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五百壹十壹章 天下為七，暫取其三

　　包括這名親王在內的所有俘虜全都微微壹楞，他們的眼神交互，似乎隱隱約約地知道些什麽，卻又不敢說什麽。
　　過了良久，這名親王才算是嘆了壹口氣，說道：“我知道，我是輸在了元素機上……那些魔法師和牧師們口口聲聲說妳們的元素機是惡魔的機器，會帶來不詳的詛咒……如今看來，這的確是如同惡魔壹般的力量！但他們卻沒有告訴我們，這些惡魔的力量可以被人類所掌控，可以為人所用……”
　　“在經歷了漫長的歲月之後，那些擁有元素親和的人至今都在告訴我們，我們只能夠點蠟燭。壹旦有任何人希望能夠擁有蠟燭之外的方法獲得光明，他們就會用最嚴厲的方法來打擊這個人。只不過現在……立場，卻已經變了。”
　　愛麗兒再次點了點頭，笑著說道：“總結的不錯。但是元素機僅僅只能夠在局部戰場上獲得成功。就好像我突襲了妳們的前鋒營地壹樣，那的確是壹場漂亮仗。可是在這之後，卻並不能代表妳們的失敗全都是元素機所致。這個原因，妳們想得出來嗎？”
　　這名親王的頭稍稍擡了壹下，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再次黯淡了下去，輕輕地嘆息了壹聲，說道：“我知道……是因為我們部隊全都開始走山路，然後被妳們斷了糧……但我始終都想不通，我已經讓那些領主們壹個個地都盡可能地維持糧食的運輸過程了……可為什麽，為什麽還是被妳們斷糧了？”
　　聽到這個問題，愛麗兒卻是微微壹笑，隨即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嘆息了壹聲，攤開雙手，說道：“這，就是妳輸掉這場戰爭的真正原因。”
　　綜合整場戰爭的復盤下來看，愛麗兒能夠進行斷糧的能力其實並不突出。甚至於，她根本就沒有安排任何的斷糧方面的活動。
　　之所以能夠成功切斷這支帝國軍的糧食供給，那就只有壹個原因——金錢。
　　在那之前，愛麗兒曾經向著天宏省和地遼省內的大量商人農民進行借貸，並且向他們許諾了百分之兩百以上的利潤償還率。
　　平日裏即便是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利潤就可以被稱之為是暴利了，更何況是百分之兩百！
　　這兩個省份內的商人平日裏都是和人魚之歌打過交道的，即便是普通的市民農民們也都是依托著人魚之歌生產出來的大量貨物而能夠讓生活過的更加舒適美滿。
　　所以，在領主貴族這壹層面堅決不肯借錢給人魚之歌的情況下，這些普通的小市民小商人們對此卻並沒有多少的心理壓力。
　　尤其是平日裏和人魚之歌商會生意談的比較好的商人，在聽到那麽大的利潤之下更是願意去其他地方借錢然後來借給人魚之歌。
　　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只要是給與足夠的利潤，那麽即便是殺頭的風險那也會有人去做。
　　在這樣的情況下，人魚之歌不知不覺間就和兩個省份內的差不多三分之壹的商人進行了利益綁定。而愛麗兒也可以利用這筆借來的巨款，大幅度地籌備元素炮和元素裝甲車，提升整個人魚軍的軍備能力。
　　然後，也正是因為綁定，所以這些商人們當然不會看著帝國軍就那樣把自己的生財路線給堵住。即便人魚之歌這邊並沒有人進行申請或是遊說，這些借出去錢的人為了人魚軍能夠贏下這場戰爭，也是不約而同地對帝國軍的軍備補給路線進行了截斷和妨礙。
　　“所以說，事情就是這麽簡單。”
　　聽完了愛麗兒的解釋之後，這位親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半張著嘴，整個人都木訥地站在原地。而兩邊的其他將領們現在也都是目瞪口呆，這恐怕是他們有生以來第壹次，在打仗的時候竟然不是敗在了軍事的部署和雙方將領的攻守上，而是敗在了財政和內務之上！
　　愛麗兒緩緩地呼出壹口氣，喝了壹口茶水，繼續說道：“說實在的，我也有些意外，帝國軍竟然腐朽到了這種程度。妳們實在是太過在意貴族和領主們的想法了，總以為只要能夠管控好那些貴族和領主，那麽整個帝國就可以安然無恙，妳們的糧草補給也不會出現任何的意外。”
　　“或者說，在妳們的眼睛裏，完全就沒有那最普通的小市民什麽事情。弱小的平民在妳們眼中就只是生產稅金的工具，他們本身並不具有和妳們壹樣的人格，是不是？”
　　親王咽了壹口口水，不說話了。
　　愛麗兒壹揮手，說道：“現在，整個邊際省，以及超過壹半的天宏省和地遼省都已經歸於人魚軍的麾下。而藍灣帝國可以說稱之為精銳的五萬軍隊如今已經差不多滅了壹半以上。親王閣下，我現在就放妳們回去，回去告訴潮汐·猛浪那個家夥，妳們這些皇族的時間不多了。好好享受妳們剩下來僅存的權利吧。用不了多久，那些被壓迫了許久的人民怒火就會把妳們從王座上直接拽下來！”
　　說罷，這位人魚軍的最高統帥再次揮了壹下手，壹旁的布萊德和幾名士兵點點頭後，立刻之押解著這些將領向著公會外面走去，等上了車送去邊界之後再松綁。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位親王卻是咬牙切齒地喊道——
　　“愛麗兒·加西亞！妳告訴我了我妳是怎麽贏得，不就是給那些賤民們錢，給他們土地嘛！妳別忘了，藍灣帝國還擁有四個完整的省份！我們藍灣皇室只要想，立刻就可以用妳的方法打敗妳！”
　　布萊德停下腳步，手依然拉著韁繩，同時回過頭來看著後面的愛麗兒。
　　對此，愛麗兒卻是顯得十分的淡定，微微壹笑，說道——
　　“好啊，妳們盡管做吧。如果妳們真的能夠如同我們人魚軍壹樣把普通老百姓的幸福美滿都放在和自己平等的地位上，那麽說不定妳們還真的能夠擊敗人魚軍。不過前提是，妳們做得到嗎？”
　　那壹瞬間，包括這名親王在內，所有的將領再次楞住了。
　　是啊……真的能夠善待普通老百姓的話，藍灣帝國還能夠被稱之為是帝國嗎？真的能夠關心每壹個底層人民的話，皇權本身就已經不復存在了吧。
　　這些內容在《帝國崩潰論》中已經被反復強調了很多遍。在這之前，這些將領們僅僅只是將其當成壹個玩笑壹般地看看就算了。不過現在看來，他們或許真的要開始嚴肅考慮未來的事情了……
　　於此，人魚軍與帝國軍之間的交鋒，這場壹千五對五萬的看似完全不平衡的戰爭就此結束。
　　人魚軍這邊受傷不過百人，幸運的是無人陣亡。在這受傷的百人之中有相當壹部分的人是因為元素炮的威力失控而被炸傷，還有壹些則是元素裝甲車在運行到壹半的時候突然不明原因的熄火，導致車內人互相擠壓而造成的損傷。
　　至於帝國軍這邊，五萬人的軍隊僅僅逃了不到壹萬人回去。不僅如此，原本應該屬於藍灣帝國的天宏省和地遼省都因為這次的敗軍而有超過壹半的領土被人魚軍占領。
　　在占領了這兩個省份之後，愛麗兒立刻動身前往巡視，和當地的民眾交談，拉進雙方之間的距離。每到壹個地方，她就要這個地方的土地尺寸和當地地主貴族的財產報告。讓那些平日裏總是欺壓普通老百姓的貴族們壹個個地都從他們的宅邸中滾出來，沒收財產，把所有農民們的借據全部付之壹炬，並且留下人手重新進行土地的分發。
　　而那些從貴族領主家沒收來的財產中則是分發出壹部分來，全部用來償還之前的欠債。在分發完之後剩余的錢就全都歸類為軍隊資金，列明賬目，供所有人隨時隨地進行查閱。
　　相比起之前地主貴族們在占據土地的時候不斷地加稅政策，愛麗兒則是要求廢除壹切的苛捐雜稅，所有的稅收全部變化為累進稅制。只有年收入達到壹百金以上的人才需要繳納百分之二的稅，年收入超過五百的才需要繳納百分之五。
　　這樣的稅收政策毫無疑問等於解除了大部分農民和小商人的稅收，通過這種方法自然能夠更好地掌控占領區域，讓這些有了農田和工作，家裏有壹些小錢的市民們死心塌地的完全投到人魚軍這邊，不會再被帝國給重新招攬回去。
　　道理很簡單，品味過美好的人當然不會願意重新回去當奴隸。為了保護住自己的美好生活，人們更加願意去保衛。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人魚軍再次開始募兵的時候，當地的青壯年紛紛投入到了人魚軍的麾下。這些青壯年並不會領取軍餉，但是壹日三餐全都由軍隊包了，在人魚軍大肆宣揚參軍光榮，保護家園的輿論攻勢之下，這支軍隊在短短的時間內就開始迅速擴大！不用壹個月，就達到了五千人的常備軍規模。
　　軍隊大了，管理起來自然也是需要更加精細化。
　　在愛麗兒的命令下，鵜鶘城的老師們紛紛前往軍營，教授這些士兵們讀書寫字，讓他們不僅知道要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而打仗，也要做壹個有知識，懂戰鬥思想的人。
　　有人也曾經勸說過愛麗兒，說這些士兵壹旦上了戰場就是消耗品，教會他們讀書寫字沒多大用處，人壹死就什麽都沒有了。
　　但愛麗兒還是堅持要讓每個人都能夠讀上書，並且把《帝國崩潰論》作為每個讀書班子裏面都必須立刻學習的書籍，充分掌握崩潰論的核心知識。
　　畢竟她始終相信，如果不讀書，自己不可能進入老滕樹學院。不讀書，自己不可能從瀚海城離開來到這裏開設公會。不讀書，自己恐怕永遠都只有當壹個女仆，甚至當壹個貴族的情婦，在渾渾噩噩地用自己的青春年華陪伴著某個貴族幾年之後，就稀裏糊塗的生下孩子，或是連壹個孩子都沒生下，就在某壹天突然死在了什麽地方。
　　至於帝國軍嘛……
　　愛麗兒倒是很相信，現在的藍灣帝國已經成不了氣候了。除非他們真的瘋了，再次傾盡國力將全部的資源全都拿出來都投入下壹場戰爭。
　　可如果真的這樣的話……恐怕這個帝國，毀滅的速度會比自己預想的還要更快壹點吧……
　　——
　　又是壹年冬天，今年的冬天相比起往年來，似乎要顯得更加冷壹點。
　　這種寒冷並不是來自天氣，而是來自於人心。
　　帝國軍戰敗的消息傳入首都，作為現任皇帝的潮汐·碧藍當然要第壹時間封鎖消息，不能讓這件事情傳進普通民眾的耳朵裏。
　　但是除此之外應該怎麽辦？吃了這麽壹次敗仗，五萬人的帝國精銳幾乎全滅！這種事情讓這位剛剛繼位還不到壹年的皇帝剎那間就顯得焦頭爛額了起來。
　　“滾！都給我滾出去！”
　　伴隨著瓷瓶被砸碎的聲音，女仆們慌慌張張地從皇帝的辦公室內退了出來。
　　只不過最後退出來的兩個女仆的手上還拖著壹個人，這個人的胸口沾滿了鮮血，壹個明晃晃的劍傷窟窿直接貫穿了這個人的心臟部位，眼看已經是不活了。
　　女仆們的臉上充滿了驚恐和慌亂的神色，壹旁負責守衛的士兵們也不敢多說什麽，只能憋著呼吸，默默地看著這些女仆將這個還熱乎著的屍體拖走。可這些女仆只不過才走了差不多兩三步，就再次楞在了當場。
　　“皇……女公爵殿下……”
　　在這些女仆的面前，娜塔莉默默地站在原地。現在的她身上還穿著壹襲黑色的綢紗，臉上依然帶著守寡的玄色面罩。雖然不能夠完全看清楚這位女公爵的面色，但是隱隱約約，這些女仆們也能夠感受到其中所傳遞出來的那種陰冷的感覺。
　　“下去吧。”
　　“是……是！”
　　女仆們慌手慌腳地將屍體拖走，而娜塔莉則是看著這張漂亮的地毯已經被壹條骯臟的血水所塗抹，面紗之下的臉隱隱約約有些不爽，但卻並沒有立刻發作出來。
　　她緩緩地走進辦公室，看著那個披頭散發，臉上已經寫滿了焦慮的藍灣帝國第十四位皇帝。
　　“看起來，妳的火氣很大啊。”
　　潮汐別過頭，當他看到在眼前出現的竟然是娜塔莉這位皇嫂之後，他微微壹楞，隨即將手中還帶著血的劍插進劍鞘，連帶著劍和劍鞘壹起扔到壹旁的地板上。
　　娜塔莉瞥了壹眼落在地上的劍，劍鞘的裝飾十分的華美，鑲嵌著各種寶石，握把的部分更是用黃金雕琢而成，十分附和這位皇帝喜好浮誇的風格。
　　“如果是猛浪的話，他絕對不會在還沒有擦幹凈血的情況下就把劍收入鞘中。壹方面，會讓劍刃生銹。另壹方面，絕對不會做出這麽不愛惜東西的舉動。”
　　潮汐別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娜塔莉壹眼。他壹揮手，外面的士兵領會，立刻關上大門，讓這裏形成壹個小小的密閉空間。
　　“可我哥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
　　潮汐三兩步地就沖到了娜塔莉的面前，捏著拳頭，在她的面前揮出，似乎是想要強調自己的強大！
　　而娜塔莉對此卻沒有任何的反應，看著潮汐，就像是在看著壹個沒用的小孩子在那邊撒潑打滾似的。
　　“妳還知道妳哥哥已經死了。而妳，這個篡位者，篡奪了本應該屬於他兒子的皇位。”
　　對於潮汐的威嚇，娜塔莉不僅沒有任何的退縮，反而更加向前邁出了壹步。
　　面對眼前這位皇嫂，潮汐卻是在發瘋之余顯得有些緊張起來，他咬著牙，看著眼前這個女人壹步步地向著自己走過來，咬了咬牙，說道：“這個皇位會還給漩渦的……我會還給漩渦的！只是現在……現在的藍灣帝國需要壹個成年的皇帝，而不是壹個不到三歲的孩子當皇帝！皇嫂，妳知道我的……我壹向都不喜歡當皇帝，我希望能夠自由自在！我只是想要壹個輕松愉快的人生啊操妳媽的！我就是想要安安靜靜開開心心的生活！為什麽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就連我那麽壹點點的要求都不肯滿足我！”
　　娜塔莉依然默默地註視著眼前這個男人，沈默片刻之後，輕輕點了點頭，說道：“五萬軍隊幾乎全軍覆沒，藍灣帝國的七個省份現在已經差不多去了三個，我的亡夫辛辛苦苦維持的平衡，被妳在壹年之內徹底打破，還損兵折將失去土地……呵呵，妳希望未來的史書怎麽記載妳這個皇帝？不管未來人們會怎麽評論妳，但我相信至少有壹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人們絕對不會認同妳在藝術上的成就，而僅僅只會將妳評價為壹個廢物，壹個垃圾。”
　　聽到娜塔莉的這番話語，潮汐的鼻子和嘴角都不由得抽搐了些許。當下，他那壹身因為激動而顫抖的身體就像是被瞬間凍住了似的，整個人都失去了控制——
　　“妳……妳怎麽知道這些事情的？我不準他們把這些事情說出去……應該沒有人會知道這些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