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給我，滾！

　　“乖，回窩去。”
　　龍淵，本就是劍聖拿來接引二品之力的媒介；
　　可以說，無論是劍聖還是龍淵，亦或者不能將這壹人壹劍給分開，總之，他們已經對這種接引，極為熟悉了。
　　不過，也不可能拿來即用，這畢竟是百裏劍接引下來的二品之力。
　　但，
　　在此刻哪裏來，給它拍回哪裏去，倒是可以做到。
　　天上接引而來的二品之力，被拍了回去，隨即，龍淵向下，直刺百裏劍。
　　“嗡！嗡！嗡！……”
　　剎那間，
　　七把飛劍疾馳而來，隨之而來的，還有造劍師本人。
　　楚國造劍師，到底有沒有真功夫，其人能位列四大劍客之壹，是否只是吹捧出來的虛名，壹直以來，沒人能說得清楚。
　　鄭凡也曾多次問過劍聖，那造劍師到底是不是個水貨？
　　劍聖有壹次曾這般回答：沒吃過豬肉，難不成沒見過豬跑？
　　壹位，能鍛造出這麽多把當世名劍的存在；
　　每把劍內部，都鑲嵌著不同的紋理以配合使用者劍氣的灌輸習慣，能做到這種層次的，其人對劍氣的理解，必然已登堂入室。
　　造劍，不是好鐵好料加個火爐往裏壹陣鼓搗就能成的。
　　所以，
　　當造劍師，第壹次在世人面前展現出他的劍招時，至少，在場的另外兩位，並未感到多麽詫異。
　　然而，
　　這壹瞬間，
　　這七把劍並非是去阻截刺向百裏劍的龍淵的，
　　而是徑直向劍聖身上招呼而去。
　　妳可以殺了百裏劍，
　　那我也就殺了妳吧。
　　解圍是不可能解圍的；
　　可謂是將那紙糊的盟友情給演繹到了極致。
　　然而，劍聖並沒有選擇以自己的命去換百裏劍的命，恰恰相反，劍聖很果斷地收回了龍淵，橫亙於身側。
　　壹人禦劍七把，
　　不是說誰禦的劍多就誰厲害，
　　越是花哨的東西，反而越是普通；
　　正如前不久鄭凡曾在自己面前說的“萬劍歸宗”壹樣，
　　劍聖覺得，可能在鄭凡看來，壹個人招呼來成百上千把劍，很是威風，但這相當於將壹份力道分成了成百上千份，反而失了銳氣，正兒八經的銀槍蠟頭。
　　所以，當龍淵回防時，壹把劍，直接擋開了造劍師的七把劍。
　　但，
　　就在這時，
　　造劍師手中又飛出壹把袖劍，此劍短小，卻又充斥著壹股子銀光。
　　當其出現，且被註入劍氣時，龍淵忽然鳴顫了壹下。
　　造劍師的劍術，肯定是很高的。
　　只是，這世上，能夠事事略通的，大概也就那壹位；
　　其余的人，這輩子能將壹門手藝修煉到極致已然是極為難得，造劍師又要練劍又要造劍，肯定會被分潤去了不少精力。
　　所以，他的戰力，應該是四大劍客之中最弱的壹個。
　　然而，無論如何他也應該清楚，七把劍劃拉出來，除了證明自己身家豐厚以外，在兩位劍道大家面前，實在是出了笑話；
　　但其真正的目的，就在這裏。
　　龍淵，
　　是誰造的？
　　是他！
　　在造這把劍時，裏頭的壹些陣法紋路，禁制鑲嵌，做壹丟丟的手腳，很難麽？
　　比如，
　　和自己的這把袖劍，可以呼應。
　　然而，
　　讓造劍師意外的是，龍淵確實是和飛出的袖劍呼應上了，但卻並未給其“大開方便之門”，呼應了之後，直接被龍淵抽飛。
　　“……”造劍師。
　　但不管如何，因為造劍師的出手，百裏劍得救了，而其佩劍，也姍姍來遲，再度歸於其手。
　　劍聖則重新落回到岸邊，
　　指尖輕輕地在龍淵劍身上彈了彈。
　　造劍師立身於河面，不解道；
　　“不應該啊。”
　　“沒什麽不應該的。”劍聖說道，“當初殺惜念莊的那位莊主時，她那傳承自楚國皇宮大內的鎖鳳手，竟然在龍淵面前毫無用處。
　　我就知道了，妳喜歡在劍裏頭，加料。”
　　劍聖說得很清晰。
　　當初是燕楚國戰之前，雙方的斥候對拼可謂極其慘烈，惜念莊莊主親自來到雪海關外圍，結果被劍聖碰上。
　　當時壹劍刺過去時，
　　劍聖也沒料到會這般順利，
　　對方壓箱底的招式竟然能被龍淵直接無視，頃刻間就被自己結果了性命。
　　要知道，鎖鳳手可是大楚皇族內才會傳承的秘術，
　　造劍師道：“但上次妳找我修補劍時，我又加了回去。”
　　龍淵曾被汙染過，在雪原極北之地，因為黑甲男子的血。
　　後來，出征歸來，鄭凡特意讓劍聖去找造劍師修補龍淵。
　　聽到造劍師的話，
　　劍聖點點頭，
　　道：
　　“後來我又用它輕輕刺了壹下那東西。”
　　當初幫忙修補龍淵時，造劍師曾問是什麽讓這把劍被汙染的，劍聖回答：壹個東西。
　　造劍師的嘴巴微微張開，
　　他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修補完了之後，劍聖居然又故意將修補好的劍，去刺了那個東西？
　　而且，輕輕刺……這是為了刻意地蹭點汙染。
　　“虞兄，妳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了？”
　　劍聖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
　　其實知道，但懶得說。
　　劍聖回過頭，再次看了眼自己兒子挖的坑，坑，已經挖了兩個了，但並不是很深，很顯然，自己這傻兒子沒挖坑埋人的經驗。
　　“妳這樣挖，那兩個叔叔躺下去時，得蜷曲著腿。”
　　劉大虎聞言，撓撓頭，道：“爹，那我再挖深點？”
　　劍聖擺擺手，道：“罷了，差不離了。”
　　說著，
　　劍聖再度看向站在對面的百裏劍和造劍師二人，
　　道：
　　“妳們走吧。”
　　百裏劍開口道：“虞兄剛剛技勝壹籌，兄弟我佩服，但正如先前我所回答虞兄的那般，這是廝殺，不是切磋。”
　　造劍師也點頭道：“錯過這個機會，下次想再殺那位，就難了。”
　　劍聖會意，道：“不會有結果的，妳們，還是走吧。”
　　“為何不會有結果？”造劍師問道，“我們，是可以不要臉的，實在不行，二打壹嘛。”
　　劍聖回答道：
　　“因為妳們怕死。”
　　“這倒是。”造劍師大大方方地承認了，“但二打壹，我們總能碰碰運氣，不是麽？”
　　百裏劍開口道：“虞兄可得記著，妳當初為這人去天斷山脈拿了絕晶材料換來其為妳打造龍淵，可這人居然在裏頭做了手腳。”
　　造劍師扭頭看著身邊站著的百裏劍，道：“百裏兄，妳不能這樣啊，我這後來不是又幫了虞兄修補了壹次麽，可什麽都沒要啊，這人情，也算是還了唄。”
　　說著，
　　造劍師又看向劍聖，
　　道：
　　“虞兄，妳剛剛不也退麽，這證明，妳也不想死，是吧？”
　　劍聖點點頭。
　　他的長子，就在其身邊，他得保護他；
　　他的幼子，還在繈褓，他很想念；
　　他有很多割舍不下的東西，所以，不想死。
　　造劍師見狀，道：“要不這樣，虞兄，我和百裏兄之間，您選壹個留在這兒對峙，另壹個就當沒看見了；
　　這樣，既全了虞兄對那位平西王的道義，又能彼此不傷顏面，妳說呢？”
　　百裏劍開口道；“那就我留下吧，我對乾地熟，我留下和虞兄，再切磋個幾日，把這段時日給過去。”
　　“妳說了不算，這得看虞兄的意思，虞兄，妳看哪個順眼，說嘛。”
　　劉大虎只覺得這兩個叔叔說話，好事奇怪，絲毫沒什麽四大劍客的氣派。
　　不過，劉大虎也清楚，那是因為兩個叔叔是在自己父親面前，才會這樣。
　　王爺曾對陳仙霸教訓道：當妳壹覽眾山小時，妳是神；當有三兩位，和妳並肩而立時，妳又變成了人。
　　劍聖看向百裏劍，道：“百裏兄，是否還不服？”
　　先前如果不是造劍師出手，百裏劍，現在至少是個重傷。
　　巔峰劍客的過招，像劍聖先前那樣完全主守是鳳毛麟角的，而轉瞬間就分出勝負，才是真的常態。
　　“下次小心就是了，在虞兄面前禦劍，本就是托大了唄。”
　　百裏劍並未氣餒，因為他說得對。
　　劍聖則道：“兩位兄弟之所以躊躇，是怕我生出那種拼了命也要在妳二人聯手拉下壹個墊背的，是吧？”
　　“是。”百裏劍肯定道。
　　造劍師也點了點頭。
　　“不用躊躇了。”
　　“哦，為何？”造劍師問道，“虞兄想通了？”
　　劍聖點點頭，
　　道；
　　“這幾年，感悟得次數，有點多。”
　　“嘖，虞兄這就有些在炫耀了呀。”百裏劍笑道，他們這種層次的存在，感悟的機會，那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對面這位居然說出了……有點多。
　　“是真的有點多。”
　　劍聖很認真地說道。
　　時不時地就能感悟壹下，話說著說著，就要盤膝而坐入定。
　　也是奇了怪了，那姓鄭的自己武功也就算是優秀，這麽多先生加持陪練，還有田無鏡親自幫其鞏固心境，到現在，也就是個五品武夫。
　　可偏偏，總能不經意間頻繁地讓自己陷入頓悟。
　　劍聖將龍淵放於身前，龍淵懸浮。
　　“頓悟得多了，也是有點用的，聚沙成塔麽，恰好前些日子又親眼見證了那八千鐵騎為壹人赴死的壯烈。
　　新悟出了壹道劍招，
　　還未取名，巧了，請二位兄弟幫忙合計合計。”
　　言罷，
　　劍聖掌心攤開，
　　龍淵劃過其掌心，手掌當即裂開兩道口子，鮮血飛出。
　　劍氣混合著血液，頃刻間凝聚出了三道赤紅色的劍意。
　　“虞兄這是什麽劍招啊，缺劍的話，跟兄弟我要呀，兄弟我這兒別的不敢說，好劍，管夠。”造劍師笑道。
　　用精血凝聚劍意，並不算什麽難的。
　　劍聖微微壹笑，
　　下壹刻，
　　龍淵壹飛沖天，自蒼穹上，接引下壹股力量，開二品！
　　百裏劍見到這壹幕，點點頭，道；
　　“以劍身為媒介開二品，虞兄的這把劍，可謂是盤活了……嗯？這……”
　　如何接引下二品，無非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劍聖用龍淵來接，百裏劍用的是藏身於體內的乾國“龍氣”；
　　至於那些武夫，因其體內本就是最強兵刃，倒是可以嘗試直接引二品之力註入體內。
　　然而，
　　百裏劍驚就驚在，
　　伴隨著龍淵成功接引下壹股二品之力的同時，
　　那三道混合著精血的劍意竟然也隨之升空，且自天上，竟然又出現了三道不可見的渦旋；
　　三道劍意，各自盤旋，上方，是三道隱約可察的二品之力的氣息。
　　這……
　　不是簡單地開二品，
　　這架勢，
　　是要強行開四次二品，引四道二品之力下來。
　　這不是虛張聲勢，因為他已經把這個頭給開了，這證明，他是能繼續做下去的，哪怕，將為此付出極大的代價，甚至，肉身在這恐怖的負荷之下，直接碾為齏粉；
　　百裏劍感慨道：“想不到虞兄，對劍道之理解，已經做到這壹步了，我以虔誠，輔之以龍氣，才可接二品之力下來，二品之境的門檻，我只是探了個腦袋，在裏頭看了看。
　　而虞兄，已經對它沒了敬畏。
　　當初，姚師曾說過，那位平西王將寫詩作賦當作了壹種打發無聊的手段，壓根不講究個什麽心境意念，將高雅敬畏之事，變成了塗鴉。
　　虞兄此舉，有那個味兒了。”
　　造劍師則微微皺眉道；“妳是怎麽做到的？不，妳是怎麽忽悠到的？”
　　劍聖開口道：
　　“不把劍，當回事兒就好。”
　　不把龍淵當龍淵，只當作尋常；
　　龍淵可以拿來挑扁擔，可以拿來趕雞，可以拿來轉兒子的搖籃，可以拿來殺豬；
　　當把劍當作尋常物件後，
　　反之，
　　也就能將尋常物件，當作壹把劍了。
　　這個認知，很玄；
　　因為龍淵真的是名劍，先前和百裏劍交手時，百裏劍也是因為手中的長劍不在身邊，面對龍淵時，直接陷入了被動。
　　但並不能說明，這話是錯的。
　　得看用在哪個方面；
　　妳和人對決時，龍淵必不可少，否則，沒趁手的兵器，靠自己的肉身，扛不住幾下；那時的劍，就是真正的寶劍；
　　可當妳去面對老天時，老天可不在意下面的劍，是真是假，有那個意思就可以了。
　　人對蒼穹，是有敬畏的；
　　很顯然，劍聖沒有，他已經開始糊弄它了。
　　下壹刻，
　　天幕之上，
　　似有四道悶雷在交替震響，
　　劍聖整個人向前邁出壹步，
　　衣袖為風所吹拂，
　　開口道：
　　“我先前說了，二位可以不用再躊躇了，因為我可以保證，在決死的前提下，我可以拉著二位，壹起陪葬。
　　我不想死，但我和妳們二位不壹樣，妳們是真怕死。
　　百裏兄曾在上京城下面對燕軍鐵騎轉身離去；
　　獨孤兄在燕楚國戰時，依舊蓄養著自己的藏劍，未舍得出劍；
　　我虞化平，
　　曾於雪海關下為天下劍客開劍銘誓，已經是死過壹次的人了。
　　不敢說自己多無畏，也不敢說自己多灑脫，
　　但到底，
　　比二位，稍稍不那麽怕死壹點。
　　所以，
　　現在就很簡單了，
　　要麽，
　　二位和我虞化平壹道赴死，黃泉路上可再繼續切磋劍招不寂寞。
　　要麽，
　　給我，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