們今日可以如此,那麽明日就敢殺人,也正因如此,所以本王才緊急回京,就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強卻是不以為然地道:“他們還能如何,不過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
  朱椿抿抿嘴,壹時沒有說話,良久才道:“本王現在想的,是該如何應對。至於妳這渾人,動輒什麽魚肉,什麽他們敢如何的話,就不必再提了。這樣的空話多言無益,對付那些人,需用十二萬分的精神對待。”
  “今日與威國公相見,當時倒是有壹句話是對的,他們那右都督府的士紳,與左都督府治下的這些人比,實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足掛齒。”
  陳強忙道:“是,是,殿下……打算如何應對呢?”
  朱椿微笑,眼神閃爍著,轉眸之間,陡然殺機畢露。
  等這目光落在陳強的身上,這眼神又變得溫和起來,輕輕地道:“希望他們不要不識擡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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