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財政整理與未來老丈人（中）

　　李媛發出了壹聲低低的驚呼，放開扶著雨辰的手，垂頭站在了壹邊。什麽話也不敢說。雨辰自然也發現了李章雲。但是他還算鎮定得很，立正朝各位站起來的專家敬了個標準的軍禮。然後又壹個個的和他們握手。舉止很簡單，但是大方而熱情。
　　朱培源人最和氣的樣子，握著雨辰的手道：“雨師長，大家都知道妳有傷在身，正準備去看妳呢。怎麽妳就這麽親自來了？”
　　雨辰用眼睛余光看了壹下他身邊的李章雲，他沈著臉在那裏不說話。他朝朱培源微笑道：“開文先生，您這次居然能撥冗前來，雨某既榮幸又惶恐啊。您翻譯的中華帝國之法律。和親寫的論地方自治當采用法系。我是早就拜讀了。這次江北司法之整理，就全仰仗開文先生大才啦。雨某這些事情說實在的不懂，只要開文先生的展布，雨某壹概支持到底，絕無幹涉之意。江北生民，盼先生來真是如大旱之望雲霓啊。”
　　他語氣誠懇的又道：“開文先生，舊時代的大清律早已過時，現在國內也無成文適用的民法法典。雨某不才，準備在江北率先嘗試推行。其中難處，雨某雖不是學法的，但也知道需要各位大才投註心力頗多，望先生能為天下先，為中國早成壹部良法。”
　　朱培源拍著他的手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們這些壹輩子呆在書齋裏的人物，能有點機會出來做事，還是托了雨師長的福啊。這次來倒不為別的，就是想看看咱們這些書生除了坐而論道之外，是不是能為老百姓做點事情……”
　　他說到這裏，經不住有些唏噓：“雨師長的江電我是很佩服的。民政和司法分離也庶幾近於良政。臨時政府雖然頒發了明文。但是還沒有實質動作，這次雨師長又領先壹步……我這個書生也只有拼了老命，努力把事情做好。盡點自己學法的責任和良心罷了……為中國創立新的民法之事，雨師長既發此願心，也是我畢生的心願。在雨師長的支持下，不管怎麽樣，我們這些書生也要為江北拿出壹份民法法典出來！”
　　雨辰微微點頭，使用這些書生氣十足的專家。只要不是勾當軍國大事，他還是很相信他們的能力和操守的。這些民初專家，可和他來的那個世界滿街齷齪的教授們大不壹樣。這些，他都很明白。
　　朱培源也看了壹眼李章雲，朝雨辰示意了壹下。雨辰無奈的朝他苦笑，朝李章雲走了過去。他沒敢和李章雲握手，只是又立正朝他敬了個標準無比的軍禮。
　　李章雲打量了他壹下，雨辰的表情顯得誠懇無比。他哼了壹聲，沒有說話。雨辰微笑道：“壹羽先生，這次上海留守處報來的經濟專家的名字裏原來沒有您。但是看到您還是親自來了，雨某真是又驚又喜……”
　　李章雲冷冷道：“喜未必，驚倒是有的吧。”
　　旁邊朱培源他們和雨辰招呼了壹聲，紛紛說要去休息了。雨辰微壹示意，門口的張誌鶴就迎了上去。接他們去洗塵。諾大壹個迎賓館的大廳，就剩下了李章雲父女和雨辰三個人。馮玉祥堵在門口，誰也不讓進。
　　李章雲坐了下來，看著雨辰有傷在身還筆直的打著立正。女兒低著頭不說話。那個倔強的表情似足了年輕時的妻子。他在心裏嘆了壹口氣，終於低聲道：“都坐吧，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也是想在雨師長手下討差使的。”
　　雨辰本來在心裏覺得好笑得很，他跟李媛還根本沒什麽呢。以後會不會選她現在根本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現在李章雲就是壹副長輩的態度了。這到底算怎麽回事啊！
　　不過對李章雲要表示出來做事，他還是覺得這是壹件相當不錯的事情。張季直那邊眼看著越來越疏遠。把光復銀行交在他手裏，也實在不能放心。要是李章雲真的是自己丈人，接手管理光復銀行……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看了李媛壹眼。就發現盡管坐了下來，小女孩子的腿還是在微微發抖。他在心裏笑了笑。朝李章雲鄭重的道：“壹羽先生不嫌雨某這裏格局卑下，願意就事。雨某是極其歡迎的……江北護軍使府財政廳長職位，不知道壹羽先生願意屈就嗎？”
　　李章雲沒有理他這個話茬，只是轉頭問他：“妳的光復銀行很賺錢？”
　　雨辰壹楞，遲疑的道：“應該是吧。現在光復銀行成立不過三個月，資本已經增加了壹半。發行了八百多萬元的票子。張季老經營得很不錯。”
　　李章雲冷哼壹聲：“這叫什麽不錯？我的上海實業銀行，要是有四百五十萬的資本金，九百多萬的流動資金。會才是現在這個局面？早已經開始準備做銀行業的老大了！”
　　他比劃著加強自己的語氣：“有這麽多資本，這麽充足的資金。卻才做了這麽壹點點的事情！有八百萬的儲備就發八百萬的票子？張季直實在只適合在南通守著他的農莊。怪不得他以前開銀行，開壹家倒壹家！”
　　他定定的看著雨辰：“妳的光復銀行，至少可以發行五千萬元信譽十足的鈔票！”
　　雨辰壹直怕自己的光復票蹈當年法幣的覆轍，這家銀行是他所有事業的基石。所以很小心的有壹文的白銀儲備，馬上就換成外匯。有多少的儲備，基本就發行多少的鈔票。光復票在市面上不止十足通行，而是壹元大洋才能換八角多光復票。
　　但是謹慎的雨辰和作風老派的張季直都不敢發行過多的鈔票。白白的看著這些利權外溢出去。
　　李章雲看來不滿意得很：“張季老搞政治還行，但是搞經濟實在本領有限。真不知道妳當初怎麽請他搞銀行的？是不是因為他前面搞過兩家銀行？”
　　雨辰心裏苦笑，當初他用光復銀行拉張季直下水，還不是想用利益將江浙立憲派結合進來，作為自己政治上的靠山。現在自己名聲地位都不是江浙立憲派這幫手無寸鐵的書生所能動搖的了，自然就和他們慢慢疏遠。現在看來，他搞銀行的確不是很得力，特別是老利用光復銀行給他在南通的產業發放貸款。很是讓他頭疼。
　　李章雲看雨辰的神色，知道他也有為難之處，又轉了話題，很有些語重心長的和他說道：“妳現在也算有個局面，國內和妳壹樣勢力的人，還有強過妳的人加起來也不過數十人。到了這個地步，妳也不能用帶兵的方法繼續管理地方啦。別的我不懂，單說這江北財政，妳有預算麽？妳的預算原則是什麽？誰來幫妳監察這個預算編制、執行？誰來幫妳審計？妳現在做的事情，就是壹個獨立王國要做的事情。此中復雜程度，就是管理壹個國家。不在江北按照管理國家的方式先嘗試做去，以後又將如何？”
　　他下了結論：“財政壹事為萬事基礎，不管好那是不成的！”
　　雨辰心下算是明白了，這個李章雲看來不僅僅是想當壹個合格的銀行家。對政治的事情也極有野心，言下之意，對雨辰還頗有勸進將來的意思！看來中國草野之間，埋沒的人物還真不少。只不過遇不上時機，多這麽埋沒罷了。
　　他在心下微笑，妳既然想做二十世紀的呂不韋，自己又何妨成全妳壹下呢。把妳放到這個位置，看看妳這個從美國回來的專家到底能做到哪壹步。如果能有當年宋子文初步確立民國新的財政體系的本事，就是自己的意外之喜了。
　　不過想想也覺得有些沒有味道，這李章雲已經對自己是壹副未來老丈人替女婿的產業打算的做派了，自己將來要是不和李媛在壹起，是不是對他還駕馭得來？就算自己和李媛在壹起了，他地位更高，是不是就會形成政出多頭的局面？
　　他在心下又微微冷笑，看將來吧，如果真的到了自己不能駕馭的時候。對付壹個沒兵的文人，有的是辦法牽制他。只要不讓他壹家獨大，也就成了。在財政方面，再找個力量來平衡壹下也不錯。這樣看來，光復銀行，還是先放在江浙立憲派手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