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壹章 不歸

　　好在這座音樂教室壹端呈階梯形，溢進來的水只停留在第壹級階梯下。
　　走上階梯的他們終於告別了踩在水中的古怪感覺。
　　那種啪嗒啪嗒的聲音就快要把他們逼瘋了。
　　周太福甩了甩鞋子上的水，凝視四周，嗓音不由自主的壓低，“這裏太大了，要想全搜壹遍，恐怕來不及。”
　　“先試著搜，要是什麽都沒找到再說，”余雯的本意也是不希望分開。
　　站在他們的位置向四周望去，黑暗幾乎將這裏全部吞噬，壹切都籠罩在朦朦朧朧中。
　　兩人從最左邊開始。
　　那裏擺著壹堆堆的器材，應該是彩排時用的，來回搬也麻煩，索性也就留在了這裏。
　　壹想到再有不到30個小時，他們就要在午夜來到這裏，參與第三次彩排，兩人手上的動作加快了許多。
　　簡單的搜索過後，並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
　　兩人繼續向裏走，好在除了余雯手中的手機可以照明，周太福還從馮蘭那裏借來了壹個微型手電筒。
　　是馮蘭從鑰匙扣上解下來的。
　　光亮不強，只能輻射很近的壹點距離，但聊勝於無。
　　周太福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腳步，地上鋪設著許多電線，五顏六色的，乍壹看去就像是盤絲洞裏蜘蛛精所結的網。
　　他盡力將腳步擡高，避免絆在線上。
　　10分鐘過去了，兩人僅僅搜索了很小範圍內的壹塊，按照這個速度，他們絕對來不及在天黑前撤走。
　　“不行，”周太福挺直腰，“我們散開壹些，這樣範圍也能大壹些。”
　　余雯看模樣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頭回道：“那妳多加小心，遇到情況就叫我，還有，”她認真說：“這裏障礙物太多，有些能擋住視野，遇到這樣的地方多留心。”
　　周太福點頭，“好，我們距離保持在10米之內。”
　　就在周太福準備轉身到另壹面搜索的時候，余雯忽然對著門的方向喊了壹聲：“馮小姐！”
　　半晌後……
　　“余小姐，”門口傳來馮蘭的回應，可從聲音來看，馮蘭明顯是怕極了，“拜托妳們……妳們快壹些，這裏好黑啊。”
　　聽到馮蘭的回話，余雯才放心壹些，她對周太福比了個手勢，後者就離開了。
　　到了另壹側搜索。
　　可理想與現實總是存在著差距，二人在與時間賽跑，慢慢的，竟然古怪的忽視了彼此間的距離，導致二人的距離越來越遠。
　　詭異而莫名的氛圍逐漸侵蝕著他們，他們越來越急躁，動作也暴躁了許多。
　　周太福擼起袖子，搬開了壹個看起來或許有問題的櫃子，但最終的結果表明，他想多了。
　　櫃子裏異常幹凈，什麽都沒有。
　　櫃子下面的縫隙中也是。
　　“嘎吱——”
　　壹陣突兀響起的摩擦聲引起了氣喘籲籲的周太福的註意，他扭頭看向四周，除了另壹側余雯的手機光亮在不停閃動外，並沒有什麽異常。
　　“什麽聲音？”他皺了皺眉。
　　“嘎吱——”
　　就仿佛在與他捉迷藏壹樣，他剛彎下腰，就又聽到了壹聲。
　　這下令他幾乎毛骨悚然起來。
　　並不是老舊門軸被推動所發出的刺耳摩擦聲，這是繩子所發出的，像是下壹秒就會因為難堪重負而繃斷。
　　作為前傭兵，暗殺也是必須掌握的技能之壹。
　　他曾經親手用繩子勒死了壹名背叛者，當時那人在垂死掙紮時，繩子就發出了這種聲音。
　　他沒有立刻行動，而是對著余雯的方向，用頗大的聲音問道：“妳聽沒聽到什麽聲音？”
　　那邊的燈光晃了晃，隨後余雯的聲音傳來，“沒有。”
　　她的聲音很平靜，周太福不禁長吐了口氣。
　　“妳留點心，”他向四周張望著，同時提醒同伴。
　　這裏比之前更黑了，原本還能看出輪廓的地方，現在只剩下壹個個漆黑的影子。
　　周太福從口袋裏摸出壹包煙，煙是他在清晨買豆漿的時候順手帶的。
　　他對煙草並不成癮，而是有種說不出的執著。
　　源於東南亞密林中肆虐的蚊蟲。
　　那裏的老兵抽自己卷的煙草，裏面加了研碎的壹種植物葉子。
　　抽壹口十分提神，壹天壹夜不合眼也不會累。
　　他曾經問過老兵，那種植物的名字，但老命抿著焦黃色的爛牙，笑著告訴他，那在他們當地叫桑汲汲。
　　還有壹個名字，叫死人草。
　　這草很怪，是在填埋大量屍體的爛泥地中長出來的，而且只長在埋藏新鮮屍體的地方。
　　老兵用布滿老繭的手抓著他的胳膊說，他曾親眼看見，這草，是從死人胳膊裏鉆出來的。
　　當時的周太福壹個激靈。
　　先是壹株小小的芽，然後壹點點從血肉中抽離養分，最後成株足有20公分高。
　　血紅血紅的。
　　隔著很遠就能望見。
　　“那是人的血肉在裏面哩，”老兵收斂起笑容，盤起穿著草鞋的泥腿，盯著遠方。
　　眼神中藏著周太福看不懂的東西。
　　“娃子，”老兵看也不看他，常年抽旱煙煙槍的嗓子粗糙的如同砂礫，“聽我壹句勸，走吧，趁著還能走，離開這裏，隨便去哪裏都好，永遠也別回來。”
　　“可……我的傭金才拿了壹半，”周太福如是說，仿佛是不忍心打斷老兵的思緒，他半哄騙半安慰說：“我幹完這壹票就收手，回家結婚，過安穩日子去。”
　　老兵也仿佛看出了他的搪塞，嘆了壹口氣後，也就不再說話了。
　　粗糙的自制煙卷嗶哩啪啦的在指間燃著，燒出的火焰艷的似血，抽上壹口，整個鼻腔裏都是鮮血的甜腥味道。
　　老兵壹根煙抽完，拍拍屁股，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背著那桿護木都斷了不知幾回的阿卡47步槍。
　　他的褲子臟的看不出顏色，壹端褲腳挽起，另壹端直接淌在腳下，踩在泥水裏，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音。
　　就在周太福也準備起身離開時，他用余光不經意發現，老兵盤坐的位置下有壹塊石頭。
　　不，他仔細看了看，那不是普通的石頭。
　　那是壹塊碑。
　　碑上還刻有當地字符的碑文。
　　不知經過了多少歲月的磨礪，碑文風蝕的厲害。
　　他對當地文字比較生疏，只能瞇著眼，壹個字壹個字地辨認——
　　“手中……染血者……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