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妳家？

　　壹夜無話。
　　雖然擔心同學們搞事，但過度疲勞之下，淩逸這壹宿睡得居然還挺香。
　　或許只有在睡夢中，才能暫時讓他忘掉那些悲傷和不快。
　　清早醒來，淩逸感覺自己精神狀態又恢復了幾分，在服用了陳老專門為他配置的藥之後，又去自助餐廳吃了點免費早餐，然後下樓結賬，離開這裏。
　　清早的春城空氣極好，街道兩旁的花草樹木飄散著沁人心腑的清香。
　　這座壹年四季溫暖如春的古城風景極佳，不需要刻意去尋找，走在城中，仿佛置身畫裏。
　　來到城中心區域，走在那條多年未曾踏足的小巷裏，淩逸既有近鄉情怯的思緒，又有濃濃的悲傷。
　　遊子多年之後歸來，身邊已沒有了義父的陪伴。
　　多希望壹切都是壹場夢，夢醒來義父還在身邊。
　　小巷子裏有些起得早的老人已經出來遛彎兒，因為當年只在這裏住了很短壹段時間，所以見了面也都不認識。
　　但家，淩逸還是能夠找到的。
　　這條巷子名叫百花巷，老宅是百花巷156號，位於巷子深處。
　　當淩逸來到門口的時候，卻看見兩扇嶄新的門。
　　朱紅色的厚重木門上還貼著對聯，看著挺喜慶。
　　正在淩逸楞神的功夫，木門打開，壹個三十多歲的青年從裏面走出來，還壹邊有些不耐煩的回頭說道：“行了行了，都說了不吃了，今天公司要開早會，再晚就來不及了……”
　　隨後看見站在門口的淩逸，皺了皺眉：“妳站我家門口幹嘛？”
　　淩逸看著眼前青年：“妳家？”
　　“對啊，怎麽了？神經……”青年壹臉不耐煩，看了眼表，急匆匆往小巷外走去。
　　淩逸再次擡頭看了壹眼門右邊灰色磚墻上鑲嵌著的那塊充滿歲月痕跡的門牌號——156。
　　沒錯，就這兒。
　　義父的春城老宅。
　　也是他的家。
　　淩逸深吸了壹口氣，正準備叫住那青年。
　　從院子裏走出壹個五十多歲的老婦女，燙著蓬松的卷發，大臉盤，眼睛不大，看面相似乎挺和善，出門之後，先瞥了淩逸壹眼，沖著青年背影大聲喊道：“妳記得吃飯！”
　　青年頭也不回的道：“知道了，妳趕緊回去吧！”
　　老婦女搖搖頭，像是對淩逸說，也像自言自語：“現在這年輕人，壹個個真是不愛惜身體……”
　　淩逸笑了笑，看著婦女，壹臉客氣地問道：“阿姨，能問下，這是您家嗎？”
　　老婦女臉上笑容頓時壹收，壹雙眼也變得銳利起來，上下打量淩逸幾眼，壹臉審視的盯著淩逸道：“妳這話什麽意思？這不是我家難道是妳家？”
　　感情剛剛的那種面善，只是人家針對自己兒子的，這會兒臉壹板，眼裏銳利光芒壹露，頓顯刁鉆。
　　“這是百花巷壹百五十六號吧？”淩逸態度溫和的道：“如果是的話，那還真是我家。”
　　“妳腦子不好吧？”老婦女眼神愈發淩厲，沖著眼看就要走出小巷的青年大聲喊道：“兒砸，兒砸！妳回來！這人說房子是他家的！”
　　那邊眼看著就要走出巷子的青年頓時拔腿飛奔回來。
　　這壹跑，淩逸頓時發現這位居然還是個練家子。
　　什麽水準不知道，但看那步伐，應該是有點修為，大概率壹階練技。
　　青年很快跑回到淩逸面前，面色不善的道：“小子，妳啥意思啊？找揍是吧？”
　　淩逸看了他壹眼，道：“好好說話。”
　　“這房子我們都住十年了！妳是來找事兒的是吧？告訴妳，老娘還真不怕這個！”婦女在壹旁聲色俱厲的大聲說道。
　　清早起來遛彎兒的那些老頭老太都忍不住往這邊看過來。
　　婦女看著他們大聲道：“這些街坊鄰居都可以作證！我們是不是在這住了十年了？”
　　這時壹個七十多歲身體硬朗的老頭走過來，看了看淩逸，似乎眼神兒有些不好，又走近幾步，仔仔細細端詳半天，才猶豫著問道：“小夥子，妳跟沈先生……”
　　淩逸有些驚訝，沒想到這老大爺記性居然這麽好，他是不認識這位，但人家卻好像認出了他。
　　頓時點點頭道：“我是他養子，當年在這住過半個多月。”
　　“妳看，我就說看著妳有點面熟呢，跟小時候差不多！”老頭兒頓時高興的道：“沈先生可是好些年沒回來了，大人物，忙啊，哈哈，他現在還好嗎？”
　　淩逸輕聲道：“前幾天走了……”
　　“啊？”老頭壹臉驚訝，瞪大眼睛看著淩逸，壹時沒反應過來，“走了？上哪去了？”
　　隨後看著淩逸悲傷的眼神，吃驚問道：“該不會是……”
　　淩逸點點頭。
　　“唉……唉！怎麽這麽突然？怎麽這麽突然吶？沈先生多好的壹個人，妳說這怎麽就……怎麽就走了呢？”老頭壹臉遺憾的樣子，連連嘆氣。
　　壹旁那娘倆莫名其妙的看著，發現老頭居然認識淩逸，忍不住相互對視壹眼。
　　隨後，老頭看著淩逸，指著那娘倆道：“他們這壹家子，十年前不知從哪冒出來，我記得清楚，他們砸壞門鎖進去的，然後就哐哐開始裝修，吵得呦……壹開始還以為這是沈先生的意思，咱也沒敢說啥。後來都住進去好久了，壹問才知道，這壹家子根本不認識沈先生，這不就是強行占人沈先生房子嘛！”
　　“老東西，妳別胡說！這房子就是我們家的！我們花錢買的！再胡說我告妳去！”老婦女瞪著壹雙兇戾的眼睛，惡狠狠看著老頭，眼神中充滿威脅。
　　“嘿，我這壹把老骨頭，會怕妳們？有本事妳打死我？動我壹下試試！真是的，占了人家房子，壹住就是十年，還有理了妳，真當成自個兒家了，要點臉吧！”老頭顯然屬於那種脾氣不怎麽好又正義感十足的。
　　這會兒其他壹些老人也慢慢靠過來，妳壹言我壹語，開始數落起這壹家來。
　　什麽不註意公德亂丟垃圾啦，什麽熊孩子跑去人家作禍家長還拼命護著啦，雞毛蒜皮，亂七八糟壹堆破事兒，反正沒什麽好話。
　　淩逸也聽出來了，這些老街坊對這占了老宅這壹家人都有諸多不滿，而對義父卻都非常尊重。
　　都說沈先生是百花巷走出去的最厲害的大人物！
　　是大家的驕傲！
　　這邊老婦女和她兒子臉色壹陣青壹陣白，完全不是這群人的對手。
　　這邊的爭吵，也驚動了院子裏老婦女的丈夫跟青年的媳婦，還有個十來歲的小男孩。
　　壹群人出來之後，頓時又跟外面這群街坊鄰居吵起來。
　　包括那個小男孩，那麽大點的孩子，居然罵罵咧咧撿石頭試圖去砸那些老頭老太太。
　　幸虧那青年還算有點理智給拉住了，這要真給打壞了賠都賠不起。
　　壹群人就這樣堵在老宅門口，吵了十幾分鐘。
　　淩逸甚至連句話都插不上。
　　等到眾人都吵累了，那青年冷冷看著淩逸，剛剛他可是聽見了，這房子的房主好像已經死了，眼前這小子，是那房主的養子！
　　既然是養子，那這房子肯定與他無關！
　　這樣壹來，只要我死不承認，就住在這兒，誰敢攆我走？
　　妳說房子是妳的，好啊，妳拿證據出來！
　　打定主意之後，青年大喝壹聲：“都別吵吵了！”
　　然後用手指著淩逸道：“妳說這房子是妳的，我還說這房子是我的呢！這是我們從別人手裏花錢買的！”
　　“嗷呦，真不要臉啊！”
　　“占了人家房子還能這麽理直氣壯，太不是東西了……”
　　周圍看熱鬧的街坊們完全看不下去，忍不住再次出言指責。
　　淩逸看著眾人：“各位大爺大媽，咱先別急，天大的事兒也大不過壹個理字，對吧？”
　　“對對對，拿證據呼他臉上！”
　　“看人家沈先生教出來的孩子，多有禮貌！”
　　“小夥子長得精神人品又好，有對象沒？”
　　淩逸：“……”
　　他看著那青年，平靜的道：“要證據是吧？給妳看證據。”
　　說著，打開手機，登入房產查詢軟件，輸入自己姓名和證件號碼，名下的產業頓時顯示出來——春城百花巷156號，戶主……淩逸！
　　青年頓時呆住，他萬萬沒想到，這家的房主居然會把這麽值錢的壹套宅子轉給壹個養子？
　　這是腦袋有病嗎？
　　這好事兒我怎麽輪不到？
　　“所以，現在能證明我是這房子的主人了嗎？”淩逸平靜問道。
　　那邊壹家人都有點傻眼。
　　老婦女眼珠壹轉，壹屁股坐在地上，然後緩緩的往地上壹躺，撒起潑來，又哭又嚎：“這房子我們花錢買來的，當時破破爛爛，又花錢重新裝修，都住了十年，憑什麽是妳的，這是我們的房子啊！哎呀，這不欺負人嘛！沒法活了啊……”
　　那個十來歲的熊孩子這會兒雙手搬著壹塊大石頭，悄悄摸到淩逸背後，舉起石頭，狠狠朝著淩逸後背砸去。
　　有人看見，忍不住發出壹聲驚呼。
　　淩逸卻像是背後長眼睛壹樣，身子壹閃。
　　搬著石頭的小男孩收勢不住，抱著石頭向前撲去，正好摔在躺地上撒潑的老婦女身上，那塊大石頭，不偏不倚砸在老婦女胳膊上。
　　就聽見哢吧壹聲脆響！
　　原本幹打雷不下雨的老婦女猛然間發出壹聲淒厲的嚎叫，抱著那條胳膊瘋狂哭喊起來。
　　四周頓時傳來壹陣叫好聲。
　　“該！”
　　“活該！”
　　“真是報應！”
　　“壹家老的小的，就沒壹個好東西！”
　　淩逸輕輕嘆了口氣，拿出手機，準備報警。
　　這種情況，還是讓城衛軍過來處理吧。
　　世上居然還有這麽不要臉的人，占了人家的房子，房主找上門來都抵死不認。
　　“殺人了，殺人了！有人不但要搶房子，還要殺人啊！”
　　淩逸這邊還沒撥出電話，那邊老婦女的丈夫突然壹屁股坐在地上，用力捶地並大聲哭嚎起來。
　　接著便是那嚇壞了的熊孩子的哇哇大哭聲。
　　青年的媳婦頓時壹臉懵逼，而青年這紅著眼珠子壹副準備跟淩逸拼命的樣子。
　　剛才那老頭和壹群老街坊都忍不住怒氣勃發，大聲道：“小夥子妳別怕，城衛軍來了我們給妳作證！”
　　“什麽東西！妳孫子那壞種怎麽沒壹石頭砸妳腦袋上？”
　　“就是，怎麽沒壹下砸死妳？”
　　“這麽多人看著，看妳們怎麽冤枉人！”
　　那青年怒吼道：“妳敢欺負我媽！”
　　淩逸面無表情看著他，就算傷勢未愈，這樣的他壹個也能打十個！
　　壹群老頭老太瞬間把淩逸擋在後面。
　　“太不要臉了，妳們壹家子沒壹個好人，當著這麽多人，還敢瞪眼說瞎話，來，妳打壹個試試？”
　　“我已經報警了，城衛軍馬上就來！”
　　聽到城衛軍這三個字，那青年眼中多少露出幾分畏懼。
　　沒多壹會兒，城衛軍直接趕過來。
　　為首的是壹個看上去三十來歲的青年，過來之後，都不用淩逸開口，壹群戰鬥力強悍的大爺大媽主動站出來幫淩逸說明了整個事情真相。
　　未了，那個七十多歲的老頭還指著頭頂說道：“咱歲數雖然大，卻也與時俱進不落後！那有攝像頭，妳們調取監控看壹眼就什麽都知道了。從前到後，人被占了房子的小夥子壹句惡語沒出，更是壹下手沒伸。這壹家子什麽他媽玩意兒，占了沈先生房子還敢理直氣壯，人拿出證據他們就開始撒潑耍賴還想動手打人！”
　　為首的城衛軍青年聽見沈先生幾個字的時候，看了淩逸壹眼，然後沖老頭點點頭：“大爺您別急，放心吧，城衛軍會秉公處置。”
　　如同壹場鬧劇，這壹家子在城衛軍真的來了之後，也不敢繼續撒潑了。
　　老婦女被她老伴、兒媳還有闖了禍的孫子在城衛軍的“護送”下壹起去了醫院，青年則被要求留在這裏，處理這件事情。
　　為首的城衛軍青年來到淩逸身旁，和顏悅色的道：“我叫顧桐，春城城衛軍治安大隊隊長。”
　　“顧隊長您好，我叫淩逸。”
　　顧桐打完招呼之後，來到有些蔫了的青年面前，淡淡道：“說說吧，這房子妳們怎麽得來的？”
　　“從別人手裏買的，現在看來，好像……好像被騙了。”青年耷拉著腦袋，壹臉懊惱地說道。
　　“買的？”顧桐似笑非笑看著他：“票據呢？”
　　“都十年了，那玩意兒誰能長期留著？”青年說道。
　　“那妳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房子是妳在別人手裏買的？”顧桐壹眼就看穿對方在撒謊，不過職責所在，該問的還是要問。
　　“沒有證據……當時圖便宜，那人說這房子是老宅子，沒手續的，我們，我們就信了……”青年雖然看著慫慫的，卻對答如流。
　　顯然，關於可能被正主找上門這件事兒，他們壹家子早就做過預演。
　　“他撒謊！他們裝修住進來之後，我們都提醒過，這房子是人家沈先生的！妳說買的，妳從誰手裏買的？是沈先生嗎？”
　　“什麽沒手續，我們怎麽都有？”
　　“就是，當著城衛軍也敢撒謊，妳膽子太大了！”
　　顧桐看著青年：“妳知道跟城衛軍撒謊的後果嗎？”
　　青年縮縮脖，看上去壹臉忠厚老實的道：“知道，知道，我真沒撒謊，不信妳問我家人，我們真是從別人手裏買的，我們也是受害者啊……”
　　顧桐看著他：“別廢話了，現在人家房主回來了，妳們騰房子吧。”
　　青年臉上露出哀求之色：“我們也是花了很多錢裝修的……我們也是受害者啊，這筆錢……對我們很重要啊！”
　　“那妳想怎麽樣？”顧桐問道。
　　“能不能……給我們點補償？”青年小聲說道。
　　四周圍觀的人聽見這話壹個個全都楞住了，這種不要臉程度，也著實令人嘆為觀止。
　　不斷刷新著人們的三觀。
　　七十多歲的老大爺都氣樂了：“我活了這麽大歲數第壹次見妳這麽不要臉的，妳找誰給妳補償？人家還沒跟妳要房租呢！”
　　“人老宅子本來挺好，放在這荒廢著人樂意，用得著妳們裝修？看妳們給弄得俗裏俗氣，沒要妳們拆了恢復原樣就是給面子！”
　　“就是，強占人家房子，白住了這麽多年，趕緊按照市價給人房租！”
　　顧桐看著青年道：“我最後警告妳壹次，別再廢話了，抓緊時間搬走……”
　　說著看著淩逸：“事已至此，給他們點時間讓他們搬走，其他的……就別追究了吧，看看這家人家……”
　　顧桐咂咂嘴，這種垃圾壹樣的家庭，就像壹泡狗屎，可以壹腳踩扁，但肯定沾妳壹鞋。
　　惡心，還臭。
　　妳要真跟他要賠償，能煩死妳！
　　總不能直接給打死吧？
　　還不如讓他們趕緊滾蛋，眼不見為凈。
　　淩逸點點頭：“行，幾天能搬走？”
　　顧桐想了想，道：“十天吧。”
　　淩逸道：“可以。”
　　顧桐豎起大拇指：“仁厚！”
　　十天時間雖然不多，但也可以了！
　　足夠這壹家子找到個新的房子搬出去。
　　那青年卻還想說什麽，顧桐看了他壹眼：“別得寸進尺，記住，十天之後，我們來收房，要讓我發現這房子被破壞，妳們壹家子就直接吃牢飯去吧！”
　　說完，看著淩逸，露出壹絲微笑：“有時間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