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行健

燕壘生

歷史軍事

《天行健》作者憑空架構了壹個戰爭時代,戰爭的慘烈,勇士的無畏,情節的萬變讓人把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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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壹切苦厄

天行健 by 燕壘生

2018-8-30 14:18

  蛇人已經開始集結。從城頭望去,壹裏外的蛇人陣營裏,塵土飛揚。下過壹場雨,按理不太會揚起塵土來了,可有那麽多灰塵揚起來,只怕集結的蛇人已會聚了西北兩門的蛇人軍了。
  我再也按捺不住,等把拉吊橋的繩索綁好,我沖到武侯跟前,跪下道:“君侯……”
  他看了看我,喝道:“楚將軍,起來!妳腰間刀名叫什麽?”
  “刀名百辟。”
  “刀名百辟,當辟壹切情。妳是軍人,在戰場上,就只能無情無義。”
  我被武侯喝得有些擡不起頭。慢慢站起來,只見遠處的蛇人已經開始向城下進發。
  武侯是為了消滅蒼月公,才有意讓那內奸放出消息吧?可是這樣做實在太背信棄義了。在會議上,武侯還曾信誓旦旦,說是安危皆在武侯身上,轉眼間便要將蒼月公全軍扔給蛇人。即使蒼月公罪大不赦,我仍是不忍。
  武侯這時聲音也平和了壹些,道:“楚將軍,妳去守好自己的崗位。要知道,戰陣上,絕容不得心軟的。”
  我剛回到自己那壹邊,這時,城外壹騎向城門飛馳而來。那正是蒼月公,他原先在隊營最前方,大約共和軍後軍報告了他消息,他馬上趕過來的吧。到了護城河邊,他壹把勒住坐騎,叫道:“唐生泰!妳這是什麽意思?”
  武侯是叫唐生泰麽?我甚至從不知道。帝國軍上下,壹律稱他為君侯,誰敢叫他名字?也許,在武侯自己心中,這名字也已淡忘了。他在城頭探出半個身子,道:“蒼月,妳作法自斃,還要嘴硬麽?”
  蒼月公在馬上渾身壹震,道:“我怎麽作法自斃了?妳這話是什麽意思?”
  武侯仰天壹笑,道:“妳早有死誌,想以五千人馬借開路之名,將蛇人引入城中,妄圖使我全軍覆沒,妳道妳瞞得很好麽?卻不知在妳壹來向我獻此計時,便有人告訴了我妳的底細。”
  撤軍路線多半是蒼月公提議,那我們多半猜得到。可蒼月公實際想的,竟是這個主意麽?我渾身壹抖,看了看站在我身邊的金千石他們,他們也都壹凜。
  如果蒼月公確有此意,那麽他在蛇人攻來時,只消用這五千兵堵住城門,讓我們拉不起吊橋,關不上城門,蛇人便會如潮水般湧入。那時,城中哪裏還守得住?
  我越想越怕,只待不信,卻見城下的蒼月公面色壹下轉得煞白,竟是啞口無言。
  那是真的!
  武侯還在道:“妳這條舍身苦肉計瞞得過陸經漁,卻瞞不過我。妳也不必想會如何泄露這消息,世界萬事,總沒有不透風的墻。”
  這時,共和軍中有兩個軍官忽然甩蹬離鞍,跪在護城河邊,向城上叫道:“君侯大人,那是蒼月叛賊的主意,我們根本不知。君侯大人,妳放我們進城吧,我們願加入帝國軍,為帝國效死力。”
  他們不停地說著,但我知道,那絕不會有什麽用的。武侯道:“蒼月,妳自是瞞著自己的部下。妳創共和,號稱壹切為民,將這五千人送死,可也是為了他們麽?借異類之力來殺同族,這也叫壹切為民?哼哼,這五千人馬可都是妳害的。”
  蒼月公垂下頭,壹言不發。
  忽然,壹騎從營中直沖過來。這人手中拿著壹把斬馬刀,壹到蒼月公身邊,喝道:“反賊!”
  他的吼聲極是響亮,只是現在也不知喊誰的。他到了蒼月公身邊,壹刀揮起,刀光壹閃而過,那兩個跪著的共和軍士兵登時身首異處。長刀掠過,兩道血柱直噴上來,灑了壹地。
  這人道:“大公!我們願為大公死戰到底,求大公發令,我等攻城!”
  他們回身攻城的話,自然不可能攻得上來的。但蛇人正在沖殺過來,只怕我們這趟守城會極為艱苦,而這五千共和軍更是腹背受敵,轉眼必死。我正有點惴惴,只聽得雷鼓的聲音又在城頭響起:“叛匪攻城,諸軍準備,不得有誤!”
  這時,蒼月公忽然擡起頭,揚聲道:“我軍聽令。有願逃生者,馬上繞城逃生,不得攻城。”
  他是要和蛇人決壹死戰了?這當然不是想僥幸擊退蛇人來邀功,就算他能擊退蛇人,武侯同樣會發軍將城外的余部斬殺。他這麽做,也許也只是不願再同類相殘了吧。共和軍中靜了靜,忽然爆發出壹陣巨吼:“願為大公效死!”
  武侯這時又道:“蒼月,願妳死得像個大丈夫的樣子,我來為妳壯行。”
  他從懷裏摸出了壹支鐵笛,吹起了那支充滿了殺氣的《馬上橫戈》。笛聲嘹亮遏雲,如壹柄長劍,直插天際。蒼月公拱了拱手,道:“唐生泰,今日我戰死沙場,他日,妳必也當死於刀劍之下。”
  武侯沒有回答他,只是吹著那支《馬上橫戈》。就算只是聽著,也覺金戈鐵馬,劍氣縱橫。蒼月喝道:“共和軍的好男兒,隨我上!”
  他拍馬向前沖去,共和軍的掌旗官也緊跟在他身後。不知是共和軍中哪個人,大聲唱起了共和軍的那支葬歌:
  豪情沖霄上,
  登高望,
  江山萬裏何蒼莽,
  好男兒,
  豈懼青山葬。
  登時五千共和軍幾乎人人都在放聲歌唱,歌聲響徹雲霄,已將武侯的笛聲淹沒了。我眼底壹酸,不自覺的,眼眶也有些濕潤。
  那又是我的婆婆媽媽吧?可是,我卻有點驚愕地發現,武侯將鐵笛移開唇邊,右手也輕輕地抹了抹眼眶。
  不論蒼月公有什麽打算,他最後這般視死如歸,也不失氣概。
  這時共和軍的先頭部隊已在離城四百步外和蛇人開始了接戰。殺聲震天,那些共和軍多半也好久沒吃飽了,也許是必死的決心才爆發出這等力量,壹時間,兩支軍隊交纏在壹處,塵煙滾滾,幾乎看不清裏面是什麽樣子。
  蛇人還在不停地從營中沖出。那大概已是另外諸門的蛇人軍趕來增援。過得沒有多久,那支共和軍的葬歌已漸漸弱了下來,但那面共和軍的大旗還在煙土中翻舞,不曾倒下。
  地上,血流成河,甚至流過了數百步,有壹些流入護城河裏。
  這五千共和軍已是全軍覆沒了吧?
  武侯仍是鐵柱壹般站著,壹手扶著雉堞。這時,壹個傳令官道:“君侯,陸將軍求見!”
  武侯擡起頭,陸經漁已是搶上城來。他壹定是火急趕來的,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壹到武侯跟前,便壹下跪倒,道:“君侯,為何不救蒼月公?”
  武侯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道:“經漁,妳還是心腸太軟。”
  陸經漁道:“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什麽只讓共和軍在城外與蛇人交戰?”
  武侯沒再看他,他身邊的壹個護兵道:“陸將軍,蒼月妄圖以己軍為餌,誘蛇人攻入城中。他的計謀被君侯看破,此時已走投無路,只得獨自接戰。”
  陸經漁像木偶壹般跪著,似也被這話驚呆了。武侯道:“經漁,妳空有異人,卻還是輕信。此病不除,妳終生難成名將。”
  陸經漁忽然哽咽道:“君侯,經漁萬死,此事尚不知然否,請君侯從長計議,不要偏聽壹面之詞。”
  武侯喝道:“經漁,妳還執迷不悟麽?起來!擅離職守,可是大罪。”
  他看著正在與蛇人作最後死戰的共和軍,嘆道:“此事傳出,只怕南疆永無寧日。蒼月,妳當真了得,便是死了,還要收買人心。”
  我又是壹凜。蒼月不攻城而攻蛇人軍,難道並不是因為他不忍同類相殘,而是以自己的死來給共和軍收買民心麽?的確,若他真的是願與我們聯手共抗蛇人,就不該定這等苦肉計了。他恐怕自知必死,若是反攻城池而死,最多得到幾分稱贊,而死於蛇人卻能讓南疆萬眾歸心。南疆人聞此訊,多半更會同情共和軍。到時只怕更要兵連禍結,我們要掃清共和軍殘部也更加困難了。
  可是,聽著那邊正在漸漸稀疏的歌聲,我除了知道蒼月公的真正用心後對他那種深謀遠慮的佩服,更多的卻只是驚惶,卻仍然無法痛恨蒼月公。此時,即使明知逃得壹個便是將來平定南疆多壹分困難,我也只是希望能多逃出幾個共和軍去。
  蒼月公的死,也仍是壹條苦肉計啊。只是他大概把帝國軍想得也太強了,我們到了今天,能否回到京都還仍是個未知數,要平定南疆,大概也是句遙不可及的空話。
  此時,那面共和軍的大旗終於倒了下來,灰塵也漸漸散去。遠遠望去,屍橫遍野,到處是共和軍的人馬屍首。我們盡管置身事外,也仍然看得驚心動魄,有壹些帝國軍士兵甚至在低聲哼著那支共和軍的葬歌。
  武侯的臉上也似老了許多。陸經漁跪在壹邊,壹句話也不說。此時便是武侯回心轉意也沒用了。我在壹邊看著直直跪著的陸經漁,心裏卻有更多的疑雲,暗自整理著思緒。
  鄭昭到底是個什麽角色?聽武侯的話,他準是向武侯密告過蒼月公的詭計。可他是陸經漁帶來的,為什麽不對陸經漁說呢?若陸經漁不把蒼月帶回來,豈不是不會節外生枝了?
  他到底是什麽人?我身上也不禁更有寒意。他絕不會是自稱的只是尋找白薇的下落那麽簡單,而且,他自稱是共和軍中壹個下級軍官,而白薇卻是七天將之壹段海若的女兒,如果他真是個下級軍官,又怎麽會認識白薇?
  我越想疑點越多,可是,現在他已經不在了,只怕將來也再見不到這個人。我不禁壹陣後悔,當初實在不該將他如此輕易地放走。
  這時,武侯道:“經漁,妳速回防區,準備著班師吧。”
  陸經漁擡起頭,道:“君侯……”
  他像是有滿腹話要說,可壹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了。武侯長嘆壹聲,道:“回去吧,明日再商議班師之事。”
  陸經漁站起身,身上的戰甲也發出了壹陣輕響。他向武侯行了壹禮,走下城去。
  即使知道他中了蒼月的苦肉計,可在他走過我們時,我們仍然默默地向他行了壹禮。
  蒼月最後的戰死,讓我們都不由得產生了幾分敬意。陸經漁的中計,也讓他的神人光輝散去了不少,可我們卻更尊敬他了。
  英雄生在這個動蕩的時代,是壹種幸運。可是,在這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那些無辜的百姓難道不是太不幸了嗎?時勢由英雄主掌,在攻守殺伐間,那些平民只能成為英雄們建功立業的基石,甚至,連個人都不能算。蒼月在定下這苦肉計時,想過他那五千人馬都會成為他的殉葬麽?而武侯為了破他的苦肉計,同樣把這五千人當作隨時可以抹去的灰塵。
  也是,壹個不是英雄的陸經漁,更是這個時代所要的吧。
  看著陸經漁的背影,我壹陣茫然。
  這時,武侯喝道:“楚將軍!”
  我猛地壹驚,走到他跟前,跪下道:“末將在。”
  “妳隨我去中軍。”
  這兒難道不用守了麽?還有什麽事比抵禦蛇人更要緊的?我也不敢問,只是道:“末將遵命。”
  武侯走了下去。我揮了揮手,帶著龍鱗軍跟在他身後。下了城,武侯騎上坐騎,對已在武侯坐騎邊下馬施禮的路恭行道:“前鋒營路將軍,此處由妳全權負責,若蛇人敢攻城,務要將其擊潰。”
  武侯分派了守城諸將,扭頭對我道:“楚將軍,快上馬。”
  武侯到底有什麽事要做?我看著武侯在馬上的背影,心中也更是茫然。我不知道武侯到底想要做什麽,但他所定下的策略,多半也不會錯。不管怎麽說,蒼月已真正戰死,壹場隱患也已消於無形,現在的首要之事便是如何撤退。可蛇人便在城外,眼見便又要發動進攻,武侯又為什麽不親臨前線指揮?這是很反常的事。
  武侯的馬在最前,身後只有他的那個形影不離的親兵大鷹小鷹緊跟在後。我突然才意識到,武侯的親兵隊並不曾全帶在跟前。
  武侯的親兵雖然不像大鷹小鷹壹樣,緊跟著武侯,但武侯外出,也必定跟隨其前後,這次親兵軍帶出來的好像不到百人,而武侯的親兵隊從南征以來,只陣亡過兩個,照理還有近百人才對。
  可是,跟在武侯身邊的,大約只有七八十人。
  快近中軍時,武侯身邊的那個不知是大鷹還是小鷹的親兵忽然拍馬加快了步子,追上武侯道:“君侯,好像有些不對。”
  武侯轉過頭道:“有什麽不對?”
  “血腥氣很重。”
  血腥氣?我嗅了嗅空中,可什麽也聞不到。正想著是不是那個大鷹還是小鷹是不是有點太過敏了,武侯道:“小鷹,妳聞得對麽?”
  “沒有錯,血腥氣很新鮮,是剛才死的。”
  武侯扭頭對我們道:“大家要萬分小心,只怕情況有變。”
  我有點莫名其妙,不知武侯說的小心是什麽意思。這時,已到了武侯的營帳,可是武侯沒有下馬,只是對守帳的兩個親兵道:“有什麽人走過?”
  那兩個親兵正伏在地上行大禮,聽得武侯詢問,壹個擡起頭道:“君侯,沒有人啊。”
  “壹個人也沒從門口走過?”
  那個親兵道:“沒有。”
  武侯跳下馬,回頭道:“刀槍都出鞘,小心,那內奸便在中軍!”
  我猛地驚醒過來。武侯原來是來捉拿那內奸的!怪不得在城頭大鷹曾來稟報,說什麽“果然是他”的話。這內奸在中軍營盤中,難道真是高鐵沖麽?他們這批參軍都不上第壹線的。可如果要捉拿他,要那麽大陣勢做什麽?
  我跳上馬,搶上前道:“君侯,我們要捉誰?”
  武侯哼了壹聲道:“高鐵沖!”
  我的身子不由得壹震。盡管我已經在懷疑他了,可從武侯嘴裏說出來,我還是不由自主地震驚。我道:“君侯,會不會弄錯了?高參軍怎麽會是內奸?”
  “我本也不信,但大鷹已親眼見他放那只鳥飛走,他不是內奸,還會有誰?”
  武侯大踏步向前走著,前面是十幾個武侯的親兵守在壹座帳篷外。看見武侯過來,他們都跪了下來,道:“君侯。”
  “他沒出去麽?”
  壹個親兵道:“沒人出去過。”
  武侯又重重地哼了壹聲,向那帳中喝道:“高鐵沖,快出來見我。”
  帳中沒有回答。我帶著龍鱗軍圍住那帳篷,心中不由對武侯佩服之至。蒼月想用苦肉計來引蛇人進城,沒想到他的計策從頭至尾已在武侯掌握中,最終只得與蛇人拼到死。而武侯卻借用他來使這壹箭雙雕之計,既除去了蒼月公,又借這假消息瞞過了高鐵沖,逼得高鐵沖白天就去放鳥傳消息,以至於自己也身份敗露。
  高鐵沖是內奸的話,只怕他已經有好幾次向蛇人傳消息了。黑夜中放出鳥去,既看不清,別人也不知道是誰放的。可是這壹次中軍全在城頭,又說走就走,高鐵沖要報告消息,那也只能白天將那鳥放出來。
  武侯的策略壹環扣壹環,讓人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高鐵沖敗在武侯手裏,也不冤吧?
  我正想著,不知是大鷹還是小鷹,已在沖著那帳篷道:“高參軍,妳快出來。”
  裏面還是沒有聲音。武侯向我點了點頭,我忙迎上去,道:“末將聽候吩咐。”
  “妳去將高鐵沖捉出來,死活都行。”
  “是。”
  我跳下馬,道:“隨我過來。”
  金千石帶著的龍鱗軍中哨壹直緊跟在我身後,他們也紛紛跳下馬,我從馬上取下長槍,道:“高參軍,妳快出來。”
  裏面沒有聲音。我伸過長槍,壹下挑開帳門,金千石他們也手綽長槍,成半圓形圍住了帳篷門。這等如臨大敵的架式,好像帳篷裏藏著蛇人壹般。
  難道高鐵沖真藏著個蛇人麽?恐怕不會。在中軍營盤裏,他藏得再好也馬上會被發現的。
  帳門壹開,只見壹個頭上戴著大帽的人坐在床沿上,胸口插著壹柄短刀,竟已是死去多時了。
  那是高鐵沖麽?我慢慢靠近,道:“高參軍,是妳麽?”
  高鐵沖足智多謀,我也知道的。若他自知難逃,若是設下這個自盡的局來做最後的抵抗,那我正是首當其沖。現在貿然逼近,可是不智。
  我慢慢地靠近,槍頭不離他上身,若高鐵沖壹旦暴起,我便壹槍刺中他肩頭。武昭在教我們槍術時說這叫懶龍舒爪槍,槍尖靠近人三尺後,不管那人動作有多快,也閃不開槍頭的威力了。
  槍尖慢慢地移近高鐵沖那大帽,剛碰到帽沿,我手腕壹壓,手臂發力,那頂帽子輕輕巧巧地挑了起來。
  裏面,是壹張蒼白無血色的臉,死了很久了,赫然是高鐵沖的那個護兵。
  高鐵沖走了?我正自壹驚,金千石忽然和另壹個龍鱗軍猛地沖上來,我壹時還不知他們要做什麽,只覺頭頂壹股厲風撲下。我擡頭看去,只見壹個人猛地沖下,如同疾風壹般,壹把如人手肘般長的短刀正劈下我頭頂。
  受到偷襲也不是第壹次了,可這人的襲擊無聲無息,我剛才壹點感覺也沒有,現在哪裏還閃得開?我也不由嚇得怔住了。
  這時,金千石和另壹個龍鱗軍的長槍已從我背後刺來,我只來得及壹低頭,只聽“當”壹聲,脖子後壹陣涼意,待擡起頭來,只見那個偷襲者幾乎同落下來時同樣的速度又退了回去,剛才那壹刀被金千石他們兩支槍擋了回去。
  難道這也是個蛇人?但是帳篷中雖然暗,我還是看得清,那是個有兩條腿的人,比較矮小,看樣子正是高鐵沖。我將槍向後壹縮,喝道:“中!”
  槍向著那人,猛地射出。
  我的投槍雖然比不上沈西平,但也不會太弱。這壹槍壹旦出手,槍尖破空之聲發出壹聲尖利的嘯鳴。眼看馬上要把那人射個對穿,那人輕輕巧巧地讓開,長槍穿透帳篷飛了出去,根本沒碰到他。
  好本事。我也不由贊嘆。只是現在他已走投無路,本領再高,也不會是這三百多龍鱗軍的對手。
  金千石在邊上塞給我壹把長槍,我接槍在手,道:“是高參軍吧?妳現在棄械投降,還是上策,不然定是死無葬身之地。”
  在帳篷頂上,高鐵沖的臉也看不清,也不知他在想什麽。忽然,我發現他手中有亮光壹閃,接著,只聽得小鷹大叫道:“他要用火雷彈!”
  在那壹刻,我不知道該想什麽。張龍友的火雷彈威力,我也看得清楚,可沒想到高鐵沖也有。或是他以此攻擊武侯,那又如何是好?而若是扔下來,那我們這堆擠在帳篷裏的人是死定了。
  我叫道:“快投槍!”話音未落,我壹槍又已投出。這壹次,幾乎帳篷裏所有人都將長槍投了出去。那帳篷本就沒有多高,這麽多長槍同時投上,便是壹只蟲子也逃不過了。只見高鐵沖手中的火雷彈壹亮,借這亮光,我已看見足有五六支長槍刺中了他的身體,轉瞬間,便聽得“轟”的壹聲巨響,登時塵土飛揚,壹個帳篷猛地塌下來。
  我從腰間拔出百辟刀,人猛地向帳篷壁沖去。人還沒碰到帳篷壁,刀子已快了半分,刀尖觸到了那種厚布。我猛地壹揮,帳篷上登時出現壹條長長缺口,我的身體壹個滾翻,從這缺口裏翻了出去。
  而此時,帳篷已壹下倒了下來。那帳篷本是用桐油刷過的,被火雷彈壹炸,壹下子便已著了起來,金千石帶的中哨十來人壹股腦地全罩在那帳篷裏了。我不顧壹切,叫道:“快救人!”
  但是桐油燒起來極快,那張帳篷壹旦著火,壓下來時就像壹座火山壹般,我能逃出去也是仗著有百辟刀吧。只見帳篷下還有壹些人形在蠕動,但眼前壹旦看不見,哪裏還沖得出來?
  我拉起地上的壹角還未燒起的帳篷,叫道:“快拉起來!”
  這也是唯壹的方法了。現在帳篷只是面上的桐油在燒,還是能拉著的。吳萬齡和另壹個龍鱗軍士兵已拍馬沖了過來,我道:“壹人拉壹邊!”也不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將百辟刀鋒刃向上挑起帳篷布,人猛地向前沖去。
  謝天謝地,吳萬齡已明白我的用意了,我向前沖去,那帳篷布在我面前壹段裂開,分向兩邊。那自是吳萬齡他們正在向兩邊拉的結果,他在那壹剎那間便知道我要做什麽,也當真能幹。也許,他也想到了這個主意吧。
  我向前沖了七八步,那帳篷已被撕開了壹半,眼前壹下出現壹堆黑糊糊的人,當頭壹個正是金千石。我叫道:“快出來!”
  金千石也已暈頭轉向了,聽得我的叫聲,猛地沖了出來。我也不知道金千石帶進來的有幾個人,道:“金將軍,妳看看,還有人在裏面沒有?”
  金千石還沒回答我,吳萬齡在身後道:“連金將軍在內,共有九人,統領。”
  我剛才每沖出壹個便數了壹下,數到現在,分明逃出八個,那麽還有壹個在裏面了。我正待再沖向前去,金千石猛地抱住我道:“統領,不能再向前了!”
  高鐵沖的火雷彈是在帳篷頂炸開的,而帳篷落下來時,中心處本來就是最厚,又是先燒起來,我撕開了半條帳篷,只因為帳篷下半只是布上的桐油在燃。在中心處,已燒得穿了,根本沒辦法破開來,就算我能沖進去,吳萬齡他們也沒辦法再將帳篷布拉開來。我明明知道這些,可看著火燒得越來越旺,心頭如刀絞壹般疼痛。
  為了捉拿高鐵沖,又死了壹個人了!
  如果能抓到高鐵沖,我壹定會把他碎屍萬段的。可是,連高鐵沖自己,只怕也已經連塊完整的肉都找不出來了。看著那堆火越燒越大,我只覺像有淚水湧出。
  並不全是為了那個被燒死的弟兄,我連他叫什麽都不知道。我只是覺得,在這種殘酷的殺戮中,壹個人的生命太微不足道了。
  我只希望再不要有壹個人死。可是,現在正是戰爭。
  我收刀回鞘,轉身看了看站立在壹邊的武侯。
  火勢越來越猛,好在搭帳篷時便也想到防火,還不會蔓延到別處去。透過被火燒得蒸騰起來的空氣,武侯的樣子凜凜然有如天神。我站立起來,走到武侯身邊,跪下道:“稟君侯,末將萬死,未能捉回高鐵沖。”
  武侯只是點了點頭,道:“起來吧。”他轉頭道,“小鷹,妳去看看,那是高鐵沖麽?”
  小鷹跳下馬,向前走去。他到了那堆火,細細聞了聞,又到武侯跟前單腿跪下道:“稟君侯,火勢太大,分不清了。不過,確有高鐵沖的痕跡。”
  武侯垂下頭,忽然又看著我道:“楚將軍,妳可看見高鐵沖的真實樣子?”
  真實樣子?我回憶起來。剛才高鐵沖在帳篷頂上,由於是背光,從下看上去根本看不清,但在高鐵沖點燃火雷彈時,我曾在壹瞬間見到了高鐵沖的樣子。
  我努力想著,道:“他的樣子麽,很瘦,瘦小得嚇人,腮上緊縮回去,像沒壹點肉。而且,兩個耳朵也是圓圓的,還有壹些短胡子……”
  高鐵沖的樣子,根本和“威武”沾不上邊。事實上,他的樣子甚至有些可笑,就好像只什麽小獸壹般。也許高鐵沖自知自己的樣子長得太難看,才會常戴著那個四周有青紗的大帽子。其實樣子如何,毫無關系,高鐵沖長得再難看可笑,他仍然是個了不起的軍師。
  武侯打斷了我,道:“是不是像只老鼠?”
  就算我現在萬分不能笑,武侯的話幾乎讓我笑出來。金千石他們雖然剛從火堆裏逃生,還是忍不住笑出聲來。我忍住笑,道:“武侯明鑒,正是。”
  老鼠和鼠虎長得非常相似,有人說鼠虎就是巨大的老鼠,這當然有道理。高鐵沖長得像老鼠而不像鼠虎,只是因為他的樣子的關系。高鐵沖的樣子也根本沒有壹點鼠虎的威武,更像壹只老鼠,讓人看了想笑,盡管他大概比鼠虎危險百倍。
  武侯喃喃道:“那沒有錯了,正是他。”
  那堆帳篷現在已全部著了起來,裏面起碼有三具屍首,被火燒得正發出壹股焦臭味。武侯跳下馬,像是跟我們說,又像是喃喃自語道:“高鐵沖十多年前投軍時,就有個奇怪的要求,要求壹年四季常戴那大帽子,不管是誰都不能讓他摘下來。”
  武侯也壹定是趁他不註意時偷偷看到壹眼的吧。人長得醜當然不是罪過,高鐵沖是個男人,難道這麽愛美麽?可看他的所作所為,又不太像。
  武侯道:“楚將軍,走吧,回城頭去。”
  他跳上馬,走前,又對小鷹道:“小鷹,妳帶二十個人速將這裏收拾好,此事萬不能傳出,若有人問起,便說高參軍住到東門去了。”
  小鷹跪在地上道:“是。”
  高鐵沖是內奸的消息壹旦傳出,對士氣只怕也會有壹定打擊。此次南征,壹路出謀劃策,高鐵沖功勞不少。如果軍中知道以往的軍機大多由壹個內奸參與制定,大概會覺得出師以來全已在敵人掌握中,那時軍心壹散,便更難辦了。
  我也跳上馬,看看壹邊的金千石,他臉上也都是些灰塵,臉上、戰甲上也全是黑糊糊的。看了看逃出來的另七個人,大多如此,而我也恐怕好不到哪裏去。我伸手抹了把臉,跟著武侯向前走去。
  走了沒多久,忽然,我只覺額上壹涼。擡頭壹看,又開始下雨了。
  現在已是雨季,但這兩天雨還不多,前些日子只下了壹場,接下來是接連兩個好天。可是今天又開始下雨了,擡頭看去,只見萬條銀線都似來自虛空,正不時向我眼前奔湧而來。
  我讓臉上接了些雨水,又伸手抹了壹把。
  回到南門,雨已下得很大了,武侯壹騎當先,雨水打在他的鬥篷上,勾勒出壹個雄偉的剪影。他剛到城下,路恭行已從城頭跑下道:“稟君侯,蛇人似乎要有所行動了。”
  武侯跳下馬,飛快地向城頭跑去,我們也跟在他身後沖上城。現在,南門城頭的人已有很多,中軍本來人就是最多,另三軍各有兩萬,中軍足有四萬,現在也約略有三萬五六千,有壹半已在城頭。
  望過去,在雨中,蛇人陣形正是慢慢磨動。武侯道:“壹直都在這般麽?”
  路恭行臉上很是凝重,道:“是。看樣子,蛇人正在調度,似乎想要發動壹次空前的攻擊。”
  武侯看著那裏,忽然道:“楚將軍,聽說妳們那兒有壹個望遠鏡?”
  我嚇了壹跳。武侯連這也知道,也許又是哪個參軍報告的。我跪在他跟前道:“稟君侯,是有。那是右軍薛工正做的,能夠看遠,只是不夠清楚,只能看個影影綽綽的大概。”
  武侯道:“若他能將這望遠鏡做得能看清楚,在軍中可是大好事。楚將軍,妳來看看,蛇人在做什麽?”
  我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可是,蛇人只是蛇人,在壹裏地外慢慢地磨動,現在因為下雨,灰塵已經散去,也可以看到蛇人已經壹字排開,看樣子足有兩萬以上。那是山都的部隊麽?可看過去雖然看不清什麽,蛇人身上的短甲顏色卻正好分成兩種。正中是綠色,左邊的褐色。那綠色的大概就是山都所率的壹軍,而褐色還在源源不斷地增多,大概是剛從西門調過來的。看樣子,蛇人大概是要在南門與我進行決戰了。
  我道:“蛇人好像把主力放到了這裏。”
  武侯冷笑了壹下,道:“是主力麽?”
  他盯著那隊蛇人,道:“北門的最精銳部隊根本沒調過來,它們是師法我們圍高鷲城的故技,想要困死我們。”
  我嚇了壹跳。圍城的慘狀我們也看得多了,蛇人竟然也想像我們圍高鷲城壹樣來個第二次包圍麽?我們圍了三個月,但現在高鷲城已殘破不堪,只怕蛇人也不必再圍三個月就能事半功倍了。這時,我聽得武侯喃喃道:“坐收漁利,怪不是要獻這四將合圍之計,原來從頭到尾都是個圈套。哼哼,唐生泰,妳戎馬壹生,到頭來中了這等野獸的圈套了。”
  我默然無語。這等圈套實在非人力所能避免,我們在剛攻高鷲城時也根本沒想到會有蛇人出現。這時,路恭行道:“君侯,我們實不必在城中與它們糾纏,趁東門尚無敵情,馬上班師,在東門打它們個措手不及。”
  武侯眼睛壹亮,似是為路恭行的話說動,又頹然坐倒,道:“萬壹蛇人已經在東門外埋伏了呢?”
  東門外的埋伏,我敢說鐵定會有。蛇人故意放壹條生路,讓我們疑神疑鬼,若貿然從東門出去,肯定會中埋伏的。
  路恭行道:“君侯,若坐以待斃,豈不更是毫無生機?東門外縱有埋伏,我們步步為營,以張先生的火雷彈開道,燃火斷後,蛇人現在也難以將我們壹舉擊滅。或困守城中,糧草將盡,那時便更難出去了。”
  武侯看著南門外的蛇人陣營,眉頭也皺到了壹起。路恭行的話不無道理,但武侯的話卻是關系到全軍安危,壹旦決策錯誤,那就追悔莫及了。他盯著城外,遲遲也下不了決心。
  現在正下著雨,燃火斷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火勢也燒不了太大。可是現在也的確是個沖出城去的良機,蛇人至少有許多調到了防守最嚴的南門,若聲東擊西,我們從東門沖出,真能沖出重圍也未可知。
  武侯想了壹會,猛地站了起來。我看著他的身影,不知他要下什麽決定。正待聽武侯頒布命令,從東面傳來了壹陣疾呼。武侯猛地走到城墻東面,向那裏望去。
  雨中,只是壹兩百步外便模模糊糊,看不清了。南門和東門相距兩裏,自然不是壹眼看得到的。
  這時,從雨中沖出壹騎快馬,這馬打得如壹陣疾風,直到城墻下,馬上的人也來不及下鞍,便已在大叫:“君侯!東門告急!”
  武侯大吃壹驚,道:“什麽?”
  “東門突現蛇人,為數足有上萬,現在正在猛攻城門,陸將軍正在全力抵禦。”
  東門也有蛇人了!我大吃壹驚,可卻又似意料中事。蛇人決不會只攻三面,把東面完全空著的。
  武侯道:“現在戰狀如何?”
  那傳令兵勒著馬,那匹馬跑得太急,現在還在團團打轉。他大聲道:“我軍傷亡慘重,情勢極是危急。”
  武侯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左軍向來是全軍的精銳,陸經漁帶兵有方,左兵的攻擊力和防禦力都很強。但蛇人連番攻城,偏留著東門不攻,左軍這次還是初次抵禦蛇人,只怕也要吃虧。
  武侯道:“路將軍,楚將軍,妳們率本部騎軍速去增援。雷鼓,妳馬上去向嶽將軍和胡將軍傳令,小心蛇人的攻擊!”
  我和路恭行答應了壹聲,馬上沖下城去。下城時,龍鱗軍井井有條,竟似比前鋒營更有秩序。吳萬齡整頓軍紀,也初見成效啊。
  我想著,跳上了馬,路恭行道:“楚將軍,妳們先走。”
  龍鱗軍只有三百多人,比壹千多人的前鋒營要好帶得多。我壹聲喝令,龍鱗軍已全部上馬,我對路恭行道:“路將軍,我先走了。”拍馬向東門沖去。
  在馬上雖然顛簸至極,我卻有些微微的得意。武侯現在經常命令我和前鋒營壹起行動,龍鱗軍的地位也已約略和前鋒營相等了。
  這時,吳萬齡沖上來,道:“楚將軍,不要趕得太急,後面有兄弟跟不上了。”
  我回頭壹看,三百人的龍鱗軍已拖得很長,畢竟,我的坐騎是萬裏挑壹的好馬,以前那匹被蛇人殺了後,新換的這匹也是好馬,可那些士兵的馬卻沒有這麽好,何況料草不足,不少都掉了膘。
  我放慢了速度,道:“有多少人跟不上?叫他們無論如何也要加緊。”
  東門的戰事不知如何了,萬壹左軍頂不住,那可大勢去矣。雖覺萬分不該,可我不由自主地有些幸災樂禍。左軍若不是曾有壹半人抽調到南門助守,曾有與蛇人戰鬥過的經驗,只怕初遇之下,連冰海之龍陸經漁也要亂了方寸,敵不過蛇人了。可再想想,我這麽幸災樂禍於己又有何好處?東門失守,那時便不是左軍壹軍的事情了。現在全軍如壹道萬裏長堤,只消有壹個地方崩潰,另外的地方勢必也連帶著崩潰。
  只是,蛇人在這時攻擊,到底是什麽意思?它們已埋伏了那麽久,又為什麽突然間出現?難道它們認為我們已不再會在東門撤退了麽?
  它們也在用我們的四將合圍戰術!
  想到這裏,我渾身都幾乎涼了。四將合圍戰術本是高鐵沖所獻計策,由四軍從四個方向將共和軍潰兵趕入城中,壹旦大部入城,便在城外紮營堅守,攻城也並不著急,只不放人出去。城中人數壹下多了許多,原先的儲糧三個月間壹下耗光,然後再施以雷霆壹擊,城中絕糧已久,士氣也渙散,我們才得以以極少損失攻下高鷲城的。而現在蛇人所用的策略,竟然和高鐵沖的戰略極為相近,大概,高鐵沖當初在獻計時,便已將針對我們的策略給了蛇人,所以才會在我們壹攻城池時,蛇人便馬上出現。
  蛇人,也是要像我們對付共和軍壹樣對付我們麽?
  雨下得大了,我身上更是寒意森森。
  快到東門,便聽得殺聲震天。聽聲音,左軍已立穩腳跟了,陸經漁也果然名下無虛。到了東門下,遠遠地便見城門口已聚集了大批人,城門卻不曾關上。
  城門口正在激戰。
  到了距城只有二十來步遠的地方,金千石趕上來,在我身後道:“統領,要不要用堅壁陣?”
  我扭頭看了看身後的龍鱗軍,道:“好,下馬!”
  城門雖然可容三馬並排出去,畢竟太過狹窄,在馬上反倒難以發揮,在步下更靈活些。
  龍鱗軍全數下了馬,我對吳萬齡道:“吳將軍,妳帶十個人在後管著馬匹,其余人跟我來。”
  在曠野上,龍鱗軍這三百人的沖鋒最多像壹枚釘子,也許蛇人也抵不住沖鋒,但壹旦蛇人合圍,那我們自己反倒會被敵人吞沒。但現在在城門口,我們沒有後顧之憂,我也敢和蛇人面對面地鬥鬥。
  金千石緊跟著我,喝道:“列好陣勢,不得混亂。”
  龍鱗軍列成了六列,整整齊齊排好。這是我和金千石商量好的守備之陣,是從銳步營最擅長的堅壁陣化來的。堅壁陣最適合步軍守衛,前後共分五層,交錯站立,第壹層和第三層都執盾,另三層執長槍、大刀等長兵器。沖鋒時盾牌軍先沖,指武器的站在盾牌後,若有人受傷,後面的馬上跟上,這般層層交錯,進退有序。這樣攻擊力雖然沒有烈火疾風般的威勢,卻更有步步為營的堅實。這陣勢雖然不出奇,但銳步營得享大名,可以說全靠這個陣勢,那次管弘帶隊夜襲蛇人失敗,還靠此陣堅持了好壹陣。不過要練這個陣勢全在全軍配合,若當中被人突破,便只能各自為政了。銳步營訓練極熟,可以在平地布下橫貫數百步的長陣,龍鱗軍現在訓練得並不太足,但布下這個只有每排六人的陣勢卻足夠了。我們不再用阻礙沖鋒的盾牌,壹律用長兵器,也是為了增加攻擊力。
  我站在最前面,手握長槍。左軍中見有援軍,發出了壹聲歡呼。但是,城外的蛇人忽然發出壹陣更大的聲響,猛地向裏沖來,城門口的左軍已有些擋不住了,金千石回頭大聲道:“生死在此壹搏,弟兄們,沖啊!”
  城門口的左軍見有增援,已將正中讓開了壹條道。此時蛇人已有壹小股沖進城門,厚厚的城門上,濺滿了鮮血和皮肉,也不知是帝國軍的還是蛇人的。我手持長槍,喝道:“動手!”
  像兩道巨浪,我們終於和蛇人在城門口相撞了。
  我們這般秩序井然,我邊上壹個左軍士兵也有點呆呆的,大概摸不清我們到底要做什麽。這時,壹個蛇人手持長刀猛地向他砍下,我大喝壹聲,邊上的金千石也舉起長槍,兩槍交錯,那蛇人的壹刀正砍在槍桿交叉處,“當”壹聲,我渾身也震了震。
  蛇人的力量好大。蒲安禮的力量在前鋒營中稱為第壹,但每壹個蛇人都似乎有他這等力量。但現在是我和金千石兩人在擋住,那蛇人力氣再大,這壹刀也被我們擋了回去。我沖那左軍士兵喝道:“閃開!”
  他如夢方醒,舉著長槍剛要刺,我身後的壹個龍鱗軍已踏上壹步,站在我和金千石當中。他手上是柄長刀,壹刀向那蛇人砍去。這壹刀有如閃電,那個蛇人動作也極快,身體猛地壹縮,將它身後的兩個蛇人擠得壹歪,壹刀走空,邊上壹個蛇人已沖上來,壹槍向我刺來。
  可是,不等他刺出,又有兩個龍鱗軍猛地伸出兵器,架住了那蛇人,先前用刀的龍鱗軍又是壹刀劈下。這蛇人卻沒有先前那個的好本事,壹刀正中它頭顱。這蛇人發出了壹聲尖厲的慘叫,冷冰冰的血像噴泉壹樣冒出來。
  這就是我們改進後的堅壁陣的精義,每兩人壹組,不管誰在前面,這壹組總是護著身前的人。而站在這兩人身後的人負責攻擊。雖然還不曾完備,但初次上陣,已然建功。
  蛇人被我們打了個措手不及,紛紛退去,擠到了城門口,又擠得動彈不得。眼看便能將它們全部斬殺,順利關上城門,忽然,從城外傳來了壹聲巨響。隨之,是城墻崩塌的聲音,夾雜著帝國軍士兵的哭喊。
  石炮!那是石炮!
  石炮是攻城時的最強武器。只是由於太過笨重,而且要拋出壹塊巨石,往往要幾十人用力,而且萬壹用力不夠,拋不到敵方,反而會落到自己陣營,所以用得並不是太多。沒想到蛇人也有了石炮,以它們這等巨力,用石炮的確是天生的好手,比我們用起來威力更大。
  這壹發石炮在城門邊的墻上擊塌了壹大塊,我這裏也看得到城墻上出現了壹個大洞。我心頭壹寒,知道已是大勢已去,我們苦心訓練出的這個堅壁陣堵住城門遊刃有余,但那個破洞口的地面上高低不平,無法保持堅壁陣陣形,我們也只有短兵相接,白刃相向了。
  難道,我們真的已經徹底失敗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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