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燕壘生

歷史軍事

《天行健》作者憑空架構了壹個戰爭時代,戰爭的慘烈,勇士的無畏,情節的萬變讓人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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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勢如破竹

天行健 by 燕壘生

2018-8-30 14:18

  風刀峽兩邊都是萬仞高山,山頂還蒙著厚厚積雪。如果在山頂伏有奇兵的話,那麽峽中的軍隊定然會死無噍類。只是這只是兵法上的看法而已,兩邊都是絕壁,要到山頂上設伏,不是人類所能,所以不必擔心。只是看著兩邊刀削似的峭壁,我仍然壹陣心悸。
  戰事勝負,有時僅僅是壹線之隔,冥冥中也有運氣在。假如風刀峽地勢不是如此險要的話,蛇人守住風刀峽兩邊的山頭,那我們插翅難越。蛇人自恃這個大本營是個絕險之地,卻正是這個天塹使得他們這壹仗幾乎無還手之力。
  “楚將軍。”
  小王子忽然在我身邊小聲說道。我扭過頭,道:“怎麽?”
  “回去之後,妳還是結婚吧。”小王子板著臉,似乎有些不樂意,但還是說著,“爹說了,妳為了姐姐守了那麽多年,心意已到,也不能耽誤妳壹輩子。”
  小王子覺得郡主已是我妻子,我必須要為她守節吧。只是安樂王有這般寬容,倒讓我想不到,當初郡主剛死時,他險些要把我砍了。我苦笑道:“怎麽說這個了?”
  “大哥說,他的十九妹溫柔賢淑,是妳良配。”
  小王子所說的“大哥”,就是當朝帝君。雖然帝君只是他堂兄,不過他們這堂兄弟似乎比親兄弟感情還好。帝君的十九妹,其實也是小王子的堂姐,不過先帝嬪妃極多,子女也多得我都記不全,在帝君看來,這種同父異母的長公主也沒有小王子更親近吧。在小王子看來,那位十九公主也僅僅是“大哥的十九妹”而已。我道:“我恐怕無福消受了。我誤了郡主壹生,哪還有這個心思。”
  小王子籲了口氣,道:“自然。十九公主壹張臉長長的,膽子又小,難看得要命,我也說配不上妳。”
  我暗暗壹笑。其實先帝雖然身體孱弱,但相貌堂堂,後宮嬪妃又都是絕色,那十九公主定然不醜,只是在小王子看來,他姐姐天下第壹,旁人哪裏比得上。而帝君要招我為駙馬,自然也有拉攏我的意思,如果不是這個帝君大哥有命,小王子恐怕死都不會說,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才說了。我道:“郡主雖已故去,但她仿佛壹直在陪伴我。小殿下,我這壹生,有了她,就足夠了。”
  小王子眼裏突然湧出淚水來,哽咽道:“姐姐……姐姐要是還在,那有多好。”
  看著他落淚,我心頭突然壹陣疼痛。這些話其實我也只是說給小王子聽聽而已,我平時想過郡主麽?也許,郡主壹直到死去仍然想著我,我卻有負於她了。
  我不想再說,道:“快走吧,別落下了。”我回頭看了看,現在風刀峽已過其半,甘隆他們想必也已進入峽中。有火軍團在最後震懾,丁亨利要動手的話,就唯有封住谷口壹途。
  又走了壹程,突然前面軍隊慢了下來。風刀峽甚窄,頂多只有四馬並行,前面壹慢,後面的又源源不斷跟上,峽中登時顯得擁擠。我皺起眉頭,道:“馮奇,去看看出了什麽事。”
  馮奇答應壹聲,剛向前去,後面忽然傳來壹陣巨響。
  這是神龍炮的聲音。我渾身壹震,轉過頭去。剛轉過身,只見壹騎快馬如飛而來。
  那是簡仲嵐。等他離得近了,我喝道:“出什麽事了?”
  簡仲嵐跑得急了,上氣不接下氣。他到我馬前,大口喘息著,道:“都督,是……是蛇人!”
  我本以為是丁亨利終於孤註壹擲,向我們發動進攻了,根本想不到是蛇人。我大吃壹驚,道:“怎麽可能是蛇人!它們是從哪裏來的?”
  簡仲嵐張了張嘴,又喘息著,馮奇從身邊解下水袋遞過去,簡仲嵐喝了兩口,順了順氣,這才道:“它們是從地底出來的。原來這裏有條暗河,這些蛇人竟然潛行地底,突然掘土出來。我們與共和軍也相隔甚遠,被它們打了個措手不及,甘將軍的火軍團損失慘重,有三分之壹被滅,神龍炮也丟了壹門。”他頓了頓,又道:“丁將軍的部隊正在整頓,也被打了個出其不意,損失不小。”
  我只覺壹股寒氣從頭頂灌下,嘴裏也壹陣發苦。千算萬算,還是漏算了壹著,那個天法師果然不是甘心受戮的,而我也到底輕敵了。地下有暗河,這並不是什麽無人知曉的秘密,但以人類的能力,是根本不可能從暗河裏行進的,所以我們根本沒往這地方想。豈但是我,丁亨利顯然也沒有料到這事,以至於失手。假如我們與共和軍精誠合作的話,甘隆與丁亨利肯定也是隊伍相接,不會有空隙被蛇人所乘,現在偏生留下這麽大壹個空隙,以至於兩方面都吃了個大虧。我道:“有多少蛇人?”
  簡仲嵐道:“大約在三千以上。”
  那條暗河看來不小,居然會有那麽多蛇人沖出來!如果是平地,地軍團兵力戰優,又有神龍炮與鐵甲車,自然穩操勝券。可是現在已被蛇人搶入風刀峽,我們縱有優勢兵力也發揮不出來。就算丁亨利現在幫我們,但蛇人在風刀峽中守禦,卻事半功倍。
  怪不得楊易如此輕易得手,這壹切都是那天法師的計謀!我只覺手足壹陣發涼,幾乎要栽下馬來。前面已被蛇人反擊堵住,後面又有蛇人沖擊,我不禁想起方才鄭昭所說的話。鄭昭要我當心腹背受敵,指的還是丁亨利,沒想到現在真的腹背受敵了,只是背後是蛇人。
  小王子也吃了壹驚,驚道:“楚將軍,現在該怎麽辦?”
  沈住氣。我暗暗道。天法師這壹手也已是最後的手段了,我不相信他還能再派出隊伍來。從暗河潛行,就算是蛇人,那也不是件好玩的事。我道:“我們本要擔心共和軍在背後下手,現在既然有蛇人塞在當中,那反倒不必擔心了。簡參軍,妳速速傳令,讓火軍團加速前進。”我見簡仲嵐有點擔心地看著前面,又喝道:“不必擔心前方,讓火軍團不要戀戰,風刀峽中馬上就要起風了!”
  簡仲嵐點了點頭,行了個禮道:“遵命!”帶轉馬又向回奔去。等他壹走,我喝道:“諸軍兄弟,依序加速前進!”
  現在前面已堵成壹團,雖然我說要加速,但速度仍然快不了多少。好在地軍團軍紀嚴明,到現在仍然沒有亂,可是如果前面擠的人太多,到時後面的人不斷過來,前面出不去,不亂也要亂了。我心急如焚,道:“小殿下,隨我上前去!”
  小王子精神壹振,道:“得令!”提起長槍緊跟著我過來。隨著上前,只見前面的士兵越擠越多,幾乎已擠成壹團。看番號,那是勇字營和壹些西府軍。我高聲喝道:“曹聞道!曹聞道在哪裏!”
  曹聞道還沒出來,倒是馮奇又奔了回來。他壹見我已上前,忙過來道:“楚將軍,是蛇人在反撲!”
  我道:“戰事如何?”
  “楊將軍正在守禦,只是蛇人已築起工事,壹時間也上不去。”他頓了頓,有些猶豫地道:“楚將軍,楊將軍正在征集敢死軍,準備以死相拼。”
  我的心又是壹震。由於我將火軍團放在了隊伍最後,楊易的先鋒軍沒有重炮支援,鐵甲車只能當活動的工事用了吧,而後軍正源源不斷前來,到了這時候也只能征集敢死軍了。
  小王子忽道:“敢死軍?楊將軍要肉搏麽?”他的聲音倒躍躍欲試,壹點也沒有害怕的意思,似乎巴不得自己也加入敢死軍去和蛇人肉搏。我哼了壹聲,還沒說話,馮奇道:“回小殿下,楊將軍是要讓敢死軍身背平地雷,去轟掉蛇人工事。”
  小王子臉壹下變了,道:“這……這怎麽可以,不是讓他們去送死麽?”他看向我,眼中已帶著些驚恐。
  要他自己上前線與蛇人拼殺,大概也不會怕成這樣。我嘆道:“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如果不犧牲掉壹些人,那麽恐怕所有人都活不下去。”
  小王子點了點頭,道:“也是。只是……”他的話沒有說完,身上卻打了個寒戰。大概想到壹個活人身背平地雷與蛇人同歸於盡,終究還是怕的。
  我不再與他多說,壹拎絲韁,高聲道:“曹聞道!曹聞道!”那些勇字營士兵忽地壹開,曹聞道在幾個親兵簇擁下乘馬過來。雖然勇字營現在擠得很緊,但壹分壹合,直如水波,曹聞道帶兵也有他的壹套,不是庸手。他到了我馬前,行了壹禮道:“統制,仁字營吃緊,信字營正在助攻,廉字營也已上前,曹聞道請命,請統制恩準。”
  我道:“不必了,外匏原不夠大,八陣圖活動不靈。再說有仁信兩營,不會出大亂子。曹聞道,妳讓諸軍依序加快前進,在風刀峽口布陣,迎接甘將軍到來。”
  曹聞道眼中壹亮,道:“統領,妳是要讓蛇人去吃峽中狂風?”
  我點了點頭,道:“蛇人在此突擊,本身便是拼死之舉。如果我們在峽中與蛇人膠著,正墮其計。現在唯有將計就計,不與它們戀戰。既然風刀峽有這名字,就讓利如快刀的狂風去收拾它們吧。”
  曹聞道回頭看了看,似乎還有些擔心,我喝道:“曹將軍,妳難道還不信楊將軍與陳將軍的能力麽?”
  曹聞道身子壹凜,在馬上直了直身子,又行壹禮道:“得令!”
  分派好曹聞道,我對小王子道:“小殿下,我們上前去看看吧。”
  小王子倒是精神十足,道:“楚將軍,要我們去戰鬥了?”
  我暗自苦笑。如果我和小王子也要短兵相接的話,那麽就是我們全軍覆沒之際了。小王子雖然槍術高強,卻似乎把心思全用到精修槍法上去了,兵法卻很粗疏。我道:“小殿下,為將之道,不在好勇鬥狠。我希望妳能成為獨當壹面的大將,而不是壹個只會拿槍拼殺的莽夫。”
  以小王子的身份,我跟他這樣說不免有點僭越了。但小王子沒有半點不快,喃喃道:“那,楚將軍,我們幹什麽?”
  “讓兄弟們都看到我們。”
  小王子詫道:“看到我們?就擺個樣子?”
  我微微壹笑,道:“正是。將者軍之膽。戰事瞬息萬變,壹旦分派下去,就不能隨心所欲的改變。作為主將,我們要相信將領的能力,自己要做的首先是讓正在廝殺的兄弟們知道,我們也不曾臨陣脫逃,二就是觀察戰事變化,好隨機應變。”
  小王子道:“這個就是為將之道吧?當初蛇人圍攻,大哥跟文侯大人都走上城頭,也是這個道理。”
  我道:“正是。不要小看妳站在前線,這會讓兄弟們增加百倍的信心。走吧,這裏有曹將軍,不會出差錯。”
  曹聞道做事也許有些莽撞,但他也同樣有個最大的優點,就是能夠不折不扣地執行我的命令。現在他麾下除了自己本營士兵,還有許多西府軍成員,讓曹聞道沖鋒只怕會手忙腳亂,但讓他防禦,卻大可相信。我高聲道:“曹將軍,這裏壹切都有勞妳了。”
  曹聞道還沒什麽,前方忽然又傳來連串炮響。這陣炮聲幾乎和當初文侯在帝都城外布下的地雷陣差不多了,大地被震得顫動,兩邊高山上也有些積雪被震得落下來。幸好風刀峽兩邊都是峭壁,積不起雪來,不然這壹陣震動足以引發雪崩,將整條風刀峽都埋了。
  這陣巨響讓我胯下的飛羽也晃動了兩下,小王子的坐騎更是打了個滑,險些便要摔倒。我正要過去扶他,小王子卻忽地將長槍往地上壹撐,壹下站定,道:“楚將軍,是楊將軍把蛇人的工事轟掉了麽?”
  我沒想到小王子的膂力也居然如此了得了,不由有些吃驚。小王子當真是可造之材,不愧身上有大帝的血脈。我道:“走,我們過去看看。”
  我們催馬上前,馮奇領著我和小王子的親兵隊緊隨在後。外匏原其實也並不算小,安頓下六七萬人綽綽有余,只是現在蛇人的反擊已奪走了外匏原的三分之壹,這才顯得擁擠了。我和小王子剛上前去,卻聽得壹陣歡呼,士兵們已蜂擁向前,這裏壹下子顯得開闊起來,壹眼看見“仁”字大旗下,楊易正坐在壹塊大石頭上看著前方。
  我和小王子走了過去。楊易看到我們,忙站了起來,行了壹禮道:“監軍,都督。”
  我道:“攻破了麽?”
  楊易點點頭,道:“損失甚重,蛇人防禦十分嚴密。”五德營中,楊易是對屬下最為和藹的壹個,稱得上愛兵如子,居然要出動敢死軍來死拼,楊易心裏壹定也十分不好受。
  我道:“乘勝追擊,擴大戰果,必須立刻將外匏原奪下。”
  現在外匏原人數太多,八陣圖無法布成,已成混戰之勢。到了這個局面,我們都不曾想到。事已至此,唯有將計就計,決壹死戰了。我擡頭看了看天空,不時有飛行機掠過。風軍團威力雖大,但飛行機上畢竟裝不了多少轟天雷,而且升空太多的話,飛行機十分危險,因此邵風觀也只能讓屬下輪番上陣。只是現在空中的飛行機也有數十架之多,邵風觀也已豁出性命,不顧壹切地冒險了。
  我和小王子找了個高處,讓馮奇將兩桿大旗插下,看著正步步推進的地軍團士兵們。小王子有些坐立不安,我知道他壹心想著要殺到前線去,但地軍團雖然擁擠,進退間卻壹絲不亂,如果他要上前只怕會打亂進攻的步驟,他不敢輕動,我也故意不去看他。
  蛇人的反擊仍然超乎我們的想象,顯然楊易也沒有料到蛇人到了此時居然還會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由於部隊犬牙交錯,風軍團已經不能發揮太大的效用,轟天雷的爆炸聲已漸漸稀疏了起來,顯得身後的炮聲更密。聽起來,曹聞道已陷入苦戰。我心中越來越急,風刀峽起風的時間已經漸近,如果曹聞道未能守住,被那批從地底河道殺出的蛇人突破,我們就要陷入前後夾擊的絕境了。只是越是這時候,就越要沈住氣。我繃緊了臉,讓自己臉上不露出焦急的神色,只是看著前方。小王子在壹邊不時抓耳撓腮,又想說,又不敢說。終於,他再憋不住了,小聲道:“楚將軍……”
  他話還沒出口,前面突然傳來壹陣驚呼,林立的旌旗也有壹片紛紛倒下。小王子嚇了壹跳,閉上了嘴再不敢說話,我也吃了壹驚,在馬上壹長身,伸手在眼前搭了個涼篷看去。
  是壹支蛇人突破了仁字營的防線!
  仁字營中也混編了壹些西府軍。以楊易的能力,指揮這些西府軍自然能如地軍團嫡系壹般。但外匏原不大,現在人又太多,西府軍雖然也受過八陣圖的訓練,畢竟與地軍團的八陣圖不太壹樣,楊易壹直在竭力保持陣勢,終究還是有了漏洞。我不由抓住了長槍,馮奇在壹邊驚道:“楊將軍把這些蛇人放了進來!”
  我道:“楊將軍正在苦戰,他是要我們來解決這些妖獸。馮奇,小心了。”
  這支蛇人的攻勢極盛,楊易果然了得,轉瞬間已將仁字營從中分開,給這批蛇人讓出了壹條道。那些蛇人數量並不太多,充其量不會超過百來個,它們的目的自然是要沖亂我們的陣腳。但楊易故意放它們過來,仁字營雖然仍在混戰,卻保持著混而不亂之勢。這些蛇人被放過來,固然我們也要面臨壹場惡戰了,但仁字營陣腳不亂,楊易仍然牢牢掌握著戰事的主動權。
  好壹個楊易,他是要讓我來幫他壹手。我提起槍,喝道:“小殿下,妳等的惡戰來了!”
  小王子精神壹振,手壹揚,長槍已架在馬鞍前。他高聲道:“楚將軍放心,管叫這些妖獸有來無回。”
  那些蛇人顯然也沒料到楊易會來這壹手,它們就像夾在削開的木頭裂縫中的楔子,本想將這木頭劈開,卻沒料到被仁字營給擠了出來。當它們殺到我們近前時,已經只剩了三十余個,沖在最前面的幾個蛇人眼裏還帶著茫然。
  我和小王子身邊的親兵加起來足足有兩百余人。這兩百多個都是從各營中精挑出來的槍術好手,小王子道:“楚將軍,現在可以殺上去了麽?”
  我正想說讓他守在後頭,但轉念壹想,道:“好吧,我們壹同上去。”
  小王子的鬥誌很是可貴,所有的監軍中,大概只有他壹個能夠在前線廝殺的。如果壹味不讓他廝殺,他這種銳氣只怕會越磨越鈍。
  小王子聽得這話,面上露出喜色,喝道:“上啊!”他壹帶馬,頭壹個沖了上去。我怕他有什麽閃失,壹催馬,緊隨在他身邊。現在蛇人就在我們跟前,戰馬只壹個沖鋒便到了那些蛇人面前了。小王子對著壹個最近的蛇人喝道:“看槍!”手壹送,長槍已刺向那蛇人面門。
  壹見他刺那蛇人的面門,我就知道要糟。蛇人與人不同,它們沒有坐騎,平時高度還不到馬鞍處,但壹旦昂起頭來,可以比我們坐在馬上更高。而蛇人由於身體細長,頭部更加靈活,要刺中蛇人的頭部相當困難。
  果然,那蛇人頭壹側,已閃過了小王子槍尖。它的右手也握著壹桿長槍,左手壹擡,已將小王子的長槍夾住,右手長槍猛地刺向小王子的坐騎。我生怕小王子有什麽閃失,正要沖過去,卻見小王子雙手將長槍壹扳,槍尖極快地壹伸壹縮,電閃雷鳴壹般已抽出那蛇人腋下,壹瞬間那蛇人兩臂都出現了壹個血洞。蛇人固然強悍,但也經不起這等重創,那蛇人的長槍壹下摔落在地,還不等它再動,小王子的長槍已在它前心重重劃了壹道。小王子的槍尖鋼口極好,磨得也鋒利之極,這壹槍更是使得如行雲流水,在那蛇人前心開了壹道尺許長的大口子。蛇人再厲害,此時也壹下撲倒在地,動彈不得了。
  小王子這幾招槍法使得大為高明,邊上幾個親兵齊聲喝了壹聲彩。小王子大為得意,道:“楚將軍,我這路交牙十二金……”
  他話未說完,壹個蛇人忽地躥了過來。這蛇人原本盤成壹堆,離小王子也有個五六尺遠,突然躥過來,速度快得驚人。它用的是壹把短斧,劈向小王子腰部。小王子話都沒說完,哪想到斜刺裏會沖出這麽個蛇人,臉壹下變得煞白。我離他較近,眼見不好,伸手將長槍硬生生擠到那蛇人斧下。那蛇人的大斧正劈在我的槍桿上,因為是斜著劈上,沒能劈斷,只是刮下了壹條木屑,斧刃沿著槍桿滑下,砍到了小王子坐騎的脖子上。那匹馬很是雄駿,被這壹斧砍得半條脖子都幾乎要斷了,連叫起叫不出來,便已向壹邊倒去。我不等那蛇人把巨斧拔出來,左手往腰間壹按,已取出流星錘向它右臂擲去。
  流星錘足以將人的顱骨都打裂,但蛇人的顱骨與我們不同,要硬得多,如果打這蛇人的頭,只怕只會讓它疼壹疼而已,因此我打的是那蛇人的手臂。現在我和那蛇人隔得甚近,這壹錘又已用盡渾身之力,流星錘如飛而至,打了個正著,我也聽得耳中傳來骨骼碎裂的聲音,便是那蛇人的臂骨已被我打斷。
  不等我高興,那蛇人左手忽地伸出,壹把抓住了流量錘。這蛇人動作靈便快捷,比壹般蛇人的動作起碼快得壹倍。它壹把抓住流星錘,已在腕上纏了幾圈,猛地往回拽去。我只覺壹股大力湧來,套著皮繩的左手仿佛隨時會被拉出來。但這流星錘是李堯天給我的,無論如何不能失去。我也顧不得壹切,伸手向回壹縮,想要不顧壹切拉回來。
  手剛壹動,壹邊忽地有壹槍斜斜刺出,那蛇人正在與我拼力,這壹槍來得突然,紮了個正著。那正是小王子,他的馬被那蛇人壹斧砍斷馬脖子,此時正倒在地上,小王子卻壹絲不亂,脫鐙跳下馬來,站在地上挺槍反擊。他這壹槍剛紮中,邊上幾支槍同時刺來,壹瞬間那蛇人已被刺得千瘡百孔。
  那正是小王子的親兵。小王子沖得太快,親兵隊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沖了出去。但小王子平時沒什麽事,有空就帶著親兵練槍,他的親兵隊個個槍法高強,出槍利落之極,僅僅是慢了壹點點而已。五六枝槍同時紮入,那蛇人力量再大也頂不住,登時氣絕。我抖了抖手腕,收回了流星錘,喝了聲彩道:“好槍法!”
  小王子大為得意,叫道:“楚將軍,我的槍法怎麽樣了?”
  他的槍法是很高明,但畢竟經驗太過不足,如果不是他的親兵及時趕上,與那蛇人步下相爭,只怕他會難逃此劫。只是現在我也不好說他,只是道:“為將者,戰馬與人當是壹體。”
  小王子臉沈了下來。他的坐騎被那蛇人壹斧砍死,他也知道方才確實是死裏逃生。我也不再和他多說,對馮奇喝道:“布陣。”
  我的親兵人數不過百余人,馮奇從腰間摸出壹桿號旗,在空中壹揚,幾乎壹瞬間,百余人已布成了壹個八陣圖。他們原本都是騎兵,現在由於地形所限,全都已經下馬,但動作卻快得如同壹個人。
  小王子正跳上邊上壹個親兵讓出的馬。他本來還有點不服氣,見此情形,大為震驚。我道:“小殿下,妳和我站在壹邊,不要妄動。”
  小王子點了點頭,帶馬靠過來壹點。他的騎術也可圈可點,這馬雖然不是平時騎慣的,但他掌控自如。本來我與陳忠聯手,壹以力,壹以巧,可謂天衣無縫,二對壹地殺起蛇人來真如砍瓜切菜,現在小王子和我是壹個路子的,和他聯手,恐怕發揮不出當時的威力。
  小王子倒壹點也不擔心。他的坐騎被蛇人劈死,此時鬥誌更盛,將長槍在馬上舞了個花,道:“楚將軍,我還是先上吧。”他見我要說什麽,忙道:“我會小心了,不會再隨便沖上去。”
  我點了點頭,道:“好吧,上去。”說著,壹催馬,已到了親兵組成的八陣圖後面。本來我們要五六個人才能抵住壹個蛇人,但八陣圖布成後,壹百人應付五十個蛇人已綽綽有余,何況這支蛇人已經不到四十個了。小王子再忍不住,帶著壹隊親兵壹下沖過來。這壹次他小心多了,不敢貿然沖上,只在外圍與落單的蛇人交戰。他槍法高強,那些蛇人沖不進八陣圖,原本就已驚慌失措,更不是他們的對手。
  戰事已成定局。我看了看戰場,楊易的仁字營已經占盡上風,壹邊陳忠的信字營在廉字營協助下,更是勢如破竹,不用多久定然能將蛇人徹底逐出外匏原,只是身後的廝殺聲仍然不斷。我扭頭對馮奇小聲道:“馮奇,妳去看看,曹將軍那邊戰事如何了。”
  馮奇點了點頭,撥馬向後跑去。蛇人的前後夾擊之策固然兇險,但計策畢竟不能決定壹切,在仁字營與信字營的力戰之下,蛇人的主力已被壓了下去,現在要擔心的也僅僅是曹聞道那壹邊了。我正看著,邊上壹個親兵過來道:“都督,邵都督求見。”
  我擡頭看去,只見邵風觀帶了兩個親兵騎馬過來。我迎了上去,道:“邵將軍。”
  邵風觀眼裏布滿血絲,臉上卻帶著些笑意,道:“楚兄,看來我們這壹戰是贏了。”
  我也笑了:“邵兄,幸虧有妳協助。”
  風軍團在戰事開始時起了很大作用。如果沒有他們的空中支持,主攻的楊易和陳忠兩營壹定沒那麽順利就占了上風。現在戰事已經膠著,風軍團也不能無限制地停留在空中,他們也可以休息了。
  邵風觀從腰間拿下壹個小葫蘆,扔了給我,道:“來,喝口酒提提神。”
  我接過葫蘆,道:“風軍團損失如何?”
  “我是派風軍團四子輪番出擊,每隊出擊兩次。只有壹架飛行機失事,落入裏匏原去了。”
  和任何軍隊壹樣,戰爭中總有將才脫穎而出。風軍團現在有四個最為出色的將領,恰好名字中都有壹個“子”字,其中壹個就是原來隸屬西府軍的趙子能,另外三個不知是誰。現在裏匏原仍是蛇人控制,落到那裏,自然再無生還之望。我不禁有些黯然。邵風觀對士兵也很愛惜,但他卻從來不和我壹樣為士兵的喪生而傷心,在他看來,上了戰場就只能自求多福,誰都有可能戰死。活下來,是運氣,戰死了,也是命裏註定。
  邵風觀大概也見到了我的表情,他帶了帶馬,靠到我跟前,道:“楚兄,妳那監軍小子可當真了得,呵呵,我也算開了眼了。”
  小王子正與幾個親兵圍攻壹個蛇人。他已不敢冒進,現在進退越來越顯得沈穩。他的親兵個個都是好手,以眾擊寡,那些蛇人更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們已殺了五六個,自己毫無損傷。現在楊易放出的那些蛇人已經大部被殺,剩下幾個只在作困獸之鬥,垂死掙紮而已。邵風觀喝了口酒,道:“總算有這壹天了。當初可是我們被它們追得四處逃竄,幾乎不知道生路在哪裏。”
  我道:“是啊。希望這壹戰結束,天下就能太平。”
  邵風觀鼻子裏“哼”了壹聲,沒說什麽。我也明白他的意思,蛇人即使被消滅了,戰爭卻仍然結束不了。與蛇人的戰爭像壹層迷霧掩蓋了我們內部的重重矛盾,當迷霧散去時,帝國軍與共和軍,甚至帝國軍內部的帝君與文侯這兩派勢力,只怕也會有沖突了。
  邵風觀像是自語壹般,喃喃道:“戰爭結束了,不知蒲武侯這壹次能不能回來。”
  我心中壹動。蒲安禮夫婦和壹個親王作為帝國軍的人質,在五羊城已經呆了好些年頭了,我幾乎要忘了這麽個人。對蛇人的戰事結束,他們回帝都的日程也就臨近了。那個親王還則罷了,蒲安禮資歷雖淺,但他畢竟是與文侯平級的侯爵,妻子是前任武侯的獨女,父親又是現任戶部尚書,掌握財政大權,可以說是現在朝中表面上勢力最強的壹對父子。這對父子壹定是帝君竭力拉攏的對象,文侯也不會放過他們。可是,帝君現在縱然已經今非昔比,但我還是覺得他的能力遠遠不及文侯。
  正想著,忽然壹邊的大旗發出壹陣“嘩嘩”的響動,邵風觀臉色壹變,道:“不好,起風了。”
  他的聲音有些異樣,風來得這麽快,看來他也根本沒想到。我也沒料到風居然說起就起,居然全無預兆,外匏原壹帶的天氣變化與通常相差太大了。我看了看天,天空中還有幾架飛行機。這陣風起得突然,那幾架飛行機原本組成編隊,此時壹下亂了陣勢。我道:“快讓那幾個弟兄回來。”
  風雖然大,也只有風刀峽裏才有危險,這裏的地面上只是比尋常風大壹點而已。但飛行機是在空中的,風勢變亂,四周又是萬丈絕壁,那些尚未降落的風軍團士兵會有危險了。邵風觀看著天空,道:“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了,讓他們自求多福,看他們的造化吧。好在是蕭子彥這小子領隊,希望他能鬥得過這陣大風。”
  風軍團四子中,其中壹個叫蕭子彥的。我看著空中那幾架飛行機,風勢越來越大,那幾架飛行機在風中就如斷了線的風箏壹般亂飛,看得出正在努力降落,只是極為困難。但那幾人技巧純熟,有幾次我幾乎要以為會相撞,卻在千鈞壹發之際擦身而過,化險為夷。
  正看著那幾架飛行機,小王子跑了過來,叫道:“楚將軍,那幾個蛇人我們殺光了!”
  他說得興高采烈,馬鞍前居然還掛了個蛇人的頭顱。我看著他道:“好,不要沖動諸軍陣腳,在此掠陣吧。”
  現在地軍團的攻勢極有章法,已經漸漸組織起地軍團最為擅長的“層濤擊”了。所謂層濤擊,就是將全軍分為幾組,如同海濤壹般交錯攻擊,楊易最為精擅。可以說到目前為止沒有哪種勢力能經受得住地軍團的這種攻擊。小王子殺了幾個蛇人,興致大高,見邵風觀擡頭看著天,也仰頭看去,道:“楚將軍,起風了,這幾個風軍團的弟兄怎麽還不下來?”
  我道:“要降落也是很危險,所以王爺嚴令我不得讓妳坐飛行機。”我知道他看到飛行機便又動了坐上去嘗新鮮的念頭,要是他突發奇想,說什麽要現在坐飛行機上去接應那幾個風軍團士兵,可真是添亂了。
  邵風觀忽然“啊”了壹聲,我忙擡頭看去,卻見壹架機翼下塗了鮫頭的飛行機已失去平衡,多半就是那個蕭子彥的座機,歪歪斜斜地向壹邊的絕壁撞去。壹旦撞上,不撞死也要摔死,邵風觀平時鎮定自若,此時卻也亂了方寸,大概這蕭子彥是他麾下愛將,縱然邵風觀嘴上說讓他自求多福,事到危急仍然關心。
  小王子也驚叫道:“不好……哎呀,還好!”卻見那架飛行機眼看要撞上絕壁,忽地壹折,竟然在空中壹個急轉,擦著石壁轉了過去。
  我手心捏了壹把冷汗,壹顆心剛放下來,邵風觀在壹邊重重喘了口粗氣,喝道:“好小子。”
  小王子忽然道:“邵將軍,妳的手!”
  我循聲看去,卻見邵風觀的手掌裏正有鮮血滴下。我吃了壹驚,還沒說話,邵風觀已苦笑了壹下,道:“楚兄,關心剛亂,讓妳見笑了。”
  他竟然是在不知不覺中,指甲掐破了掌心皮膚。我道:“來人,給邵將軍包紮壹下。”
  邵風觀擦了壹下手,道:“不礙事。楚兄,我得回去讓下面清出點地方來。蕭子彥這小子死裏逃生,若是降落時出個亂子,那才劃不來。”
  我道:“邵兄請便。”
  風已越來越大,旗幟幾乎都要被吹得直了,呼啦啦地作響。身後又傳來壹陣馬蹄聲,卻是馮奇疾馳而來。我見他的臉色也有些異樣,心頭壹沈,道:“曹將軍如何了?”
  馮奇到了我跟前,道:“稟楚將軍,曹將軍將那支地底冒出的蛇人消滅幹凈了。”
  我松了口氣。馮奇看來也明白他的樣子讓我誤會,道:“這地方真個匪夷所思,外面的風還能撐得住,壹入風刀峽,居然大得驚人。甘將軍走得算快了,可是最後還有十來個人沒有趕上,壹門神龍炮也沒來得及拖出來,起風時居然連這神龍炮都被卷得飛了起來,沒來得及出谷的幾個弟兄更是被……”
  他已說不下去了。小王子追問道:“怎麽了?”
  “連同那些被逼住的蛇人壹起,被壹下子撕扯成血沫了。”
  我心頭也是壹涼。如果不是楊易的進攻卓有成效,我們會有大半被封在風刀峽裏進退不得,這壹陣大風便會令我們損失大半。這也是蛇人壹直龜縮谷中不敢外出攻擊的原因吧,蛇人自恃天險,可就是這天險令它們陷入了絕地。
  天命有歸,非戰之罪。我又想起當初路恭行死前說過的這八個字。有時,勝負並不決定在指揮官的能力上,更決定於壹點點不可捉摸的運氣。不管怎麽說,現在已經起風,我們沒有了後顧之憂,更可以全力向前了。
  我在馬上長了長身,道:“好,吹號,發動總攻!”
  這個命令說說容易,要做卻難。我壹直就在等待著的這個機會,現在終於來了。現在,才是決定勝負的最後壹戰,如果我們敗了,外面的丁亨利無法趁機攻進來,也就失去了坐收漁人之利的機會。而共和軍並沒有獨立攻擊蛇人的實力,這壹次遠征伏羲谷,也可以說是人類消滅蛇人的最後壹個機會。失去了這個機會,帝國與共和軍聯手與蛇人相抗這麽多年取得的成果都將毀於壹旦。丁亨利不是平庸之輩,壹定看得到這個後果。要破解他對我們的異心,這也是唯壹壹個方法。
  我實在不願意再有戰爭了。從違背文侯的命令開始,我壹直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帝國與共和軍要麽壹塊兒壹敗塗地,要麽就只能合作。而我總覺得,丁亨利壹定也有這樣的想法。何從景壹定命令他向我們下手,而他也在千萬百計地避免這個後果。現在有這樣的戰果,我倒覺得那是我和丁亨利默契的成果。
  總攻號吹響後,原本就已占了上風的各營都為之精神壹振。也許,每壹個人都已看到了勝利的前景了吧,現在的攻勢幾乎可以以“瘋狂”來形容。地軍團各營像潮水壹樣壹波又壹波地攻擊,先前每前進壹步都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現在卻壹舉突破了裏匏原和外匏原的交界口,前鋒壹舉殺入裏匏原了。
  小王子看得心癢難耐,不時看看我,準是要讓我下命令讓他領軍殺進去。只是現在軍心已然振奮到了最高點,他上去只是徒勞冒險而已,並沒有太大的用處。我故意不看他,只是帶著馬看著諸軍沖殺。
  這時壹個親兵道:“都督,曹將軍來了。”
  曹聞道正和幾個親兵隨眾過來。在他邊上的,是壹只手打著繃帶的甘隆。我忙迎過去道:“甘將軍,辛苦妳了。”
  曹聞道是地軍團嫡系,甘隆卻是助攻的客將。這壹波攻擊火軍團損失最為慘重,追究起來,我讓火軍團擔任後衛,難辭其咎。甘隆卻沒有半分怨恨我的意思,在馬上單手行了壹禮,道:“楚將軍,末將無能,令都督失望了。”
  我道:“甘將軍,妳們為國犧牲,豈是無能。火軍團的弟兄損失如何?”
  甘隆苦笑了壹下,道:“損失了近壹半。這壹戰,末將實在無顏面對畢都督。”
  火軍團來了三千人,這壹戰大概損兵壹千二三百,回去後畢煒壹定會借機彈劾我救援不力。只是現在我也不願多去想這些,我與畢煒不睦是我們兩人的事,火軍團的士兵壹樣是同甘共苦的帝國軍兄弟,甘隆為了這壹戰做出了這麽大的犧牲,壹樣令我感激。如果沒有火軍團殿後震懾,恐怕丁亨利在我們進入壹半時就會發動攻擊,讓我們腹背受敵吧。我道:“甘將軍,死者已矣,現在妳們好好休息壹下吧。”
  甘隆精神壹振,道:“楚將軍,甘隆尚有壹戰之力。現在還有四門神龍炮,還不曾好好開過火,讓我們上吧。”
  裏匏原比外匏原大得多,蛇人恐怕在裏面建築有工事。這種攻堅戰有火軍團助陣,能夠事半功倍。我想了想,道:“好吧。只是這壹戰,恐怕不決出勝負就不會結束了。”
  甘隆爽朗地壹笑,道:“男子漢大丈夫,死則死爾。能死在對蛇人的最後壹戰裏,那是做壹個戰士的光榮,請都督成全。”
  他並不屬於地軍團,但現在他也稱我為“都督”,那是把自己也納入地軍團裏的意思了。我看著他,心裏壹陣激動。不管怎麽說,畢煒雖然與我不睦,但兩軍合作時他仍然全心全意。助攻的火軍團由這個與地軍團關系最好的甘隆指揮,就已表明了他沒有掣肘之意。我點點頭道:“好,大家要小心點。曹聞道!”
  曹聞道壹直在邊上插不上嘴,聽得我叫他,他拍馬過來道:“末將在。”
  “妳協助火軍團的弟兄進攻,保護之責,由妳全權指揮。”
  協助火軍團的還有壹部分廉字營。但地軍團中的士兵訓練有素,能夠任意調動,即使是臨時整合,也如同壹個營壹樣。曹聞道不多說什麽,只是在馬上直了直身子,行了壹禮道:“得令。”
  兵鋒如刀,壹往無前。外匏原裏已是喧天的呼吼,即使是風刀峽裏尖厲的風聲也壓不下去。身邊不時有掛彩的士兵走過,但壹個個卻意氣風發,仿佛這點傷根本不在話下。不知是什麽人又唱起了那支《國之殤》:
  身既死矣,歸葬山陽,
  山何巍巍,天何蒼蒼,
  山有木兮國有殤,
  魂兮歸來,以瞻家邦。
  低沈而渾厚的歌聲在山谷回蕩,悲壯豪邁,可是聽來又帶著壹股森嚴的殺氣。平時聽到戰士唱這首歌,總覺得有種視死如歸的激越,讓人熱血沸騰,現在卻聽得渾身冰涼。
  在他們心目中,壹定都覺得這是最後壹戰了吧。打完這場仗,只要還能保住性命,就能安享太平歲月了。如果帝國馬上就與共和軍兵戎相見的話,他們發現渴望著的太平仍然遙遙未及,還能有這麽高的士氣麽?
  我不知道。明明勝利在望,我卻感到了壹種說不出來的失落和迷惘。明天,對於我來說已是壹個猜不破的謎語,我幾乎不敢去面對這些英勇無畏的戰士。很多時候,我總想著,假如我戰死在疆場之上,也許會是個更好的結局吧……
  “都督。”
  壹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沈思。我定了定神,只見簡仲嵐騎馬立在我身前。我道:“簡參軍,火軍團都撤完了麽?”
  簡仲嵐跑得急了,喘息也有些粗。他道:“都督,楊將軍的前鋒進展極速,只是身後要不要守禦?”
  現在風刀峽中狂風大起,根本不可能有人穿行的,簡仲嵐擔心的是明天共和軍趁風停時沖進來,打我們個措手不及吧。我笑了笑,道:“不必了。”
  簡仲嵐有些遲疑,道:“錢將軍他……要是他不能及時趕到的話……”
  我道:“放心吧,錢將軍非等閑之輩。”
  如果我派兵守在端口,丁亨利真要動手的話,只怕會認為我已有防備而采取持重觀望之策了。現在我們已經攻入裏匏原,駐軍不是個問題,如果丁亨利要動手,那麽他動手越早就越為有利。義字營的實力不如共和軍,但丁亨利派兵掩殺我們後方,留在外面的就不是擁有壹萬兵力,並且有鐵甲車的義字營的對手。到時共和軍的背信棄義就只會自食其果,反是他們腹背受敵了。我提前壹天發動進攻,也正是為了配合錢文義的進程。按照約定,明天就是錢文義抵達的日期。
  簡仲嵐沒再說什麽,只是道:“都督,有壹件事。”
  我不知道到了這時候他還要說什麽,道:“什麽?”
  簡仲嵐咬了咬牙,道:“共和軍的炮火射程,似乎能夠達到七百余步。”
  他的話如同石破天驚,我不由驚叫道:“什麽?”神龍炮能打到兩百步左右,先前我設計故意誇張的神龍炮的射程,讓丁亨利誤以為神龍炮有四百步射程,因為我覺得共和軍的神威炮出現得比我們晚,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比我們更遠。就算萬壹共和軍有奇才異能之士殫精竭慮地研制,他們的神威炮頂多也就與我們相等吧,我誇張到四百步射程,足以威懾住丁亨利了。可是簡仲嵐居然說他們能打到七百余步遠,實在讓我震驚。
  簡仲嵐道:“我在甘將軍營中時,蛇人正在風刀峽與我們纏鬥,我們邊走邊退,大炮無暇發射,發的只是壹些小炮。但其中我曾見山壁中了壹炮,擊得山石粉碎,只有那種巨炮才有這等威力。這炮子是從谷外射來的,當時我們已入風刀峽有壹程了,約摸距谷口六七百步,這壹炮只可能是共和軍放的。”
  我遲疑了壹下。如果簡仲嵐的話屬實,那麽共和軍的神威炮竟然比帝國的神龍炮威力大了三倍有余。壹旦開戰,神龍炮幾同壹堆廢鐵。我想了想,道:“妳沒看錯麽?”
  簡仲嵐道:“這壹炮絕對沒錯。只是奇怪的是,共和軍只放了這壹炮,大概見我們與蛇人糾結在壹起,後來就沒有放炮助攻了,所以我也有點不敢肯定。”
  不,那並不是助攻,而是示威吧。我的心底壹陣涼,也許丁亨利是被我的誇張騙過了,但他也用這壹炮告訴我,神龍炮並不足以阻擋他們的神威炮。而他們有了這麽大威力的巨炮,仍然堅持由我們主攻,不言而喻,就是擺明了他們早就準備在我們後面動手的意思。可是,這樣壹來丁亨利發這壹炮的用意又顯得模糊了……
  我的心頭突然壹疼。丁亨利的用意很明白,他並不想與我交戰,這壹炮是給我壹個信號,希望我能懾於他的武力而投降吧。他並不是嗜殺成性的人,但迫於命令,不得不對我們動手,所以用這信號來告誡我。
  我搖了搖頭,喝道:“別想這些了。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了那時候再想對策不遲,現在是趁熱打鐵,壹舉攻破蛇人的巢穴!”
  像是應驗我的話,前面陡然發出壹陣震天似的歡呼,想必楊易的前鋒又已得手。我看了看周圍,已沒有多少人了,道:“走吧。”
  小王子早已急不可耐,但這次他壹直沈住了氣,聽得我這樣說,猛地壹拍馬,沖出壹程又覺得不對,勒住馬在前面等著我。我壹抖絲韁,道:“還等什麽!”
  我的親兵隊全部是騎兵,走得自然要快得多。外匏原呈壹個狹長的橢圓形,前後有二裏許,我們本就已在中間,再壹加鞭,片刻就已沖到外匏原與裏匏原交界處的關口處。現在地軍團基本上都已殺入了裏匏原,後面只有輜重隊在打掃戰場。輜重隊比我們的速度慢得多,輜重隊還沒抵達交界,這裏滿地都是死屍,不少帝國軍與蛇人是纏在壹起死去的。即使死了,我耳中似乎仍然聽得到這些戰死的士兵死前的怒吼。此時我也顧不得這壹切了,又加了壹鞭,飛羽真個如飛壹般向前沖去,幾乎壹瞬間便已到了那關卡前。
  剛壹過關卡,眼前豁然開朗。裏匏原要大得多,現在已近黃昏,外匏原開始昏暗起來,裏匏原卻還沐著夕陽的余暉,要明亮許多。以至於壹過關口的瞬間我眼前有短時間的模糊。我把手搭在眼前,剛仔細壹看,只覺壹股寒氣從腳底升起,前額也“嗡”的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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