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主將歸來

　　“香煙，啤酒，火腿腸。餅幹，飲料，撲克牌哦。最後壹趟了，要的趕緊買，最後壹趟哦！”
　　在長春通往上海的特快列車上，列車售貨員推著她哪四輪小鐵車艱難的在擠滿了乘客的過道上穿行著。
　　此時正是7月伏天，全國各大院校的學生放假避暑的時候，所以車上異常的擁擠。就算是壹個極具骨感的人獨自穿過壹節車廂，恐怕都要用上半個小時，真不敢想象這胖阿姨是真麽把這小鐵車，壹路推過來的！
　　“唉！麻煩妳讓讓。”胖阿姨用車撞了撞坐在過道邊上壹個打著瞌睡老頭屁股下的帆布包說道。
　　“啊？說我啊同誌。沒地兒讓了，我看妳還是推回去吧，我前面壹根棍兒都擠不過去，我還想去廁所呢，沒辦法啊！”老頭可能是被尿憋的太厲害了，臉都有些發綠，說話的時候，擡頭紋亂顫。
　　“妳起來，跟在我後面，這點人算什麽，去年春運，就這壹節車廂就裝了四百三十多人，我照樣推車我這小車，來去如風！”胖阿姨活動了壹下兩手的指關節，對眼前立足都難十米過道賦予輕蔑的眼神。
　　“好好！”老頭急忙扶著身邊的座椅站了起來。
　　“讓壹讓哦，讓壹讓，這位乘客妳把左腳擡起來，身體後仰，對對，在後仰，後面坐著的托他壹把，在後仰壹點。保持這個鐵板橋的姿勢。”胖阿姨壹路指揮著。
　　“對！金雞獨立保持住。前面那位站著的大娘，麻煩您把兩只腳都擡起來……”
　　老頭夾著雙腿跟在胖阿姨的身後，在老頭的身後還跟著壹個短發女孩。
　　“姑娘，妳也跟過來了！我正要喊妳呢，妳不是要補臥鋪嘛，就跟著這小車壹直向後走就行”老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女子笑著說道。
　　女孩微笑的點了點頭。
　　相比起座位車廂來。臥鋪這面顯得冷清異常，包廂外的椅子上，只有幾個躺累了想出來透透氣乘客在，其他的好多位置都是空著的。
　　從長春壹上車高陽就被同包廂的三個乘客喊過來壹起玩牌，開始的大家都是為了消磨時間，隨便玩玩，後來同在下鋪的壹個帶眼睛的青年提議說，這樣玩只能越玩越沒有精神，不如大家小賭壹下，正所謂小賭怡情，有了彩頭既能牌局更加的精彩，也能讓大夥免去旅途的疲勞。高陽本來不想參加這樣的賭局，但其他兩個人都同意了，自己也不好掃了大家的興致，也便點頭答應。
　　第壹把剛開始，高陽就笑了，他沒想到在這長途列車上自己還能遇到兩個來手（1註）。而且還是壹點都不高明的來手。
　　四個人賭的玩法，叫做轟炸，這種玩法是在東北三省非常的流行，跟鬥地主有些相似，但單牌中除了大小王以外，是三最大，順子出牌的時候三張為底線，不可以帶牌，二和三不列在順子當中，順子被稱作為“龍”比如，456的順子，就被稱作為三龍，4567就是四龍。以此類推。三條為炸，四條為轟，對王可以管所有的炸，但卻小於轟。最先出完的兩個為勝。
　　這種玩法打起來比較有氣勢。配牌也比較簡單，四個人玩單牌很少。
　　第壹把牌剛抓到手裏，高陽就發現，對面下鋪的小眼鏡，和自己上鋪的光頭兩個人竟然玩起了暗語。這種賭局上的暗語，在千門術中被稱為“附子”
　　用法非常的簡單。就是利用兩個人事先商量好的特殊詞語來交流，以便當讓對方清楚自己的底牌。撲克牌壹種才有54張，壹個人掌握了兩家的牌後，不僅可以推敲出另外兩家的共有，而且也方便設定出牌的走向，以便讓自己同夥出光。
　　這種“附子”選擇的暗語多是壹些符合場合話。比如小眼鏡剛才這句“這牌真他娘的氣人”，高陽聽罷就明白，這是他在告訴對方自己手裏有幾幅炸。氣有三橫在上，就是表示三條的意思，至於幾幅都在這個娘字上，剛開局的時候，高陽聽那個禿頭說，“奶奶的，美地很！”就已經留意到了，只是不敢確定而已，此時想來，美有四橫，這禿子是在跟同夥說，自己有幾個四龍，在根據自己手裏的牌壹推敲，高陽估計，這個奶應該是代表二的，娘應該是代表三，看來這兩個人手裏的牌都不錯，憑自己手裏的牌，想跑出去，還真不容易。（爺，爹，娘，奶。這樣的字眼，幾乎都成了所有人的感嘆詞，所以在附子中設計這樣的詞語，不容易被發現！）
　　其實要想玩把戲的，這54張牌怎麽可能夠高陽看的，別說是54張，就是540張，只要他稍做手腳，也能記得清清楚楚，可壹開始高陽也就沒準備跟這些人搞什麽把戲，但此時人家把招亮在自己面前，可不能不接著，輸兩個小錢到時小事，但萬壹這事情要是傳出去，堂堂壹個千門主將……竟然讓兩個來手給擺了，那可就不是丟自己面的問題，恐怕就連躺在棺材中的師爺都會爬出來，掐死自己。更何況這賭乃是千門技巧中最不入流的千術。
　　由於在洗牌的時候，高陽根本就沒有留意桌面，而是壹直看著窗外，所以現在只是知道，小眼鏡的手裏有三個炸，也就是三個三條，而且光頭的手裏有兩套四龍，雖然只知道這些，但撲克牌畢竟只有這54張，在根據手裏的牌壹分析，就能很清楚的知道，對方的三個炸都是什麽，四龍都是什麽了。高陽手裏的牌說好不好，說壞也不壞，只要沒人攔住，很順的就能放幹，但人家手裏的三幅炸也不是吃幹飯的……，看來只能在另外的壹個人的身上下文章了，另外壹個是個中年人，據說是高中的老師姓吳。是去上海參加培訓的。此時吳老師正壹臉笑容的看著自己的牌，由於他抓到了紅桃三，所以這第壹把牌他先出。
　　“等壹下，我去個廁所，回來再開始吧！”高陽把牌背著放在桌子邊上，有意的將牌放出邊緣壹部分。
　　三人點頭，也都各自的把牌先收起，開始閑聊起來，高陽走出包廂後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雖然是三伏暑天，但他卻穿著壹件長袖的衣服，就但看這件衣服都已經讓他人結舌不已了，但如果別人知道，他這件衣服裏面還有壹層狐皮的襯的話，恐怕都會以為遇見了瘋子。
　　高陽將衣服的拉鎖拉到脖子位置，面露苦澀之情，“看來師爺說的沒錯，千門主將不能習武，習武是要遭到天譴的，這壹身的寒病恐怕就是天譴的後果吧！”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便向廁所的方向走去。
　　由於事先沒有做手腳，所以導致拿到手中的牌比對方差上很多，又不想跟這些下八將手下的來手用“偷梁換柱”的手段，所以他選擇的用“示假”、那些來手的伎倆他非常清楚。這些人的身上，肯定帶有使用“照門”（2註）的鏡子。
　　他故意把牌攤開來放在桌子邊緣，壹部分露在桌沿之外，這兩人就壹定會用藏在襪子中的鏡子，照自己的底牌。可底牌的擺放是經過特殊手法的、13張牌中，他將對王隱藏了起來，利用牌於牌之間的疊壓。讓對方看到的13張中，根本就沒有對王，這樣他們兩個就會認為，對王在吳老師的手中，這樣壹來，以後的牌就好打了。
　　就當高陽走到車廂盡頭，準備做個樣子就返回的時候，忽然聽到餐車和臥鋪車廂的鏈接點處有吵鬧的聲音。他隱約記得上車的時候看到那裏好像是壹個補票的櫃臺。
　　“我的證件就在錢包當中。我敢肯定錢包就是在十八號車廂被偷的。在十七號車廂的時候，我還摸過自己的挎包，那時候還沒有這個口子！”壹個女孩的聲音隱約傳來。這女孩說話吐字非常的慢，但聲音非常細膩，所以這慢聲拉語的話說，也沒有給人壹種急躁的感覺，反而讓人聽起來很是舒心。
　　隨後壹個男人說道：“每節車廂中都貼有小心隨身物品的條幅，妳說妳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呢，十八號車廂幾百號人，讓我們怎麽找，難道挨個去搜身？在說了賊偷了東西後怎麽還能呆在原處，恐怕早就轉移地方了。”
　　這人的話剛落就又聽那個女孩說道：“妳們要不幫忙我可就自己去找了呀，我也是警察，調查的權利還是有的！”
　　“妳的證件呢？”那人問道。
　　女子焦急道：“我不是說過了，放在錢包裏壹起被偷了嘛！”
　　聽到這裏高陽不僅搖頭苦笑，這年頭的“清洋客”註（3）真厲害，連警察都摸。聽到這裏高陽就想轉身回去，就在這時忽聽那個乘務員說道：“好了，先不說這個，小姐請出示壹下您的車票！”
　　“車票？我不是說過了我錢包掉了嘛。車票就在錢包中！”女子說話前明顯的壹楞，顯然想不明白他怎麽會問這樣的問題。
　　“車票丟了？哼！妳這種把戲我見多了，補票吧，妳以為把把自己包劃壹個口子就能逃票？”
　　高陽聽到這裏就停下腳步，轉身走到兩節車廂的連接處，假裝抽煙來看熱鬧，這時候飯點已經過了，所以餐車這邊也沒幾個人，乘務員和這個女人在這裏交流的時候也沒有人過來圍觀。高陽拉門走過來的時候，就見壹個身穿淡藍的衣服的短發女孩站在餐車盡頭的補票櫃臺旁。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巴，隨便掃上壹眼，就能發現不少美女因該具備的特征。這個女孩還有壹處最與眾不同的地方……眉毛。她的眉毛生的很不規格，每條眉毛都在中間有壹處分叉，很像兩枝梅花枝杈架在雙眼之上。
　　“妳……我自己去找！”女孩氣的轉身欲走。但卻被那乘務員走出櫃臺攔住。
　　“等等，還有幾分鐘就到北戴河了，妳要是逃票下車怎麽辦，我勸妳還是……”乘務員還待繼續，站在壹旁的高陽卻實在聽不下去了。
　　高陽是壹個十分喜歡管閑事的人，他認為每壹次的管閑事都是對自己的歷練。
　　“好了，她的票我給補，從起點到終點的軟臥，開票吧！”說罷高陽甩壹疊錢在櫃臺上。
　　乘務員可不管是誰的錢，只要有錢買票就行，接過錢後面色立即多雲轉晴。隨之也把話拉了回來：“以後出門還是要註意些，壹會專業乘警過來的時候，我會跟他們反映的。”
　　女孩很警惕的看了高陽壹眼，說道：“謝謝妳，我馬上就可以把我的錢包找回來的，您把錢收回去吧！”
　　還沒等高陽說話，那乘務員就插話道：“妳怎麽找？就算妳真是警察也沒用，不是本路段的乘警，和有搜查令在身的警務人員。別人是沒有權利檢查旅客行囊物品的。”
　　高陽從乘務員手裏接過列車員手工開出的車票，微笑的遞給那個女孩說道：“別想了，身外之物，丟就丟了，以後註意就是了。”
　　見那女孩遲疑不接車票，高陽苦笑壹下，把車票放在補票臺上轉身回去了！
　　乘務員拿起那張票在女孩的眼前晃了晃說道：“姑娘，妳是遇到好人了，這年頭……呵呵，快去吧，就在十九廂的22號！”
　　女孩本不想接受這份幫助，她也是有些不敢相信，萍水相逢怎麽就無緣無故的拿幾百塊出來幫自己買票呢，這裏面壹定有問題，那個大夏天還帶帽子的青年壹定有古怪。可人家給自己買完票以後就沒下文了……轉身就走了。
　　現在怎麽辦？現金和銀行卡都在錢包當中……無奈只能接過車票，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妳有什麽把戲。”
　　高陽回來的時候三人還在聊天。
　　“小高怎麽才回來，我還以為妳牌不好，人跑了呢，哈哈！”吳老師打趣道。
　　高陽微笑道：“牌確實不好，但也不能跑了不是，來繼續吧！”見禿子和小眼鏡都壹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高陽知道自己的假底牌對方壹定是看過了。
　　果然，開局吳老師丟出壹副8龍之後，擁有三幅轟的眼鏡喊了壹聲過。他認為對王在吳老師的手中，即使浪費壹副轟來管也是沒用，吳老師現在手裏只有五張牌了，他看完高陽的牌後就已經算出，這五張是對王加壹個三龍。這牌太順了，沒辦法，看來只能抓帶帽子這小子壹個人了。
　　見大家都喊了過，吳老師壹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道：“不會吧？難道妳們三個都沒有轟炸？哈哈，這樣我可就跑了。五龍……”
　　見到吳老師的底牌後，禿子和小眼鏡就都是壹楞，什麽情況吳老師竟然沒有對王……那麽對王就壹定在那個叫高陽的人手裏，但剛才明明看來他的底牌……
　　就在兩人迷茫的時候，高陽微笑著道：“我是下家，呵呵！五龍正管，呵呵！”
　　“轟，三個3”小眼鏡無奈只能拿出手裏最大的轟來，現在只能希望高陽在對王下來之後手裏還有單牌。剛開明明看到他有三張單牌的怎麽……
　　但高陽隨後丟出來的牌馬上打碎了二人的僥幸心理。
　　兩個人對望了壹眼，禿子道：“可是相家（4註）？”
　　高陽假裝不懂，壹個勁的跟吳老師談牌。二人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栽了跟頭，當然不服氣，賭局繼續。
　　就在四人的隔壁包廂中，那個丟了錢包的女孩正坐在床頭，等待高陽的出現，她此時仍然認為，這幫助絕對不會是無緣無故的，這裏面壹定有目的。
　　1.來手：簡單的說就是手下的意思，就好比柳子窩中的嘍羅。
　　2.照門：在以後的外篇，千門末技三十九中，將會詳細介紹，這種千術。
　　3.清洋客：專門對火車汽車等各種交通工具上小偷的壹種稱呼。
　　4.相家：同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