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這才叫仙家氣象

　　陣法的基本理論，就是借自然之勢，合陰陽，融五行，造出壹方特殊領域。這個領域，或攻或守或輔助或牽制，要看具體的環境和陣圖。
　　薩祖道印上刻的那些紋路，其實就是壹套縮微版的陣圖，有封閉、保護空間的作用。這陣圖沒有名字，顧玙就起了個通俗易懂的，叫《小封絕陣》。
　　天師遺留，非同小可。他閉關數月，多數時間都是在研究陣法，但收獲還是有限，只能以此陣為基，再做削減，勉強弄出壹套簡化版的法陣。
　　他根據鳳凰山的山龍走向，水龍頭尾，以及地氣脈絡，先用陶家進獻的玉石，制成了三十六個陣盤。
　　其中三十五個，埋在了山中各處，作為法陣的連接點。最後壹個作為陣眼，埋在了人參精那裏。
　　屬於取巧了，人參精有操縱山龍地氣之妙，以它為眼，可將功效無限伸展，使得陣法更加圓融完善，靈便自如。
　　之後，又取了108顆三品靈石，充當能量源，鑲嵌在陣盤之上。
　　“好了，開始吧！”
　　而此刻，顧玙站在人參精跟前，隨著話音落地，伸手壹點，壹道極為精純的靈氣化作細線，瞬間註入陣眼。
　　嗡！
　　陣眼受此催動，發出輕微又古怪的清鳴聲，三品靈石光澤流轉，化作壹道光柱沖天而起。
　　緊跟著，只見不遠處的山峰上，另壹道光柱直直升起，接著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整整三十六道光柱，占據了全部的地氣節點。
　　顧玙飛上空中，向下俯瞰，三十六個點，彼此呼應，已連成了壹套完整陣圖。
　　“嘩啦啦！”
　　與此同時，人參精也大展手腳，隨著長葉搖擺，只聽轟然巨響，鳳凰山就像升級了數倍的像素圖畫，從天到地，從雲到水，山中萬物，都在抹掉那壹層層的塵埃凡土。
　　壹條自西向東的大龍似活了過來，按照陣圖脈絡，伏在山巒之上緩慢爬行。
　　谷中河水奔湧翻騰，也自西向東的流去，到盡頭河灣處又兜兜壹轉，形成壹個折尺狀的水拗，仿若水龍回頭觀望，與那山龍遙遙相對。
　　整座山的地氣迅速貫通，連成壹體，好似壹個吸力超強的大漩渦，四面八方的靈氣齊湧奔至，與原有的靈氣糾纏碰撞，雜亂躁動了好壹番，才各尋軌跡而去。
　　乾坤對應，氣通陰陽合，五行在其中，峰似更高，木似更秀，水似更清……壹切都在脫胎換骨。
　　嗖嗖嗖！
　　剎時間，另有三道人影從各處飛來，落到老樹下。她們看著山勢變換，眼中神采連連，饒是小齋，也不禁湧出幾分激動雀躍。
　　這感覺，大則驚天動地，小則柔風細雨，或通透，或舒適，或心明清亮。
　　總之壹個字：忒爽！
　　比雨打爛芭蕉還要爽百倍的那種爽！
　　……
　　“好……哎呀！”
　　“又沒躲過去，這孩子太邪乎了！”
　　“咱們看邪乎，人家就是基本操作。”
　　外面廣場，壹名挑戰者差之毫厘沒躲過第壹劍，被鄭開心拍在地上，又引得嘆息壹片。不知不覺，這已經是第七個了。
　　鄭開心畢竟是孩子，也有些乏力，收劍時帶著輕微的喘息聲。
　　“招數精絕，體力太差……”
　　那位會拳術的練家子，壹直在前列觀察，得出了些許結論。他雖然躲過了第壹劍，可以入山門，但沒有行動。
　　因為入山門，就是字面意思，嗯，妳可以登山了。
　　媽蛋的，我特麽登山有毛用？我又不是來旅遊的！
　　這三劍章程，其實是老祖想出來的，為了防止眾人無聊生事而搞的小遊戲，入山門，入內山，拜真仙……壓根就沒提收徒，眾人也明白。
　　但是也很重要，妳真要見到仙人，起碼能混個臉熟，那就是機會，所以也都搶著上。
　　“啊！”
　　眨眼間，第九個人被拍飛。鄭開心掃了壹圈，壓住紊亂的氣息道：“今日名額還是十人，還有沒有上前的？”
　　“……”
　　場面壹時安靜，都曉得自己的斤兩，而突然間，壹個聲音響起：“我再來試試！”
　　大夥壹瞧，嗬，居然又是那個家夥。
　　鄭開心皺皺眉，道：“妳已經比過壹次了。”
　　“妳們可有說規矩，比過壹次的人不能再比第二次？”那哥們問道。
　　“呃……”
　　小孩無語，還真沒說。
　　“噫，挺大個爺們要點臉吧，欺負壹孩子！”
　　“就是，趁人家累了又蹦出來，有本事妳明天再來啊！”
　　“哥們妳哪兒的啊？可別丟家鄉父老的人了！”
　　嘲諷聲四起，那人不為所動，只盯著面前的孩童，問：“既然沒有規矩，那我為何不能比？”
　　“呼哧……呼哧……”
　　鄭開心的喘息聲愈加明顯，對方很厲害，經驗豐富，身手靈活，反應極快。自己被看了幾場路數，還真可能躲過去。
　　不過他也不怵，從學劍第壹天起，小秋姐姐就教過：妳既然拿了劍，就不要害怕，壹旦怕了，妳的劍就是根木頭，是根鋼鐵，再無用途。
　　所以他看著對方，小木劍壹指，道：“來！”
　　喲！
　　那哥們也挺意外，不由生出幾分慚愧，但很快壓了下去。
　　他雙腳左右分開，擺好架勢，這孩子最習慣的壹招，就是直刺，只要刺過來，按自己的準備，完全能平穩避過。
　　“第壹劍！”
　　鄭開心還帶著點童音，清喝壹聲，刷的出招，果然是直刺。那人心中大喜，身形提前晃動，眼瞅著就要躲過，然後就聽：
　　轟！
　　地面猛然震顫，他立足不穩，又被劍刺中。但無人再顧及這邊，壹個個臉色刷白，東倒西歪，只覺山搖地動，日月無光。
　　“地震了！地震了！”
　　“不是地震，山在晃，山在晃！”
　　“不要擠在山門這兒，到那邊去！”
　　如風火燎原般，壹股莫大的恐慌在廣場蔓延開來，人群喧如鼎沸，大呼小叫的全往遠處奔逃。
　　“啊！”
　　鄭開心也嚇得不行不行，竟不知如何自處。他撒開小短腿，胡亂找個方向就要跑，忽覺身子壹輕，卻是被李冬抱了起來。
　　“冬哥哥，怎麽回事啊？”孩子帶著哭腔。
　　“不知道，突然就這樣了！”
　　李冬四處觀瞧，見老水、閆涵等人也往這邊奔來，大聲喊道：“水哥，地震了麽？”
　　“應該不是！”
　　老水跑到跟前，面色嚴肅，道：“山上可能在布置法陣，不知是成是敗。走，我們先去幫忙！”
　　他是這幫人的主心骨，當即去維持秩序，免得互相踩踏。
　　當人群跑離山門，在較遠處停下，震動還在繼續，倒是沒那麽強烈了。幾百上千人，傻呆呆，木怔怔的望著鳳凰山，思維停頓，集體空白。
　　轟！
　　轟隆隆！
　　不知過了多久，晃動終於停止，地面平息。還沒等松壹口氣，又有人大叫：“快看，雲彩掉下來了！”
　　“雲彩掉下來了！”
　　眾人齊刷刷望去，只見從青山深處，壹團雲霧奔湧翻騰，氤氳彌漫，轉眼就沒到了山腰，再壹眨眼，山峰已然不見。
　　這雲霧散開的極快，從下往上看的視角，倒真像雲霄墜落，在山中滾了幾滾，又重歸九天之上。
　　頃刻間，整座山體皆被籠罩，那雲霧層層鋪下，剛好停在了山門前，未再往前壹步。
　　而隱隱綽綽中，還能看到牌坊上的三個燙金大字：鳳凰山！
　　“……”
　　全場鴉雀無聲，上千人聚集壹處，竟無壹絲吵雜。
　　“成了！成功了！”
　　老水先反應過來，大笑道：“哈哈哈，總算有自己的護山大陣了！”
　　鄭開心等人的雀躍之情也溢於言表，作為壹分子，自然與有榮焉。
　　“嗤！”
　　就在這時，只見雲霧中青光閃現，嗖嗖飛來幾樣物件。老水接在手裏，卻是壹摞長形玉牌，上刻個人名姓。
　　跟著，幾人耳中傳來顧玙的聲音：“憑此令牌可進出山門，妳們先行回山。”
　　“是！”
　　縱然那人不在面前，幾人心中激蕩，竟下意識的躬身行禮。隨即老水打頭，小心翼翼的走到山門前，試探著邁出壹步。
　　刷！
　　令牌在手，雲霧似自動感應般，左右散開，讓出壹小條通道。
　　“哈哈，上山！”
　　他們幾個走了，別人可著急，紛紛叫嚷道：“哎，等等，等等！”
　　“別走，我要上山拜師啊！”
　　“求求妳們帶上我！”
　　當即，便有幾位跌跌撞撞的追過去，身子剛碰觸雲霧，就像石頭投進湖裏，瞬間被吞沒。
　　壹個人只覺意識壹暗，再壹睜眼，發現自己身處白霧之中。
　　明明四五個人壹起進來，現在卻只有自己，不見同伴。而周圍霧氣蒙蒙，目不能視，過了片刻，連聽覺也在逐漸削弱。
　　壓抑，禁錮，窒息，發狂……
　　甚至到最後，五感剝離，渾渾噩噩，仿佛壹具活死人般。
　　這人早嚇得魂飛魄散，憑著僅剩的壹點思維情緒，眼淚像斷了線似的往下掉，卻偏偏沒有聲音，只張著嘴巴，愈發恐怖。
　　就在他覺得自己臨近死亡的那壹刻，周身霧氣滾燙，向自己擠壓過來，然後身子壹輕，不由自主的迅速後退。
　　啪！
　　光線驟然大亮，感官恢復，自己則重重的摔在地上。
　　“……”
　　他瞪大雙眼，反應神經跟不上這種變化，足足空白了幾秒鐘，才哇的壹聲大哭起來。
　　“啊！！”
　　幾乎同時，那幾人也被扔了出來，都是類似反應。更有甚者，已經癡呆瘋語，神智不清了。
　　噝！
　　眾人見狀，壹股寒滲滲的涼意從心底湧出，瞬間爬滿全身。再看向隱於霧中的鳳凰山時，之前的輕佻、無所謂、懈怠、隨意種種，全然消失。
　　現代人生活在壹個信息爆炸的時代，受到的沖擊太多，不會對什麽產生真正的敬畏之心。妳對上司尊敬，那是表面的飯碗套路，妳心裏真的敬畏他麽？
　　不會。
　　但這壹刻，他們終於親身體會到了，什麽叫仙家手段，什麽叫仙凡之別！
　　“……”
　　沈默，長時間的沈默。
　　就在氣氛愈發壓抑之時，忽有壹人似清醒過來，幾步沖上前，撲通跪倒在地，咣咣就磕了仨頭。
　　“濱州唐伯樂，誠心求道，懇求仙長收留！”
　　緊跟著，又有個小姑娘跑到旁邊，同樣跪下，哭道：“我叫蘇小葉，我媽媽得了絕癥，希望您救救她，您讓我做什麽都行！”
　　撲通！撲通！
　　接連十幾位沖出人群，在山門前跪成壹排，各有各的所求，各有各的不幸。
　　他們跪倒在前，後面壹大批人默默瞧著，仿佛身處兩個世界。大家都說來尋仙，來拜師，但究竟有多少誠心誠意的？又有多少堅韌不拔的？
　　“唉……”
　　忽然間，壹聲輕嘆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仿佛天上，仿佛耳邊。跟著，壹個聲音響起，傳遍廣場千人：
　　“臯月之初，鳳凰山開壇講法，有緣者皆可前來。另設關難考驗，適格者收入門墻……去吧！”
　　話落，又見雲霧滾騰，愈加濃厚，原本隱見的山門也被遮掩，整座山仿佛消失了。
　　……
　　“報告！報告！”
　　京城，某基地，突然間警示燈大作，壹名監控人員大聲喊道：“鳳凰山消失了！鳳凰山消失了！”
　　“什麽情況？”負責人壹激靈，連忙詢問。
　　“衛星已經監控不到，方法都試過了！”
　　“成像，高倍成像！”負責人瘋了似的跑過去。
　　基地內頓時緊張起來，沒辦法，那就是壹定時炸彈，指不定啥時候就給妳爆壹下。
　　不壹會，衛星拍攝的清晰圖像出現在大屏幕上，眾人壹瞧，就是大團大團的雲霧，整座山都沒了。
　　“那邊氣候有異常麽？”
　　“沒有預報，壹切正常！”
　　“繼續監控，我馬上上報！”
　　如這般情景的，還有多個秘密部門，在接連獲取消息後，又齊齊向上頭匯報。
　　早在四年前，雙方在烏木市達成合作的時候，鳳凰山的壹切動態就作為最高級別，可以直接放在大首長的桌案上。
　　而當這些信息匯總，幕僚團稍加分析後……
　　什麽消失不消失的，都特麽不重要了，誰來解釋解釋，那開壇講法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