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樣更不行啊！」手指在絳雪的頭上輕輕地敲了敲，玉真子嘆了口氣，搖頭搖的更厲害了。師徒情份已有十來年，有誰比她更知這兩個小女孩的？當時的情境她不用猜也想的到，比絳雪還大壹歲，稍成熟壹點的絳仙必是看出了絳雪忍俊不住，才會支她出來尋自己回去，若非如此，光憑絳雪現下裝出來的這種臉，不得罪人才是怪事，「裝成這種臉，就算嘴上不笑，別人也知道妳心下在笑，這種弄法更不成。」

　　「是…是…是，絳雪知錯了，以後不只是臉上忍著不笑，心裏也不笑，連臉上都不動壹下…哎呀呀…那好難哪，師父…」

　　好不容易走回到大廳，聽到她倆腳步聲慢慢走近，壹個少女忙迎了出來。

　　僅僅比絳雪大了壹歲，雖說容顏與絳雪極其肖似，簡直就像壹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壹樣，但那少女的神態形貌卻要成熟得多了，由於這內蘊的氣質襯托，和絳雪相較之下，絳仙也嬌美成熟得多，比較起來絳雪天真頑皮，稚氣的還像個孩子，絳仙則是溫柔甜美，已是個完完全全的少女了。

　　不像絳雪壹般掛著滿臉頑皮的笑，絳仙的神情要沈穩許多，像個小大人般，先依師門禮節向玉真子見了禮，話才出口。

　　「聽師伯說，目下還沒有大師兄的下落，師伯已經交給二師兄去找了，二師兄大概半年後才有得回來。不過師伯這回收了個新師弟，原名叫做趙予，因師門排行，改名叫做趙平予，正在裏頭等著師父。」

　　「哦？還沒找著啊？」玉真子輕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她也知道，這個徒弟的生死壹日不清楚，師兄便壹日寢食難安，自己身為師姑，自然也是關心。

　　她師兄元真子本有兩個徒弟，大徒弟杜平殷天資最好，武功也最高，年輕精銳、雄姿英發，在山中習藝時又努力，若非限於年輕，火候仍有不足之處，以他的天資，其武功造詣恐已不在玉真子之下；加上杜平殷下山之後，又時有奇遇，功力更是壹日千裏，又兼平日裏行俠仗義，手下擊斃為非作歹的惡人無數，武功之高、聲名之盛，稱得上是武林年輕壹代的第壹高手，加上人品穩重、心地良善，是個至誠君子，元真子玉真子兩師兄妹，對他均頗寄以厚望，認為若要光大玄元壹門，在下壹代裏就要看杜平殷的表現了。

　　但去年年初杜平殷和吉州藍家家主藍元清、閩南壹字慧劍門掌門華元子連手，大戰黑道中出名的魔頭『鐵掌歸元』邵華中於武夷山中壹處絕崖，足足大戰了三天兩夜，合三人之力卻沒能討得了好去。

　　雖說無門無派，也沒聽說他有什麽狐群狗黨，向來踽踽獨行，但在江湖中打滾到現在，雖是單槍匹馬卻無人可奈他何，邵華中的武功之高、實力之強可想而知。絕崖之戰，雖說是以寡敵眾、以壹打三，明顯的處於劣勢，但那『鐵掌歸元』邵華中卻是兇悍至極，非但毫不示弱，反而以攻對攻，先以他的成名絕技『玄陽金掌』擊斃華元子，打的華元子首級崩碎，當場死無全屍。接下來的劇戰之中，杜平殷和藍元清雖是小心翼翼，縱傷亦不致命，卻也戰的傷痕累累、步步敗退，在邵華中兇焰之下毫無可勝之機，眼見要壹敗塗地。

　　到了最後，杜平殷眼見無幸，遂拚了性命，和邵華中同歸於盡，壹齊墜入了武夷山中，登崖眾人僅只剩下藍元清壹人傷疲交加、負創下山，拚著回到藍家就倒了下來，據說至今還病著，連床都下不了呢！

　　這壹仗雖是以眾擊寡，但『鐵掌歸元』邵華中橫行江南，兇名久著，無人是他敵手，杜平殷雖說是靠著拚命狠招，也只能同歸於盡，算不上占到上風，但雄姿英風，仍堪為武林傳唱。只是杜平殷年少英俊，又兼行俠仗義，江湖中難免頗多留情，其中尤以吉州藍家的兩個女兒，藍潔茵和藍玉萍對他最是壹往情深，雖說玄元壹派威名不著，門戶不對，藍元清對這段姻緣實在不太贊成，但也拿這兩個女兒沒有辦法。

　　現下雖說杜平殷墮崖，生死不明，但藍潔茵和藍玉萍仍不死心，在江湖中四處行走，努力想追出情郎的下落，再加上元真子和次徒鄭平亞也在追尋其跡，算來杜平殷雖已算是死了九成九，在江湖中可還真是紅人呢！

　　壹邊想著，玉真子壹邊領著二女，慢慢地走進了大廳之中。

　　才壹進大廳，玉真子就看到了，壹身玄衣道裝的師兄元真子，正坐在上首閉目養神。別來年余，元真子還是那幅模樣，修飾精潔，渾身上下壹派自然，顏容溫和平靜，壹見便知是個有道之士，即便是年來江湖奔波，也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些許痕跡，羽衣玄冠、容顏如舊，外貌仍是那麽的年輕，只是眉梢微微有些掩也掩不住的沈郁之色，令人看了就心疼，想必杜平殷這壹出事，至今生死不知，他的心下絕不好過。

　　壹直牽腸掛肚的，好不容易等到元真子回來，玉真子原想出聲招呼，慰問壹下他的辛勞，但也不知怎麽搞的，原本滿溢心頭的千言萬語，壹見到他竟似全飛到了天外去，喉裏似是塞了個核桃壹般，張口結舌的，壹句話也說不出來，連絳仙和絳雪在旁猛牽她衣角，也沒能把玉真子飄出去的魂兒給拉回來。

　　偏偏玉真子說不出話來，元真子竟也似和她耗上般，閉目養神的像是個雕成的道人像似的，連壹點生人氣息都沒發出來。廳中就這樣靜默了良久，好不容易，玉真子的魂魄才在腰後微微壹痛間拉了回來，她回頭望去，只見絳仙躲在她身後，指尖輕輕地戳著她，滿臉都是怎麽抑也抑不住的頑皮笑意，絳雪則是老早就避到了外頭，從這兒只能看到她的背，躲在那兒不住輕抽著，顯然這皮孩子正躲著偷偷的笑呢！

　　「別…別頑皮了，絳仙，快給…給師伯上茶。這麽大熱的天氣，路上壹點風都沒有，師兄大老遠的回來，壹定也累了…」

　　「茶早已經上了…」看著玉真子雙頰暈紅、眼中含笑，只註意著元真子壹人，言談中卻還裝著平常壹幅嚴師模樣，差點兒就忍不住笑的絳仙摀住了嘴，以免自己也像絳雪般忍俊不住失態，要跑到外頭大笑出聲。師父老是這樣，明明很高興師伯回來，心裏有壹堆話想說，滿懷心頭的話啊！只怕三四輛大車裝都裝不完，偏偏當真碰上了，兩人卻是連壹句話都說不清楚，賭賽壹般的妳靜我更靜，比平常打坐練功時還要沈穩安靜哩！「師伯就是用過了茶，袪了心火，才坐的這麽舒服，動也不動呢！」

　　聽到玉真子和絳仙這般鬧玩的聲音，元真子這才睜開了眼兒，偏偏臉上也不爭氣，壹看到玉真子，他的臉也紅了起來，原本想安安穩穩地說幾句話，偏生舌頭也像是打了結壹般，怔在那兒再也動彈不得。

　　有點兒生氣地向旁望了壹眼，新收的那小徒弟趙平予，正好整以暇地看著壁上字畫，連眼兒都不望向這兒壹眼，壹幅事不關己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