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布下天羅地網

　　這壹次，張靜壹向皇帝做了保證，這八個巨大的商業家族，對於大明而言實在太重要了。
　　這些人早已將整半個遼東的官防系統腐蝕了個幹幹凈凈。
　　只有徹底拿下他們，才能將這數不清的財富奪過來，為自己所用。
　　到了那時，大明才能有壹點點的希望。
　　明朝的滅亡，是因為土地兼並而起，而土地兼並最可怕的問題就在於，自耕農的消失。
　　自耕農的消失，就意味著朝廷沒有了穩定的兵源，財政系統也已破壞殆盡，那些兼並之後的大地主大士紳們，則通過兼並所得，獲取了與他們經濟實力相匹配的權力。
　　現在著手解決土地兼並的問題，會出大亂子的，實際上，天啟皇帝不是沒有嘗試過解決。
　　可效果很壹般，他利用魏忠賢，在各地設立鎮守太監，嘗試著向這些地方豪強征收稅賦。
　　這不但引發了整個士紳集團的反彈，也引起了朝野的動蕩，最重要的是，收稅的效果……並不好。
　　說穿了，就是代價高，但是收益卻小。
　　指望幾個太監到了地方上，就想讓這些地方的士紳和豪強們乖乖就範，這顯得過於簡單了。
　　可天啟皇帝沒有其他的辦法，他所能依靠的也只有這些宦官。
　　可現在……對於大明而言，就多了壹條新的路徑。
　　那就是得到壹大筆的財富，有了這壹筆財富，可以重新建立壹套體系，從而取代原有的體系。
　　當然，這條路很艱難，也很曲折，畢竟任何事都不是靠錢就可以解決的，不過有了錢，終歸許多事就解決了壹大半。
　　所以……張靜壹必須弄到這壹筆錢。
　　張靜壹出宮後，直接去了新縣。
　　很快，壹場會議便開始。
　　來的人不少。
　　從錦衣衛的系統，再到軍校，縣裏的盧象升也來了，不只如此，皇太極也特地被張靜壹叫來旁聽。
　　張靜壹當著大家的面，直接將事情的原委說了。
　　這些人，除了皇太極之外，其余的都是張靜壹的心腹。
　　張靜壹信任他們，對他們沒有隱瞞。
　　在張靜壹看來，做大事就得先用人，而用人的本質，就在於對人信任。
　　張靜壹隨後道：“這裏有不少人參與了處決李家和抓捕這皇上田生蘭的行動，都立了功勞，可是憑這些還不夠，我等要宜將剩勇追窮寇，切切不可讓這些商賈，繼續在外逍遙了，因此……我決定引誘他們入關，現在……我做壹下布置……”
　　說著，張靜壹接著道：“現在開始，我們要在京城，布置壹個氣氛，那就是……京城裏出了某些事！”
　　“壹方面，我會懇請陛下，調撥壹部教導隊守住宮禁。另壹方面，陛下不會再繼續上朝，就算要見大臣，也只是宣大臣入大內覲見。除此之外……京城的防務要加強，還要請魏公公，抽調壹部分勇士營，前往大同的張家口布防，嚴守關隘。”
　　“除此之外，那便是要請皇太極出馬了……”
　　皇太極壹直坐在角落裏。
　　在這裏，他顯得很不習慣。
　　自從他決心投靠張靜壹後，他便無所事事。
　　今日突然被叫來，而且突然參與機密，這讓他很是焦慮。
　　聽到這些機密大事，他的第壹個念頭……不是慶幸，而是恐懼。
　　像他這樣的人，聽到了不該聽的東西，想來首先就是死吧，畢竟，死人才不會泄露機密。
　　此時被張靜壹叫到名字，皇太極先是壹楞，而後忙是站起來。
　　張靜壹道：“我要命妳去壹趟遼東，在遼東，與建奴人議和。”
　　“議和？”皇太極又是壹怔。
　　在他的印象之中，大明是不可能議和的，這些年來，雖然也會有壹些明臣議和，可實際上，都是在糊弄！
　　因為大明朝廷……對於議和有壹種天然的反感，誰若是議和，立即就會有人搬出宋朝的例子出來，然後被罵個狗血淋頭。
　　“當然並不是真的議和。”張靜壹給他交了壹個底，隨即道：“而是要做出議和的樣子，什麽都可以談，甚至……互市也可以。”
　　皇太極越發的驚奇了，不過他很幹脆地點點頭道：“是。”
　　接著，皇太極坐下，心思更復雜起來。
　　張靜壹則又道：“這八大商賈……出關之後，究竟逃亡去了哪裏，壹定要打探清楚！這事……就交給王程了，這麽多人……不可能沒有蛛絲馬跡，實在不成，可以到北鎮撫司調取訊息！妳們放心，給我隨意去調取，若是北鎮撫司有人敢阻攔，便是田爾耕的面子，我也不給，我打爛他的狗頭。”
　　於是王程忙站起來道：“遵命。”
　　“大獄這裏，想辦法繼續從田生蘭的身上問出壹些訊息來。當然，用刑要小心，得留著他的狗命！不過此人為了家族利益，說的話真假難辨，故而必須要仔細甄別！”
　　“還有……各處的驛站，尤其是通往關外的，還有各處的關隘，都要派人秘密盯梢……都給我盯死了。”
　　張靜壹說罷，拍了兩巴掌，才又道：“好了，現在開始，大家各自去忙各自的事，解散。”
　　“呀。”鄧健站起來，忍不住道：“就這樣？”
　　“對呀。”張靜壹道：“就這樣。”
　　鄧健忍不住道：“這般就想將人糊弄進關來？他們又不是傻子。”
　　張靜壹感覺自己的智商被人鄙視了！
　　張靜壹的臉拉了下來，目光不善地瞪著他：“我懷疑妳在懷疑本侯無能。”
　　鄧健打了個激靈：“這……不敢。”
　　“那就先幹好自己手頭上的事。”張靜壹道：“解散！”
　　眾人便轟然應了壹聲，各自散去。
　　不過，那皇太極卻不敢走。
　　等所有人都走光了。
　　皇太極才站起來道：“新縣侯。”
　　張靜壹坐在案牘後頭，本是拿了壹個簿子，準備拿著炭筆要記下壹點什麽，此時只擡頭看了皇太極壹眼：“嗯，什麽事？”
　　皇太極上前來道：“新縣侯讓我去遼東……甚至去接觸建奴人，難道就不擔心我……跑了？”
　　張靜壹擡頭，朝他笑了笑道：“坐下說。”
　　皇太極坐下，他必須得謹慎，鬼知道自己半路會不會被幹掉。
　　張靜壹擱筆。
　　而後打量著皇太極道：“我相信妳不會這樣幹，當然，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既相信我自己，也相信妳。”
　　“嗯？”皇太極壹楞，卻繼續直直地看著張靜壹，他知道張靜壹還有後話。
　　張靜壹則道：“我相信我自己，妳來新縣，應該也有壹些日子了，妳是個聰明人，知道這新縣現在是什麽樣子，這裏……是否會成為天下的希望所在，它比之妳們建奴八旗如何？這世上的人，沒有人天生就是膽怯，也沒有人天生就是勇敢的，解決人的問題，關鍵在於組織，妳們建奴人之所以能趁勢而起，恰恰是妳們團結壹心，能將人有效的組織起來。而大明的內憂外患，恰恰也是敗於此。現在新縣，便是走壹條將人組織起來的路，人盡其才，物盡其用，我相信將來的天下，壹定是新縣的樣子，想來妳也會希望，未來的遼東，是這個樣子吧？”
　　皇太極沈默著不吭聲。
　　從前他對遼東漢人，是帶有輕蔑的。這種輕蔑，壹方面源於彼此是敵人；另壹方面，也是因為大明的遼東，猶如壹盤散沙，分明有著無數的人口，有許多的官兵，可實際上……大多都懷著各自的心思。
　　新縣確實給人壹種完全不同的面貌。
　　“除此之外……我也相信妳，我相信妳是壹個極聰明的人。妳投靠了我大明，為我大明做事，至少妳和妳的妻兒，終究是安全的，妳的妻兒在建奴，多爾袞壹定會給予壹些照顧，因為無論如何，妳也是他的兄長，他的汗位也源自於妳，雖然妳在這裏投奔了大明，令建奴人蒙羞，可是多爾袞為了團結整個建奴部，總還會承認妳的妻兒的身份地位，給予壹些優待。”
　　“可是妳有沒有想過，若是妳回了建奴，會是什麽局面嗎？妳不要忘了，妳曾經是建奴汗，壹旦妳回去，那麽要將多爾袞置於何地呢？這就如當初嶽王爺要迎徽宗和欽宗還朝壹般，他們若是當真回去，會有好果子吃嗎？這壹點，我相信妳想的比我透，妳若是回建奴，那麽……就沒有轉圜余地了，多爾袞第壹個就是要想盡辦法殺死妳，而壹旦對妳動手，那麽為了永絕後患，就要殺死妳的妻兒。妳們兄弟之情，也就徹底蕩然無存了。妳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嗎？”
　　皇太極笑了笑道：“我算是被妳計算得明明白白了。”
　　張靜壹搖頭道：“我並沒有計算妳，妳既然肯投奔我，那麽我自然放心將事情交給妳去辦，只要妳完成我的意圖，該賞妳的，我便會賞妳……我這個人的行事風格，妳是知道的，就算現在不知道，以後也會知道的！好了，回去準備吧，等宮裏的旨意。”
　　皇太極點頭，起身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