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第八章
　　晚上九點，壹輛計程車在大街上飛馳。
　　洪巖仰靠在後排座位上，呆呆望著窗外不斷倒退的夜景，滿臉都是憂色。
　　他在擔心白鳥薇。
　　壹個多小時前，她將他從失控的車中救出，然後兩個人壹起眼睜睜地看著那輛車發生車禍，當場爆炸燒毀！
　　白鳥薇壹言不發地看著燃燒的車輛，雙眼仿佛也有火焰在閃爍，過了好壹會兒才用低沈的聲音告訴洪巖，這不是普通的交通事故。就算這輛氣墊車沒撞到對面的大卡車，同樣會發生爆炸，因為車裏根本就安裝了炸藥。
　　洪巖嚇了壹大跳，拍著胸口連說僥幸，要是白鳥薇沒能及時將他拉到半空，這時他已經屍骨無存了！
　　由於整輛車完全炸毀，車牌號碼也看不清了，暫時無法查出車主到底是誰。
　　蒙面女子自然也早就逃得無影無蹤，真實身份成為壹個謎。
　　很快就有交警趕來，洪巖正想上前說明情況，白鳥薇卻強行拉走他，避開交警，躲到另壹條街上。
　　洪巖對此頗感不解，更不解的是她叮囑他的壹番話。
　　“阿巖，今晚的事我來處理，案情經過也由我來跟警方解釋。妳不要卷進來，就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好了。明天可能會有警員找妳詢問情況，但那只不過是例行公事，他們不會懷疑到妳，妳隨便想好壹個理由就能敷衍過去。記得啊，千萬別告訴他們真相！
　　”還有，從現在起到月底，妳盡量不要出門，也不要聯絡我，我會銷聲匿跡壹段時間，妳不用擔心，我很快就會去找妳的。這段期間，無論任何人找妳詢問關於我的事，妳都要守口如瓶！“
　　洪巖愕然，忍不住問她”為什麽“，但她卻用罕見的懇求語氣對他說，不要問這麽多，請他無論如何都要照她的意思去做。
　　他心壹軟，點了點頭。她如釋重負地松了壹口氣，揮手告辭了。
　　計程車載著滿腹疑問的洪巖駛向遠方，他壹路上想了很久，也沒想通白鳥薇究竟是什麽用意。但他隱約感覺到，她可能正在面對壹個很棘手的難題。
　　車子經過市區的平安街時，洪巖忽然直起身，仿佛下定決心似的，叫司機立刻停車。
　　司機疑惑地說目的地還沒到，洪巖解釋說自己臨時有事，要去找壹個朋友，邊說邊付錢跳下車，也不等司機找錢，就急匆匆地跑向街邊的壹個高級住宅區。
　　三分鐘後，洪巖喘著氣，按響其中壹棟公寓的門鈴。
　　門上的小窗打開，凱瑟琳壹臉倦容地出現了，看到洪巖後壹怔：”是妳啊，洪！妳怎麽來了？“
　　”有重要的事找妳，能讓我進去說嗎？“
　　凱瑟琳稍壹遲疑，還是拉開門，將洪巖迎進客廳。
　　”什麽事啊？說吧，簡短壹點，我等壹下就要睡了。“
　　她端來壹瓶飲料放在茶幾上，態度禮貌而冷淡，仿佛兩個人只是壹般的同事，從來沒有發生過肌廣之親。
　　洪巖有點傷感地打量著她，多日不見，這金發美女明顯憔悴了不少，嘴唇發白，膚色也有些黯淡，不過身材還是相當火辣，壹對飽滿的豪乳將睡衣撐得高高的，雖然略有些外擴的跡象，未免美中不足，但卻充滿西方女性特有的肉感，很能引起人的本能欲望。
　　”妳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啊，我很好，只是比較困而已。“
　　”哦，我看妳好幾天沒來上班，以為妳出什麽事了……“
　　”洪，收起妳的客套吧！“
　　凱瑟琳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妳今晚來的主題是什麽？請妳趕緊拔刀直入吧！“
　　”妳用錯字了，是“單刀直入”！“
　　洪巖習慣性地糾正她壹下，委屈地說：”別這麽冷淡啊，凱瑟琳，我這是在關心妳耶，畢竟咱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妳有把我當作朋友？還是“最好、最好”的？“
　　凱瑟琳的語氣帶著嘲笑：”妳也用錯字了，洪，應該是“炮友”才對吧！“
　　洪巖微微壹笑：”如果我沒把妳當成最好的朋友，壹個多小時前我就揭穿妳了！“
　　”什麽……揭穿我？我不懂妳在說什麽！“
　　”親愛的，別裝了，我知道妳就是蜘蛛女，出現在陳主編家的蒙面女子，就是妳！“
　　凱瑟琳騰地跳了起來，顯得又驚慌又憤怒，壹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別緊張、別緊張，我是壹個人來的，那只鳥兒沒跟來，我也沒告訴她。“
　　洪巖不疾不徐地說，擺了擺手，示意她放輕松壹點。
　　凱瑟琳稍微松了壹口氣，重新坐下來，但眼神仍然充滿戒備。
　　”居然還是被妳拆穿了，洪。“
　　她低聲說：”我想不透，妳怎麽會知道是我？“
　　”很簡單啊，我第壹眼看到蒙面女子，就發現她沒戴胸罩，這個習慣跟妳壹模壹樣……“
　　”噢……不！“
　　饑瑟琳啼笑皆非：”光憑這壹點，妳就確定是我？妳也太想當然了吧！“
　　”當然不是只憑壹點啦。剛開始時我完全沒有把握，但後來我發現妳顯然是認識我的，所以妳從頭到尾壹句話都不敢說，生怕壹開口就會被我聽出來，而且拼命也要護住那個頭套……還有，後來在陽臺上妳差點掉下去，望著我的眼神分明是在求援，如果是陌生人，妳怎麽會那樣看著我呢？“
　　洪巖侃侃而談，平時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完全消失，雙眼閃動著機靈而又狡黠的光芒。
　　凱瑟琳沈下臉，冷冷地說：”洪，妳壹個人跑來拆穿我，不怕我殺了妳滅口嗎？“
　　”怎麽不怕？老實說我怕得要命，但我把妳當朋友，我想幫妳，所以我還是鼓起勇氣來了。“
　　這話說得相當誠摯，果然產生作用，凱瑟琳臉上的敵意減退不少，低下頭，嘴裏喃喃說了壹句英文。
　　洪巖沒聽清楚她說什麽，急忙湊了過去，肩膀幾乎是碰到她高聳的胸部。
　　”親愛的，我是真的想幫妳，但妳要先告訴我是怎麽壹回事……就算妳殺了人，我也會……“
　　”我沒殺人！“
　　凱瑟琳陡然尖叫，面色霎時慘白：”陳主編不是我殺的！我到他家時，他已經被害了……洪，妳壹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殺他……“
　　”ＯＫ，我相信，其實我早就覺得妳不會是殺人兇手。我們趕到時，白鳥薇說陳主編已經死了二十分鐘，哪有兇手這麽笨，二十分鐘後還待在現場的！“
　　”謝謝……洪，謝謝妳相信我……“
　　凱瑟琳的語聲滿含感激，口中送出壹股熟悉的香水味，鉆進洪巖的鼻端。
　　他微微壹笑，伸手拍了拍金發美女的玉臂，說：”親愛的，妳為什麽會出現在陳主編家裏？是他叫妳去的呢，還是妳自己偷偷潛進去的？能把整件事仔仔細細地告訴我嗎？“
　　饑瑟琳遲疑了壹下，苦笑說：”看來不告訴妳也不行了，好，我從頭說起吧。我壹直對霸王花的事很感興趣。陳主編這個老色鬼看準我的弱點，對我說他掌握了壹個關於霸王花的驚人秘密，但我問了他幾次，他都不肯爽爽快快地說出來，反而暗示我要用身體來交換……“
　　洪巖悶哼壹聲：”妳答應了？“
　　凱瑟琳”噗嗤“壹笑：”洪，難道妳吃醋了？嘻嘻，妳們東方男人真好玩，明明心裏想的都是那件事，表面卻裝得壹本正經，非要說是“最好的朋友”！真是太虛偽了！“
　　她愈說愈好笑，胸前飽滿的豪乳隨著笑聲顫動起來，睡衣也在不經意間略微敞開，露出雪白而誘人的乳溝。
　　洪巖看得吞了壹口唾沫，心裏暗叫可惜，壹個小時前他才剛酣暢淋漓地發射過，把”彈藥“全部交給白鳥薇了，要不然他現在早就撲上去，把金發美女當場正法了。
　　凱瑟琳笑夠以後，才壹五壹十地說出事情經過。
　　她並未理睬陳主編的非分要求，因為她覺得陳主編只不過是在騙她。但今天下午她又接到陳主編打來的電話，很關心地問她為何不來上班。當他聽說她想辭職時，態度變得極其恭敬，不但連連向她道歉，還發誓說他手頭確實有壹份關於霸王花的絕密資料，正在考慮是否要做成壹宗大新聞。
　　凱瑟琳聽得半信半疑，要他先把資料傳來看看，陳主編卻煞有介事地說為保險起見，這種資料當然不會放在辦公室裏，要她到他家去看。
　　凱瑟琳心想憑自己的本事，這老色鬼也不能把自己怎樣，所以就允諾赴約了。
　　想不到趕到陳主編家時，敲門沒人應，打電話又關機，她疑心起來，爬上頂樓的陽臺潛入壹看，駭然發現他已經被殺了。她馬上想到或許跟那所謂的”絕密資料“有關，於是抱著碰運氣的心理在屋內翻找，結果正好被白鳥薇和洪嚴撞到。
　　”原來是這樣！“
　　洪巖點了點頭，忽然想起壹件事，忙問：”陳主編電腦上的硬碟，是妳拆走的嗎？“
　　”不是，我看到那臺電腦時，硬碟已經不翼而飛了。“
　　洪巖”嗯“了壹聲，盡量用溫和的語氣說：”其實妳當時完全可以大大方方走出來說明前因後果的，為什麽要鬼鬼祟祟地躲在書房裏，最後還要逃跑呢？“
　　”如果來的只是妳壹個人，我早就現身跟妳打招呼啦。但妳身邊還跟著個白鳥薇。洪，妳知道嗎？我的第壹個反應是大吃壹驚！為什麽她也會來找陳主編？莫非也是來找那份關系到霸王花的絕密資料？我心想如果正面問這個問題，無論是她還是妳，都不會回答我的，不如躲起來偷聽妳們談話，或許反而會有收獲。“
　　這個解釋很合理，洪巖笑了笑說：”後來被她發現了，妳打又打不過，逃又逃不掉，所以才被迫“變身”，出其不意地用蜘蛛絲抓住我們，想把我和她帶到壹個隱密的地方逼供，是吧？“
　　”我不知道。老實說我能打贏完全是意外，我自己根本沒想到，居然能生擒活捉大名鼎鼎的薔薇女特警！壹路上我壹邊開車壹邊想，怎麽樣才能從妳們嘴裏問出“料”來呢？逼供當然也是考慮的方案之壹，可惜我還沒想好呢，就被她扯裂蜘蛛絲脫困而出了，還差點把我活生生打死在那裏……“
　　饑瑟琳說著，右手按住小腹，神色很是痛楚，顯然被白鳥薇踹的那壹腳實在傷得不輕。
　　”嘿嘿，其實妳何必逼供啊？只要妳使出美人計，用美色來勾引我，我可能早就招供了！“
　　”騙人！我上次已經獻身給妳，妳還不是照樣對我保密，沒透露任何有用的訊息。“
　　”那是因為妳對我不夠坦誠啊！我壹直感覺，妳對霸王花的好奇心大過頭了，絕對不是簡單的新聞工作需要，其中好像另有什麽企圖，在沒搞清楚真正原因之前，我當然會對妳有所保留。“
　　”現在妳清楚了吧？真正的原因就是……“
　　凱瑟琳苦笑：”我本人也是轉基因人，我是她們的同類！“
　　”嗯，可是我仔細壹想，反而更糊塗了，據我所知，霸王花女特警全部都是亞聯盟人士，每壹個都是道地的東方女性，啥時多了妳這麽壹個西方同類？“
　　”問得好，這也是我想問的問題！“
　　凱瑟琳停頓了壹下，輕聲說：”我暗地裏調查霸王花的壹切，就是想知道轉基因人是怎麽來的？制造出霸王花的那股力量，是不是同時也制造了我？“
　　洪嚴愕然問：”妳是怎麽變成轉基因人的，難道妳自己也不清楚？“
　　凱瑟琳搖了搖頭：”我只有人生最近三年的記憶。三年前的我是誰，從哪裏來，是什麽身份，我腦子裏都是壹片空白。“
　　洪巖吃驚地說：”妳是說……妳失憶了？“
　　”嗯，我最後記得的只有壹場大火……到處是壹片火海……然後我在荒山野嶺醒過來，頭痛欲裂……我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只好隨便取了個名字，到《紐約時報》謀了份記者的工作糊口……“
　　大概是想起過往的心酸事，凱瑟琳的語音有些哽咽，天藍色的眸子裏泛起晶瑩淚光，她終於不再隱瞞任何事了，對洪巖吐露了心裏的全部秘密。
　　她說，她很快就發現自己可以”變身“，而且還差壹點被壹個巡警當作怪物當場擊斃，這令她非常害怕，平時總是小心翼翼地掩飾著，從來不敢輕易施展能力。
　　本來日子也就這麽平平淡淡地過去了，但有壹天，凱瑟琳無意中從網上看到關於霸王花的小道消息，說在亞聯盟的”東方之珠“中京市，有壹些神秘的女特警維護著城市的治安，她們都是可以變身的女超人，兼有人類和某種動物的特長。
　　她馬上就覺得很親切，仿佛找到親人似的，激動得連夜辭職趕來中京市，然後設法聯系上”中京在線“網站，順利應聘成為員工，兩年來她努力學習中文，盡量融入社會，終於在這座城市紮根。
　　這段期間凱瑟琳曾想方設法和”霸王花“接觸，多次以記者的身份向警局提出采訪申請，但無壹例外都遭到婉拒，她不死心，還試過向黑道人士打聽消息，甚至還報過假案，聲稱受到恐怖分子威脅，強烈要求當局委派壹位女特警提供保護，但這些伎倆全都以失敗告終。
　　有關霸王花的種種傳說，就像鏡中花、水中月壹樣，看起來近在咫尺，但卻遙不可及，幾乎每隔壹段時間，都會有霸王花的英雄事蹟在中京市內流傳，可是不管詢問多少市民，卻都只是”聽說“而已，沒有壹個人親自和她們打過交道。
　　到後來凱瑟琳幾乎死心了，好在她也不是全無收獲，雖然沒接觸到任何壹位女特警，但卻陸續發現六、七名轉基因人。她們融合的都是狗的ＤＮＡ，雖然變身能力有嚴重缺陷，但畢竟也算是同類。
　　凱瑟琳很快跟其中幾名”狗女“混熟，彼此也算不錯的朋友，但奇怪的是，每次當她試探性提起霸王花時，她們都反應冷淡，有的還會隱隱流露出敵意，誰也不肯陪她壹起去找霸王花。
　　”沒用的啦，她們根本不會理睬我們，妳這是自己找罪受！“
　　”誰把妳當同類啊？她們和我們才不是同類……在她們眼中，我們只不過是可憐的“失敗品”而已！“
　　”妳要小心哦，妳是獨壹無二的“蜘蛛女”，霸王花隊伍裏都沒有這個類別！
　　她們也許會把妳抓起來做試驗，讓妳天天生不如死。“
　　狗女們紛紛勸說凱瑟琳，要她打消天真的念頭。
　　將信將疑的凱瑟琳雖然覺得未必如此，但壹來說服不了她們，二來也沒有其他辦法，所以只能擱置計劃，有壹段時間內完全放棄尋找霸王花的想法。
　　壹直到四個多月前，事情才又突然發生變化！
　　被凱瑟琳視為好友的那些狗女，竟然在短短兩周時間裏，壹個接壹個去世了！
　　每個人的死亡方式都大同小異，都是事先沒有任何征兆，也沒有任何不適，突然在某天晚上暴斃而終。
　　其中兩個是莫名其妙的”猝死“，壹個是腎衰竭，其余都是急性心臟病發作，還等不及送到醫院就停止呼吸。
　　凱瑟琳又是悲痛，又是驚疑，這些好朋友竟然在這麽短時間內相繼去世，無論如何她都不相信會如此湊巧，在她再三追問下，終於有壹名狗女傷感地告訴她，這就是失敗品的宿命——由於核戰前轉基因技術不完善所造成的缺陷，每壹名狗女都註定是這種結局。
　　”我們都去最好的醫院檢查過，結論都是身體健康到不能再健康，壹點毛病都沒有……事實上我們也真的從不生病，可是壹旦“大限”到來時，所有潛伏的缺陷會在壹瞬間猛烈爆發。“
　　”妳也逃不掉，凱瑟琳……妳的“大限”會在二十八至三十歲時來到，實際是哪壹天因人而異，但該來的終究會來……“
　　那名狗女說完這番話後就昏倒了，並在半個小時之後離開人世，她也是饑瑟琳認識的最後壹個狗女。從那天起，凱瑟琳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孤單，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自己壹個人。
　　除了孤單還有恐懼，對於死亡的深深恐懼！
　　凱瑟琳不想死，壹點都不想，但狗女的遺言使她驚覺，自己的日子可能已經不多了。
　　因為失憶，她不清楚自己究竟幾歲，想來至少也有二十五以上，搞不好”大限“就在今年也不奇怪。
　　這時她重新想起霸王花，忽然產生壹個疑問，難道霸王花也有”大限“嗎？
　　也是到了這個年齡就會死亡？
　　沒有人能回答她這個問題，但直覺告訴她，大限壹定是失敗品才有的現象！
　　霸王花既然是成功的傑作，肯定不會這麽短命。
　　霎時間，凱瑟琳心裏燃起壹線希望，要是能找到霸王花，搞清楚她們為什麽能改造成功，把相關技術移植到自己身上，也許就能保住性命了。
　　於是她又開始用盡壹切努力尋找霸王花，上個月才好不容易從洪巖那裏發現壹點線索，自然是說什麽都不肯放過，甚至不惜以身體來交換”猛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