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第三十五回 逼上梁山
　　混戰當中，楊浣青忽地回身壹劍，劍光如練，筆直的向翦長春疾刺過去，喝道：“先要死的再要活的！”
　　這壹劍又狠又準，翦長春百忙中身形壹矮，反掌橫掃，掌風蕩起帳幕，借帳幕作為掩護。只聽得“嗤”的壹聲，帳幕洞穿，翦長春壹個大翻身，避開了耿電跟著而來的壹招抄扇點穴。雖然沒有受傷，已是給殺得手忙腳亂，狼狽之極。
　　李學松叫道：“翦大人別慌，我來幫妳。”楊浣青喝道，“來得好！”壹招“玉女穿梭”，劍如飛風，劍勢飄忽不定，似乎是刺向李學松，又似乎是刺向翦長春。
　　李學松作出奮不顧身的樣子，狠狠的壹刀劈去，翦長春也正在以壹招“空手入白刃”的功夫，企圖硬搶楊浣青的長劍。楊浣青身形滴溜溜壹轉，李學松那壹刀斫不著她，卻幾乎斫著了翦長春，幸虧翦長春眼明手快，中指壹彈，“錚”的壹聲，彈著刀柄，這才把他的月牙彎刀彈開。
　　楊浣青的身法比李學松快得多，這是無須假裝的。饒是翦長春老好巨滑，也看不出他們是在假戲真做。只覺得有了他們幫忙，反而礙手礙腳。心裏想道：“這不是幫了我的倒忙嗎？哼，他們不知自量，我可是不能兼顧他們了。”
　　耿電似是知道他的心意，喝道：“那裏走！”折扇壹張，朝他面門虛晃壹晃，引開他的目光，楊浣青唰的壹劍，平胸刺去。翦長春壹個“摟膝拗步”，避招進招，但已是慢了半分，楊浣青劍尖劃過，在他的左臂拉開了壹道長長的傷口。
　　李延壽驚魂稍定，尖聲叫道：“來人啦！”耿電哈哈大笑道：“妳等著瞧吧，就快有人來了。但卻不知是妳們的人，還是我們的人？”
　　果然不過片刻，只聽得嗚嗚的號角聲此起彼落，外面的呼喊聲，奔跑聲鬧成壹片。“不好了，賊人殺進來啦！”
　　翦長春又驚又怒，負傷猛搏，已是顧不得會誤傷李家兄妹了。這麽壹來，耿、楊二人倒是有點顧忌，必須裝作既要和李家兄妹認真拼鬥，又要避免誤傷他們。
　　翦長春抓到壹個機會，退到帳角，猛地壹聲大喝，把整座帳幕扯得倒了下來。他搶先壹步，雙手撕開壹個裂縫，就竄出去。
　　楊浣青壹劍從裂縫刺出，以防翦長春反撲。耿電迅即把帳幕拉開。在他拉起帳幕之時，只聽得“哎喲，哎喲”兩聲，李學松兄妹不約而同的倒在他的身邊。
　　耿電怔了壹怔，頓然醒悟，壹手抓起壹個，喝道：“李學松，妳要性命，快快叫妳的部下投降！”楊浣青跟著冷笑道：“少爺，小姐，妳們享福也享得夠了，該吃點苦頭啦！快走！”
　　翦長春能夠逃脫，已是暗暗叫了壹聲“僥幸”那裏還敢回去救人？他聽得李家兄妹的呼喊，心裏想道，“李益壽的子女都是他自己送來的，給賊人捉了去，這也怪不得我！”當下跑得更快了，壹面跑壹面叫道：“妳們別慌，跟我沖下山去。弓箭手先聚攏來！”原來他是要趁耿電的接應未到之際，亂箭射死他們。即使李益壽的子女要陪喪在內，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了。
　　帳幕裏還有壹個李學松的“三叔”李延壽，他做夢也想不到他這兩個侄兒侄女是和“賊人”串通了的，只道他們真的是失手被擒，不由得嚇得魂飛魄散，瑟瑟縮縮的癱在帳角，好象壹團爛泥。
　　楊浣青道：“這裏還有壹個老賊，看樣子似乎是個韃子大官，殺了他”巴？“李延壽顫聲叫道：”英、英雄，好、好漢，手、手下留情，我，我，我不是——“耿電喝道：”妳是什麽人？“
　　李學松道：”他是我家的仆人，妳們盡管殺我，不管他的事！“楊浣青笑道：”啊，原來只是妳家的老奴才，哼，壹個老奴才，殺了他也嫌汙我的手！“耿電說道：”不對吧？我聽得翦長春稱他做監軍。“李延壽連忙說道：”不錯，我只是李家的奴才，承他爹看得起我，才叫我來作監軍的。名是監軍，實則只是來服侍少爺小姐的。不信妳可以問問我們的少爺。“李學松心想：”讓他回去做個證人也好。“說道：”不錯，他是壹個服侍我們的老仆人。我已經落在妳們手上，求求際們別濫殺無辜。“耿電喝道：”好，姑且饒妳壹命。妳回去告訴妳家主人，若要兒女的命，快快退兵！“李延壽滿口應承，連聲”是，是！“他正在暗自慶幸，不料楊浣青忽地回過頭來，喝道：”死罪饒了，活罪難饒！“劈劈啪啪，打了他幾記耳光。
　　這幾記耳光打得李延壽臉上開了顏料鋪，壹塊青壹塊黑，還有幾道鮮紅的血痕。李延壽痛得似殺豬般的大叫，心裏卻是偷偷歡喜，慶幸自己死裏逃生，想道：”這兩個侄幾倒是很講義氣，多虧他們給我遮瞞。要是給賊人知道我是他們的叔叔，那就糟了。“耿電和楊浣青裝模作樣的各用兵器指著李家兄妹的背心，押解他們出去，喝道：”妳們不要少主人的性命，盡管上來！“只見壹面編著青龍幫的旗幟迎風飛舞，青龍幫的人馬已是漫山遍野的殺來，翦長春要想招集弓箭手，亂箭射死耿電他們，涼州的兵士那裏還肯聽他說話？不但弓箭手不肯張弓搭箭，所有的兵士也都不是逃命便是投降了。還有些弓箭手反過來亂箭射他，紛紛罵道：”姓翦的，妳要害死我門公子是何居心？“”妳們女真韃子霸占了我們的涼州，還要我們給妳們賣命，這可辦不到！“翦長春見不是路，慌忙逃走。他的本領也是委實了得，在險峻的山路上健步如飛，壹面跑壹面撥打亂箭，有幾枝箭給他接了去，用”甩手箭“的手法反擲回去，還傷了幾個涼州的弓箭手。
　　青龍旗下忽地跑出壹個魁語漢子，跑得比翦長春還快，轉眼之間，追上了翦長春，喝道：”姓翦的，妳跑到祁連山撒野，想走得這樣容易？“此時翦長春已是身在山腰，山上的亂箭都已射不到他了。他壹看只有這漢子壹個人追來；恃著本領高強，自是不把這個漢子看在眼內。當下壹聲冷笑，喝道：”憑妳壹個人就想把我留下？“那漢子冷冷說道：”妳是不是翦長春？“翦長春洋洋得意，說道：”不錯，我就是大金國的禦林軍副統領翦長春，妳這廝原來也知道我的名字！“那漢子”晤“了壹聲，淡淡說道：”聽說完顏長之是金國第壹高手，妳是第二高手？“翦長春更得意了，打了壹哈哈說道：”妳知道就好！“他只道那漢子已是震驚於他的”大名“，不料那漢子竟是壹聲長笑，跟著說道：”好，完顏長之碰上我，或許他在我手裏可以過得十招，妳碰上我，我只限三招。只要妳接得莊我的三招，我就放際逃生！“翦長春勃然大怒，趁他話猶未了之際，立即飛身壹躍，搶先占據有利地形，居高臨下，呼的便是壹掌！
　　那漢子霍的壹個轉身，雙掌合抱，還了壹招”烘雲托月“，”烘雲托月“本是壹招極為普通的招數，但在他手裏使了出來，卻是威力無比！翦長春自上而下劈掌下來，那漢子自下而上”仰攻“化解，翦長春的肘部剛好是在對方五指擒拿的範圍之內。
　　翦長春是個武學的大行家，情知這壹招雙方若是碰個正著，自己這壹掌招數已經使老，打著對方他也未必受傷，可是自己的壹條右臂可就要”賣“給人家了，只須他抓著肘部的關節壹扭，臂膊非得和身體分家不可！
　　翦長春亦是好生了得，在這間不容發之際，硬生生的把攻出去的壹招收了回來，騰的飛起壹腳，這壹腳的作用卻並非攻敵，而是轉移身形，閃避敵人攻擊的。要知在急切之間收勢換招，非得求取身體的中心平衡不可。否則壹定要從山上直滾下來。
　　見面壹招，攻守立即易勢。翦長春雖未滾下山坡，亦已滑下數步了。那漢子說道：”妳的第二招是防身用的，兩招合起來算妳壹招吧。我使的半招算作壹招。“翦長春這才知道碰上了勁敵，又驚又怒，心裏想道：”反正妳只是自限三招，並沒限我招數。“此時他情知要逃走也已難了，索性橫了心，使出他最得意的”虎抓擒拿“手法，疾風暴雨般猛攻上去。
　　那漢子不慌不忙雙掌如環，打了個圈圈，竟不理會翦長春潑水難入的擒拿手法，欺身直進。
　　翦長春壹抓抓著對方，只覺好象抓著壹團棉花似的，軟棉棉的毫不受力。他方覺不妙，說時遲，那時快，壹股勁風已是撲面而來。翦長春霍的壹個”風點頭“，拚著兩敗俱傷，狠狠的使了壹招”撩陰手“！
　　電光石火之間，那漢子身形壹縮，掌勢斜收，掌鋒幾乎是貼近翦長春的面門削過，翦長春感到臉上壹陣火辣辣的發燒，幸虧還沒給真個打著。但他那壹招陰毒險狠的”撩陰手“也是抓了個空，並沒傷著對方。
　　那漢子斥道：”在妳自命金國第二高手，竟使出這樣下流招數！“翦長春哼了壹聲說道：”高手過招如名將用兵，兵行詭道，勝者為雄，妳管我用什麽招數？餵，妳自限三招，如今只剩下壹招了，妳說的話算不算數？“心裏想道：”還有壹招，我就不信接妳不起？“那漢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壹聲冷笑，說道：”就這壹招，便叫妳難逃公道！留神吧，第三招來了！“翦長春立了個門戶，說道：”好，看妳如何將我擊敗？“話猶未了，只覺壹股勁風，撲面刮來，那漢子雙手籠在袖中，招數尚未使出，揮袖成風，已是刮面如刀。
　　翦長春心頭大駭，情知只有嚴密的防守打法，定然接不了他這壹招古怪的招數，連忙雙掌齊出，以攻為守，心想：”只這壹招，我總可以和他拚壹拚吧。“那漢子大喝壹聲，後發先至，仍然是雙掌畫著圈圈的”懷中抱月“式，並非什麽古怪招數，只不過他是袖裏出招，和尋常的”懷中抱月“微有分別而已。
　　翦長春在這瞬息間連使七種手法，只把他的左掌撥開。那漢子右掌壹按，登時把他按得”登登登“的接連退出了六七步，剛要穩住身形的時候，忽地又是壹個踉蹌，終於跌了個四腳朝天。
　　原來這漢子乃是把”袖裏乾坤“和”懷中抱月“兩招合為壹招使用的。壹招兩式，蘊藏有三重力道，翦長春只是化解了前面兩重。這種化腐朽而為神奇的招數，翦長春休說沒有見過，連聽也沒有聽過。
　　翦長春以為這漢子壹定趁他跌倒的時候上來殺他的，心中正叫道，”糟了，糟了！“不料卻聽得那漢子喝道：”妳還不爬起來，要賴死麽？“翦長春壹個鯉魚打挺翻起身來，硬著頭皮，說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我打不過妳，妳殺我吧！“那漢子冷笑道，”別充好漢了，滾吧！“
　　翦長春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想：”那有這樣便宜的個情？“只道那漢子是故意耍弄他的，說不定還有更毒辣的手段在等著他。
　　那漢子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哼“的壹聲，說道：”妳知道我為什麽要放妳嗎？第壹、我不屑殺妳！第二、妳能夠接得我的兩招半，也很不容易了。雖然不足三招，但在我眼中，妳根本不配稱作什麽好漢，既然只差半招，在妳已是難能可貴，那我又何妨格外開恩，饒妳壹命！“翦長春自命是金國第二條好漢，那知在對方眼中，竟是”不屑壹傷“，而且早已料準了自己連三招都接不起，最多只能接兩招半的。聽了這話，翦長春不由得氣沮神傷，面紅耳熱，恨不得有個地洞好鉆進去。但又害怕萬壹對方改變心意，只好不顧羞愧，連門面話都不敢交待，壹個轉身，就象壹條給人打穿了頭的惡狗，夾著尾巴，灰溜溜的逃走了。
　　李學松兄妹看得又是痛快，又是吃驚，翦長春的本領，他們兄妹是深知的，那知竟是如此容易的就給那人輕描淡寫的擊敗了。兩人驚駭之余，不由得偷偷問耿電道：”這人是誰？“耿電對那人也好生佩服，說道，”原來龍幫主武功精妙如斯，當真還在我想象之外！“李芷芳吃了壹驚，說道：”這人是青龍幫的龍幫主麽？“楊浣青道：”不錯，他就是我們的幫主龍滄波了。“此時浣龍幫幫眾已把俘虜押上山頭，與李學松兄妹隔開。龍滄波笑嘻嘻的回來，說道：”委屈妳們兄妹了。“羅浩威走了出來拜見幫主，說道：”幫主為了我親自出馬，卑職不勝慚愧。“龍滄波笑道：”妳是我的好兄弟，妳有危險，我能夠置之不理嗎。不過，我這次親自下山，卻也並不是只為妳的原故。“耿電說道：”對啦，我正想向幫主請教，涼州的前鋒隊伍不：足千人，幫主何以殺雞要用牛刀？“原來耿電和楊浣青昨日回到總舵，和龍滄波商議之後，最初的計劃是叫他們兩人來。救羅浩威與李家兄妹，另外只由王鵬運率領小隊人馬來接應的。但現在卻不但幫主自己來了，青龍幫的幫眾也幾乎全部都出動了，是以耿電頗感不解。
　　龍滄波笑道：”妳就快知道了。“
　　話猶未了，忽地聽得”轟隆、轟轟“之聲，隱隱傳來，楊浣青好生納罕，擡頭看看天色，頭上卻是壹碧無雲的晴天。
　　龍滄波笑道：”這不是雷聲，這是炮聲！“
　　楊浣青道：”啊，原來妳在山下還有壹支伏兵麽？山寨幾時添的火炮？“要知火藥在中國雖早已發明，但火藥的使用還是在蒙古西征之時方才開始的，在當時來說乃是最新的武器。
　　龍滄波道：”這是耶律元宜的義軍來了。“原來耶律元宜乃是遼國抗金的義軍首領。他這支義軍和龍滄波的青龍幫壹在祁連山之南，壹在祁連山之北。祁連山山脈蔓延千裏，山南山北相距也有數百裏之遙。耶律元宜手下，有曾經跟過拖雷西征的工匠，故此能造火炮。
　　耿電大喜道：”啊，原來幫主是和耶律元宜約好的了。“龍滄波道：”不錯，我是早已向他求援的了。但在昨晚妳們走後，我才得到他的飛騎報訊，說是今天他們的大軍就可到達。“耿電說道：”好，那麽咱們趕快進兵和他夾擊敵人吧。“龍滄波笑道：”賢侄是將門之子，我正想請妳指揮這場戰事。這不是客氣的時候，妳別推辭了。“耿電只好接過令旗，發號施令。除了留下李家兄妹和壹部分看守俘虜的兵士之外。余眾兵分兩路，向山下左右展開，兜截敵人。部署好了之後，說道：”涼州的兵士，多半也是不肯為女真韃子賣命的，咱們將他們包圍之後，還是以招降為主。“龍滄波說道：”對，我也正想如此。“耶律元宜這支義軍有八千之眾，加上了青龍幫的幫眾，兵力和涼州的官軍已是相差不遠。但涼州前鋒受挫，連主帥翦長春都變成了喪家之大，正在向山下逃亡，兵士們自是士無鬥誌。問況耶律元宜還有十幾門火炮，十幾門火炮只是向著山頭轟擊，並不朝著人多處打去，已是嚇得官軍魂飛魄散了。
　　壹場混戰，果然不出耿電所料，涼州的兵士過半以上投降，另壹半潰不成軍，紛紛逃命。
　　翦長春搶了壹匹劣馬，此時也正夾在亂軍之中沖殺出去。他手待丈八長矛，連挑數名追兵，引起了註意。
　　楊浣青道：”龍叔叔，妳剛才饒了這廝，實在可惜。“此時翦長春已經突圍而出，楊浣青的前面卻是亂軍擁塞，無法施展輕功，要想去追，也是來不及了。
　　龍滄波笑道，”殺壹個翦長春何足道哉，他號稱金國第二高手，咱們當著他的部下滅他的威風，不更好麽？妳放心，有人能夠制服他的，“就在此際，只見壹個紅衣婦人，騎著壹匹棗紅色的駿馬，轉眼之間，就追上了翦長春！翦長春長矛使出”回馬槍“的招數，抖起鬥大的槍花，反手朝那婦人便刺。
　　快馬疾馳，首尾相銜，翦長春這壹招”回馬槍“刺得又狠又準，追趕他的這個婦人急切間那能勒住坐騎？眼看就要送上去給他這只長柔刺個正著，楊浣青不禁失聲叫道：”啊呀，不好！“就在楊浣青的驚叫聲中，只見刀光壹閃，”哢嚓“壹聲，翦長春的長矛斷為兩截，這紅衣婦人使的是壹口寶刀。
　　說時遲，那時快，兩匹坐騎已是並轡前奔。翦長春拿了半截矛仟，當作棍棒使用，恃著力人，壹招”席卷千軍“，橫掃過馬上交鋒，不同平地，沒有趨起回旋的余地，距離又是這樣的近，硬碰硬接，氣力大的自然較占便宜。楊浣青剛剛松了壹口氣，不禁又是為那婦人捏壹把汗了。只怕她的寶刀縱然能夠斫斷桿棒，也非給他打落馬背不可。
　　那知這紅衣婦人的刀法竟然是精妙無比，在這間不容發之際，她的刀尖已是指到了翦長春的虎口，翦長春的桿棒竟未能碰著她的寶刀。
　　高手搏鬥，只差毫黍，那婦人的刀尖壹挑，便能挑斷翦長春的腕脈。翦長春的桿棒橫掃過去，能不能夠打著對方，尚是未知之數，縱然能夠打著。也是遲了壹步。腕脈壹斷，他還焉能發力？
　　翦長春畢竟是個武學的大行家，在這性命俄頃之間，當機立斷，放棄了與敵人拼個兩敗俱傷的打法，壹個”鐙裏藏身“，身軀陡然壹縮，迅即便滾下馬來，抓著那匹棗紅馬的馬腿。
　　翦長春擅長的是”虎爪擒拿“功夫，正要發勁傷那婦人的坐騎，那婦人喝道：”看刀！“在馬背上躍起，半空中壹個鷂子翻，刀光如電，便朝翦長春的頭蓋頂剁下去！
　　翦長春想不到她的刀法如此迅猛，百忙中把桿棒壹拋，和衣便滾，骨碌碌的滾下山坡。
　　只聽得”哢喇“壹聲，那半截長矛變成的桿棒，又再斷為三段！原來她已是連劈三刀，但因動作快到極點，劈斷桿棒的三聲”哢喇“之聲竟是不分先後，聽起來就如壹聲似的。羅浩威是使快刀的大行家，尿了這婦人的快刀，也是不禁心折。
　　旁觀者都驚奇於那婦人的快刀超妙，身受的翦長春可就更是嚇得魂飛魄散了。他骨碌碌的滾下山坡的時候，已是感覺壹片沁涼，但卻無暇去摸。待至滾下山坡，這才知道頭發已經給那婦人的快刀削去了壹大片，變成了半個禿頭了！
　　山坡上滿是荊棘，翦長春雖有壹身內外功夫，也給刺得皮破血流，身上的衣裳更是千穿百爛，他嚇得魂不附體，連忙沒命奔逃。
　　那婦人不願衣裳給荊棘勾破，看著他滾下去，皺了皺眉，說道：”權且把這顆頭頗寄在妳的脖子上，若還敢來，再取妳的！便宜了妳，去吧！“楊浣青看得眉飛色舞，問龍滄波道：”這位女俠是什麽人，她使的快刀比五虎斷門刀法可又高得多了！“龍滄波笑道：”妳還沒有見過她嗎，她是妳的師姑呀？“楊浣青道，”啊，她是耶律夫人？“
　　龍滄波道：”不錯，妳的師母不就正是她的姐姐嗎？“原來楊浣青的師父和耶律元宜乃是連襟，武林天驕檀羽沖的妻子名叫赫連清雲，耶律元宜的妻子名叫赫連清霞，正是壹母所生的同胞姐妹。
　　義軍大獲全勝之後，耶律元宜夫婦上來和龍滄波及耿電等人相見。楊浣青在耿電身旁，定睛壹看，只見耶律夫人的相貌和她的師母果然壹模壹樣，心裏想道：”若是在別處碰上，我壹定會把她當作師母了。“耶律夫人見楊浣青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有點奇怪，說道：”這位姑娘是——“龍滄波笑道：”妳們是壹家子，卻要我來替妳介紹麽？她名叫楊浣青，正是——“耶律夫人壹聽得楊浣青的名字，便即笑道：”原來妳是我的姐夫的關門弟子，我早就想見妳了。我們姐妹十分相似，許多人都會認錯的，妳大概也感覺驚奇吧。“楊浣青上前和耶律夫人重新見過了禮，說道：”我到了祁連山，本來該去拜見姑姑的，只因壹時抽不開身子，想不到姑姑卻先來了。師娘很是想念姑姑，常常和我說起妳的。“耶律夫人說道：”我已經見過妳的師父、師娘了，他們和我說起妳，也是十分誇獎妳呢。聽說這壹年妳闖出了不小名頭，有人給妳壹個綽號，叫做‘小魔女’是麽？“楊浣青道：”這是壹些在我手裏吃過虧的韃子罵我的。其實說起來我還當真慚愧呢，我跟了師父幾年，只學到壹點皮毛功夫，我打敗過的壹些韃子，只不過是些二三流的角色，碰上武功比較高明的，例如剛才的那個翦長春，我就打他不過了。“耶律夫人笑道：”翦長春不能說只是‘比較高明’了，他是號稱金國第二高手的呢，妳別看我剛才好像勝得容易，其實我已是使出了平生的所學了。妳能夠和他勉強打成平手，也是很不容易了。“接著又笑道：”小魔女這個綽號也很不錯呀，敵人口中的‘魔’不正是我們口中的‘俠’嗎？“楊浣青又是歡喜，又是慚愧，說道：”姑姑別開我的玩笑了，我那裏配得上壹個‘俠’字？姑姑，妳是什麽時候見過我的師父、師娘的？他們好嗎？“耶律夫人道：”是今年春初的事情，那時妳已經奉了師父之命，去了荊州辦壹件事，是麽？“楊浣青知道她是指自己代師給羅浩威傳技之事，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那件事情我已經辦妥了，可還沒空回報師父。“耶律夫人若有所思，忽地回過頭來問龍滄波道：”聽說妳們幫中有壹應羅浩威，是名列‘四大金剛’的好漢，他可在這裏嗎？“龍滄波道：”正在這裏，妳等壹等，我叫他過來。“羅浩威在”四大金剛“中名列第三，龍滄波頗是不解：”何以耶律夫人提起‘四大金剛’，不先問‘四大金剛’之首的楊守義，第壹個卻就問起羅浩威來了？“耶律夫人笑道：”龍幫主，妳大概還未知道，妳的這位羅兄弟，和我的姐夫乃是世交。我的姐夫還曾欠過他的爹爹壹份人情呢。“龍滄波道：”原來如此。啊，他們來了。哈哈，我這兩位客人，賢伉儷大概也是意想不到吧。“原來，來得不僅羅浩威壹人，還有李家兄妹。
　　李學松這壹家和耶律元宜這壹家本來都是遼國的貴族，李學松兄妹在小時候也曾見過耶律元宜的。遼國滅亡之後，他們兩家各行其是，李學松的父親做了金國的涼州總管，耶律元宜則率部上山，做了遼國反金的義軍首領。但李學松兄妹仍然和他暗中來往，只是瞞著父親罷了。
　　耶律元宜見了他們兄妹，又是高興又是驚奇，哈哈笑道：”龍幫主，妳這位客人，我果然是料想不到。學松，他們兄妹是怎麽來的？“李學松笑道：”我們兄妹是龍幫主的俘虜呢。“龍滄波笑道：”他們是假俘虜，真朋友。我們青龍幫這壹次得到李公子的幫忙可還當真不小呢！“當下把事情的經過說給耶律元宜知道。耶律元宜聽到他們兄妹如何愚弄李延壽之時，不禁哈哈大笑，說道：”妳門這位三叔也是該當打他耳光的了。“耶律夫人則是十分註意羅浩威，她見李芷芳和羅浩威神情親密，楊浣青對他雖然落落大方，但比較起來，卻是冷淡得多。羅浩威對她們二人的態度也是大不相同，看得出他對楊浣青甚為尊敬，對李芒芳卻如看作自己的妹妹壹般，遠遠沒有那麽羈束了。
　　耶律夫人不禁有點詫異，說道：”浣青，妳這次是不是和羅浩威壹同上山的？“楊浣青笑道：”和羅三哥壹起上山的，是這位李小姐，不是我。“李芷芳臉上壹紅，說道：”赫連姑姑，這次我能夠來到祁連山，得這位羅大哥的幫忙不少。際想必聽得檀大俠說過他呢？他的爹爹在生之時，和檀大俠交情不淺。“耶律夫人壹看她們的神情，心中已是明白幾分，壹聽李芷芳的說話，更是雪亮了。暗自想道：”姐夫本來想把他的徒弟許配給羅浩威的，現在看來，倒是亂點鴛鴦譜了，但這樣也很好呀，浣青和耿電壹對，芷芳和浩威壹對，比我姐夫原來的安排還更適當呢！“當下笑道：”不錯，檀大俠早已和我說過這位羅大哥，他是個老實人，妳可別欺侮他才好。“李學松見妹妹羞得滿面通紅，壹笑給她解窘，說道：”妹妹以前是有點小姐脾氣，但現在已經好得多啦。她說她不願意再做總管府的小姐了。“耶律夫人道：”對，妳這次敢於走出總管府，勇氣當真不小，我也要為妳慶賀呢！“龍滄波哈哈大笑道：”好，那麽咱們回去喝慶功酒吧。今日之戰，雖然走了壹翦長春，也算得是大獲全勝啦！“在慶功宴上，大家少不了談些江湖上的新聞人物，耶律元宜說道：”這兩年來，江湖上倒是出現了好幾位少年豪傑。“龍滄波道：”是哪幾位？“
　　耶律元宜道：”耿公子和楊姑娘就是其中兩位呀。“楊浣青道：”叔叔取笑了，我怎得配得上豪傑二字。“耶律夫人笑道：”用不著客氣，敵人都把妳叫做‘小魔女’，這，女中豪傑，四字妳是當之無愧的了。“接著說道：”除了他們二人之外，還有兩位少年豪傑，也是名震江湖的。“龍滄波連忙問道：”這兩人是誰？“耿電心中壹動，正要說話，只聽得耶律元宜已是接下去說道：”壹個名叫淩鐵威，綽號‘轟天雷’，另壹個我只知道他的綽號，人稱黑旋風。“耿電甚為歡喜，心道：”說的原來果然是他們二人。“龍滄波道：”我也曾聽得人家說過他們的事情，聽說轟天雷曾在浙東大俠呂東巖的壽筵上，單打獨鬥，擊敗了黑鷹年震山。那‘黑旋風’更是了得，他曾在梁山的虎頭巖上，把包括了獨孤雄、石元等人在內的壹群邪派人物殺得望風而逃，長江後浪推前浪，這兩人是足以稱為少年豪傑了。可惜我未能見著他們。“耶律元宜說道：”他們兩人現在正在大都。“
　　耿電不覺有點奇怪，心裏想道：”他的消息怎的如此靈通？“楊浣青忍不住笑道：”叔叔，妳說的這兩個人，正是耿公子的好朋友。“耿電說道：”我和他們正是在呂家分手的，原來他們已經到了金國的京城了。叔叔，妳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耶律元宜道：”我們有個‘細作’(偵探)前日剛從大都回來。他在丐幫幫主陸昆侖的家裏見過他們。“龍滄波道：”金京還有什麽新聞？“
　　耶律元宜道：”金國向蒙古求和，聽說蒙古已經答應派遣使者報聘，將於下個月抵達大都。這個使者的來頭可是不小。“龍滄波道：”是什麽人？“
　　耶律元宜道：”聽說將會是蒙古的國師龍象法王。“耿電心裏想道：”龍象法王早已潛入中原，不過不是以使者的身份公然露面而已。這次他大概是為了吳用那本兵法和雲中燕的事情，回去壹趟和林，又再來的。黑旋風和雲中燕倘若在金京碰上他，只怕又有壹場熱鬧好看了。“耶律元宜接著說道：”對了，還有壹位妳的老朋友的消息呢，妳猜是誰？“龍滄波道：”我在大都只有壹個丐幫的陸幫主是我知交，其他相識的雖然不少，老朋友三字可談不上，不知妳說的是那壹位？“耶律元宜道：”這個人和妳的交情不在陸幫主和妳之下，不過他不是長註在大都的。妳想到了吧？“龍滄波笑道：”還是妳說給我聽吧。我急於知道，不想猜了。“耶律元宜道：”他是震遠鏢局的總鏢頭孟廷。“龍滄波道：”啊，他也來了大都？“
　　耶律元宜道：”他的總鏢局設在洛陽，在大都也有分局。不過近年來大都分局的規模卻是比洛陽的總局更大了。“龍滄波道：”他是來巡視分局的嗎？“
　　耶律元宜道：”這倒不是。他是特地來金京的分局舉行閉門封刀的儀式的。“龍滄波道：”啊，他這樣早就要告老退休了嗎？“江湖上黑道的人物退休，稱為”金盆洗手“，壹般武師與鏢局中人退休，則稱為”閉門封刀“。
　　耶律元宜道：”他年紀也不小了，今年剛好是六十花甲。“龍滄波笑道：”不錯，他比我年長五歲，如今他是應該做了六十大壽了。不過我多年沒見他，在我心目之中，他還是壹個威武壯隆名震天下的鏢頭，我想不到他就會閉門封刀的。“耶律元宜道：”按說他還可以多幹幾年的，我也不知他為了問事就要閉門封刀。他在鏢行最負盛名，這次舉行閉門封刀，可要比敝六十大壽更重要哪！“龍滄波道：”他的封刀大典在大都分局舉行，想必因為大都是金國的京城，不但鏢行最多，也是各方人物苔革之地，他在金京舉行，和武林朋友的聚會也更方便。“耶律元宜道：”不錯，聽說他在舉行封刀大典的同時，還要在門人弟子之中，選壹個人繼承任震遠鏢局的總鏢頭呢。“耿電道：”這震遠鏢局不是孟家的麽？“
　　耶律元宜道：”是的。不過據說孟老鏢頭的意思是選用賢能，繼承他的總鏢頭之職。他的兩個兒子，武功雖然不錯，但本領最高的還是他的第三個徒弟趙武仲，江湖上威望最高的則是他的大徒弟歸伯奎。因此將來選立之時，說不定還會有壹番爭論。“龍滄波道：”孟廷雖然不是壹派掌門，但按照鏢行的規走，他選立繼任的總鏢頭，也等於是壹大宗派之選立掌門弟子了。“耶律元宜道：”是呀。所以他的這次閉門封刀大典，很受武林人物重視。“龍滄波道：”日子選好了沒有？“
　　耶律元宜道：”聽說是明年正月初三那天，距今還有兩個月左右。“龍滄波道：”我和他幾十年交情，又得過他不少幫忙，按說應該去參加盛典的，可惜我卻是難以抽身。“耶律元宜笑道：”妳是樹大招風，如何可以潛入金京？“耿電心中壹動，想道：”我何不趁這機會，請幫主準許我前往大都，也好會壹會黑旋風和轟天雷這兩位好友。“於是說道：”孟老鏢頭是我的大恩人，當年我多蒙他和呂東巖伯伯送我渡江，這次回來，呂大俠我已經見過了，孟老鏢頭我還未親自向他道謝，我想替幫主去走壹趟，不知幫主意下如阿？“龍滄波想了壹想說道：”照理說妳是應該去見壹見他的，但壹來妳也是‘朝廷’欽犯；二來我正想妳接任幫主之位，恐怕暫時還是不要去的好吧？“耿電說道：”我離開十年，剛剛回來，雖說已給鷹爪註意，但他們認識我的到底不多，我潛入大都，小心壹點，也就是了。至於說到接任幫主，小侄何德何能，焉能當此重往？再說這事也無須急於決定，慢慢商量也不遲呀。“龍滄波見他堅執要去，只好答應，說道：”好，那麽妳多等兩天，等這裏的局勢平靜壹些，就動身吧。“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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