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骨頭的故事

　　他話音未落，我就不知道給誰踢了壹腳，正中臉部，差點給踢暈過去，隨即我就聽到稀裏嘩啦的壹連串骨頭壓裂的聲音，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慌亂之中，我忙將火把點燃，定睛壹看，只見老癢正和什麽東西扭打在壹起，已經滾進屍堆裏，整壹排骨頭給撞得七零八落，人頭骨散落壹地。
　　我趕緊上去幫忙，卻發現根本幫不上手，那東西體形不大，卻猛勁十足，老癢壹百多斤的體重壓在它身上也壓它不住，兩個身體翻在壹起，橫沖直撞的，我根本近不了身，而且稍有不甚就會莫名其妙地被踢壹腳，我幾次嘗試都無法進入戰團，只能站在外面幹看沒辦法。
　　壹會兒工夫，老癢就要堅持不住了，那東西幾次都幾乎成功脫身，我壹看再不去不行了，只好招呼涼師爺，兩個壹上壹下，撲到老癢身上，將老癢和那東西壓到身子底下，老癢也沒想到我會來這壹招，給壓得夠戧，忙大叫：“妳他媽的悠著點！老子脊梁骨要斷了。”
　　我使勁按住老癢，將三個人的體重完全壓到下面那東西身上，發現沒什麽動靜了，才問他道：“怎麽樣？那玩意死了沒？”
　　老癢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我不知道！不過妳他娘的再不松開，我就死了！”
　　我看他臉憋得通紅，趕緊撤下力道，老癢壹個翻身起來，長出了壹口氣，對我說道：“妳——妳他娘的下手也太狠了，別以為是小時候疊個七八個人都沒事情，幸虧老子脊梁骨硬，不然非半身癱瘓不可！”
　　我說妳啰嗦什麽，要不是妳搞不定那東西，我犯得著這麽大年紀還疊羅漢嗎？妳腰折，我他娘的也不輕松呢。
　　老癢聽了，壹邊揉著自己的腰，壹邊大罵我沒良心，我不去理他，轉向涼師爺道：“話說回來，那東西到底是什麽，怎麽個子不大力氣卻驚人，要仔細看看。”
　　聽我壹說，三個人都回過神來，我們探頭過去，只見那骨頭堆裏，有壹團灰色的毛茸茸的東西，大概有壹只猞猁這麽大，給我們壓得扁扁的，還在不停地顫抖。
　　老癢拾起壹根人的大腿骨，將那團東西翻了身，我壹看，操！鬧了這麽久，敢情是只大耗子。我看看老癢和涼師爺，他們也看看我，三個人都笑了，難怪剛才怎麽找也找不到襲擊者，原來是這麽壹回事。這耗子襲擊完了我們之後，肯定是隨便往哪個骷髏的眼洞裏壹鉆，就蹤跡全無，我們這群傻逼，還以為遇見鬼了，真是老母雞管自己叫媽——自己下（嚇）自己。
　　不過我轉念壹想，又覺得很不妥當，這只耗子，他娘的也太大了，也不知道是什麽品種的，說不定還是吃著屍體長大的，也不知道這洞裏還有多少這樣的耗子，要是碰上壹群，那得吃不了兜著走。
　　老癢和我心念相同，笑了壹下後臉色也壹變，說道：“不好，這老鼠皇帝給我們壓死了，不知道他的鼠子鼠孫會不會找我們麻煩，我看要不還是快撤，別留在案發現場。”
　　我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老癢轉過頭去，剛走了幾步，突然又說道：“哎，糟糕——我們往哪邊走好呢？”
　　我擡頭壹看，原來剛才壹陣混戰，顛來倒去的，這前後又是壹樣，如今已經分不出哪裏是我們來的方向，哪裏是我們要去的方向了。
　　雖然我心裏有壹點點感覺，依稀能分辨正確的位置，但是這種感覺太淡，我幾乎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想的就是正確的，壹猶豫，這感覺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癢前後看了不下十幾次，看實在沒辦法啊，對我說道：“算了，我們甩開膀子橫著沖過去吧。”
　　我看了看，還是覺得有點不妥，就想問涼師爺意見，轉頭壹看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在聽我們說話，而是在專心致誌地收拾地上的那些骸骨。
　　我心下覺得奇怪，拉住老癢，兩個人探過頭去看他在搞什麽。
　　這壹場人鼠大戰，牽連了十幾具屍體，這些屍體早就已經腐朽得猶如沙土，所以壹經撞擊，形神俱滅，大部分都碎成了小骨片，地上壹片狼藉。涼師爺不知道為什麽，將剩下的沒有碎裂的骨頭壹根壹根地從地上拿起來，放到壹邊。
　　這些骨頭大多數也不完整，大概是給這些大耗子當成了磨牙的工具，上面坑坑窪窪的，有些都已經無法分辨是人體上的哪壹塊。
　　老癢看涼師爺已經想得入神，心裏好奇，問他道：“師爺，妳這又是在搗哪門子蒜啊？”
　　涼師爺怔了壹下，轉過頭來，對我說道：“了不得，給這耗子壹搗亂，倒是錯打錯著，給在下發現了壹個大秘密。”
　　我看他兩眼放光，興奮莫名，心裏更加奇怪，這些骨頭能有什麽秘密？
　　涼師爺讓我們蹲下來，拿起壹根骨頭給我們，問：“兩位，看看，能不能看出點什麽來？”
　　我和老癢對視壹眼，不知道他在玩什麽花樣，老癢做了壹個很怪的笑容，說道：“您這不寒磣我們嗎，咱們是倒騰死人的東西，不是倒騰死人的，妳還是直說吧，說完了我們趕緊趕路。”
　　涼師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在下是太興奮了，話都不會說了，別介意，妳們先讓我想想怎麽說，呃——妳們看骨頭這個地方，仔細看看。”
　　我接過骨頭，自己壹看，只見他指的那個地方，有壹道很平滑的缺口，切口和骨頭是壹個顏色，年代應該也比較久遠，但是涼師爺給我看這個有什麽用意，我卻想不出來。
　　涼師爺看我壹臉疑惑，說道：“看不出來也沒關系，我來和妳們說，這根骨頭是人的鎖骨，就是這個位置。”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接著說，“這壹道缺口，叫做陳舊性骨傷，是死前造成的，妳看切口尖銳，壹點骨頭愈合的情況都沒有，說明這道傷口的時間和這人死亡的時間是非常接近的。”
　　老癢壹聽，還以為是什麽事情呢，當下很不耐煩，說道：“這種事情算什麽秘密，骨頭受傷了真可憐，不過我們還是快點走吧，火把都快燒沒了。”
　　涼師爺忙擺手道：“再給我三分鐘，馬上說完了！”
　　我看他非常興奮，不說清楚肯定也不會罷休，老癢啰裏八嗦的反而耽誤時間，忙使了個眼色讓老癢別插嘴，轉頭對涼師爺說道：“別理他，您快說。”
　　他咽了口吐沫，說道：“剛才說到哪裏了，哦，這傷口的時間和這人死亡的時間是非常接近的，在下大概能斷定，這道傷口應該是這個人死亡的原因，之所以是在這個位置，大概是被人用刀從鎖骨上方切斷了頸動脈，下刀太快，所以劃到了骨頭上。”
　　我壹聽納悶，問道：“按妳這麽說，這具骨頭的主人，是給人割喉殺死的！”
　　涼師爺很詭異地壹笑，搖了搖頭：“不止這壹具，這裏所有的屍體，都是這樣死的，妳看，光這裏就有七根鎖骨，上面都有這樣的切痕，而壹般的古代祭祀人牲，都是讓犧牲跪在祭祀品前，然後祭師在他身後割喉嚨，但是這裏的人，卻是給人在面前壹刀斷喉，所以，我覺得，這些人大部分不是給活祭的，而是在戰鬥中戰死的。”
　　涼師爺說完這話，目光如炬地看著我，我給他看得直發毛，心說這人怎麽回事，戰死就戰死唄，用得著興奮成這個樣子嘛，忙問他道：“涼師爺，妳說的大秘密，就是指這個？”
　　涼師爺故作神秘，說道：“不是不是，這只是大秘密的序章而已，接下來我要說的，才是正題。”
　　說著從屍體的碎片裏又掏出壹片東西，對我說道：“大秘密，就藏在這個東西裏。”
　　我接過來壹看，是壹片無法形容的東西，似乎是鬥笠，又像是盔甲的壹部分，不過這東西既然不是骨頭，那必然是明器。我拿起來對著火把仔細壹看，驚訝道：“是青銅的甲片？”
　　涼師爺點點頭：“不錯。”
　　這時候，不知道是給神經兮兮的師爺感染了，還是我本身的直覺，我隱約覺得涼師爺說的事情可能真的有什麽驚天動地的成分在裏面，壹時間給搞得壹身冷汗。
　　涼師父接著說道：“這是漢代之後才出來的盔甲樣式，妳看這壹片，沒有襯裏，是夏天的盔甲，這人死的時候是在夏天，還有，最奇怪的是這個東西。”他從那片盔甲的碎片裏小心地剝出壹片東西，“妳看，這壹片東西雖然不起眼，但是卻是關鍵啊，小吳哥，妳是明白人，壹看就知道這是什麽東西。”
　　我已經給搞個渾身冰涼，順著他的意思壹看，馬上就明白了，那片東西，不是別的，正是壹小片絲綢，大概是屍體腐爛的時候，被屍液粘到甲片上去了。
　　這些都是漢人的東西，怎麽會出現在早在幾千年前就滅絕的厙人的陪葬坑裏？
　　涼師爺看了看這裏，說道：“如果我料想的不錯，這裏其實不是壹個殉葬坑，而是壹個戰場，這裏的屍體有兩派，壹派是這古墓的守護人，壹派是壹股漢人的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