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當場倒戈

　　“殺闖賊，殺闖賊！”
　　“闖賊暴虐，禍患百姓！舜王不殺，天道難容！”
　　“大家都睜開眼看看吧，我錢氏書香門第，素來與人為善。我父親樂善好施，結果竟然被李過那賊子活活夾出了腦漿，命喪黃泉，這世上還有公道嗎？”
　　……
　　“幹什麽，幹什麽，都幹什麽！”悟空從門裏鉆了出來，像鐵塔似的往那壹站喝了兩嗓子。
　　頓時嚇得這夥人後退了好幾步，連說話聲音都小了幾分。
　　“嗓……嗓門大，就……就有理啦？”早有人鼓動道，“我們是來求舜王為我們做主的！”
　　“對……對，我們是來求舜王做主的，怕個鳥甚！”
　　“求求舜王我們做主啊，那些人賊性不改，草菅人命啦！”
　　“不殺闖賊無以平民憤，不殺李劉二犬，不足以平民怨！”
　　“青天大老爺啊，求求妳開開眼吧！”
　　……
　　“壹大早，何事喧嘩！”正當眾人哭鬧之時，不意有壹道聲音傳來出來。
　　隨即秦王府門大開，壹個氣度非凡的年輕人在眾人簇擁之下，昂首闊步走了出來。
　　“您……您就是舜王吧？求求您給俺做主啊！”壹見張順出來，原本在外面喧鬧的眾人更是中氣十足。
　　他們壹邊碰碰的磕著頭，壹邊聲淚俱下的哭訴道：“舜王請看，我這老父親已經七十有五，素來與人為善，樂善好施。”
　　“結果不意被闖賊壹幹人等闖了進來，連打帶夾，不過壹時三刻，居然腦漿迸裂，斃命當場，還請舜王給我做主啊！嗚嗚……”
　　張順低頭壹看，只見壹句屍體正躺在那裏。
　　由於已經過了些時日，迸裂的腦漿已經幹涸，還有些蚊蟲在飛。
　　時值八月，天氣炎熱，也不知這屍體發臭了沒有。
　　張順惡心之余，也不由如同壹盆冰水兜頭澆下來，渾身打了個寒顫。
　　時代的壹粒沙，落到每個人頭上都是壹座山。
　　人生七十古來稀，這人都七十有五了，卻因為自己的壹個決策，慘死當場，如何讓張順不感到震撼和愧疚？
　　假如易地而處，張順自己會不會也為了保住自家幾代人的家產，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
　　想到這裏，張順不由矮了下去，“噗通”跪在了地上。
　　“舜王？”洪承疇和汪喬年等人不由大吃壹驚。
　　“舜王！”外面本來故意找茬的百姓頓時也大吃壹驚。
　　“師傅！”悟空見狀就要去扶他。
　　結果，張順擺了擺手，低下頭顱實實在在的給那老者磕了三個頭。
　　“舜王！”壹圈人全驚呆了，自古尊卑有別，豈有父母官跪拜百姓的道理？
　　“本王起兵本為百姓，定然不能冤枉壹個好人，也不能放過壹個惡人！”張順腦門上還沾著泥土，卻慷慨激昂道。
　　“爾等可有訴狀？可以呈上了，以付有司審問！”
　　“啊？”眾人聞言不由面面相覷，原本他們便是被人雇來鬧將壹番，哪裏準備了什麽訴狀？
　　張順這時候早已經站了起來，他這壹拜其實並非只是作秀，而是再表達對那些“枉死”之人的愧疚之情。
　　無論他說的是多麽慷慨激昂，無論他的理論是多麽義正言辭，但是他內心清楚的知道這些人其實都是死於他手中。
　　壹家哭，何如壹路哭？
　　然而壹家哭又如何不是哭？
　　血還是要流，事依舊要做，張順也只能聊以自慰罷了。
　　“舜王殿下容稟，訴狀在此！”那死者兒子聞言不由連忙擦了擦眼淚，壹邊把手伸進懷裏，壹邊膝行過來道。
　　“哦？”張順下意識上前了兩步。
　　“狗賊，納命來！”卻不意張順剛壹近身，只那人突然從懷裏掏出壹把解腕尖刀，猛地向張順腹部刺來。
　　好個張順，經過自家婆娘各種威逼利誘訓練以後，倒有幾分長進。
　　說時遲，那時快。
　　剎那之間，張順壹腳踢去，正中那人心窩。
　　“啊！”只聽見壹聲慘叫，那人正飛入人群之中。
　　而張順卻也不小心被那人在腿上劃了壹刀，鮮血淋漓。
　　“師傅！”悟空嚇了壹大跳，剛剛他距離稍微有點遠，壹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萬萬沒想到居然出現這種變故。
　　“有刺客，快，保護舜王！”洪承疇和汪喬年見狀嚇了壹大跳，連忙上前壹左壹右護在張順面前道。
　　王錦衣早跳將出來，要捉那賊子。
　　不意外面那壹群百姓早已經勃然大怒，紛紛罵道：“好個賊人，花錢哄我們過來，居然要當場行刺舜王，真是死不足惜！”
　　這些人竟然壹擁而上，只將那人團團圍起來，壹頓好打。
　　原來這些人都是那死者兒子花錢雇傭而來，故意來到舜王府鬧事。
　　不少人聽到他的悲慘之事，倒信了三分，所以前來助拳。
　　只是誰都沒想到，大庭廣眾之下，堂堂秦王居然會跪拜壹個死者，頓時讓老秦人對張順生出了三分好感。
　　而這“死者兒子”也是聽命行事，居然不知變通，見張順靠近，便依照計劃進行刺殺。
　　他這壹當場行刺不要緊，頓時觸怒了那些圍觀的路人和他花錢雇來助拳之人。
　　原來這陜西之人，素來民風淳樸，急公好義。
　　眾人眼見張順為人寬仁，刺客舉止卑鄙，哪裏還不明白被這廝騙了？
　　他們頓時當場倒戈，壹陣拳腳相加，當場將那廝打了個半死，拖將出來請舜王發落。
　　張順仔細看去，只見那人臉上身上全是腳印，早已被人打了個不成人形。
　　“抓起來，全抓起來！”洪承疇壹看張順腿上鮮血直流，不由怒道。
　　王錦衣和悟空早已惱羞成怒，連忙帶著護衛將鬧事百姓和圍觀百姓壹幹人等全都圍了起來。
　　“好了，好了，不要涉及無辜！”這壹刻張順真是心裏暖暖的，不由高聲道，“謝謝父老鄉親助拳，張某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
　　“我信得過大家，知道妳們定不會害我。壹會兒提審此賊的時候，還請大夥為我做個見證吧！”
　　“好說，好說，這次是我等為賊所騙，以致舜王受了傷害。他日再有人敢來找事兒，不須舜王護衛動手，我等便將他們打的抱頭鼠竄！”
　　頓時，眾人鞠躬的鞠躬，作揖的作揖，還有人特意獻上“金瘡藥”以便舜王及時包紮。
　　這壹刻，張順真的笑了。
　　他們可能愚昧無知，可能什麽都不懂，還容易被人煽動。
　　但是，他們永遠擁有最樸素的正義感和敏銳的直覺。
　　究竟誰好，誰壞。
　　哪怕他們不說，其實他們心裏門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