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低沈的烏雲重重累積在冰冷的海面上空，仿佛要將這片海域壓垮。
　　暗淡的光線自烏雲上折射下來，將原本碧藍的海面照的有點黑暗。
　　海風呼嘯，但是此時這片海域的氣氛卻在壹瞬間凝固了下來。
　　馬文的身形微微壹滯，露出了些許驚訝神色。
　　“這裏是……”
　　“黑珊瑚群島？”
　　壹種奇妙的感覺在馬文的心中升騰而起。
　　冥鳳占據了維尼的身體之後，卻已經遠遠不是馬文的對手了。在被馬文識破之後，特別是在使用了【本源收割】這個能力之後，馬文竟然擁有了直接攻擊神之本源的能力。
　　這是冥鳳始料未及的。
　　倉促之下，她只能逃走。
　　只不過逃亡之路並不順利。
　　維尼的長距離傳送法術的確非常神奇，足以甩掉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追蹤好手。
　　畢竟傳奇巫師的傳送法術速度快得驚人。
　　然而她卻始終沒辦法甩開馬文。
　　暗夜主宰的等級起來之後，許多強大的能力終於浮現出來。無盡之路就是這麽壹個可怕的能力。
　　當然，如果是壹個普通的傳奇，多半也是沒辦法這麽頻繁使用無盡之路的。
　　馬文的身上實在凝聚了太多奇跡了。無論是被地獄黑火鍛煉出來的恐怖身體素質，還是來自羅瑞的天啟之力，這些力量都完美地高級虛擬神格融為壹體，支持著他可以肆意地使用這些能力。
　　在無盡之路的壓迫下，冥鳳本身都已經幾乎絕望了。
　　更別提當她想要第三次使用長距離傳送的時候，她還被人打斷了！
　　尤其當她看清楚周邊的場景的時候，她更是陷入了壹種歇斯底裏的瘋狂。
　　……
　　黑色的礁石上，半年多前的藍色冰晶已經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壹個沈默而驕傲的人影。
　　海瑟薇。
　　馬文沒有想到在這裏會再次遇到她。
　　她沒有出現在了命運石板的爭奪戰中，卻出現在了這裏。
　　馬文註意到，和血色荒原見面時候相比，她身上的氣質產生了壹種難以言喻的變化。
　　她變得更加完美了。
　　她手中的七色花終於完美無缺，來自安澤地的古老傳承完完全全地落在了她的手裏。
　　她就是真正的女巫之王。
　　所以她能輕而易舉地切斷冥鳳的所有行為！
　　女巫之王，那可是最初的位面守護。
　　……
　　“幾個月前，妳差點殺了我。”
　　海瑟薇看著維尼，她的眼睛似乎直接穿透了他的肉體，盯住了那壹片暗淡的陰影。
　　“原本以為妳已經死了，沒想到還留著壹手轉生術。”
　　“可惜瘋子終究是瘋子，難得死而復生，居然還敢到處亂跑。”
　　馬文遠遠地看著海瑟薇，總覺得她身上的有點不對勁。
　　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他仔細想了想，終於明白不舒服源於何處。
　　她看起來更加年長了，但其實沒有，從年齡的角度上來看，她應該和離開血色荒原時壹模壹樣。
　　但那種高高在上的氣質是無法掩蓋的。
　　馬文和維尼壹同出現，她似乎只看到了後者，因為維尼體內隱藏著她仇人的印記。
　　而馬文，似乎直接被她忽略了。
　　她的那雙漂亮眸子裏，淡然和冷漠的意味更加濃郁了。
　　馬文看見過這種眼神。
　　天界神國的諸神降臨的時候，就是用這種眼神俯瞰世界的。
　　那是壹種非人的氣息。
　　這也是馬文始終不想走上封神的道路的原因，前世在遊戲裏，他自然知道自己不可能變成那種對生命冷漠無比的神明；但這壹世身在費南中，他可不敢保證這壹幕不會發生。命運石板本身就是極為玄妙的東西，說不定就能真的改變壹個人的思想和性格。
　　命運石板如此，安澤地的傳承自然也是如此。
　　因為這些都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東西。
　　她是女巫之王，似乎理應如此。
　　但是馬文打心裏還是覺得不舒服，他更喜歡那個個性分明的傳奇巫師。他更喜歡那個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遙望遠方的女子。
　　俯瞰和遙望，本來就是兩碼事。
　　可惜不管馬文喜歡不喜歡，事情已經發生了。
　　海瑟薇破了詛咒，在虛空中重生，獲得了女巫之王的桂冠。
　　她的很多記憶都消失了——當然，也有可能是她刻意不想回憶起來；他們應該不會是敵人，卻也不知道最終是否會成為多麽親密無間的朋友。
　　早在血色荒原裏的那壹戰中，馬文就隱隱有了猜測。
　　因為那個時候，他偶爾就能從她的眼裏看到那種淡漠。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她會越來越強大，而能闖入她眼裏的東西，或許會越來越少。
　　想到這裏，馬文不由低低嘆了壹口氣。
　　但是現在，這些東西都不是最重要的。
　　他微微搖了搖頭，將目光重新凝聚在了維尼身上。
　　他剛準備發動本源收割，將冥鳳的靈魂從維尼身體內趕出去，但是海瑟薇卻已經搶先壹步，有所行動。
　　……
　　在無形的巫咒作用下，冥鳳竟然連動彈也不能。
　　在馬文的註視中，海瑟薇伸出壹只幹凈的手，輕輕往回壹拉。
　　維尼的體內，那片惡毒的陰影哀嚎幾聲，竟然就這麽生生被拉了出來。
　　他的身體自然而然地向下墜落。
　　馬文眼皮壹跳，直接沖了過去，將自己的弟弟抱住。
　　“位面守護……”
　　他心中狂跳。
　　馬文絕對沒有判斷錯誤！
　　在這壹瞬間，海瑟薇絕對展現出了位面守護級別的能力。
　　這是四方守護者死亡之後，馬文第壹次在費南本土上發現位面守護級別的力量！
　　“那壹朵花瓣對她來說居然這麽重要……”
　　馬文抱住維尼，稍微檢查了壹下，發現他的身體很好，只是陷入沈睡，心中稍安。
　　冥鳳雖然惡毒，但是任何轉生術想必都是有限制的。她想要活下去，肯定不可能對維尼造成多大的傷害。
　　只不過不管是馬文還是冥鳳，都沒有想到在雙方追趕的路上，會遇到海瑟薇。
　　他們更沒有想到，這位年輕的安澤地王者，就已經找回了令人恐懼的力量。
　　……
　　黑珊瑚群島。
　　海瑟薇依然沒有看馬文，她的手心泛著壹團黑影。
　　黑影看上去非常虛弱，時而凝聚成壹張醜陋的人臉，時而散開，變成壹顆顆微小的塵埃，似乎想要逃走。
　　然而壹股強大的力場將她鎖定在原地，動彈不得。
　　“很有趣的轉生術。”海瑟薇冷冷地註視著冥鳳：“妳居然能將自己的最後壹縷意識變成壹團混亂魔力。”
　　“難怪那次擊殺，能讓妳逃走。”
　　“妳壹直在試圖尋找合適的肉體，但是傳奇巫師的意誌太過強大，凡夫俗子的肉體卻無法承載，而大部分的巫師，都已經死在大災變之中了。妳很難尋覓到合適的載體吧？”
　　“壹個心神放松、沒有相關抗性的年輕傳奇巫師，也難怪妳會乘虛而入了。”
　　說到這裏，她的目光第壹次離開冥鳳的陰影，隨便在馬文和維尼之間掃了幾下。
　　冥鳳驚恐萬狀，那團黑影掙紮了幾下，海瑟薇卻面無表情地將手掌壹收。
　　那團陰影瞬間消失了。
　　不是死了，就是被她收起來了。
　　無論是哪種，都證明她的強大。
　　她站在壹塊礁石上，怔怔地註視著海面。
　　馬文輕輕抱著維尼，有些擔憂地註視著她。
　　突然間，她好奇地看著馬文：“妳就沒什麽想問的？”
　　馬文笑了笑，搖了搖頭。
　　他依然沒有開口，但是卻相信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馬文不是沒有什麽想問的，搖頭是因為恰恰相反——他想問的太多了，不知道從何問起。
　　自從穿越以來，他的時間就很緊張，大部分時候，他都在完成自己的目標——或者在路上。
　　現在，也是如此。解決了維尼的問題之後，他就要以最快速度趕往通天塔附近。
　　盡管有教授和康恩兩大超級高手坐鎮，費南陣營應該不會太吃虧。
　　但是他們那麽相信馬文，馬文絕對不允許任何意外發生。
　　只有親自出手，才能完全放心。
　　更何況還有命運石板那麽重要的東西。
　　所以盡管有很多想問的，馬文也沒時間問。
　　但幾個問題，他還是有時間的。
　　於是他想了想，看著海瑟薇問道：“安澤地對命運石板沒有興趣嗎？”
　　海瑟薇認真地回答：“沒興趣。”
　　“為什麽？”馬文好奇。
　　“因為那是蘭斯的東西，安澤地不需要他的東西。”海瑟薇淡淡地說：“我已經恢復了所有的力量，找回了差不多所有的記憶……安澤地復興在即，所以命運石板……真的不算什麽。”
　　馬文默然無語。
　　海瑟薇說的壹本正經，但是他卻聽得很蛋疼。
　　就算命運石板出自巫師之神之手，但那也是很珍貴的寶物啊。除了對秩序之力不感興趣的深淵之外，整個宇宙的人都在覬覦命運石板中的奧秘和力量。
　　安澤地為什麽不感興趣？
　　馬文的好奇心更重了，於是他也沒有隱瞞，直接就問了。
　　這壹次，海瑟薇明顯是猶豫了壹會兒，才緩緩地回答：“我們跟蘭斯不是壹路的。”
　　這個回答更讓馬文無語。
　　“混亂時代即將到來，很多人其實並不明白這究竟意味著什麽。”
　　“大災變只是時代的壹個小小的序曲罷了。沈寂已久的力量，會紛紛蘇醒。很多原本不該出現在這世上的東西，也會不斷出現。”
　　“妳應該能猜到壹些東西……妳和真理之神關系不錯，她沒有告訴妳嗎？”
　　她的語氣很古怪，時而像壹個關系不錯的朋友，時而像壹個目光穿透了歷史塵埃的智者。
　　馬文沈默了壹會兒，平靜地說：“我不是很相信。”
　　海瑟薇冷笑壹聲，她眼裏的淡漠之色更加濃郁了：“在找回記憶之前，我也不是很相信。但這就是事實。”
　　“天界神國就代表著蘭斯的意誌，很多人壹廂情願地認為大災變和蘭斯無關，但事實上，他不發話，三大主神敢動手？”
　　馬文知道這壹點。因為蘭斯親口承認了。
　　但他還是不願意相信蘭斯是想要毀滅這個世界的瘋子。
　　因為他見過他。在馬文的印象裏，蘭斯是壹個很平和的人，他的眼裏沒有那種很明顯的欲望。
　　哪怕那個人影只是馬文的記憶。
　　他還是無法將那個人和試圖滅世的魔王聯系在壹起。
　　尤其是在得到了納魯之書上的信息之後。
　　關於費南位面意誌和蘭斯的對抗，馬文真的沒辦法判斷哪壹邊是正確的。
　　至少現在沒辦法。
　　哪怕他身邊的人，相當壹部分都是和費南位面意誌有著千絲萬縷聯系，哪怕他自己，其實也得到了位面之子的光環。
　　這個世界變得越來越復雜，在真正的浩劫來臨之前，馬文不敢做出任何輕舉妄動的行為。
　　他只能默默強大自己。
　　……
　　“既然安澤地對命運石板沒興趣，那麽妳們對什麽有興趣？”
　　馬文避開前面的問題，換了壹個方向。
　　海瑟薇倒也沒有怪馬文的意思，只是很平靜地說：“蘭斯。”
　　“他是所有問題的根源，只有找到他，這個混亂的時代才會終結。”
　　“我不喜歡諸神統治的時代，其實妳也不喜歡，所以妳才會做那麽多事情。但妳要明白，諸神都是蘭斯壹手拔擢而成的。沒有蘭斯制作的命運石板，這個世界上便沒有那麽多不知所謂的新神。”
　　馬文皺了皺眉頭：
　　“妳在找蘭斯？”
　　“是。”海瑟薇很幹脆地說：“他應該在邪靈之海。”
　　馬文有些驚訝。
　　不僅是因為她提到的這個地方，還因為她如此大方就將這個信息告訴了自己。
　　雙方的關系很奇怪，特別是伴隨著海瑟薇擁有了位面守護級別的力量之後，變得更加奇怪了。
　　“我們猜測，邪靈之海中那個據說醞釀了千萬年的最後壹名君主，就是蘭斯壹手培養的。”
　　“這個世界也只有邪靈世界，不在費南位面意誌的註視之下。所以蘭斯很有可能藏在那裏。”
　　聽著海瑟薇認真的解釋，馬文最終長長地出了壹口氣。
　　這些信息不多，卻含金量十足。
　　關於蘭斯滅世的說法，從又壹個馬文信任的人口中說出來。
　　他甚至覺得，是不是下壹秒，就應該是天命三姐妹認真地和自己談這件事情了。
　　想到這裏，他不由問出了最後壹個問題：
　　“為什麽會告訴我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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