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章 報應真快

　　摩尼山脈蜿蜒二十余裏，高四百余米，橫亙江華島北。這個時代的摩尼山植被豐茂，尤其是在江都時代被禁獵數十年，所以山禽野獸並不少見。
　　但島民卻很難獲取獵物，壹來嚴禁挖陷阱，二來擅射者少，三來弓箭價高。哪怕壹只野豬從面前跑過去，也只能幹瞪眼。
　　弓卡子雖然是個簡單的發明，但這個地方的人還真不知道。
　　李洛在積雪中跋涉六七裏，進入壹處山口時已近中午。上午還沒有吃飯，等上到山腰，李洛肚子就開始造反了。
　　“餓啊！”
　　站在山上往東看，是窄窄海峽對面的壹片大陸，那是高麗京畿道所在。往東看，是茫茫大海，隱隱看到幾朵風帆。
　　李洛離開崎嶇的山道，進入旁邊的林子，在密林中尋找野獸的蹤跡。
　　林子裏面的積雪要淺很多，卻很難穿行，李洛大襖已經被掛的稀爛。
　　半個小時過去，李洛終於驚喜的發現了壹堆新鮮的糞便，花生米大小，壹粒壹粒的。
　　“這是兔子的便便？”李洛不敢確定，但肯定附近有獵物。
　　李洛估摸了壹個合適的位置設下弓卡子，用薄雪掩蓋起來，然後將半升麥子掏出來放在中間。也沒忘記折下壹根樹枝插在附近做記號。
　　要離開時，李洛還是忍不住抓回壹把麥子放入嘴裏。
　　最後，李洛清理了下腳印痕跡，退著返回，壹邊返回壹面清除腳印。
　　從密林裏鉆出時，這麽冷的天他竟然出了汗。
　　李洛剛剛回到山腰的山道上，就聽到山下壹陣鑾鈴聲響，緊接著十幾馬就出現在眼簾，看樣子絕對是奔著這處山口而來。
　　看不清馬上騎士的樣子，但從閃爍的寒光來看，他們是帶了兵器的。
　　他們還帶著兩條狗，是上山打獵的嗎？
　　李洛沒有多想，慢悠悠的往山下走。等走近些，才發現十二三個騎士都是披堅執銳，完全就是軍士的裝束。這些人氣色紅潤身材精壯，與面黃肌瘦的村民迥然不同。
　　看到李洛，這些騎士都是目露戾氣，臉現驕態。
　　他們不是什麽好人。李洛壹邊走壹邊思索。
　　“田奴！這往上的腳印，是妳留下的麽！”
　　壹個騎士手按刀柄喝問，似乎壹個哆嗦就要拔刀砍人。
　　“汪汪！”壹條灰色惡犬也沖李洛狂吠，齜牙咧嘴。
　　李洛心裏發怒，壹臉平靜地說道：“在下上山時，也發現有腳印。想來在我之前有人上山。”
　　這騎士冷哼壹聲，轉頭向被簇擁在中間的壹個青年恭敬地說道：“二郎君，那賊子從這上山無疑了。”
　　被稱為二郎君的青年身穿華麗周衣，外套狐裘坎肩，頭戴寬檐高冠。他眼睛狹長，神色倨傲，端坐在白馬之上居高臨下的俯視李洛，那目光似乎在看壹條狗。
　　“看到麽？”二郎君問。
　　什麽？李洛不由楞了壹下。
　　“田奴！郎君問話為何遲疑？”之前那個騎士頓時大怒。
　　另壹個騎士也喝道：“見郎君不拜，要作死麽！”
　　李洛深吸壹口氣，擠出壹絲笑容，拱手鞠躬道：“在下……”
　　二郎君突然揚手壹鞭子抽到李洛頭上，雖然李洛帶著帽子，這壹鞭子也抽的他疼吸冷氣。
　　“小小田奴，也敢在我柳成俊面前自稱在下？重新來過。”
　　摩北寨柳家！
　　壹萬頭草泥馬轟隆隆從李洛心頭狂奔而過，踐踏出滔天怒火。李洛極力壓制反抗的沖動，渾身剎那間就滾燙起來。緊接著就松開緊捏的拳頭，擡起壹張惶恐不安的面孔。
　　“小人見過二郎君，請郎君恕罪！二郎君是問小人有看到賊子嗎？小人沒有看見，只不過這山道之前的確有人先走過。”李洛沒再冒充仁州李氏，不然這世家子壹定會細細盤問，壹旦被戳穿，就是天大的麻煩。
　　“滾！”柳成俊面露厭惡的叱出壹個“滾”，直沖沖的縱馬而過。其實，他從始至終都沒有仔細打量李洛。
　　李洛趕緊閃過壹旁，差點被馬踏到。
　　十余騎奔入山道不遠，就壹起下馬，留下三人在山坳看守馬匹，那柳二郎君帶著剩下九人兩犬壹起上山。
　　“快快上山，別讓那賊子走遠！”柳成俊的聲音傳來。
　　李洛要殺人的目光看著對方的消失的方向，臉色有點獰猙。
　　他李洛竟然被欺負了。
　　奇恥大辱。
　　這就是沒有實力沒有地位的代價麽？李洛肯定，要是剛才他稍作反抗，落下的就絕對不是鞭子，而是刀子。
　　好吧，壹步壹步來吧。慢慢來，不要急，不要死，先好好活下來。
　　李洛平復好自己的情緒，慢慢走遠了點。不過他沒有離開，他現在已經關註上柳成俊，他想看看柳成俊抓回的是什麽人。
　　李洛在距離山口不遠找了個隱蔽的地方歇息，這裏離那三個留守看馬的人不遠，卻也不容易被發現。
　　三人的談話借著風隱隱傳過來。
　　“雪上有腳印，又有獵犬，那人跑不掉。”
　　“要是抓不住他就壞事了。”
　　“二郎君是不是大意了些？該多帶些人馬。”
　　“笑話，十人兩犬抓壹個人還不夠麽？人馬太多沒的引人猜疑。”
　　……
　　從他們的談話內容，李洛感覺被追的人不是壹個賊那麽簡單，而是身上擔著什麽幹系。會是什麽呢？
　　誰知，足足兩三個小時後，柳成俊還沒有下山。
　　難道追到其他山頭上，離這已經很遠？
　　又是壹個小時過去，眼看快黃昏了，上山的十人仍然沒有回轉，留守看馬的人也急了。
　　正在這時，突然壹人驚到：“灰狼怎麽回來了！”
　　李洛偷偷看去，那只之前沖他狂吠的灰色惡犬，竟然帶著血跡跑下了山，壹只羽箭赫然插在它的背上。
　　“郎君遇襲！”
　　“那人山上壹定還有同夥！”
　　“要是郎君死了，我們會被殺掉的！”
　　“灰狼要死了。”
　　“快上山救郎君！不然我們也沒命。”
　　三人反應也很快，連馬都不再看管，抽出腰刀就往山上奔去。
　　等三人消失，李洛走了過去，看到那惡狗血淋淋的躺在雪地，已經流血而死。李洛心中壹喜，拔出惡狗身上的箭，趕緊挖了壹個深深的雪坑把死狗埋起來，然後清除痕跡記住位置，打算夜晚無人時再來取。
　　這條死狗最少有三十四斤肉，足夠兩人吃大半個月了。內臟還能便宜那只母狐。
　　李洛眼饞無比的看看壹群馬，這該值多少貫錢啊！可惜目標太大，壹匹都別想牽走，不然他和崔秀寧很快會出現在柳府地牢。
　　隨著又壹個小時過去，山上卻仍無動靜，李洛就待不住了。
　　那人壹定在山上藏有同夥，柳家私兵大意之下，有沒有可能全軍覆沒？
　　如果是這樣，他們殺了柳成俊和這麽多私兵，壹定不會繼續滯留原地，而是趕緊轉移，逃避柳家緊接而來的報復。
　　假如這個推測成立，那麽山上應該有死屍，有死屍就可能有遺物，比如銅錢。
　　尤其是柳成俊這個富貴公子，可能會留下值錢的物件。
　　其他不說，就是那件狐裘坎肩，就值不少錢。
　　這些東西目標小，就是拿了柳家也不會知道是他拿的。
　　可能還有另壹條死狗，不對，是肉。
　　當然，也可能都被另壹活兒人當戰利品搜走了。可是，誰知道就沒有遺漏？
　　要想活下去，最要緊的是錢糧。這就是個找錢的機會，幹嘛不冒險試試看？
　　李洛當然是個膽子很大的人，不然當初也不會犯罪。他沒猶豫太久，就拿起那只箭，掖入大襖裏，然後趁著現在沒人趕緊上山。
　　到山頂其實不需太久，李洛小心的上到山頂，哪怕早有心理準備，也有些驚心。
　　首先看到四個私兵倒在山道上，他們要麽臉上中箭，要麽脖子中箭，應該都是被對方躲在兩邊密林裏近距離射殺，都避開了盔甲防護。不用想也知道，對方不是壹個人。
　　李洛曾親手殺過壹個人販子，並不怕死屍。可他只掃了壹眼，就失望了。
　　四個家兵的盔甲，全部被剝掉帶走，幾乎全光了，怎麽可能有錢？
　　再往上看，又是五具失去盔甲的屍體，到處都是血跡，在積雪上顯得觸目驚心，幾把豁口的直刀扔在地上，顯然發生過激烈的廝殺。
　　五具全部是跟柳成俊上山的家兵，原來九個跟他上山的家兵全部戰死了。可是，卻沒有發現柳成俊。
　　這家夥應該是被對方活捉帶走了。妳之前不是欺辱老子，鞭打老子嗎？報應真快啊。
　　還有條狗呢？
　　還有後來上山的三個人呢？
　　難道這次冒險的收獲，就是幾把殘破的直刀？
　　還是趕緊走吧，幾把破刀總還能藏起來，到時換點錢不成問題。
　　可正在這時，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完了，找不到郎君……”
　　是那三個後上山的私兵！李洛想都不想就臥倒在地，滾向壹叢灌木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