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黑火燃燒！

　　聰明壹世，愚蠢壹次。
　　這是崔照人對自己的定位。
　　崔照人決定做壹次傻事，做壹個瘋壹樣的男子。
　　崔照人不是第壹次殺人，甚至可以說，因為他處在那樣壹個位置，殺人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
　　他為了權勢殺人，為了利益殺人，為了上司殺人，為了家族殺人。為了陰謀詭計殺人，為了奉承討好殺人，為了壹言不和殺人，為了想殺人而殺人——
　　這壹次，不為其它，只為鬥技。
　　古人有言：習得屠龍記，賣與帝王家。
　　這句話天生就有利益因素的存在，好像所有人地努力修行就是為了那個“賣”字。
　　可是，也應該有不壹樣的目的。
　　有人求長生，有人求大能。有人求千古留名，還有人求內心喜好。
　　縱觀整個星空史，那些因為內心喜好而習武修行的人們才能夠真正地站在星空之巔，成為整個世界的最高主宰。
　　譬如李秋白，也譬如杜若甫。
　　崔照人是壹個極度驕傲的人，對自己的才學有信心，對自己的智慧有信心，更對自己的家傳絕學有信心。
　　這壹次，他為《渡劫劍》而戰，也為《十萬八荒無意訣》而戰。
　　為自己的多年苦學而戰。
　　他要竭盡所能地斬和李牧羊拼鬥搏殺壹次。
　　妳死，或者我亡。
　　看起來很公平。
　　李牧羊明白了崔照人的心意，說道：“我很不喜歡妳。”
　　“我也是。”
　　“但是現在——倒是有些欽佩妳了。”李牧羊沈聲說道。“豪門公子，卻臨危不逃，遇險不懼，不惜死戰，倒是有了壹股英勇之氣。”
　　“我也是。”崔照人看向浮在高空之中的李牧羊，說道：“草根之身，卻能夠喚風喚雨，顯大威能——雖然我還不清楚這裏面到底發生過什麽事情。但是，我仍然對那些身懷神技的人相當尊重。寶劍鋒從磨礪出，磨礪二字說起來簡單，卻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堅持下去的。”
　　優秀的人總是能夠得到同樣優秀的人的肯定，那些愚蠢者只會指著他們的背影說：他們就是靠運氣。
　　李牧羊和崔照人閑聊兩句，倒是有了壹種相知相惜的感覺。
　　他們終於從彼此的身上找到了壹絲絲閃光點。
　　“那麽，就讓我領教妳的第二劍吧。”李牧羊出聲說道：“劍名為斬因果？”
　　“是的。斬斷因果，方能到達彼岸。”崔照人笑著說道：“這壹劍我還沒掌握好，這次是第壹次完整地施展開來。所以，希望不會讓妳失望。”
　　“好，我會記住這個名字。”李牧羊說道。“倘若以後有人再對我使出此劍，我會記起來，也會記起妳。”
　　崔照人的心裏又有些不舒服了。妳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啊？
　　戰鬥還沒有開始呢，就說以後會記起我——說得就跟我這次壹定會死掉壹樣。
　　“我也會懷念妳的，在心裏。”
　　崔照人不再說話，實力是最好的語言。
　　他的臉色平靜，右手擡腕，高舉長劍。
　　身上的黑袍激蕩起來，那是被勁氣灌註而難以承受的模樣。
　　嘶啦——
　　裂錦聲音傳來，崔照人的黑袍下擺被撕扯下來。
　　但是那脫離的布片並沒有離開，而是和崔照人壹樣懸浮在空中。
　　以崔照人為核心形成了壹個氣旋，那塊布料也處於氣旋之內。
　　崔照人的身體化身十萬，天空密密麻麻地都是崔照人舉劍的身體影。
　　然後又瞬間十萬歸壹，十萬個崔照人又變成了唯壹的崔照人。
　　崔照人的左手手捏劍訣，五根手指頭瞬間變幻十幾個手印，看起來繁瑣華麗，讓人眼花燎亂。
　　高舉的長劍開始閃爍出光芒，那是黑色的光芒，是來自地域的幽冥之火，是死亡的顏色。
　　傳言是地藏菩薩見地獄眾生受苦，感同身受，遂發願下地獄救度眾生“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不空，誓不成佛”。地藏菩薩以菩提之心，取地獄冥火，添加大智大慧，創造了這渡劫劍法，傳授於世人，助其斬斷困果，棄肉身成佛。
　　隨著內力的澆灌，那火勢不停地上升蔓延，呈現星火燎原之勢。
　　那把長劍為火把，把這壹帶的天空都給點燃。
　　黑色的火焰在燃燒，妳卻感受不到任何的熱浪，反而有壹種讓人心悸脊背生寒的涼意。
　　寒冷！
　　冷入骨髓！
　　哢嚓哢嚓——
　　空氣被凍結成霧，天空中的活物，包括那飄落下來的暴雨在被冥火燃燒之後也瞬間結凍，落在大江之上時就變成壹顆顆的黑色冰球。
　　啪啪啪——
　　冰球拍打在江面，對於那些還浮沈在江上的生員商旅是壹場毀滅性的打擊。
　　江面開闊，壹眼望不到邊際。想要憑借自己的體力遊到岸邊幾無可能。
　　他們現在等待的就是雨後天睛，有其它的樓船行來把他們打撈救援起來。
　　卻沒想到樓船沒來，卻等來了壹場冰雹。
　　張林浦的內心都已經開始咆哮了。
　　“天地良心，萬千神佛，妳壹會兒烈日高照壹會兒暴雨雷鳴，壹會兒魚蝦撞樓船，現在又來壹場冰雹——妳這是要把我們這些人玩死才甘心啊？我不去天都了，我想回家——”
　　……
　　李牧羊也感覺到了寒冷。
　　那股冷不是冰冷，而是陰寒。
　　有人問地藏菩薩，世間何物最熱何物最冷何物最霸道？
　　地藏火菩薩答地火最熱，冥火最冷，天火最霸道。
　　冥火是世間最冰冷之物，它能夠凍住人的肢體，凍住人的血脈，凍住人的思維和壹切——
　　也能夠凍結因果。
　　天空為綢緞，黑色冥火為翻倒在綢緞上的顏料，迅速無比地朝著李牧羊所在的方向蔓延燃燒。
　　哢嚓哢嚓——
　　冥火未至，寒意侵人。
　　李牧羊不躲不避，正面迎敵。
　　他知道，崔照人劍勢已成，自己稍有舉動就是他揮劍之際。
　　引而不發，只是他還沒有找到破綻而已。
　　人若不動，自然是沒有破綻的。但若稍有行動，破綻也就出現了。
　　當然，雙方都是絕世高手才行。倘若壹方力弱，動不動都是壹劍被秒的命運。
　　李牧羊的頭發被白霧包裹，濕淋淋的衣衫瞬間結冰。
　　就連睫毛上的壹滴雨水，嘴角那未幹的血漬都凝固起來。
　　哢嚓哢嚓——
　　李牧羊的身體僵硬起來，就像是壹尊冰做的雕塑。
　　冥火未停，崔照人那只正在捏動印訣的左手突然間停止。
　　左手握著劍柄，以雙手高持大劍。
　　然後高舉著那黑色的火焰朝著李牧羊劈了過去。
　　簡單地壹劍。
　　隨意地壹劍。
　　普普通通地壹劍。
　　可是，卻是崔照人有生以來的最高劍道成就。
　　他地速度不快也不慢，力道不重也不輕。
　　壹切都剛剛好。
　　看起來讓人賞心悅目，看起來唯美和諧。
　　和諧，和諧才是世間至高法則。
　　崔照人壹劍襲來，朝著那被黑色冥火凍結地李牧羊斬了過去。
　　哢嚓——
　　天空出現壹道黑色的火焰，那火焰仿若火龍壹般劃破長空，朝著高空的另外壹端劈過。
　　轟——
　　整個天空被冥火籠罩，黑火燃燒，天地失明，就像是壹塊黑色的巨布籠罩住了頭頂日月。
　　……
　　天空陷入了長久的黑暗，暴雨未停，那些黑色的冥火壹時半會兒也不會熄滅。
　　黑暗之中，有無限惆悵地聲音傳來。
　　“為什麽會是這樣？”那是崔照人的聲音。崔照人還活著，但是聲音裏卻有著沈重地疲憊和讓人無限惋惜地遺憾。
　　聽得出來，很多問題他想不明白。
　　“我說過，妳殺過我。”李牧羊地聲音也從黑暗之中傳來。“當然，那不是妳，是這劍式。不過，那人用得不是這壹劍，不是斬塵緣，也不是斬因果，而是另外壹劍——”
　　“那就是斬天道了。”崔照人苦笑出聲，說道：“渡劫劍有三大劍招，斬天道是最高劍意，千百年來家族無人領悟——沒想到妳卻知道這斬天道。而且斬天道還沒能殺掉妳——妳到底是什麽人？”
　　“那壹劍沒能殺我，卻讓我發現了壹個秘密。”李牧羊說道。
　　“什麽秘密？”
　　“妳的前兩劍都有破綻——斬天道才是完美無缺的。我見過它們完美無缺的狀態，所以妳斬出來的這壹劍我發現了破綻。”
　　“這真是——”崔照人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般的難受。
　　這個時候，他已經顧不上維持貴族的優雅，保持不了唯美的形象了。
　　黑色火焰漸散，天空再次恢復如常。
　　暴雨停了，黑雲散了。
　　驕陽再壹次重照大地，天空再壹次恢復了讓人心動的蔚藍。
　　江中遊泳的小夥伴們紛紛擡頭，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放開來，就陷入了更加驚恐的狀態之中。
　　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壹切都是人為操縱？
　　“弄巧成拙。”崔照人咳出大口大口地鮮血，出聲說道。
　　“倒也談不上。”李牧羊說道。“恰好想起了壹段往事而已。”
　　“妳說妳見過斬天道？”
　　“不錯。”
　　“有壹個請求，雖然沒有立場說這些——但是不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能否，讓我見識壹番那第三劍？”
　　“我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有壹個形態我已十分滿足。請不吝賜教。”
　　李牧羊稍微猶豫，說道：“好，我可以給妳比劃壹遍。”
　　“謝謝。”崔照人無比感激地說道：“就拿我這殘體餵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