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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市長去黨校學習了

二把手 by 唐達天

2024-10-28 19:32

二把手就是壹個默默無聞的崗位,當副職必須學會十忌:壹忌鋒芒過露,處處張揚自已;二忌恃能抗上,不聽從指揮;三忌越位擅權,自作主張;四忌表功樹己,貶低他人;五忌推過攬功,不敢承擔責任;六忌遠近失度,拉幫結夥;七忌泄私整人,計較個人恩怨;八忌與“壹把手”離心離德,我行我素;九忌先斬後奏,自作主張;十忌背義拆臺,散布反對意見。

1.書記請來了尚方寶劍

孫正權這次上省城主要是參加省委擴大會議,會議開了兩天,會後孫正權留下來要給省委汪書記單獨匯報壹下工作,又等了壹天,第二天早上省委辦公廳才安排他與汪書記見面。

會議期間,金州的群眾上訪成了大家茶余飯後的議論焦點,說金州市政府太差勁了,人家穿著孝服來上訪,市長都不接待壹下,太沒有人情味兒了。也有的說,現在的群眾工作不好做,輕不得重不得,動不動就搞上訪,而且花樣越來越多。有壹個地方,因為土地糾紛問題,壹個村的村民壹起長跪在鄉政府門前,不答應他們提出的條件就不起身,害得鄉黨委書記和鄉長也被罷免了。孫正權聽到這些議論不覺臉上壹陣發燒,心裏不是個滋味,這畢竟是自己管轄的地方,下面出了婁子,無論怎麽說自己也有推卸不了的責任。他來省上開會之前,已經從網上看到了這則消息,也看到了網民們壹些過激性的跟帖。他當時的心情很復雜,壹方面,他有些暗自高興,上次他與丁誌強有過壹些小小的摩擦,就是從那次摩擦中他才發現,丁誌強太自以為是,太有點兒老虎的尾巴摸不得,稍微批評他兩句,他就以另外的方式進行反駁,這哪裏像個二把手?

過去,他壹直以班子的團結為主,在不影響大局和原則的前提下,盡量遷就丁誌強,沒想到這種讓步反而助長了他的霸道,讓他越來越不把自己這個書記放在眼裏了,他就是想找個機會好好收拾壹下他,讓他找到二把手的準確定位。網帖的出現正好是個機會,也好煞煞他的囂張氣焰,讓他看看誰是對的,誰是錯的。另壹方面,他又覺得家醜不可外揚,內部有了矛盾,他完全有能力在內部解決,如果張揚出去,不僅有損金州的對外形象,也會影響他這個市委書記的聲譽。想過了利弊之後,他又想這個網帖究竟是什麽人搞的?從稿子的前後次序上可以看出來,正面反映掃黃打非的,是前壹天發的,群眾上訪的批評性文章,是第二天發的,這壹正壹反,壹揚壹抑,固然是在維護他的領導權威,樹立他的領導威信,卻也很明顯地看出了文章的傾向性,那就是想把丁誌強壹腳踩下去。由此也不難判斷,這個發帖的人,就是丁誌強倒臺後受益最大的人。

按著這壹思維推論下去,他首先想到是就是韋壹光和何東陽,因為只有他倆才有取而代之的可能。他對何東陽的看法是有能力不張揚,重實際輕浮誇,又因務實和過分謹慎,略顯魄力不夠。這種性格的人,壹般不會搗弄是非,也很難使出這樣的陰招。但問題是他曾與何東陽有過壹次親切的談話,那次談話,就是暗示何東陽不要怕,該與丁誌強對著幹的時候就對著幹。此後不久,就出現了網帖,是不是何東陽受了他的鼓動,才下了如此狠招?

另壹個懷疑對象就是韋壹光。他覺得韋壹光這個人腦子夠用,人也靈活,就是工作有點兒浮,這當然也與他從事的工作有關,黨群工作本來就是務虛的多。他的最大特點就是理論水平高,口頭表達好。他知道韋壹光與丁誌強的關系壹直是面和心不和,韋壹光好幾次還在他的面前暗示過,說金州不能有兩種聲音,要防止丁誌強的權力膨脹。韋壹光能看到問題的這壹層,說明他還是有壹定的政治頭腦和敏感性,當丁誌強出現了工作的破綻,出手反擊,然後再試圖取而代之,也在情理之中。

對於何東陽與韋壹光這兩個人,他不能確信是誰,但也不好排除誰,當然也不能排除還有第三人。不管是誰,他覺得這種以犧牲金州聲譽為代價,來換取個人利益的做法不可取,這樣的人不可用。他今天能對丁誌強如此,誰能保證明天不會對自己也如此?

在來省上開會之前,他本想找丁誌強談壹談,但壹想起上次書記辦公會上丁誌強的那種態度,他就想再觀望壹下,看他惹出亂子後怎麽收拾?後來他聽秘書說,丁誌強來過韋壹光的辦公室,讓宣傳部的人去省城撲火。他只暗自壹笑,心裏卻越發對丁誌強有了看法,妳到市委來了不找我,說明在妳的眼裏根本就沒有我,既如此,我還有什麽理由為妳擦屁股?妳點的火,妳自己滅,妳出的亂子,妳自己解決。這幾天會議上,當他聽到其他地市的領導紛紛揚揚,就已經下了決心,想建議省委調壹下班子,最好把丁誌強調出去,免得以後工作起來疙裏疙瘩的不順心。

第二天早上,按約定好的時間來到了省委書記的辦公室,書記汪雪峰客氣地說:“來來來,正權,不好意思,讓妳久等了。”

汪雪峰是他的老上級,對下屬向來很隨和,孫正權見了也不怎麽拘束,就說:“沒有,沒有,多待壹天,正好在省城看望了壹個老鄉。”開場白過後,他便很快轉入正題說,“汪書記,我是來向您負荊請罪的,這壹次,金州的群眾上訪事件沒有處理好,給您添麻煩了。”

汪雪峰這才嚴肅地說:“給我添麻煩?添的什麽麻煩?誰出的問題誰承擔,承擔不了就下課。”

孫正權壹看汪雪峰壹臉嚴肅,說出的話句句都很嚴厲,心裏不免有些膽怯,說:“要說直接責任是丁誌強的,當然我也有責任,沒有做好班子的工作,才導致了這樣的後果。”

汪雪峰卻沒有接他的話茬,開門見山地說:“網上的文章妳都看了?是不是事實?”

“看了,那篇報道是事實。”

“看來網上的文章並不是毫無根據的,我也讓信訪辦公室做了核實,調查的結果表明,妳們金州的確在舊村拆遷時出過人命案,而且上訪群眾要求去見丁誌強卻見不上,他在忙什麽?問題出了,如果妳們及時采取措施進行補救,做好安撫工作,也不會引發網絡事件。現在倒好了,經網絡到處壹轉載,給省裏造成了十分惡劣的影響,不明事理的人,以為我們的幹部素質多差。”

孫正權忙點頭說:“書記批評得對,是我們的工作沒有做細,才導致了這次的惡劣影響。群眾上訪的那天,丁誌強不在政府,常務副市長何東陽去會見臺商時看到了上訪的群眾,當面向他們道了歉,並答應了他們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以為這事兒都過去了,沒想到又上了網絡,造成了這麽大的負面影響。樣板工程是丁誌強同誌壹手主抓的項目,我過問得少了些,才出了如此差錯。”

汪雪峰這才緩和了語氣說:“正權呀,不是我批評妳,該抓的還是要抓,決不能放手。這件事也告訴我們,新形勢下的民主監督渠道多種多樣,網絡監督成了壹種重要的手段,我們要經得起民眾的監督,經得起大家的評說。最近,我也常想,媒體上壹旦曝出某些人貪汙腐敗,曝出我們政府工作中的不足或失誤來,為什麽會引起那麽多民怨與公憤?這主要說明我們黨員幹部中的壹些人的確與人民的期望還有壹定的距離,老百姓對他們有意見,壹旦有了這樣壹個發泄的窗口,就會把他們對我們工作的所有不滿情緒統統發泄出來。所以,我們的工作壹定要經得起歷史的考驗,經得起人民群眾的監督,這樣才能取信於民。”

“書記說得對,我壹定照辦。另外我還有個想法,這次網絡事件對丁誌強同誌的負面影響也很大,我怕以後他在金州不好開展工作,從關心愛護幹部的角度出發,建議汪書記考慮壹下,能不能把誌強同誌調到另外的地區或者部門,這樣可能對他好壹些。”

汪雪峰沈吟了壹下,才說:“恐怕不僅僅是這壹個原因吧?是不是妳與他的合作不夠融洽?”

“什麽事都瞞不過書記您,的確是有這方面的原因。誌強這個同誌,有實幹精神,也有雄心大略,就是有點兒太自以為是,聽不進反面的意見,所以合作起來不是很得心應手。”

“班子問題,原則上我是堅持相對穩定,不想走馬燈壹樣換來換去,這樣不利於幹部的培養運用,更不利於地方經濟建設。不是原則問題,我們還是寬容壹些,允許幹部犯錯誤,也允許幹部改正錯誤。這樣吧,妳回去後壹定註意多加強班子的建設,要好好幫助丁誌強同誌認識自身的不足,讓他加強協作精神,改進工作方法。如果他改了,就等這壹屆幹滿再說調整的事,如果他還是這個樣子,我們再說。妳看怎麽樣?”

孫正權馬上說:“好好好,就按書記說的辦。”

回到金州後,孫正權壹下有了底氣,有了汪書記這把尚方寶劍,他就不用再像過去那樣遷就丁誌強了。有時候,過於遷就就是軟弱的代名詞,他孫正權不會做頤指氣使的霸道人,但也不想當軟弱無能之輩。

孫正權回到金州正好是星期五,過了雙休日,星期壹剛上班,他就讓辦公室下了通知,星期二召開市委中心小組學習會。

2.學習會上的巔峰對決

市委中心小組學習會議如期召開。學習會早已形成了壹個慣例,每月總要召開壹兩次,參加學習小組的成員除了市委常委,還有相關單位的負責人,主要針對市委市政府的中心工作,理論聯系實際,邊學習邊討論,統壹思想,步調壹致。孫正權覺得這是壹個溝通思想、加強交流、增強班子凝聚力的好方法。他作為最高領導者,必須要胸懷大略,必須要統領全局,只有充分調動大家的積極性,發揮大家的聰明才智,才能形成壹個團結、堅強、有力的領導班子,更好地帶領全市人民加快金州經濟發展的步伐。可是,現在這個班子裏有了不和諧的音符,他必須要讓這不和諧變為和諧,要讓團隊中所有的人都明白,這裏只有壹個聲音。

他首先選讀了總書記關於科學發展觀的有關理論,然後聯系到了本市的實際工作,最後才轉到了最近全國多家網站上轉載的有關金州市群眾上訪的文章,這才毫不客氣地說:“這次我參加省委工作擴大會議,向省委汪書記做了自我批評,是因為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造成了很不好的負面影響。汪書記對我本人也做了嚴厲的批評,要求我們壹定要從思想根源上認識到這種錯誤的危害性。這次事件,對我們每個人來講都是壹次深刻的教訓。以後,我們要堅決杜絕類似的問題再次發生。無論是誰,不管是什麽級別,如果在妳所管的範圍內再發生這樣的事,輕則要追查妳的責任,重則,妳主動下課。當然,這樣的結果不是我所期望的,我相信也不是諸位所期望的,所以我們對已經發生的必須要吸取血的教訓,清楚地意識到問題的根源錯在了哪裏。我們不怕出錯,怕的是出了錯之後不能夠清醒地認識,不能正確地面對,不能從錯誤中吸取經驗教訓。今天的中心小組學習會,希望大家用科學發展觀的理論作指導,結合自己的工作實際,結合這次市上發生的網絡事件,談談如何對待民眾監督,如何更好地做好我們的工作。好了,我就說這麽多,下面大家發言。”

孫正權說完,平掃了壹眼會場,等待著丁誌強發言。按著職務的程序,他講完了應該是人大主任講,但人大主任被孫正權兼任了,只好是市長丁誌強講,丁誌強之後是政協主席,政協主席之後是韋壹光,韋壹光之後是何東陽。這種類似於梁山泊上的英雄排座次,既是職務上的次序,也是平時發言和媒體報道的次序。誰都知道,次序內的人不能隨便越位,也不能滯後。越位了,意味著妳不懂規矩;滯後了,說明妳有情緒。大家都是久經官場之人,誰都明白這個道理。

這壹次,丁誌強並沒有像過去那樣接著發言,他故意不吱聲,就是想以靜制動,給大家造成壹種感覺,我不說話,妳們哪個敢越過我說?他從孫正權的開場白中聽出了這次小組學習的動向,孫正權要借助省上的力量向他開刀了。他無法斷定孫正權所說的汪書記的話是真還是假,但有壹條他是肯定的,省上肯定沒有動他的意思,如果要動他,孫正權決不會拿他開刀,反而會對他分外客氣,正因為省上不動他,孫正權才想借機把他打壓下去,來樹立自己的威信。他當然不能屈服於這種打壓,更不能讓其他的常委們認為他軟弱無能。

會議室裏壹片安靜,越是安靜,越是潛藏了壹種緊張的氣氛。大家都在等著他發言,但他就是不開口,就是想把這種氣氛制造得越濃越好,這樣才方顯出他內在的威嚴。

孫正權終於等不住了,看了他壹眼說:“丁市長,該妳說了。”賊吧Zei8。ME電子書下載

他突然像如夢初醒似的壹驚說:“噢,該我啦?這樣吧,今天的會議不像往常,重點是批評我,還是先讓大家批評幫助我,等到大家批評完了,我最後做檢討。”

對丁誌強的這種態度,不僅大家始料不及,就是孫正權也沒有料想到他會用這種消極的態度來應對。孫正權心裏不覺壹緊,知道這是丁誌強在向自己示威。他表面上裝作不動聲色,心裏卻想,妳有多大的能耐想使就使吧,既然妳把自己推到了死角,我只好成全妳。他微微點了點頭說:“好吧,既然丁市長要做總結發言,就讓他最後說吧。我們也不能冷場呀,接下來誰說?政協李主席出差去了,沒有參加會議,壹光,妳說吧,不要壞了程序。”

孫正權說話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緊不慢,大家都從他的氣場裏感到了壹種威嚴和從容,感到了他的權力不容任何人侵犯的自信。就在這種氣氛中,大家仿佛感覺到有看不見的暗流在悄悄湧動,就像太極高手之間的對決,妳看不到,卻能感覺到。

韋壹光被突然點了名,有些慌亂。剛才他打算先聽聽丁誌強的發言,然後才好理順自己的思路,沒想到丁誌強沒有按照常規出牌,突然的變故讓他有些不適。不過,他畢竟是久經考驗的領導幹部,應付這種場面的能力還是有的,他輕輕地咳嗽了壹聲,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他咳嗽並不是真咳,是習慣性地緩沖氣氛和醞釀情緒。咳嗽過後,便開始發言了。他首先講到了科學發展觀的重要性和必要性,然後又講到金州市是如何貫徹實施科學發展觀的。當然,在講到這個問題時,他把孫正權領導全市人民爭創全國精神文明示範城的舉措上升到了理論的高度做了大肆的贊美,說這是提高全市人民的生活幸福感,擦亮城市名片,貫徹落實科學發展觀的具體體現,最後才講到了網絡新聞事件。這是壹個非常敏感而又繞不開的話題,左邊是壹把手,右邊是二把手,他不想當面得罪任何壹方,但他又不能不表明自己的態度,他不得不說現在影響已經造成了,這是誰也回避不了的,我們必須正確對待,要總結經驗,吸取教訓,既不能輕視它的存在,置若罔聞,也不能成為我們工作的負擔,要緊密團結在以孫正權為首的市委領導周圍,取得新的成績。

韋壹光的發言可謂邏輯嚴密,滴水不漏,既表明了對孫正權決策的肯定,又不露聲色地表明了丁誌強的工作還得吸取教訓,雖是揚孫抑丁,卻很藝術。

韋壹光發言結束,接下來是何東陽了。何東陽從剛才孫正權的發言中早就看出來了,孫正權之所以這麽態度堅決,第壹次與丁誌強面對面硬碰,說明孫正權壹定是得到了省委的支持,有了堅強的後盾,否則,按照他壹貫的為人,是不會這麽嚴厲的。壹二把手對決,最難的就是讓別人當裁判,沒有傾向性是不可能的,但是壹旦表露出了傾向性,勢必要得罪人。他想起了前不久孫正權曾對他的鼓勵,想拉他對付丁誌強,又想起前兩天丁誌強想拉他組成統壹戰線,來對抗孫正權。他雖然對丁誌強從壹開始就有看法,但現在卻不能講,說了,勢必會讓人覺得他何東陽有落井下石之嫌,過分地含糊,又會給人壹種滑頭滑腦不負責任的印象。

在韋壹光發言的時候,他已經想好了怎麽應對,既然不好正面應對,還不如劍走偏鋒,低調為人,從檢討自己開始,表明政府工作的不足和對孫正權的支持,這樣既能讓孫正權感到滿意,也不會讓丁誌強難堪。等韋壹光說完,他便接著說。他首先肯定了輿論監督的必要性和重要性,表明政府要虛心接受媒體的批評與監督,然後又結合上訪事件,才引到了問題的根子上。

“我向孫書記、向各位常委表示深深的歉意,因為是我們政府的工作沒有做好,沒有做細,才導致了這次群眾上訪和網絡新聞事件,給我市造成了很大的負面影響。說到群眾上訪,那天正好丁市長有事不在政府,我本來是要與臺商去談招商引資事宜,誰料到下樓後看到大門口已經圍了不少上訪群眾,我只好向他們問清了上訪的原因,得知他們的要求比較合理,我當場向他們做了承諾,然後又跟蹤進行了落實。要說我們的責任,壹是門衛上傳下達工作做得不夠好,讓上訪群眾在門外圍了將近半個小時,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二是處理完這件事後,我們沒有再深入到村民中去做調研、做安撫,才導致了網絡新聞事件。作為常務副市長,我有推卸不了的責任,也誠懇接受孫書記的批評,引以為戒,吸取經驗教訓,把政府的工作做好。通過這次網絡事件,我更希望通過爭創全國精神文明示範城的活動逐步深入,把我們的工作做得更細,擦亮金州新名片,以此來洗刷這次造成的負面影響。”

何東陽講完,他無法從孫正權的臉上看到是否滿意,卻從丁誌強的臉上看到了陰沈。他知道丁誌強不滿意他的發言,丁誌強希望他對孫正權的工作提出質疑,形成對抗,他當然不能去做,已經不明不白地讓丁誌強當槍使了壹回,不能再讓他當槍使了。他只好揣著明白裝糊塗,主動承擔了所有的責任,表面上看是為丁誌強在解圍,實際上卻維護了孫正權的聲威。官場之道,道可道,非常道,有時候拿自己開涮是最好的解圍,也是壹種韜光養晦之策。

市委和政府的兩位二把手發完言後,其他人的發言更是無關痛癢了,有的只是對前面發言的重復,有的說到網絡壹陣痛斥,說現在的網絡雖然發達了,卻也把人的思想搞亂了,國家今後得整治壹下。壹直等大家說完了,才輪到了丁誌強。

丁誌強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首先我向大家申明,我不是總結式發言,總結是孫書記的事,我不能搶了孫書記的權。”說著勉強地笑了幾聲,大家也附和著笑了幾聲,然後他才轉入正題說,“剛才聽了大家的發言,感慨多多,我就只講三句話——兩個感謝、三個說明。第壹句話,首先要感謝孫書記代我受過。不管這件事的真相如何,也不管報道上指責得是否準確,單就孫書記這種代人受過的精神,值得我們每壹個在座的人好好學習,尤其是值得我學習。第二句話,感謝各位常委對我的理解,更感謝對我的批評和幫助,雖然妳們的批評不夠嚴厲,但是我理解妳們的為難在什麽地方。第三句話,說明幾件事。壹是那天下午我並沒有外出,就在市政府辦公室,當時我正在接省委顧副書記的壹個電話,外面所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向我通報過,我也不知道。如果有人向我通報了,或者是我見到上訪群眾了不理不睬,那我就是罪孽深重,可這壹切我都不知道,這真讓我感到莫名其妙。二是關於網絡報道的真實性問題我始終心存質疑,包括這篇文章在內,我不是不接受網民的監督,如果是真正的反映民心的報道,真正忠於事實的批評報道,我接受。如果有人別有用心地惡搞,或者是帶有壹定的目的性,利用這樣壹個平臺誇大其詞、惡意損傷他人,我要是接受了,豈不是助長了這些別有用心之人的陰暗心理?我認為不排除這樣的可能,因為報道人既不留真名,又不寫地址,足以說明寫文章的人心態不夠光明磊落。前面有的同誌講了,我覺得很好,網絡監督需要不需要,當然需要,但是在這泥沙俱下的網絡報道中,我們必須要鑒別,不能壹味地拒絕,也不能壹味地加以肯定。三是直接責任和間接責任關系問題。現實往往就是這樣,妳不幹事,永遠不會承擔責任的,妳要幹事,就必須要有承擔責任的心理準備,我已經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我不怕工作出問題,也不怕擔風險,如果前怕狼後怕虎,肯定壹事無成。就拿這次城郊樣板房工程來講,我是頂著許多壓力來幹的,為的是什麽?還不是為了改善村民的居住環境,打造城市新名片,擴大金州的投資環境,為爭創全國精神文明示範城註入新的活力與內容。現在出了問題,我有沒有責任,當然有,但是我的責任僅僅是檢查督促不力。我的觀點壹向很明確,誰的工作誰負責,誰的失誤誰承擔,分工明確,責任到人,不能今天工廠裏因為工傷事故死了壹個人,來追查市長的責任,明天婆媳吵架,婆婆跳樓了,也來追究市長的責任,要是這樣,還需要縣長區長鄉長幹什麽?市長不是救世主,基層的事不可能面面俱到,也不能越俎代庖地承擔責任,工作是需要 層層分解管理,事故也是分層承擔的。村裏的拆遷出了事,村裏、鄉裏、區裏沒責任,都加到我這個市長的頭上恐怕有失公平吧?如果市長能承擔這麽多的責任,還要其他機構幹什麽?我是壹個直來直去的人,說話不會繞彎子,不當處還望大家包涵。完了。”

丁誌強的話壹說完,會議壹下冷場了,誰都沒有想到,他竟然這麽巧妙地把責任推卸得幹幹凈凈,而且推卸得有理有據,不留痕跡,就像壹個太極高手,輕輕地壹用氣,就將壹枚枚發向他的飛鏢反擊向對方,大家不得不倒吸壹口冷氣,為孫正權怎麽應付而擔憂。

孫正權早就料到丁誌強會反駁,但是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偷換概念,反駁得如此詭異,如此具有迷惑性。這無疑是對自己權威的挑戰,如果不把這壹枚枚發向自己的飛鏢反擊回去,或者擊落在地,必然要傷到自己,甚至會直接影響到自己的權威。他輕輕地搬過話筒,中氣十足地說:“剛才聽了各位的發言,都說了自己的心裏話,這很好,有話就說出來,捂在心裏不好,捂久了會捂出病來的。大家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要有補充的就說。”他有意地停頓了下來,環視了大家壹眼,才將會場的氣氛收攏了,自己的心也鎮定了下來,這才說,“時間馬上快到了,我就長話短說吧,我談談我的看法。第壹,我覺得我們今天的會議雖然是學習會、務虛會,開得還是比較好,至少讓我更多地掌握和了解了大家是怎麽想的,哪些想法有利於我們的工作,有利於實現我們的奮鬥目標,哪些想法是模糊概念,需要我們澄清。第二,想說說權力與責任問題。這話雖然是老生常談,但老生常談也得說,久了不說,就會模糊其中的界線。我們的權力是誰給的?誰都知道,是黨和人民給的。而我們在行使權力的過程中出現了問題,又由誰來承擔?這又牽扯到了問題的另壹個方面,就是責任問題。我覺得權力與責任是同等的,是成正比的,妳手中的權力越大,責任也就越大,但我們在現實中真正要求自己時,還是有許多模糊的概念沒有搞清楚。這次上省城,汪書記批評我,如果我說這不關我的事,是村上發生的事,妳批評村長去、鄉長去,我要是這樣回答了,結果可想而知。再換個角度說,如果妳批評主管局長沒有把工作做好,主管局長說那不是我的責任,是下面某個辦事員沒有辦好,這事與我無關,妳應該怎麽對待?只要我們稍稍註意壹下《人民日報》的新聞,就不難知道,妳有多大的權力就有多大的責任。山西省省長孟學農、副省長張建民,石家莊市市長冀純堂比我們怎麽樣?論權力比我們大,論職務比我們高,但他們同樣難免承擔相關責任。山西省臨汾市襄汾縣新塔礦業有限公司,尾礦庫發生特別重大潰壩事故,造成重大人員傷亡。依據《國務院關於特大安全事故行政責任追究的規定》和其他有關規定,經黨中央、國務院批準,同意接受孟學農同誌引咎辭去山西省省長職務的請求,同意免去張建民同誌的山西省副省長職務。石家莊市市長冀純堂因為‘三鹿奶粉事故’丟了官,還有四位相關責任人也丟了官。潰壩與省長有什麽關系,不是下面還有負責的人嗎?怎麽能追究省長、副省長的責任?三鹿奶粉不是有加工企業嗎?怎麽要追究市長的責任?問題絕沒有那麽簡單,所以,我們壹定要搞清楚思想上的壹些 模糊認識,不能因為我們的工作沒有做好而尋找借口和理由,那是不可取的,也是危險的。我也說三句話,希望與大家共勉。第壹句話,權力是把雙刃劍,權力可以使人高尚,也可以使人墮落。這句話講的是權力的運用。第二句話,自古以來沒有幾個當官的死於饑寒,但死於斂財的每個朝代都有;人不可能把金錢帶入墳墓,但金錢卻能把人帶入墳墓。這句話說的是幹部要自律。第三句話,人生最大的敵人不是別人,而是自己,打倒自己的不是別人,也是自己。這句話講的是正確認識自己。”孫正權講到這裏,停頓了壹下,他掃視了壹眼會議室,感到整個會議的氣場被他牢牢控制了,他仿佛看到了滿地的金屬碎片,那是他用自己的內功將發向他的飛鏢壹個個擊落於地。他將目光收回來,才說,“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裏,散會!”

3.考察班子與個別談話

自從這次市委中心學習小組上的巔峰對決後,市委市政府壹如既往、按部就班地工作,誰該幹什麽工作就幹什麽工作,表面很平靜,但何東陽卻覺得這種表面的平靜可能就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自從那次常委會後,總覺得這種表面的正常有點不對勁兒,他隱隱地感覺孫正權與丁誌強的博弈只是剛剛開始,並沒有結束。也就是通過這次常委會,他對孫正權又有了新的認識,覺得這位表面平和的市委書記,其實內心是相當有厚度的,無論是內力還是城府,都要比表面霸道強勢的丁誌強更勝壹籌。他就像江湖上真正的武林高手,平日深藏不露,壹旦出手,對方非死即傷。丁誌強自從被孫正權收拾過之後,仿佛換了壹個人,沒有了先前的目空壹切,也改去了他的飛揚跋扈,說話做事小心謹慎了許多。這使何東陽感到很不適應,已經習慣了他的頤指氣使和獨斷專行,忽然變得民主、隨和了,反而讓人感到不自在。

何東陽有時也在想,上面領導壹直強調要搞好班子團結,班子壹把手也希望班子的成員緊密圍繞在他的身邊,團結得像壹個人壹樣,發出的聲音就像合唱壹樣整齊。他覺得這種過分的團結反而不是壹件好事,往往會極大地抹殺和傷害個人意誌和創造力,壹旦班子成員同流合汙時,還會導致集體腐敗。壹些屢見不鮮的集體腐敗案件早已證明了這壹點,過分的團結並不是好事,相反倒是壹種相當可怕的現象。反過來講,班子有分歧,不團結才是真實的、符合人性的,這樣的結果會使成員之間相互控制、相互監督,更有利於廉政建設和民主監督,防止工作上的主觀主義和片面化。在民主監督比較薄弱的時下,多壹種聲音,多壹種分歧,沒有什麽不好。但他知道這些想法有反常規,註定不會被主流認可,他只是隨便想想而已。

又壹個星期天到了,這天早上,何東陽去參加市建築公司舉行的世紀新城住宅區的奠基儀式,恰巧韋壹光也去,兩人親切地打過招呼,又壹起剪了彩。市建築公司的王總非要請他和韋壹光到西部樂園度假村去散散心。那地方原本是市建築公司的農場,後來公司為了經營創收,又改建成了度假村,修建了賓館、餐館、遊泳池,養殖了各種飛禽走獸,種植了各種蔬菜瓜果,又搞了幾頂裕固族帳篷,招來些裕固族姑娘,壹邊唱歌,壹邊敬酒,搞得很是熱鬧。每到夏秋兩季,到這裏來消費的人絡繹不絕,生意很是興隆。

何東陽不想到人多的地方去湊熱鬧,無奈韋壹光興致很高,再加上王總又那麽熱情,他只好隨了他們。出了金州,壹片田園風光,麥田已經壹片金黃,搖曳著無數個漣漪,何東陽好像換了壹種心情,人也壹下子輕松愉快了許多。久居城市的鋼筋混凝土中,想著壹些坎坷的人與事,會讓人變得煩躁、多疑、敏感,只有親近自然,身心才能得以放松。來到度假村,離吃飯還有壹個多小時,看到室內有象棋,韋壹光要與他殺壹局。他早就聽說韋壹光的象棋下得好,自己又是出了名的棋簍子,好久不沾棋子,壹見如故,倆人就要了壹個單間,不讓外人參與,擺開了楚河漢界。

下了半個多小時,到了殘局,韋壹光剩了壹馬,何東陽只有壹兵。

韋壹光嘆道:“馬要是沒有人賞識,只能是壹匹閑馬了。”

何東陽笑說:“人無合作者,就是孤家寡人。”

和了棋,兩人不覺相視而笑。

韋壹光說:“人生如棋,棋如人生。從下棋中,讓我想起上次常委會上何市長的低調發言,可謂以少勝多,以柔克剛。不做正面應對,劍走偏鋒,實屬智者。”

何東陽壹聽就知道韋壹光有話要說,就說:“韋書記過獎了,我哪裏能趕上妳?說話邏輯嚴密,滴水不漏,表面上不露聲色,卻內含張力,即使褒誰抑誰,也讓人覺得有理有據。如果沒有深厚的內功,是決然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韋壹光聽完,哈哈大笑了起來,邊笑邊說:“我要真是修煉到家了,別人就看不出我褒誰抑誰了,妳能看出來,說明我還欠缺呀。東陽兄,觀金州的局勢,妳我的處境都差不多。”說著,他把黑色的兵換成紅色的兵,與紅馬搭配到了壹起,看著何東陽,“如果我的馬和妳的兵組合到壹起,力量就大多了。”

何東陽心裏壹驚,沒想到韋壹光的心機藏得真深,就試探著說:“那我這邊的‘將’不是完了?”

韋壹光說:“據我所知,最近省委組織部可能要派人到金州來考察班子,可能不利於他,如果馬和兵合成壹力,妳那邊的‘將’可能會保不住,到那時,妳東陽兄不就成了理所當然的‘將’?”

何東陽心裏非常明白,韋壹光說的不是心裏話,他這樣說無非是壹種姿態,想讓自己高興,然後好與他壹起結成同盟,共同對付丁誌強。他當然不是傻子,如果丁誌強真的被擠走了,韋壹光能主動放棄爭奪嗎?答案是絕對不會的。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丁誌強真的空下了位子,對他來講又何嘗不是壹個機會?韋壹光有韋壹光的優勢,他也有他的優勢,中原逐鹿,難分伯仲。退壹步來講,即使真的讓韋壹光占了先,至少合作起來要比丁誌強愉快些。想到這裏,他微微壹笑說:“我要成了‘將’,把妳壹光兄往哪裏擺?除非妳成了‘帥’,我才有希望。”

韋壹光聽了顯然很高興,就呵呵壹笑說:“彼此彼此,再過三年,‘帥’也到退休年齡了,自然得退,到時候,‘將’和‘帥’不就是我們倆?好事年年有,就怕人老了。”

何東陽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韋壹光盯著的不僅僅是市長的位子,而是三年後市委書記的位子。對他倆來說,前面的位子空壹個,就會多壹分希望,在這壹點上他們是相同的,就不覺笑著說:“這就像釣魚,得有耐心去守候。”

韋壹光說:“如果魚兒上鉤了,妳不釣,守候的可能是壹場空;如果機會來了,不爭取,可能會坐失良機。這次省委考察班子,還要大家推薦兩名正廳級候選人,到時候我就推薦妳。這種推薦的事,說沒用也真的沒用,關鍵不是下面說了算,還得聽上面的。但是,如果上面要在下面推薦的基礎上敲定人選時,推薦就成了至關重要的壹步。”

=.文.=何東陽點了點說:“那我就力挺壹光兄。”

=.人.=說完,兩人相視壹笑。

=.書.=不幾日,省委組織部果真下來考察金州的班子,帶隊的是省委組織部周副部長。這次考察的範圍很廣,程序也很多,第壹個程序是個別談話,地點設在金州賓館貴賓樓,周副部長專門負責與市委常委個別談話,幹部處黃處長負責與重要部局的壹把手個別談話。

=.屋.=這天早上,何東陽接到市委組織部的電話通知,讓他下午三點半到貴賓樓接受周副部長的談話。下午三點壹刻他就到了貴賓樓,進門時,看到禮儀小姐是另外兩個服務員,突然想起了那個名叫舒揚的女孩子,心裏不覺產生了壹絲隱隱的失落感,上次他聽說她還是壹個臨時工,是不是因為待遇太低跳槽走了?上了三樓,市委辦公室的小趙迎上來說:“何市長,妳先在休息室休息壹會兒,周副部長與市委宣傳部長的談話還沒有結束,妳還得稍等壹會兒。”他說好好好,然後就隨小趙來到了休息室,剛坐定,就見壹個穿旗袍的女服務員進來為他泡茶,小趙就告辭而去。

他擡眼壹看,原來是舒揚,心裏壹喜,就說:“是妳?舒揚……”

舒揚淡淡壹笑說:“何市長好!謝謝何市長記住了我。”

他心裏想,我都問過妳好幾次了,要是再記不住,我豈不是成豬頭了?何東陽心裏想著,表面卻笑著說:“見過好幾次面了,怎能不記得?”

舒揚抿嘴笑了壹下,就來為他沏茶,隨之,壹股擋不住的香氣就向他撲了過來,他分不清是她身體裏天生獨有的自然香,還是化妝品的香,反正是壹種醉心的芬芳。舒揚的手很白凈,細長細長的,手指卻輕快麻利。她沏茶時,他才有機會細心地打量,壹張瓜子臉,皮膚白凈細嫩,高棱棱的鼻子,紅潤的小嘴唇,忽閃著的長睫毛,共同組成了她的完美與和諧。霎那間,他突然想起了徐誌摩的詩:最是那壹低頭的溫柔,像壹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就在這時,她擡起了頭,眼睛忽閃了壹下,輕輕地說:“何市長請用茶。”

“謝謝。”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他還想跟她多說幾句,可又想不出說什麽好,就問:“在這裏上班還愉快嗎?”

她“嗯”了壹聲,點著頭說:“挺好的。”說完,淡淡笑了壹下,“那我走了,何市長,您先休息。”

他應了壹聲,看她轉身離去,穿著旗袍的她身材越發優美流暢,走路時小腰兒壹扭,那豐滿的臀就很自然地跟著壹左壹右地晃了起來,晃得他心裏壹陣發慌。他壹直看她出了門,她轉身關門時,與他的目光對到了壹起,他向她點了壹下頭,她淺淺地壹笑,關上了門。他的心裏不覺掀起壹陣波瀾,感嘆這真是民間的壹個天人,卻還是個臨時工,想著等有了機會壹定幫她壹把。

何東陽喝了壹杯茶,市委的小趙才進來說,周副部長請他過去。他站起身,整理了壹下衣服,就跟了小趙而去。

何東陽過去見過周副部長,還是在他當選常務副市長之前,周副部長到金州考察他們這屆副市長候選人。那時周副部長還是幹部處處長,戴著壹副眼鏡,人顯得很斯文,也年輕。沒想到幾年不見,周副部長比過去發福了許多,也老成了許多。兩人打過招呼後,談話進入了正題,周副部長把談話的大概內容向他說了壹遍,壹是要他談談市委班子的建設問題,尤其談談對壹二把手有什麽看法;二是向組織上推薦壹至兩名正廳級幹部人選。他壹邊聽著周副部長的話,壹邊在琢磨著省委這次來考察,是不是真的像韋壹光所說的要動動丁誌強。他又壹次想起了韋壹光與他在棋盤旁的談話,想起壹兵壹馬的事。他看了壹眼坐在旁邊專心記錄的小袁,心裏在想,韋壹光的暗示莫不是孫正權的授意吧?如果組織上真的有意要搬掉丁誌強,還需要走這樣的過場嗎?恐怕問題沒有那麽簡單,也說不準要在孫與丁之間選其壹。

之前,何東陽已經認同了韋壹光的“兵馬合力”的觀點,要褒孫抑丁。這樣不僅可以對丁誌強壹貫的專橫跋扈做個回擊,也為上次拿他當槍使給壹個回報,更主要的是對自己的前途有利。此刻,當他面對組織的時候,又有點兒猶豫了,就在這時,周副部長又補充說:“我們這壹次下來之所以要個別談話,就是想讓每個談話對象都說真話,反映最真實的情況,談話的內容除了組織上掌握外,不會告訴任何人的,這妳放心好了。”

周副部長的這幾句補充,讓他最終下定了決心,兵馬合壹,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先說了孫正權的許多好話,說孫正權的親和力多麽多麽強,說話辦事多麽穩妥,如何堅持科學的發展觀,如何當班長當得稱職。說完了孫正權,又把話題轉向了丁誌強,說他有魄力,有闖勁,敢作敢為,表揚完了,壹個“但是”就將話轉到了另壹層含義上,說光有魄力和闖勁還不夠,還得有科學的發展觀,要有求真務實的精神,要有團結合作的大局意識。他列舉了樣板房的決策失誤,對上訪群眾的冷遇和不關心,對輿論監督不夠熱忱,對市委的批評不夠謙虛。他說得有理有據,並且在說話的過程中,目光壹直盯著周副部長,希望能從周副部長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傾向性。他從周副部長不時的點頭中感覺到,周副部長不僅在認真地聽著他的話,還有壹點兒肯定的意味在裏面。

評價完了壹二把手後,周副部長要他推薦壹至兩名正廳級幹部的後備人選。他猶豫了壹下,還是推薦了韋壹光。他沒有理由不推薦,壹是韋壹光明確地向他做了承諾,要推薦他,他不能不還他壹個人情;二是除了韋壹光,他還真的找不出來第二個推薦對象。

結束了與周副部長的談話,何東陽走出門來,才感到身上滲出了許多細汗。進了電梯,隨著電梯緩緩地降落,他的心不由得拎了起來,忽然間感到空空的,又不覺責問起了自己,我這樣做是不是對丁誌強狠了點兒?這是他第壹次向組織反映頂頭上司的不是,雖然他講的句句是實情,沒有任何誇張和不實之處,但這畢竟是會議上沒有說過的話,畢竟對丁誌強的工作否定大於肯定,如果讓丁誌強知道了,我這不是成了當面壹套背後壹套的小人了嗎?他感覺臉上有點兒燒,仿佛有壹種在別人背後捅了壹刀又悄悄逃離的感覺,惴惴不安。出了電梯,轉念壹想,即使丁誌強知道了也沒有什麽,我又沒有瞎編,問心無愧,再說了,我是向組織真實地反映情況,又不是在下面亂說,有什麽好自責的?

他長出了壹口氣,走出了貴賓樓,卻看見吳國順遠遠地伸出手,笑著向他急步走來,走到跟前,握住了他的手說:“何市長好!”

何東陽握了壹下,松開手說:“妳來這裏有什麽事?”

吳國順說:“省委組織部叫我來談話。”

何東陽“哦”了壹聲,本來省委組織部的談話對象是部局級的壹把手,沒想到他會來,就問:“妳們的姚局長在嗎?”

“在,市長是不是找她有事?”

“沒事,隨便問問,妳去談話吧。”何東陽嘴上這樣說,心裏卻在想,既然姚潔在,為什麽組織部還要通知吳國順來談話?這壹定是韋壹光有意安排的。韋壹光分管組織工作,組織部上報的談話名單壹定要他過目,他之所以點了吳國順,壹是吳國順是文廣局合並之前的壹把手,安排他談話也能勉強說得過去;二是吳國順丟了壹把手職務肯定會對丁誌強有意見,讓他去談話的目的,就是想讓他說些不利於丁誌強的話。

吳國順突然壓低聲音說:“市長晚上有沒有空?我們壹起聚聚。”

“有空到家裏來吧,外面聚什麽聚?省上下來考察班子,讓人看到了不好。”

吳國順說了壹聲好的,就匆匆上樓去了。

4.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何東陽想到的這壹層含義,其實吳國順也想到了。吳國順在接到市委組織部的電話通知後,心裏就犯了嘀咕,聽說都是壹把手去談,他去幹什麽?他怕組織部通知錯了,免得去了尷尬,又叮問了壹句,組織部的回答令他非常高興,組織部那邊說姚局長去,妳也去,各談各的,到時候聽電話通知。他聽了當然高興,雖然在單位裏姚潔不把他當回事,組織上還是把他當正處級看待,這使他落寞的心感到壹絲安慰。

這些天來,吳國順非常郁悶,大權旁落後的他被徹底邊緣化了。人壹旦在官場中被邊緣化,就成了壹個擺設,有妳也不多,沒妳也不少。這樣壹來,不僅姚潔不把他放在眼裏,就是他過去的那些老部下也覺得大勢所趨,棄他而投靠到姚潔那裏去了。現實就是這麽殘酷,今日妳在位,妳就是爺,明天妳下課,妳就是孫子。這些他都認了,唯壹讓他心口難平的是,他過去的老部下蘇正萬竟然在背後做起了他的手腳。

蘇正萬原來是廣播電視局的二把手,擔任副局長兼電視臺臺長,三局合並後他又兼管了廣播電臺,權力不但沒減,反而比過去更大了。人壹旦手裏有了權,腰桿子也立馬硬了起來,過去,蘇正萬見了他總是恭恭敬敬,壹副唯命是從的樣子,現在卻不壹樣了,蘇正萬把過去對他的低三下四、畢恭畢敬完全轉移到姚潔那邊去了,見了他只是禮節性地點點頭,既不熱情也不冷淡。如果僅僅是這樣,倒也罷了,問題的關鍵是,蘇正萬明明知道田小麥是他的人,過去也壹直對田小麥很客氣,沒想到他前腳出門,蘇正萬就為難起了田小麥,這使吳國順感到不可思議,更讓他心裏添堵。

吳國順當初是占了電臺的壹個指標才為田小麥解決了正式工作。這就是說,田小麥雖然在電視臺上班,但她的編制還在電臺,屬於電臺的人。如果吳國順仍然坐在第壹把交椅上,這些都不算什麽,或者兩臺合壹,或者做個相互調換,就把田小麥的事情搞定了。他當時沒有急於兩臺合壹是想等著機構改革時壹起搞,沒有調換田小麥也不是他做不到,而是他不想搞。他覺得不能把田小麥的路都鋪平了,如果鋪得太平了,她無求於妳時,妳的價值就無法體現出來。然而,使他沒想到的是,他有意留下的壹點空白卻讓蘇正萬鉆了空子。蘇正萬把田小麥叫到了辦公室裏,說按編制妳是電臺的人,現在卻在電視臺上班,不太合理,妳考慮壹下,應該回到電臺去上班。田小麥壹下子楞了,她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到電臺去,她現在是電視臺的當紅主持人,風光體面,工作起來又得心應手,讓她突然放棄這些,從屏幕上消失,去當幕後主持,無論如何也難以接受。過了好半天,她才說,我已經熟悉了電視臺的工作,也熱愛這項工作,我能不能不回去?蘇正萬說,妳還年輕,適應能力強,到了電臺,很快就會適應的。田小麥聽了差點兒就哭出聲來,這不是適應能力強不強的問題,關鍵是她已經戀上了熒屏,好不容易聚集了越來越高的人氣,正在壹路走紅,現在讓她突然放棄這些去電臺,這比殺了她還難受。

當吳國順從田小麥的口中知道了這些情況後,他破口大罵了壹句:“這個王八蛋!”他真的沒有想到,這個表面上唯唯諾諾的蘇正萬心機藏得這麽深,他當壹把手時,蘇正萬真像個太監,跟前跟後地巴結他。現在剛剛失去了控制,他就開始踩自己的腳後跟了。

田小麥說:“那現在怎麽辦?我都愁死了。”

吳國順實在還沒有想好怎麽辦。他還沒有搞清楚蘇正萬這樣做的真實目的,是他另有人選,想踩下田小麥讓他的人來頂替,還是要故意為難壹下田小麥,讓她歸順於他?或者是小試牛刀,想試壹試他的態度?無論蘇正萬出於何種目的,讓他親自上門為田小麥去求情,他實在做不出來,這不僅僅關乎他的尊嚴,還關乎壹種秘密。他寧可讓蘇正萬對他和田小麥的關系有所懷疑,也不能找上門去說情,如果去了,就等於不打自招地承認了他與田小麥的關系,那豈不是授人以柄嗎?想到這裏,便對田小麥說:“妳別理他,先挺著,看他能把妳怎麽樣?”

“人家已經說了,讓我回電臺,我怎麽挺?”

吳國順也覺得自己說得實在太籠統了,不是他故意籠統,而是他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招兒來。這件事本來他早就可以擺平的,故意留下沒有擺平就是想借此控制田小麥,結果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不過,他現在還沒有完全退出權力場,他還會有機反敗為勝的,到那時,他不愁擺不平這樣的小事,而蘇正萬又會像個哈巴狗壹樣圍著他搖尾乞憐。看著田小麥淚水漣漣梨花帶雨的樣子,就將她攬在懷中說:“別哭,有我哩,怕什麽?”

田小麥就像壹只乖巧的小貓伏在他的懷中,依偎了壹會兒,擡頭說:“那妳打算怎麽搞定他?”

吳國順輕輕擦去了她小臉兒上的淚痕,說:“實在不行,妳就先回到電臺去。”

田小麥“啊”了壹聲,忽地從他懷中坐直身子,說:“什麽?要我回電臺?那不等於讓我前功盡棄了嗎?”

吳國順心裏掠過了壹絲隱隱的不快,心想這小姑奶奶也太高估自己了,才當了幾天主持人,真的就把自己當成腕兒了?他平靜地說:“什麽前功盡棄?妳回去還不是照樣做主持人?只是暫時不露鏡而已,等我這邊關系理順了再把妳調回來不就得了?”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田小麥從他的懷裏掙脫了出來,坐到了壹邊,用手抱著膝蓋,低著頭故意不理他。吳國順壹看她生氣了,想把她拉過來哄壹哄,他剛拉到了她的胳膊,她卻使勁抽了回去,再碰她的身子時,感到壹下子變得僵硬了。吳國順心裏更是不快,覺得這丫頭也太過分了,十件事給她辦成了九件,壹件沒辦成就成了這個樣子。本想好好說她幾句,壹看她下巴抵在膝蓋上,小腰兒便勾勒出了壹道優美的弧線,顯得細而柔。弧線的下面,像穩穩地擺放著壹只大南瓜,圓潤飽滿,韻味十足,而且還充滿了無限的誘惑力。他的目光壹觸及到她身體中最誘人的部位時,心就立刻化成了水,方才生的氣也隨之被水融化成了無限的柔情,代之而起的是對她的憐愛和身體的向往。他不尷不尬地嘿嘿笑了兩聲,說:“是不是生氣了?”

她故意別過頭去不理他。

他知道,她不理自己,說明還是理,倘若她真的與自己沒有什麽關系了,或者不把自己放在心上了,她何必生氣?再說了,她這個年齡段,又長得這麽姣美如花,正是向男人使性子的時候。好好哄壹哄,哄乖了,她就是妳的小貓小狗,就會乖順地依偎在妳的身邊,任妳欲仙欲死,任妳翻江倒海。他的心波蕩漾起來,就攬過她的小腰兒,低聲說:“好了好了,別生氣了。妳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能不想辦法嗎?”

她的身子明顯軟了許多。

他又說:“蘇正萬只是嘴上說說,他要是把妳調走,電視臺的收視率下降了,有他的好果子吃。”

他看到她的臉上生出了壹絲喜色,很快又被她強壓了下去。他心裏壹笑,覺得這小丫頭其實也挺有意思,哄著她玩也挺好的,就想繼續哄哄她。他把她的身子又往懷裏攬了壹下,感覺柔軟多了,便說:“不要怕,妳先頂著不要去。”

“那妳要給蘇正萬說說,他畢竟是妳的部下,會聽妳的。”

吳國順只好“嗯”了壹聲,算應承了下來。他知道,要是不答應她,任憑說上多少好話也難以哄好。

田小麥壹下高興了起來,壹臉喜色地問:“真的?”

“當然是真的。”他本來還想補壹句:“他不壹定聽我的了。”但他還沒有說出口,就被壹張香噴噴、水靈靈的小嘴兒給親上了,他頓覺壹陣酥麻,心身也隨之放松開來。親著,想著,田小麥畢竟年輕,還很單純,就想先答應了她也好,到時候再看情況,萬壹不行就放下架子,給蘇正萬打壹聲招呼,諒他也不會公然反對。

親吻了壹陣兒,他迫不及待地要進入正題,田小麥卻說要沖個澡。他只好隨了田小麥,壹起進了浴室。吳國順自從從壹把手的位子下來後,工作是輕松了,心情卻壓抑了,可能是心理上的問題,性生活的質量與數量下降了許多。幾乎壹星期了,他天天睡在老婆的身邊,卻沒有壹點兒反應,老婆壹氣,就翻過身子不理他了。他也覺得有些對不起老婆,想交壹點兒公糧,可就是力不從心。老婆回過頭說:“妳要真的不行就上醫院看看。”他說:“看什麽看?已經到了半老頭子的年齡了,妳以為還是年輕人?”他知道,在權力場中風光慣了的男人,壹旦官場失意,精氣神壹散,人也就硬不起來了。權力是男人的春藥,沒有了春藥,有美女也行,感官壹刺激,也等於是吃了春藥。他三下五除二扒去了衣服,泡在了浴池內,田小麥的衣服還沒有脫完,他就看著她脫。雖說早就熟悉了田小麥的裸體,但她的寬衣解帶也同樣對他充滿了誘惑力,那是壹層層剝開漂亮花瓣的過程,他就在這個過程中獨自收獲著另壹種享受。她的腿很長,身材很迷人,也很魔鬼,腰細而柔,臀又非常飽滿結實,圓圓的,翹翹的。她刷牙的時候,隨著身子壹顫抖,那飽滿的臀也跟了晃,他心裏頓時泛起洶湧的波濤。他咽了壹下口水,很為那件薄如蟬翼的乳白色小內褲擔心,仿佛隨時有被撐破的可能。原來布與人壹樣,也受命運的安排。同是布,有的做了襪子,供人踩,有的是衣領,供人賞,有的做了抹布,供人擦桌,有的成了內褲,又要分出好幾種類型,倘若遇上這樣頂級的美女,貼身為她服務,那它真是交好運了。田小麥似乎註意到了他的偷窺,盈盈壹笑說:“看什麽看?沒見過?”他就忍不住從浴缸爬了出來,嘿嘿笑著,從後面抱著她說:“就是看不夠,壹看就起性了。”田小麥故意撅了撅屁股,撩著他說:“我讓妳起,起、起、起!”吳國順將頭抵在了田小麥的肩上,囈語般地說:“小妖精,妳真是個妖精!”田小麥的身子真白,光光的,滑滑的,無壹瑕疵,手放在上面,就像放在綢緞上,光滑如脂,柔軟無骨……

洗過,來到床上,進入了正題,吳國順就沒魂了。他對田小麥實在喜歡得要命,她的身上處處是寶,每壹寸領土都充滿了無限的誘惑。她的身體上有壹種令人迷戀的妖精味,那是女人的態,有了態,女人就有了神韻,也有了氣場,就能磁鐵般地吸住男人的心。尤其是到了關鍵時刻,她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大聲地呻吟著,聲音就像催化劑,壹下子讓空氣裏彌漫了醉人的芬芳。他無法不為這種聲音而激動,也常常被這種氣味所陶醉,壹旦到了這種氛圍中,他很快就能進入到欲仙欲死的狀態中。然而,這壹次卻不壹樣,當他快要進入這種狀態時,田小麥卻突然睜大了眼。她本來是微微閉著兩眼的,這壹睜,就像朦朧的房間裏突然點亮了燈,讓他感到很不適。睜了也便罷了,問題是,她睜了眼後,盯著他說:“妳明天就給蘇正萬說壹聲。”他“嗯”了壹聲,心裏十分不悅,心想這個丫頭怎麽越來越俗氣了?好像與他做交換壹樣。她又說:“要是說晚了,他把我調到電臺就被動了。”他又“嗯”了壹聲。她又說:“妳光嗯嗯嗯的,聽到了沒?”他的氣壹下冒了出來,恨不得扇她壹巴掌,將她的話打進去。但是他知道,這時候是不能生氣的,壹生氣,註意力壹轉移,就會前功盡棄。想著,就用嘴堵住了她的嘴說:“聽到了。”她唔唔了兩聲,沒有說出話來,這才又進入到了正常的程序之中。

第二天,他真的去找了蘇正萬。既然答應了田小麥,就要當回事兒去辦,免得讓她失望。然而,壹走進蘇正萬的辦公室,看到蘇正萬那樣子,就後悔了。他進去的時候,蘇正萬正打著電話。要是換了過去,蘇正萬壹定會立馬站起身子,招呼他入座後再對話筒說,對不起,局長找我有事,回頭我給妳打過去。這次卻大不壹樣了,蘇正萬屁股都沒有擡,只向他招了壹下手,示意他坐下,然後繼續在電話中聊著。吳國順坐了壹兩分鐘,聽他聊昨晚吃飯喝酒的事兒,根本與工作無關,不覺壹陣尷尬,更感到後悔,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來找蘇正萬,明明知道他已經不再是過去那個見了自己點頭哈腰的副局長了,再來找他豈不是自取其辱嗎?吳國順實在接受不了他對自己的這種冷待,仿佛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只好站起身,向他點了壹下頭,轉身離去了。就在他開門的壹剎那,才聽到蘇正萬問,吳局長有事嗎?他沒有吱聲,擺了擺手,開門走了。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吳國順越想越氣。田小麥那點兒事,本來不算什麽,可權力失去後再去求人,就真的成了事兒。他不打算再向蘇正萬開口了,更不想給他留下任何把柄,欠下他半點兒人情。他就不相信自己會這麽背下去,只要何東陽不倒,他堅信自己壹定會有機會的。奶奶的,三十河東,三十年河西,等到峰回路轉,自己手裏有了權,非讓妳蘇正萬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田小麥這邊,他只好用謊話先應付壹下,就說已經給蘇正萬說過了,至於蘇正萬領不領情是另外壹回事。再說了,人生的路長著哩,讓田小麥受壹點兒小小的挫折也沒有什麽,這樣才知道珍惜,否則,她還覺得壹切都是她應該得的。

吳國順正在糾結時,市委組織部通知他去談話,他當然高興,這不僅讓他有了壹次與姚潔平起平坐的機會,挽回了他壹些可憐的自尊和做人的尊嚴,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利用這次談話,把網絡新聞引發的社會矛盾指向丁誌強,向組織進行彈劾。他非常清楚,不扳倒丁誌強,除非是等姚潔高升了,他才有扶正的可能,否則,他想在文廣局翻身難上加難。現在,唯壹能做的就是趁著這次省委組織部考察市委幹部之機,褒何抑丁,彈劾掉丁誌強,讓何東陽取而代之。他知道自己壹個人的力量是微乎其微的,但即便如此,他也要盡自己之所能,把該說的話說清楚。

5.她沒睡好,領導更沒睡好

省委組織部考察結束後,小道消息像壹陣風,很快就在金州傳開了,說丁誌強可能要停職檢查,何東陽要當市長。也有的說市長人選是韋壹光,孫正權要去當副省長,金州要來新書記了。說的人只說是聽說的,聽的人也不問他是從哪裏聽來的,更不考究它的真實性有多少。說的人說過了就當沒說,聽的人聽完了就當耳邊風,唯有官場中的人,才會在意這些消息的來源與真實性,因為他們的命運或多或少都與主人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動壹發而制全局,壹個主要人物的變更,將會給下面帶來壹連串的反應,有人或許從此官場失意,有人或許壹步登天。正是因為如此,消息壹經傳播,官場中人可謂喜憂各半。歡喜的人中,自然少不了吳國順,他多麽希望丁誌強就此落馬,或者調走,這無疑為他掃清了前進道路上的障礙,他不愁鬥不過姚潔那娘們兒,也不愁蘇正萬那條哈巴狗不向他搖尾乞憐。當然,如果何東陽能繼任了市長的位子更好,這樣他就可以如魚得水,徹底擊垮他的對手。想到這裏,吳國順不由得壹陣暢快,點上壹支煙,悠悠地吸了起來。

這些天來,吳國順壹直過得很郁悶,上次在蘇正萬的辦公室裏受了打擊後,當田小麥再次問到她的事兒時,他不得不謊稱已經給她說過了。這樣的假話只能哄騙壹時,卻哄騙不了長久。又過了幾日,田小麥突然打電話哭著責問他,這是為什麽?妳給蘇正萬說過了,他為什麽還要堅持讓我回電臺?他無言以對。等田小麥哭訴完了,他才說,現在的蘇正萬已經不是過去的蘇正萬了,我已經說了,他不聽我的,我也沒有辦法。要不,妳就先回電臺,再從長計議。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田小麥就打斷他的話說,什麽從長計議?讓我回到電臺去,還從長計議什麽?說完,掛斷了電話。他聽著手機中壹片盲音,耳朵壹下燒了起來。他從政幾十年,從來還沒有讓人這麽指責過自己,沒想到人走背運了,放個屁都要砸腳後跟。沒辦法,吃了人的嘴短,拿了人的手軟,睡了人的理短,事情沒辦成,人家有怨氣,發發脾氣也無妨,等她氣消了再作理會。

三天之後的晚上,他在飯局上喝多了酒,心裏壹陣熱血沸騰,分外想念田小麥,壹方面覺得愧對田小麥,另壹方面又覺得自己實在離不開田小麥。趁著酒勁,他打的去找她,打算要好好給田小麥說說,機會馬上就要來了,等機會到了,他不光滿足她留在電視臺的願望,還可以滿足她的其他願望。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剛到小區門口,卻看到田小麥從壹輛黑色小轎車裏款款而出,車的另壹邊下來的卻是蘇正萬。他的心不由得壹緊,血就壹下湧上了頭頂,田小麥不是壹直恨蘇正萬嗎?蘇正萬不是壹直在為難田小麥嗎?為什麽她會讓蘇正萬專程來送?出租車司機回頭對他說,到了。他說,再等壹會兒,妳照常計費就是了。他就坐在車內,想看他們接下來會怎麽樣。蘇正萬從後備箱取出壹個袋子,他的心跳又壹次加速了,蘇正萬是不是要跟著田小麥上樓?如果他真的上樓,自己該怎麽辦,是沖到房間裏去給他們難堪,還是默默地走開?他只感到血液壹浪壹浪地往上湧,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會幹出什麽事來。還好,蘇正萬沒有跟著田小麥上樓,他只把袋子遞給了田小麥,打了聲招呼就開車走了,他這才長出了壹口氣。再看田小麥,壹直看著蘇正萬上了車,又向他招了手,才轉身離去。

“小婊子!”他下車的時候,不由得在心裏狠狠罵了壹句。這罵中既有恨,更有愛,別有壹番滋味在心頭。他怎麽都沒有想到蘇正萬會來送田小麥,更沒有想到田小麥見了蘇正萬會是這樣壹種賤相。為什麽會這樣呢?她明明在心裏恨他,為什麽又與他黏糊到了壹起?如果是別人來送她,他也不會這麽在意,偏偏是蘇正萬,偏偏又讓他撞上了,他的心裏只感到有壹種說不出來的痛。他拿出手機,給她撥了過去,他只想看看她的態度,然後再決定上不上去。

電話打通了,過了好長壹會兒才接,她冷冷地說:“有事嗎?”

他心裏壹咯噔,難道沒事就不能給妳電話嗎?他本來想狠壹點兒,但還是忍了忍,放緩語氣說:“妳在忙什麽?”

“這麽晚了,還能忙什麽?困了,正準備睡覺。”

他壹下子血脈賁張起來,困了?陪蘇正萬的時候怎麽不說困?是不是跟他開了房,消耗了體力,折騰累了才要早點兒休息?想到這裏,口氣生硬地說:“我想去妳那裏。”

“這麽晚了,我都困了,要休息了。”

“那好吧,不讓我去,我就不去了,對不起,打擾了。”

話壹說完,他就“啪”的壹聲合了機,心裏的氣仿佛火壹般燃燒了起來。他越發確信了她壹定與蘇正萬有了那種關系,否則,蘇正萬怎麽會來送她,即便送了,也不會那麽殷勤。很顯然,如果沒有曖昧關系,決然不會那麽纏綿。

他的血又壹次沖上腦門,心口壹陣陣疼痛,曾幾何時,他給她解決了工作,又給她安排了住房,病了去送藥,餓了去送餐,就是壹條狗也該早已養乖了,沒想到頭來,自己只是工作變動了壹下,她就這樣對自己,倘若自己真的退了,或者萬壹出了問題被雙規了,不用問,她肯定會與他壹刀兩斷。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利益可以讓她主動投懷送抱,也可以讓她另攀高枝,從利益開始的,必定因利益結束。而蘇正萬這狗東西,也真是太可惡了,他抓住了田小麥的弱點,故意給她設了壹個套,目的就是想套住她,從自己這裏撬過去。古人雲,奪妻之恨不共戴天,雖說田小麥不是他名正言順的老婆,畢竟也是他的女人,是可忍孰不可忍,這仇,遲早要報。

壹連幾天,吳國順再沒有給田小麥打過電話,田小麥也沒有跟他聯系過,電視上,田小麥仍然在主持著她的節目,她仍然是那麽楚楚動人,秀色可餐。看著這壹切,又想著那天晚上的事,他的心裏只感到壹陣酸楚,他多麽希望田小麥能給他壹個電話,主動說清楚,她和蘇正萬根本沒有什麽,只是礙於上下級的面子,沒有給他難堪而已。如是,他將不計前嫌,仍然像過去那樣對她好,然而,時間壹天天過去,他只隱隱地感到田小麥與他越來越遠了。很多次他寫好了信息,在按鍵發送時又放棄了,很多次他調出了她的電話號碼,在撥鍵時又猶豫了。他沒有想到,感情對壹個人的折磨如此之大。有時他也在想,莫非她真的是壹個妖精,到這個世上是專門來勾男人的魂?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了丁誌強上中央黨校的事兒,他的心頭禁不住壹陣激動,他早就聽到了有關丁誌強的許多傳聞,他這壹走,多半是要調走了,只要這塊石頭搬走了,他不愁翻不了身。女人是個啥?田小麥是個啥?相比權力而言,她們啥都不是,只不過是男人身上的舊衣服,穿得久了,該換時就換了。只要有了權,有的是新的,風光無限好,只怕近黃昏。

吳國順撥通了何東陽的電話,想請他晚上聚聚。好久沒有與他聚過了,還真有點兒想他。沒想到電話接通後,何東陽痛快地答應了,並問他還叫什麽人?他說,聽首長的吧,首長叫誰我就叫誰。何東陽笑了壹下說,好吧,我給韋書記打個電話,他要有空,就拉他壹起去,他要沒空,妳隨便叫誰都行。吳國順掛了電話,心裏壹陣感激,他知道何東陽的用意,拉上韋壹光,無非是想為自己搭個橋鋪個路。自從他被調整當了副局長後,何東陽每次見了他就安慰說,別急,慢慢來。有了何東陽的這句話,他心裏有了底,只要有機會,他壹定會重握大權的。壹想到權力,他就感到壹陣興奮,仿佛渾身又有了使不完的勁。

最近何東陽也很忙,省上來人不斷,又是接待,又要陪同視察。這次,省精神文明城市的評估檢查小組來搞評估,壹連幾天他都得陪著,壹直陪到晚上,忙得團團轉。忙完了,回頭壹看,什麽成績也沒有。他知道,二把手就是壹個默默無聞的崗位,當副職必須學會十忌:壹忌鋒芒過露,處處張揚自己;二忌恃能抗上,不聽從指揮;三忌越位擅權,自作主張;四忌表功樹己,貶低他人;五忌推過攬功,不敢承擔責任;六忌遠近失度,拉幫結夥;七忌泄私整人,計較個人恩怨;八忌與“壹把手”離心離德,我行我素;九忌先斬後奏,自作主張;十忌背義拆臺,散布反對意見。

有關丁誌強的傳聞,他也聽到了,但是他聽到了也假裝沒有聽到,他十分清楚,像這樣沒有根據的傳說,每壹個地方都免不了,壹點兒都不奇怪,今日在說他,說不準明日就會有人編造出流言說妳。不過,他只覺得省上這次考察壹定是有指向性的,事情的發展果然印證了他的這壹判斷,不久,市委接到了省委組織部的通知,要抽調丁誌強去參加中央黨校學習,為期三個月。這是壹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上黨校的壹般都是兩種人,壹種是重點提拔對象,到黨校充充電,回來就被提拔;第二種是有問題的,要帶著問題去學習,學習完了可能要調換新的崗位。丁誌強究竟是屬於前者,還是後者?大家不便把話挑明,心裏都清楚,恐怕他這次去學習,再回到金州市的可能性不會太大了。大家也都清楚,丁誌強去學習,最大的受益人就是何東陽了。何東陽當然高興,盼星星盼月亮,他終於盼來了丁誌強外出學習三個月的機會,這樣,他至少可以有三個月時間臨時負責市政府的工作,這既是全面掌握情況、展示自己才能的機會,也是開辟新的人際關系的有利時機。如果情況有變,他還有望取而代之。他沒有理由不暗自慶幸,也沒有理由不高興,但再高興也得藏在心裏,否則,讓別人看出來妳高興就不好了。

打通了韋壹光的電話,問他晚上有沒有安排,晚上有個飯局,想請他壹起聚壹聚。韋壹光高興地說,我正要準備打電話給妳,也是晚上的飯局,沒想到妳的電話就來了,是這樣,省委政策研究室的高副主任下來搞調研,晚上安排接待,聽說高副主任是妳黨校的老同學,正好想拉妳壹起去作陪。何東陽呵呵壹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聽書記的安排吧。掛了電話,何東陽不由想起了高副主任,壹個清清瘦瘦的中年男人,話不多,也不起眼,多年前在省委黨校學習時,他還是省委政策研究室的壹個副處長,後來也沒怎麽聯系,沒想到幾年不見,他已成了副廳級幹部了。

何東陽只好打電話讓吳國順取消了晚上的安排,他得陪高副主任高冰。

下了班,何東陽直接去了金州賓館的餐廳,他剛進門,服務員小姐認出了他,就微笑著說:“何市長好!韋書記剛到,請跟我來。”他應了壹聲,就跟著服務員來到了聚仙閣。

敲門進去,見韋壹光正坐在沙發上品茶,就說:“書記來得早?”

“也不早,剛到!先喝杯茶,高主任待會兒才能到。”

何東陽坐了下來,服務員很快上了茶。待服務員出了門,韋壹光朝他狡黠地壹笑說:“他去學習的事兒妳聽到了?”

何東陽聽得出來,韋壹光所說的“他”指的就是丁誌強。他從韋壹光說話的語氣和表情中感到,韋壹光的心情絕對不亞於自己,甚至還要比高興,他的心裏壹定也充滿了美好的向往與期待。何東陽心裏壹緊,想試探壹下他,便點了點頭說:“也是剛聽到,他走了,妳什麽時候過來坐鎮?”

韋壹光的笑先是從耳朵旁邊扯動的,然後再壹扯,就扯出了嘴邊的兩個大括號,隨之哈哈壹笑說:“哪裏哪裏,他只是去學習,還沒有正式調走。再說了,就算真的調走了,不是還有妳何兄在嘛,哪裏能輪得上讓我坐鎮?”

何東陽知道韋壹光嘴上說的並非心裏話,但聽著也還受用,便想給他放個煙霧彈,說:“如果到時候真的空出位子,妳韋兄不來坐,哪個敢呀?”

韋壹光突然壓低了聲音說:“如果沒有空降幹部,妳我之間誰坐了都好,如果有空降,就難說了。”

何東陽壹驚:“空降?不會吧?妳是不是聽到了什麽?”

韋壹光剛搖了壹下頭,服務員就帶著高冰壹行人進來了。兩人立即起身迎了上去,何東陽握著高冰的手說:“高主任壹路辛苦了,多年不見,妳還是這麽精神。”

高冰說:“哪有妳何市長精神?我都老了。”

何東陽呵呵笑著說:“妳比我小多了,哪裏能說老?來來來,我來介紹壹下,這位是我們市委副書記韋壹光。”

高冰就握了壹下韋壹光的手說:“韋書記好!”

韋壹光熱情地說:“歡迎高主任來我們金州調研。”

“我們好像見過。”高冰見韋壹光正猶豫,就又補充了壹句,“妳忘了?大前年在省裏開黨代會,我和妳還在壹個桌子上吃過飯。”

韋壹光這才恍然大悟道:“想起來了,當時我還給過妳名片,我向妳要時,妳說沒有帶。”

高冰笑著說:“韋書記真是好記性。”

隨高冰來的還有壹位處長和壹名工作人員,金州這邊除了韋壹光、何東陽,政策研究室的主任趙子楓、文廣局局長姚潔也來作陪。省政策研究室這次重點調研金州市的文化體制改革,姚潔負責協調工作。

說話間,他們把高冰讓到了主位,韋壹光和何東陽坐在了左右,其他的人就按順序依次坐在了兩邊。飯菜早就按標準訂好了,服務員很快就上了涼菜,又上了紅酒和白酒,從高冰這裏開始加酒,剛加了壹點兒紅酒,韋壹光就說:“高主任喜歡紅的還是白的?”

“隨便吧,我現在都不怎麽喝了。”

何東陽就接了話:“給高主任來白的吧,我知道他喜歡白的。”

高冰呵呵壹笑說:“那還是過去的事,現在不比當年了。”

何東陽想起那年在黨校畢業的酒會上,大家又是喝又是唱,好不熱鬧。此刻相見,不無感慨,就說:“歲月如風,不知不覺幾年過去了,當年在酒會上妳與李麗唱《天河配》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不知李麗現在怎麽樣了,還好麽?”

高冰說:“聽說她隨老公去了珠海,挺好的。”[汶賊吧Zei8。ME電子書小說網//Zei8.me 賊吧電子書]

他們又說了幾句閑話,服務員已經斟好了酒,韋壹光端起酒杯說:“為了歡迎高主任的到來,也為了祝賀妳們老同學再次相逢,我們壹起幹壹杯!”

大家舉起杯,碰了壹下,喝了酒才開始動筷子。等到熱菜上桌,他們已經互相敬到第五杯了,桌上的氣氛也熱鬧了許多,邊吃邊喝,菜也壹道道上了桌,不知是誰說起了網上流行的局長日記,大家的興奮點又被調動了起來,說局長日記文字很簡練,就是太露骨了。韋壹光說,這局長也真是,寫日記做啥,還想等老了寫回憶錄不成?日記壹公布,他也成了腐敗的對象,被“雙規”了。

大家唏噓了壹陣。何東陽說:“最近網上又說到了壹件新鮮事,說有壹位基層女幹部,給省城領導送禮,她拿出了兩套方案:如果領導不太熱情,送土特產;如果領導很熱情,送購物卡。第二天,進城到領導家,領導很是熱情。女幹部決定送卡,臨出門掏出卡放茶幾上。回到賓館,卻怎麽也開不了門,壹看,原來把賓館房卡當成了購物卡送給了領導。當晚,女幹部沒睡好,領導更沒睡好……”

高冰笑著說:“妙,妙就妙在兩個人都沒有睡好覺,讓人怎麽想都可以。”

韋壹光說:“她沒睡好,領導更沒睡好,這‘更’字,頗有含義。”回了頭,看姚潔笑得滿面嬌羞,就開玩笑說:“那個女幹部不會是姚潔吧?”

大家壹聽,“嘩”地壹下大笑了起來。

姚潔笑著對高冰說:“高主任,妳看看,書記和市長壹唱壹和,來諷刺我們女同胞,妳也不管壹管?”

“他們壹個是書記,壹個是市長,我哪有權管他們?”

“妳是省上來的領導,當然有權管他們。”剛說完,覺得話不對,急忙以手遮面竊笑了起來。

高冰也趁機玩笑說:“原來我就是那個省上的領導,有妳這樣的基層女幹部來給我送卡,肯定睡不好。”話壹說完,大家又壹陣哄笑,姚潔更是笑得不行,捂了嘴,笑得花枝亂顫,人就顯得越發生動嫵媚。何東陽便想,人們私下裏說姚潔很懂風情,今日來看,果然如此。僅她這笑,就與別的女人不同,難怪丁誌強被她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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