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決裂時刻

　　小妖貓附在紅洛耳邊輕語片刻，對方臉上的表情從茫然慢慢轉向期待，隨後點頭應下身影消失在山林之間。
　　“宿主大大，這位疑似神女好像是個鐵憨憨哦。”絨團子嘴裏叼著根草，小聲咕噥道：“怎麽那麽容易相信人呢？也不怕被拐去賣了！”
　　姜晨躺倒在草叢裏露出肚皮曬太陽，懶洋洋道：“人設就是這樣嘛，要不然壹個活了那麽多年的疑似神女殘魂怎麽能讓野生偽主耍得團團轉？但願紅洛能給力點，那咱們接下來就有熱鬧看了。”
　　壹聽見有熱鬧，小白貓頓時支棱起來，“喵嗚？宿主大大我去近距離吃個瓜？順便再蹲守壹波病毒？”
　　姜晨樂得不被rua毛，擺擺爪子點頭道：“去吧去吧，順便幫紅洛擋擋光環襲擊以免節外生枝。”
　　“好的喵~”
　　只看到白色殘影壹閃而過，隨後風裏才飄來它興奮的叫聲，山林間早就看不見貓影了。
　　他用後腳撓撓毛，從美食制造機拿了壹包美味小魚幹曬著太陽悠閑吃早餐。
　　顧星州也在吃早飯。
　　只不過相比之下他的早飯就更艱苦樸素許多，粥裏除了野菜看不到幾粒米，幹糧也是母親用采摘來的野生植物果實碾成黃不拉幾的面粉摻著些野菜蒸成的團子。
　　壹家三口除了自己能修煉又夜裏用靈液洗髓精神略顯好些外，父母雙親都是壹臉菜色。
　　“州兒妳多吃些，天天刻苦修煉不吃飽哪能行？”母親從為數不多的菜團子裏拿了壹個塞給他，自己卻端著碗只喝稀飯舍不得吃幹糧。
　　顧星州猶豫了壹下搖頭拒絕道：“您吃吧，我馬上就能晉升二級了。到時候在荒山裏可以不畏懼任何野獸，我會努力打獵改善家裏夥食的！”
　　顧飛越聞言臉色冷下來用力將樹枝削成的筷子拍在桌上訓斥道：“都十八歲了還沒晉升二級，不想著怎麽提升實力還想著打獵吃肉，真是跟妳娘壹樣頭發長見識短！
　　現在苦壹些算什麽？
　　只要妳修煉成功，將來打廢顧青朗站在大綏朝巔峰之上有多少榮華富貴享不得？”
　　日夜操勞面色憔悴的母親沒像往常壹樣低眉順眼沈默。
　　她瘦弱的身軀不知從哪裏來的勇氣，壹把端走對方還沒吃幾口飯的碗怒斥道：“什麽叫頭發長見識短？
　　妳我新婚不滿壹年州兒還未降生妳就成了廢人，倘若不是我這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人不離不棄，妳以為妳能像現在這樣幹凈利落底氣十足的坐在這裏罵人？
　　當年妳岜求娶彡出身貧齡民的韭我⊙,還力⒎排韭眾議為午不能捌修煉的我擋回去很多閑言碎語,每每提及我都心懷感激,可我已經用十八年深受折磨無微不至的伺候來償還了!
　　近日我才琢磨清楚，我許雪晴本就是普通人不會修煉沒偷沒搶沒騙憑什麽比妳們低人壹等？
　　是妳求娶的我，不是我死皮賴臉非要嫁給妳！
　　倘若不是妳在君溪鎮大肆宣揚高調求婚鬧得人盡皆知，人人稱贊妳有擔當是個男子漢，我被沖昏了頭才答應嫁給妳，當年我能嫁個普通人家也不用天天看公婆臉色被妯娌擠兌嘲笑！
　　十八年了，妳爭強好勝被人廢了武學癱瘓在床，我侍奉公婆照顧妳和孩子沒過過壹天好日子，到現在妳還這樣教導兒子，難道妳就不擔心他走了妳的老路太過張揚被人廢了武學嗎？”
　　她說著不由悲從心中來，捂著臉哽咽道：“我熬了十八年，終於把孩子撫養成人覺得有指望了。
　　但凡他能去鎮上或者城裏謀個差事都能不愁壹日三餐、不用住四處漏風的茅草屋、不用害怕每晚有野獸在附近出沒，睡覺都戰戰兢兢！
　　妳給不了妻兒像樣的生活，還想把兒子也教導的走妳的老路，倘若他真的有點什麽意外我下半輩子還怎麽活？”
　　“妳知不知道現在還勉強能吃飽是因為山裏有樹有草，我能摘野果挖野菜。等到過了秋天山裏什麽都沒了咱們還能吃什麽？”
　　女人的眼淚順著臉頰滴落，“州兒都十八歲了，這十八年來他聽妳的天天只知道修煉別的什麽都不做，妳又癱倒在床上動也不能動等著我伺候。
　　他如今不過是說要打獵改善夥食妳就氣憤不已，孩子是貪圖榮華富貴了麽？他不過是想讓父母吃些好的少受點苦啊！”⑴
　　“那還不是因為妳生的兒子不爭氣！”提及此事顧飛越拍著桌子臉色冷的如同凝結冰霜，“若是他能天賦好壹些早點修煉有成，顧家的資源絕對會傾註在他身上！⑵
　　若是當初他不跟爹鬧翻，妳怎麽會住在這種破房子裏每天吃糠咽菜？”林
　　向來沈默寡言的母親情緒失控將多年的委屈哭訴出來，父親又氣急敗壞將責任推到自己頭上。衫
　　顧星州差點將手裏的筷子捏碎。弍
　　他恨父親不懂審時度勢，當年若能接受招攬留在京都該多好！那自己壹出生也能生活在繁華富庶之地，有個在衙門裏當差的父親該是多麽幸福；⊙
　　他怨母親只是個不會修煉的普通人，沒能給他些修煉天賦繼承。V
　　有那麽壹瞬間顧星州想到了顧青朗賠償的巨額財富，倘若能要回來父母雙親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自己也有足夠靈藥踏實修煉。I
　　況且那裠可是能②夠支究撐靈溪O鎮顧家汙那麽多三人多年爸揮霍的q財富啊i,索易要回I來用I在自I己壹家身上定能像京都裏那些老爺們壹樣,連洗臉穿衣都有人伺候。I
　　但是父親……噝
　　他偷偷瞄了壹眼，心中有股難以抑制的怒火，父親為什麽不提當年的巨額賠償？紦
　　“星州，昨天晚上我仔細想了想。”紅洛將這壹切都看在眼中，她偷聽心聲發現顧星州非常不滿極度渴望財富但依舊選擇不弄清原委，因此便傳音入密道：“妳有句話說的很對，那只小妖貓出現的確實有點蹊蹺。
　　提起什麽巨額賠償，究竟有無此事還是未知。
　　倘若真有那麽大壹筆賠償，按道理來講金銀珠寶是為了讓妳父親有能力供養妻兒，也就是說其中壹多半本就屬於妳們母子二人的，誰都沒權利做主讓別人拿去揮霍；
　　另外那些靈藥，我記得報上記載是為了讓妳父親可以培養後代，他只有妳這麽壹個兒子肯定都是給妳的呀！
　　妳昨天還提及距離這次名額選定只剩下半年時間了，但荒山之中靈植並沒有那麽產量豐富，即便我有煉藥之法也難做無米之炊。
　　想要以最快速度突破，我覺得妳還是考慮壹下問清楚父親當年有沒有賠償壹事，如果真有無需多說帶著證據上門討要便是！
　　為師現在狀態也很不好，急需靈力供養否則恐怕等不到妳能回饋足夠的靈力就會魂飛湮滅徹底潰散了。”
　　美人師父的意思……
　　她答應幫忙了！
　　顧星州頓時滿心歡喜，只要她能在暗中提供力量自己就不畏懼任何人強打上門。美人兒顯然是急需力量等不及了啊，甚至還幫自己想好了理由！
　　沒錯，即便是巨額賠償也不是給父親壹個人的，那筆金銀財寶自己和母親得占三分之二才合適，而靈藥理應全部歸自己所有。
　　現在只要弄清楚到底有沒有賠償，倘若沒有……
　　他想起了那張“鐵證如山”的報刊。
　　就算是杜撰的也有“真憑實據”，自己帶著證據和暗中提供助力的美人師父打上門去，顧氏壹族所有財產不都是自己的？
　　“爹，我想問妳件事。”想到這裏顧星州不再忍了。
　　他深呼吸壹口氣用堅毅眼神盯著父親問道：“我聽聞當年妳與顧青朗壹戰重傷之後，他賠償了七八輛馬車滿載的金銀珠寶和許多靈藥，可有此事？”
　　深埋心中多年的隱秘被提及，顧飛越臉色頓時壹白，“妳、妳聽誰胡謅的？全都是謠言！顧青朗趾高氣昂看不起咱們旁支，故意害得爹不能修煉，他怎麽會給什麽賠償。”
　　“那當年君溪鎮顧氏壹行從京都回來，帶回七八輛馬車的金銀珠寶和成箱的靈藥都是從哪來的？
　　據我所知當年爹率隊出征參加比武大會是唯壹的贏家，直到折損在顧青朗手中；而其他人連挑戰擂臺都沒能上去。
　　難道巨額財富和靈藥是他們贏回來的？我才不信呢！到底怎麽回事？”
　　他只是聽說，當年新婚有孕並未隨隊去京都的母親許雪晴卻是親眼所見，她滿臉驚詫看著丈夫嗓音顫抖道：“州兒說的都是真的？顧青朗把妳打成重傷以後……妳爹帶回來那麽多財物和靈藥都是給妳的？”
　　她並非貪圖榮華富貴之人，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過著苦日子仍舊伺候丈夫照顧兒子。
　　可當苦日子熬到壹定程度心裏那根弦快要繃斷了的時候，得知原本應該擁巨額財富不用受那麽多苦難，即便心誌再堅定的人都難以承受。
　　“我新婚三個月有孕，孩子還沒出生丈夫就成了廢人。”許雪晴臉色煞白渾身顫抖道：“這麽多年我咬牙苦熬只怨自己命苦，可、可那些金銀珠寶本來就是賠償給妳的，我卻連根毫毛都沒摸到！妳們顧家欺人太甚啊！
　　妳瞞著我拖累我，就是為了給自己找個精心照顧的仆人！
　　倘若我知道妳對我們娘倆如此無情，當年我什麽都不要帶孩子改嫁也不至於過這麽苦的日子，顧飛越妳、妳狼心狗肺連妻兒都騙！”
　　被兒子戳穿謊言，顧飛越壹時情緒復雜。
　　自幼便是顧家的驕傲，父親每每看到自己都笑臉盈盈，當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想要光耀門楣帶著君溪鎮顧家重返京都享受至高榮耀。
　　可自己明明壹切都很亽順利，京都顧氏宗族卻拒絕將君溪鎮全族接回的要求。
　　那是赤果果的當眾打臉！
　　他年少氣盛實在是惱怒急了，想著當眾將顧氏宗族最看重的顧青朗打死在擂臺之上便能展示出自己強大的潛力。到那時，即便是宗族後悔了再懇求自己也不會留下來，而是選擇進入朝廷謀個壹官半職來羞辱他們。
　　沒想到那壹戰，自己身心受挫。
　　雖然保住壹條命卻是再也不能修煉了！
　　顧青朗贈送的那些財物和靈藥更像是壹種羞辱，讓天下人都看看他是多麽胸襟寬廣不與仇敵斤斤計較。
　　而自己呢？
　　接受那些侮辱人的黃白之物？
　　那豈不是承認自己從武功到氣節都比不上顧青朗？
　　不！我顧飛越不比任何人差，我才不會接受嗟來之食承受恥辱！
　　“妳們全都是婦人之心。”顧飛越攥緊拳頭咬牙道：“妳們真以為憑當時我壹個廢人，妳壹個有孕在身沒有娘家力量支持的女人，能守得住巨額財富不被歹人惦記嗎？”
　　果然有巨額賠償！
　　顧星州的呼吸都急促起來，激動地嗓音劇烈顫抖稍微有些嘶啞，“君溪鎮顧家倘若讓孤兒寡母的財產被奪坐視不管，那妳爹也太不是個東西了。
　　哪怕我娘當時根本管不了，妳也應該簽訂協議讓顧家代為保管，支付給他們壹筆傭金即可。
　　可現在呢？
　　都十八年過去了，我娘甚至根本就不知道那筆財產的存在！妳爹也壹毫錢都沒有還給我們，還有原本就屬於我的靈藥，不知道被那個老不死的分了多少給其他的野種！”
　　他氣急了連爺爺都不稱呼，聽得顧飛越額頭暴起青筋抓起筷子砸過去，“妳嘴巴給我放幹凈點，那是我爹！”
　　“妳爹？”許雪晴已經從大起大落的情緒中緩過來，冷聲道：“他不止是妳爹還是好多個兒子和女兒的爹呢。妳以為妳是誰？憑什麽替我和孩子做決定？
　　壹句話都沒告訴我，私自將錢財全給了妳爹。
　　反正這麽多年也受夠了，我許雪晴本就沒有貪圖任何榮華富貴跟著妳熬了這麽多年，就算上輩子欠妳的這輩子也還清了，以後妳找妳爹去養妳吧。
　　兒子大了也不需要當娘的時時護佑，妳們顧家的事情我不摻和。從今日起，我不當這個家了。”
　　她起身拍了拍打著補丁衣服上的土灰，眼神冰冷的看了壹眼顧飛越語氣沒有絲毫波瀾起伏，“我會去衙門上告講明原委，請縣太爺判離還我自由身。
　　州兒，娘會在鎮上找個幫廚賺錢養活自己不拖累妳。
　　倘若妳願意跟著娘，等妳把顧家的事情處理好就過來；
　　若是不願意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生活，反正妳也成年了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只是壹樣，聽娘的話記住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別像妳爹壹樣不知天高地厚，刀槍無眼千萬要小心。”
　　絨團子看著她起身離開，在不遠處的小溪邊用河水梳理好頭發頭也不回的離開，跳著腳罵癱瘓的顧飛越，“妳可真不是個東西！沒有主角的命還得了主角的病裝什麽龍傲天？
　　有錢了孝敬給妳爹；
　　落魄了就拖著老婆孩子吃苦受累，妳還真不如當年死翹翹了呢！
　　最起碼妳老婆還能趁著年紀輕輕改嫁找個好人家，難怪能生出這種兒子，基因不好的家夥真該被天道毀滅……”
　　“拜金的臭娘們兒，我就知道妳嫌棄我沒錢、我是個廢人！”顧飛越過了好壹會兒才從震驚中緩過來。
　　他從來沒想到過逆來順受的妻子會如此無情決絕離開！
　　當年許雪晴艷冠群芳當稱君溪鎮第壹美人，自己年少輕狂自認為天賦無雙不用擔心生下來的孩子不能修煉，因此頂著全家族反對的壓力高調迎娶美人進府。
　　之後她很快就有孕在身，鑒於當時自己在顧家的地位沒人刁難她，但出於超凡者對凡人的不屑之意，整個顧家包括自己也確實沒有把她當回事。
　　直到遇到壹生之敵顧青朗，被廢以後溫柔賢惠的女人不離不棄從不抱怨，面對公婆苛待妯娌欺負也忍氣吞聲逆來順受。
　　剛開始顧飛越還有些慚愧之意，但慢慢的他也就習慣了。
　　自己廢了；妻子是個普通人，那麽多錢財放在手裏有什麽用？還不如給了爹放進家族寶庫裏壯大顧氏壹族！
　　更何況，吃苦受累全都是兒子狂妄非要搬出來才導致的，否則怎麽會落到如此地步？
　　“妳憑什麽說她拜金？”顧星州再也忍不住跳起來罵道：“她要真貪圖榮華富貴這麽多年會跟著妳嗎？妳個不能動沒用的廢物，讓她守了十八年活寡受十八年苦，最後還被妳這樣辱罵！
　　妳有什麽資格把金銀珠寶和靈藥給別人？
　　那是顧青朗賠償讓妳養老婆孩子的！那些錢我和娘各占三分之壹，妳那份還得分出辛苦費來給我娘才公平！靈藥就應該全是我的！我的！妳有什麽資格慷他人之慨！
　　好啊，妳不是嫌我娘拜金嗎？
　　妳爹不拜金，以後讓妳爹來給妳端屎擦尿！”
　　近距離看了壹出精彩大戲，紅洛只可憐那個被騙了十八年耽誤青春的女人。
　　任勞任怨辛辛苦苦，結果養了兩個白眼狼男人真是遇人不淑太可惜了！
　　顯然顧飛越根本就不愛她，不過是廢了以後沒人管要綁個免費的奴隸在身邊伺候自己罷了，否則但凡有那麽壹丁點愛意又怎麽忍心不為她爭取利益，最起碼少受些苦受點累；
　　哪怕不願意給她錢，自己都成廢人了壹紙休書還她自由趁著年輕還能找個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過安穩日子。
　　任何壹條路都比讓她挨十八年煎熬要強得多，然而自私自利的男人慷他人之慨拖累妻子還恬不知恥。
　　“小貓，我要改變壹下計劃。”紅洛趁著顧星州拿報紙氣哼哼下山的空檔，身影飄到與小妖貓碰面的山林草叢中焦急道：“他們父子倆確實太不是玩意兒，可顧星州的母親是無辜的，她實在太可憐了。
　　我想著，暗中幫顧星州壹把回君溪鎮顧家奪回財產，然後分給他母親壹份兒。
　　否則人到中年又操心勞累落了壹身病，丈夫靠不上兒子也靠不住，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呢？”
　　絨團子蹲在樹梢上沖他比劃了個OK喵喵叫道：“放心吧宿主大大，我會見機行事噠！保證這次讓他再受打擊掉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