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零五章

　　「沒罪，沒罪，倒是絳仙打擾前輩了，」看管桓忙迎出門來，絳仙倒有些兒過意不去了，「事情總煩瑣得沒個完，前輩年事已高，有些事還是放給下面人去做吧！夜夜這樣熬怎麽得了？有天門這等強鄰在旁，形勢瞬息萬變，本幫隨時需要前輩多加指導，前輩不保重身子可不行哪！」

　　「是…是…」聽絳仙以這理由相責，管桓倒不好說話了，只是天門這強鄰還算是排幫的盟友，他雖小心翼翼，生怕壹個不慎由友變敵，排幫可受不住天門的攻勢，但這耽憂四大長老雖心知肚明，向來卻也只是埋在心中，不敢說出口來，沒想到絳仙卻這般輕松地就捅破了這張紙。

　　聽到絳仙這般說，顯然對天門並沒多少好感，加上白天才傳過來的數據，管桓心中微微壹震，正好現在只有兩人在此，又是夜深人靜，要討論機密確是好時間，也不怕別人以為自己頂撞了幫主。

　　「啟稟幫主，屬下…屬下剛收到下面的傳書，聽說…聽說令師兄…」

　　聽管桓提到師兄，絳仙心中鄭平亞的身影馬上就跳了出來，另壹邊趙平予的形貌也影影綽綽地浮現，絳仙只覺胸中壹陣甜壹陣苦，也不知該怎麽想才好。不過她也是聰明人，壹想到鄭平亞對天門的滿腹恨火，再加上發現管桓壹反常態的吞吞吐吐，便猜得到他在想什麽事情了，「這樣也好，趁著沒人打擾，我們到妳房中談壹談這問題，這也是…也是遲早要弄清楚的事情啊…」

　　進了管桓房中，兩人分賓主坐下，絳仙也不拖延，單刀直入便問出了口，「我想，天門這般強大，又挨在本幫近鄰，共有長江之利，若順長江而下，兩三日便可到達本幫總舵，有這種強鄰總是麻煩，倒不知前輩所想如何？絳仙的二師兄和天門這梁子結得可深了，怎麽也不可能解得掉，絳仙新任排幫幫主，在師兄與天門的取舍之間，應當如何行止，還請前輩示下。」

　　「這…」伸手捋了捋胡子，管桓也知絳仙所處極難，壹邊是自己師兄，壹邊又是全幫的身家性命，取舍之間確是極不容易，「老朽也知幫主左右為難，其實本幫向來對此也頗有異言，只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原先沙幫主初即位時，也曾想脫離天門羽翼自立的，可是那個時候…」

　　「發生了什麽事情？」

　　「唉！這大約是十年前的事了，」管桓深深地嘆了口氣，似是墜入了回憶當中，「那時風雲會才剛完結，天門聲勢如日中天，沙幫主縱有自立之心，奈何本幫實力薄弱，實非天門楊幹的敵手。因此沙幫主別出心裁，和域外壹個教派取得連系，打算藉其之力對付天門。而那祅派為了入中原傳教，又要在中原這兒展露頭角，因此和沙幫主可說是壹拍即合，祅教教主、教中十二法王與四大光明使者都進入中原，那時他們眾人就暫居在總舵外十裏之遙的壹座小莊院裏…」

　　「然後呢？出了什麽事？」

　　「也不知怎麽泄露的消息，進入中原的三十多名高手，竟在壹夜之間被天門派出奇兵壹舉剿殺，誅的幹幹凈凈，壹個都沒漏掉，連那莊院都壹把火燒了，待本幫人眾趕到之時，那兒已變成了壹片荒地，只留遍地死屍。說來慚愧，本幫甚至不知道天門到底派出了多少人力…」

　　「這樣嗎？天門也夠狠了…」

　　看絳仙的神情，知她並不以為那些高手有多厲害，管桓忙接了口，「幫主切莫以為那些進入中原的人馬不堪壹擊。老範的性子幫主也曉得，那時他看沙幫主對那些人無比禮遇，心中窩火，尋故就和那些人起了沖突。以老範的武功，在幫中也算得第壹流高手，沒想到那些人武功家數雖怪，功夫卻高得離譜，老範和他們四大光明使者中的壹人動手，竟不到二十招便敗下陣來。」

　　「何況依他們所說，雖是依教理之深湛，而非依武功高下排定位次，但教主和十二法王的武功自教中典籍而出，卻還遠勝四大使者，老朽雖未曾身歷風雲會，不知風雲錄高手有多厲害，但看他們身手，教主和十二法王中，怕有四五人足登風雲錄。那壹仗之後，沙幫主見識了天門的真正實力，從此以後就算心中對天門有再多不滿，在本幫中也不再提脫離天門羽翼壹事了。」

　　「什麽？」壹聽到這事，絳仙不由得蛾眉緊蹙，在幫中她也見識過範達理的武功，確實相當高明，和元真子也差不多，管桓的眼光更是精明，所言怕也有七八成準，三十多位武功強橫的高手，竟在壹夜之間就被天門滅得幹幹凈凈！雖有些難以相信，但料敵須從寬，即便那時天門獲勝乃是使用暗算手段，但要壹夜殲此強敵，天門實力確實驚人，若要與之對抗，的確須當謹慎。

　　想了壹想，絳仙連話聲都似帶著些許抖顫，在山上時常聽鄭平亞對天門咬牙切齒，那時她還以為天門縱有實力，最多只是壹個黑道門派而已，那想得到竟是如此厲害？「那麽在此之後，恐怕…恐怕本幫賠了不少財貨才平息了此事吧？那白寧楓看來可不是那麽好相與的…」

　　「那時倒還好，」深深地嘆了口氣，仿佛整個人都回到了那個時候，心恰也猜得出來，那時管桓多半已是幫中高位，要平息此事怕也花了他不少心力，「幸好那時主掌這壹帶的天門堂主是陰京常，他倒沒怎麽提祅教的事，只在談話中暗示天門不會再追究此事。那壹劫雖本幫是輕騎過關，但沙幫主的信心大受打擊，爾後雖是換了白寧楓主事時頗多欺淩，卻不敢再啟戰議…」

　　翻了翻桌上的文件，絳仙想了想，好不容易話才出口，「據我…據我所聽說，天門在建康那邊大舉招募傭工，說是要運個什麽寶貝，我想…是不是把消息捎回去給師兄，讓他派人混進天門，好打探壹下消息？算我們先幫他壹次，本幫行動既止於此，兩邊都有回旋余地。爾後再看尚前輩與師兄的行止，若前輩分析之後，認為參與那壹方對本幫有利，絳仙絕無異言，這樣好嗎？」

　　「多謝幫主大度，老朽自當竭力。」對著絳仙壹禮，這回管桓可是真心服了她，壹邊是楊幹為首的強大勢力，壹邊則是『流雲劍聖』尚光弘等高手為尊，兩邊排幫都未必惹得起，也真難得絳仙倉促之間能想到這辦法，先這樣辦，至少排幫暫時不露聲色，以後的事再看以後的情況吧！

　　時已近夏，春末的日頭已算很熱，加上潭州壹地地勢低窪，又是夏雨連綿，壹到夏季可是酷熱異常，在這情況下，背著東西趕路可真是壹趟苦差。壹邊小心翼翼地挑著肩上的杠子，趙平予低眉悄眼，連眼都不去瞧壹下眾人正擡著的『蕓蘿花』異寶，只顧隨著眾人腳步，壹聲也不吭的，緩緩向前進。

　　原本他也不用裝扮成傭工來操此賤役，但壹來天門諱莫如深，保密功夫做得到家，鄭平亞靠著『流雲劍聖』尚光弘的人的名頭，雖能暗地裏聯絡武林各大門派，組織出對抗天門勢力的正派聯盟，但若是不知彼，雙方壹戰實是勝負難言，正巧知道天門在招募傭工，打算浩浩蕩蕩地將『蕓蘿花』送回總壇的消息，看來這可是惟壹打進天門總壇的機會了，偏偏鄭平亞容貌英俊，怎麽也不像傭工，目下眾人之中，找來找去也只有趙平予在喬裝之後，還勉強可以幹這檔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