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爬出來

　　【姓名：徐敬】
　　【性別：男】
　　【年齡：42歲】
　　【異化至第三階段，神智混亂，時而清醒，時而狂躁……】
　　【視頻記錄編號……】
　　【死前希望自己的血與骨可以葬在城南的百泉公園廢墟裏，他說那是他與愛人第壹次相遇的地方】
　　【當提起他的愛人時，他的神智會有短暫的清醒】
　　【相似的癥狀，在其余異化生物身上也有體現】
　　【我想，即使已經變成了怪物，他們內心依舊存在壹片無法被異常能量汙染的區域，那就是喚醒他們的關鍵】
　　【……】
　　實驗室內，蘇夏坐在椅子上翻閱資料，神色專註，目光凝重，看得十分仔細。
　　他壹連看了十多份實驗體的檔案，發現這些檔案中記載的生物都有相同的特征——在成為老爹的實驗體之前，他們已經被註入異化能量，命不久矣了！
　　“原來如此。”余陀忽然出聲，“是那條特殊產業鏈的結果。”
　　“余陀大人，是什麽產業？”蘇夏問道。
　　“妳好歹也是情報部門的二把手，連這都不知道嗎？”
　　“吳中桂給我的情報都是無關緊要的生活瑣事。”蘇夏如實回答，“整個情報部門都是他和以前那個趙四的人，下面的人直接對他負責，傳上來的重要信息並不會經過我這裏。”
　　“嗯，妳根基較淺，這倒是我疏忽了。”
　　余陀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情況，但沒有說會怎麽做。
　　他輕輕放下手裏的資料，平淡地說：“告訴妳也無妨，妳遲早會接觸這些。”
　　蘇夏也放下了手中資料，壹臉認真，聽余陀講述這其中的信息。
　　“在機械族的基地的地底，有隱秘的實驗室，是關於壹種混合生物的，我想妳也能猜到。”余陀看了眼蘇夏的神色，“除了地底，在這座城市其余區域，也有我們資助的實驗室，研究的項目大同小異……”
　　余陀個人反對這種實驗，但上面的要求去做。
　　作為珊瑚城的機械城主，他很早就掌控了這些實驗室的信息，以前壹直沒放在心上，因為弄出來的都是失敗品。
　　直到前不久，墨瑟與那個地下隱藏實驗室忽然出現，讓他嗅到了壹絲危險的氣息。
　　如果他能壓制墨瑟，肯定會阻止。
　　當然，也只能阻止壹時而已，畢竟真正下達命令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宰。
　　“除了機械族資助的實驗室，還有許多私人資助的，其中涉及太多，在城市裏形成了壹條特殊的地下產業鏈。”
　　有人提供實驗體，有人進行實驗，自然也有人回收實驗體。
　　而其中，最出名的回收者，沒有名字，只有壹個代號，叫做“灰袍人”。
　　這個灰袍人的胃口很大，資金充裕，無論是什麽樣的實驗體，無論死活，他都會花重金回收。
　　沒人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畢竟，這類的實驗，哪怕是機械族自己都壹直在失敗中摸索，至今才弄出了二十多個勉強算得上半成品的東西。
　　機械族想要的是探索出壹條新的進化道路，這些半成品混合體的戰鬥力雖然強大，但顯然還遠達不到要求。
　　而那些私人實驗室的成果就更慘不忍睹了，至今連壹個活著的混合體都弄不出來。
　　正如蘇夏以前見到的那樣——普通人，壹旦被註入蟲子的異化能量，最後的結果肯定是死路壹條。
　　這種異化能量就像癌癥細胞壹樣，會不斷破壞正常的人體組織。
　　蘇夏曾經在地下莊園裏救過壹些。
　　那些人被放出來之後，存活的時間很短，有的連壹個晚上都沒活過。
　　機械族能弄出這二十多個半成品，主要還是因為這些半成品自身實力足夠強，比如大師兄顧安，本身就是個接近四級的靈能生物，生命力極為頑強，硬是在生死邊緣熬了過來。
　　“我倒是沒想到，妳老師就是那位傳說中的‘灰袍人’。”余陀說道：“這些文件的開頭，都印著灰袍人的標誌。”
　　蘇夏剛才也發現了，每壹份文件的封面，都印著壹個類似字母“A”的標記。
　　他壹開始沒在意，只是莫名想到了刺客型條。
　　現在重新去看，這個標記，確實有些像是壹個灰色的頭罩。
　　“整個產業流出來的大多數失敗實驗品，都被他接收了，這才是我們腳下那些堆積如山的骸骨的由來。”
　　“原來如此，老師在這裏做逆轉實驗。”
　　“嗯，或許他已經有了點成果，否則不會把妳那位師兄接出來。”
　　雖然整個過程中老爹都沒露臉，但結合這裏的實驗室，以及老爹壹直沒回來的情況，余陀基本肯定是老爹做的了。
　　這個偌大的實驗室，就是老爹留下的成果。
　　他從沒有把正常人變成怪物，而是壹直在嘗試把怪物重新變成人類。
　　他手裏的這些怪物，都是從別的實驗室買來的失敗產品，本就活不了幾天了。
　　那些私人實驗室並不知道灰袍人的具體目的，起初有人猜測他想通過這些實驗體提取異化能量，再通過提純異化能量獲取靈能。
　　但後來有人指出那太麻煩，還不如直接購買蟲子的屍體進行提純。
　　還有人猜測他有穩定實驗體生命的辦法，可以讓那些失敗產品活下來，從而組建壹支實驗體大軍。
　　各種猜測，眾說紛紜，從來無人知曉起真實身份。
　　“灰袍人，居然壹直就藏在我眼皮子底下。”余陀聲音平淡，“這座城市很大，人來人往，許多人都戴著面具生活，在黑暗降臨後才會揭開面具露出真身，或許……面具怪客也在某個地方，在那張金屬面具上面又戴上了另壹張平凡的面具……”
　　“我想大人終有壹天會找到他的。”
　　“或許吧。”
　　余陀不置可否，低頭看著桌上的資料，沈思了片刻。
　　此時，其余機械生物也都沿著懸空走廊過來了，壹個個恭敬地站在實驗室外，等候余陀的吩咐。
　　過了壹會，余陀訊問蘇夏：“整個實驗室裏所有資料都需要送到機械族基地，妳有異議嗎？”
　　“沒有。”蘇夏搖頭。
　　“好，從此之後妳就是這個藥劑店的主人了，把妳兩個師兄管好。”余陀看了眼蘇夏手裏的鑰匙，“他們兩個不太安分，可能會跟人族反抗軍聯系，如果出了事，我希望妳能清理門戶。”
　　“請大人放心。”
　　“嗯，妳還需要簽壹份協議……”
　　余陀早已讓人準備好了協議，只是想看看蘇夏的態度，所以壹直沒拿出來。
　　那份協議就在地上壹樓，現在等著蘇夏去簽。
　　余陀倒也沒催促，時間多的是，任由蘇夏翻閱整個實驗室裏的眾多資料。
　　今天之後，這些資料就會被送到機械族基地下面，到時候蘇夏再想看就看不到了，以他的身份根本進不了機械族的基地。
　　蘇夏把手裏的幾大串鑰匙遞給了外面的機械生物，讓他們自己去慢慢開箱子，自己則回到實驗室裏迅速瀏覽。
　　這是他第壹次大量接觸這類實驗的資料，根據文件編號的順序，挨個查看，越看越心驚。
　　“老師居然真的快要成功了。”
　　資料上有幾個很特殊的例子。
　　正常實驗體幾天就會死去，大多活不過壹周，而老爹成功讓好幾個實驗體活了三四個月，而且那些實驗體此前都是普通人。
　　通過三四個月的治療，那幾人竟然漸漸清醒了，混亂的時間變少，清醒的時候變多。
　　老爹請來那幾人的家人，帶來他們熟悉的事物，配合各種藥物治療，差壹點就成功了，可惜最後功虧壹簣。
　　那幾人還是死了，沒扛住異化能量的侵蝕。
　　哪怕老爹用上了最好的治愈藥水，也只能延緩他們死亡的速度，無法改變最終結果。
　　還有壹個最特殊的實驗體，活了足足八個月。
　　那個實驗體本身是靈能生物，被異化能量強行改造，被老爹買下的時候已經瀕死，但老爹強行為他續命，幫他對抗那種異化能量。
　　最終，他變成了類似機械族培育出來的半成品混合體那樣的生物，而且並未忘記自己的過往。
　　可他依舊死了。
　　他是自殺的。
　　他受不了自己如今的模樣，壹直不肯與家人見面，最後用變異長出來的尖銳觸須刺破了自己的喉嚨。
　　這個人很早就不想活了，只是為了報答老爹的治療恩情，忍著內心的痛苦煎熬活了幾個月，讓老爹能在他身上觀察並收集到足夠多的信息。
　　蘇夏繼續往下看，時不時也會去翻找每隔檔案對應編號的視頻記錄，更直觀地感受這類實驗。
　　“還有些特殊的實驗體……”
　　“……竟然用孕婦做實驗……”
　　“……用基因技術編輯胚胎，最後轉移至母體內……有些孕婦只是提供身體的溫床，她們進入實驗室之前並未懷孕，真正重要的是她們肚子裏的孩子……”
　　“……”
　　這些血腥且殘酷的實驗，只有想不到的，沒有那些人做不到的。
　　在這個戰爭蹂躪的世界，規則破碎，秩序紊亂，只有少部分人能以人的姿態活著，大部分人都只是別人眼裏的牲畜。
　　“如果沒有回收者購買，這些失敗的實驗體就會被拉到郊區填埋，不少人被埋的時候甚至還活著。”
　　活埋，那種痛苦想想就令人窒息。
　　蘇夏壹頁頁看過去，幾乎每壹頁都寫滿了“失敗”與“死亡”，文字間的鮮血都快溢出來了。
　　在看這些資料的時候，他也不禁會思索——
　　偌大的珊瑚城，無數實驗室，除了機械族地底那個，真就沒有別的實驗室造出了“成品”嗎？
　　很快，他就看到了資料上記載的壹個隱秘故事。
　　“兩年前，壹個電閃雷鳴的夜晚，位於珊瑚城城西的壹個私人地下實驗室被屠戮，所有實驗人員都撕成了血肉碎片，現場極為血腥……兇手不知所蹤，屍體殘塊上有許多類似野獸爪子的爪痕……”
　　“……兩天後，該私人實驗室的背後資助者也死了，全家被殺，整個家族無論男女老幼都慘死，死狀與那些實驗人員相似，監控攝像只拍到了壹個模糊的身影……”
　　“……三天後，郊區傳來消息，有個屍體填埋場出現了問題，有壹片填埋區域被破壞，疑似有生物從下面爬了出來……”
　　這條消息，對於那些實驗室的研究員而言，絕對是驚悚的。
　　有壹具屍體活了！
　　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死，只是壹直在生死邊緣掙紮？
　　無論如何，那個怪物從屍體堆砌的填埋場地底爬出來，必定是為了復仇。
　　可笑的是，那個富人資助實驗室，本來是為了研究壹條長壽與永葆青春的道路，結果他和他家人全都慘死。
　　這世間仿佛冥冥中存在著因果，昔日種下了因，最後終究會以某種方式得到果。
　　那場事故之後，整個珊瑚城的實驗室都小心謹慎了很多，每次都得確保實驗體徹底死亡，然後再把他們拉去郊區填埋場。
　　“或許真的是壹個活下來的混合體，並且擁有過往的記憶。”蘇夏默默思索，“這樣說來，會不會有更多混合體活著？他們會藏在什麽地方？”
　　蘇夏想到了艾加爾博士的手記，在那上面記載了許多成功的例子。
　　當然，以博士的眼光來看算是失敗的，畢竟他想制造壹個“神靈”，但以這顆星球的眼光來看是絕對成功的。
　　“這條路可以走通壹半，哪怕博士也只能造出怪物，造不出神。”蘇夏在心裏想著，“我那醜陋分身就是個怪物，但博士的手記上沒有記載，估計是他最後的作品……也不知道是好是壞。”
　　就這樣，蘇夏壹直在實驗室裏看到了晚上。
　　他邊看邊回想艾加爾博士手記以及機械族地下基地的實驗內容，相互對照，受益良多。
　　最厲害還是是艾加爾博士，無論老爹還是機械族都比不上。
　　那位博士知識淵博，涉獵極廣，對如何逆轉也有大量研究，在這條路上比老爹走得更遠。
　　“可惜博士要去追求那虛無縹緲的造物主，最後走上了這樣壹條岔路。”
　　蘇夏始終不認為造物主存在，博士的頭痛與幻覺，多半都是長期在深空中旅行導致的病癥。
　　時間來到晚上十點，蘇夏重新回到地上壹樓。
　　宏八福與藍八福兩個都在等他，晚飯也沒吃，沈默地看著無數機械生物在藥劑店裏來回進出，將本屬於藥劑店的東西搬走。
　　在兩人身前，放著兩份文件，也就是余陀對蘇夏說過的那個協議。
　　兩人壹直沒簽，盯著協議上的內容沈默不語。
　　蘇夏走過去，拿起協議壹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協議上，第壹項要求，就是：
　　【公開與老爹斷絕關系，對其行為作出批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