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羅書生買壽 by 即墨江城
2020-12-25 21:38
上回說到羅賢夫婦下山前往小鎮,卻不料小鎮壹夜之間被屠戮壹空。鎮民屍體堆積在唯壹壹條大街上,死狀淒慘不可睹。羅賢狂怒之余發誓,定要找到兇手替鎮民們報仇。
“賢哥,快要入夜了,先吃壹點東西吧。”羅賢夫婦在以前的小院子裏安頓下來,田柔打開包裹,拿了壹些幹糧出來遞給羅賢。羅賢自從來到這裏之後,便只是壹直枯坐沒有動過。田柔嘆了口氣,將幹糧放在桌上,道:“即使要為鄉親們報仇,也得先吃點東西。”
羅賢接過幹糧,緩緩放入口中咀嚼,眉頭緊皺,似是在想線索。吃到壹半,他突然放下幹糧,起身便往外走,田柔壹楞,隨即緊緊跟上。羅賢走過屍橫遍野的街道,徑直來到壹間大院前,推開大門直入院子盡頭壹間大瓦房中,田柔雖然不明所以,依然緊隨其後。進得大瓦房後方才發現,原來這裏正是三年前羅賢教書的地方。
大瓦房裏橫七豎八擺著數十張書案,上面早已是空無壹物。羅賢三兩步走到房間角落的壹個櫃子前,伸手打開櫃門,裏面空空如也。他又走到那些書案前,似乎在找什麽東西,但是翻遍了整個屋子,卻仍沒有找到。田柔見羅賢壹句話不說,只是不斷翻找東西,問道:“賢哥,妳在找什麽,難道這裏有什麽線索?”
羅賢沒有說話,又快步走出院子,在鎮上七拐八繞,去了其中壹間民居。民居如今早已是空無壹人,羅賢在裏頭不停翻找著,幾乎將整個屋子翻了個底朝天,卻似乎仍然沒有找到他要找的東西。
羅賢又去了另外幾家民居,如先前壹般大肆翻找,找到最後,他似乎終於放棄了,壹屁股坐在地上,只顧著大口喘氣。田柔站在壹旁,看著羅賢的臉色,卻是連話也不敢說。
“沒了,都沒了……”羅賢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裏,只是不停喃喃自語說著這句話。田柔終於忍不住了,問道:“賢哥,妳壹晚上不停地在找,又說都沒了,到底是什麽東西沒了?”
“書沒了,紙沒了,筆墨沒了,硯臺也沒了……”羅賢低頭看著地面,喃喃說道,“這些東西都是鄉親們冒著風險,花了大價錢從外面買來,臨走前我都收藏好了,如今卻什麽都沒了……”羅賢雖然在山上習武三年,但他本質上還是那個屢考不中的書生,對於這些東西看得比壹般人都要重。他臨走前特意交代過鎮上的長老,讓他們好好保管,待得自己大仇得報,再來繼續教孩子們讀書習字。
“長老答應過我的,他不會食言的。”羅賢還記得那個長老信誓旦旦的樣子,他突然起身跑到街道上,在死屍堆裏不停翻找著,看著那些慘不忍睹的屍體,羅賢面無表情,只是不停扒拉著。而在屍堆深處終於找到那具長老的屍體後,羅賢的力氣仿佛壹下子被抽光了,壹下坐在了地上,眼神空洞。
羅賢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小院子裏的,他滿身屍臭地躺在床上,田柔依偎在他的身邊。好不容易捱到天明,羅賢突然坐了起來,像是想到什麽似的,緊緊皺著眉頭。田柔壹下被驚醒,也跟著起身,她見羅賢若有所思,也不敢出聲打擾,遂出門去弄些清水來梳洗。待得回來,便見羅賢坐在壹旁,壹臉自責。
“賢哥,妳想到什麽了?”田柔放下水盆,她不明白羅賢為何會露出這副表情。羅賢卻沒有理她,只是用手捂著臉,口中喃喃自語:“是我害了他們,是我害了他們……”
田柔終於忍不住了,從昨天到今天,羅賢幾乎壹句話也沒有和她說。她雖然明白羅賢的心情,也很想要幫忙,卻不知從何處著手。田柔壹把拉開羅賢的手,大聲道:“賢哥,妳到底怎麽了,明明心裏有話,卻也不和我說,我是妳的妻子,理應替妳分擔壹切,如今我看著妳這樣,卻完全無能為力……”田柔看著壹聲不吭的羅賢,心中壹軟,又道:“賢哥,我自幼在山上長大,沒有讀過書,不知道太多的道理,也不知道該如何當好壹個妻子,但我知道我想替妳分擔壹切,想為妳分憂解難。”
羅賢擡頭看著田柔,壹下回過神來,看著她焦急的模樣,心中十分愧疚。他拉著田柔在壹旁坐下,問道:“柔兒,妳可知道我為什麽要教這些孩子讀書?”田柔搖了搖頭,她自然不知道羅賢的用意。羅賢又道:“自古以來,讀書對於窮人來說,便是壹種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聖賢書都被達官貴人藏在家中,讓他們的子弟誦讀,雖然有些地方有學堂,但學費之高,也不是窮苦人家可以拿得出的,所以我來到這裏,願意無償教孩子們讀書,而這些鄉親們信任我,不惜冒著殺頭的風險,花了極大的價錢才從外面弄來了幾本書。”羅賢嘆了口氣,又道:“只是我想不到,我這壹番好意,卻最終替他們引來了殺身之禍。”
田柔有些不解,問道:“賢哥妳也是好心,又怎麽會給他們帶來殺身之禍?”
羅賢看了壹眼田柔,道:“柔妹妳自幼在山上長大,不知人間之事。那些達官貴人唯恐百姓讀了書認了字,懂了道理,便會起來造反。是以他們禁絕任何百姓讀書,書籍也只在這些豪門貴族之間收藏,而且他們手眼通天但凡百姓家中藏了壹兩本書籍,便或明或暗,或巧取或橫奪,非要將這些書籍占為己有,甚至不惜殺人。”
田柔倒吸了壹口冷氣,道:“妳的意思是有人知道鎮上的孩子在讀書,便派人屠戮了整個鎮子,將那些書也搶走了?”
羅賢點了點頭,道:“真相可能與此有些出入,但也相差不多。”
田柔又道:“這麽說來,莫非是官府動的手?”
羅賢搖了搖頭,道:“鎮子雖然不大,但也有幾十戶人家,官府動手,若是不小心走漏了風聲,難免會節外生枝,最保險的方法,便是買通山賊。”羅賢又問道:“柔妹,妳自幼在三清宮長大,可曾聽說這附近有什麽山賊?”
田柔搖了搖頭:“十幾年前倒是有壹夥山賊聚在山中,但早已被當時的掌門帶人殺盡了,後來等師父當上掌門,便再未聽說有什麽山賊了。”
羅賢冷笑壹聲,道:“也是,若是附近的山賊所為,早就會引起明眼人的註意,到時順藤摸瓜,不難找出幕後主使。若是買通了其他地方的山賊,即便有人追查,到時人已遠遁,也找不到分毫線索,只能成了壹個無頭懸案。”
二人正自談論,忽聽院外傳來壹陣細微的響動,二人壹驚,急忙抓起長劍沖出院子。便見壹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躲在院外壹個角落,睜眼看著院門,待見到二人沖出,急忙就要逃跑。田柔輕喝壹聲,人已騰空而起,幾下便趕到那人身後,長劍出鞘,便往其後心刺去。羅賢眼見那人就要被刺中,急忙大喝壹聲:“柔妹留下活口。”田柔壹驚,急忙倒轉劍柄,右腿猛踢,壹下將那人踢出丈許。那人被踢飛出去,正欲起身再跑,便覺脖子壹涼,長劍早已架住。
“兩位大俠饒命,小人全招,小人全招。”羅賢與田柔尚未問話,那人便竹筒倒豆子,壹股腦地全招了。
原來這人正是小鎮慘案的兇手之壹。說是兇手,其實也不盡然,確切的說只是壹個放風的。他由於膽子太小,不敢殺人,山賊頭子便讓他在鎮子外頭放風,而其他山賊則在鎮子裏盡情地奸淫擄掠。等到將鎮子屠戮壹空之後,看著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戰利品,而自己卻是兩手空空,心有不甘,又偷偷溜了回來,想要看看還有沒有什麽遺漏的東西,不想卻這樣被羅賢夫婦抓了個正著。
“妳們是哪裏的山賊,從實招來,若有半點虛假,我壹劍刺死妳!”羅賢面若寒霜,眼神中閃著殺意。那山賊打了個哆嗦,戰戰兢兢回道:“回兩位大俠,小人是平昌縣外的山賊。”
羅賢壹楞,這個地名對於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又問道:“平昌縣離此有百裏之遙,妳們又為何會到這裏來?”
那山賊看著羅賢手裏閃著寒光的長劍,不敢有半絲隱瞞,道:“大俠明鑒,小人只是壹個馬前卒,又哪裏知道我們大當家的想法。不過小人聽人說過,說是有壹個大官給了我們大當家壹大筆銀錢,要我們來這裏搶幾本書,而且還特意交代不能有壹個活口。”那山賊說完又補充道:“小人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搶那幾本書,大官的心思,小人也猜不懂。”
“猜不懂?哼,妳自然猜不懂,這些人為了壹己之私,為了能永保富貴,不許窮人讀書習字,唯恐推翻了他們的天下。”羅賢冷笑連連,嘴裏說出的話卻是唬得那山賊魂不附體。這些話都是大逆不道的話,若是被人聽去了,追究起來,就是殺頭的大罪。
“帶我去妳們的老巢,只要到了那裏,我就放了妳,不然就壹劍殺了妳。”羅賢面色冷漠,聲音如千年寒冰,不帶壹絲感情。那山賊身子顫抖了壹下,急忙答應了羅賢的要求。
三人到得平昌縣外時已是晚上,那山賊指著不遠處壹座荒山,道:“就是那裏了,半山腰有個山洞,我們平時就在洞中安身,只有出去劫掠時才會全部出動。”他唯恐羅賢食言,又將洞前各處機關陷阱壹壹說明,然後才眼巴巴看著羅賢,希望他能放自己走。羅賢見其交代詳盡,冷哼壹聲,抽出長劍將其壹劍刺死。身旁田柔吃了壹驚,急道:“賢哥,妳既然答應放了他,又為何出爾反爾?”羅賢面無表情,割下山賊身上的衣服擦拭劍身,道:“區區山賊,壹劍殺了已經算是便宜他了。對待這種人就不該手下留情。”說著便往那荒山行去,田柔雖然有些不滿他的食言,但也緊隨其後,壹路往那荒山而去。
根據先前那個山賊的情報,這荒山上住了約三十余強盜,為首的頭領瞎了壹只眼,使壹把大環刀,武功頗為不俗。羅賢有些嗤之以鼻,暗想區區壹個山賊頭領,武功又能高到哪裏。是以他到了之後並沒有休息,而是帶著田柔趁夜上山。
二人到了山腳下,夜色中荒山如同壹頭巨獸,在暗夜下蟄伏。二人對視壹眼,壹路往山上行去,半人高的荒草之中隱隱露出壹條小道,這便是通往山頂唯壹的壹條路了。
小道雖然崎嶇難行,但對於羅賢和田柔來說,卻如同平地壹般。二人飛快走著,直往山頂行去,月光照射之下,方圓數十丈之內,對於他二人可說是纖毫畢現,壹絲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二人雙眼。
半山腰乃是壹塊方圓百丈的平地,似乎經過修整,周圍放了幾個木架子,其上擺放著各類兵器,看來是這些山賊練兵之地。靠著山體有壹個黑黝黝的洞口,想來那些山賊便是住在這山洞裏了。
羅賢夫婦悄悄往洞口行去,繞開那些暗藏著的機關陷阱。羅賢站在洞口,見深處有火光傳來,照著那火光細細壹瞧,其內七拐八繞。二人對視壹眼,悄悄往深處行去。繞過壹個轉角,羅賢將身形隱在暗處,便見火光之下,正有兩個山賊席地而坐,旁邊桌子上擺著酒肉。二人坐在地上,壹手端著酒碗,另壹只手便去抓桌上的肉塊,然後放入嘴裏大口撕咬。
羅賢見二人相對而坐,身旁便是通往洞中深處的道路。他本想繞過二人,但又怕壹著不慎反會打草驚蛇。他悄悄抽出長劍,對著身後的田柔使了個眼色,田柔會意,亦抽出長劍準備。羅賢覷得機會,猛然沖出藏身之處,長劍揮舞之下,劍氣對準其中壹個山賊射了過去,只是壹個照面,便在他身上刺出壹個血窟窿來,那山賊壹聲不吭,仰面栽倒。另壹人大吃壹驚,正欲出聲叫喊,田柔早已沖到他的面前,手起劍落,壹劍將他刺死。
二人解決掉兩個山賊,繼續往深處摸去。壹路上如法炮制解決掉幾處守夜的山賊後,終於來到山洞的最深處。
最深處乃是壹個巨大的空間,約莫可容納上百人之多。洞內掛著各種石鐘乳,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發出各種奇異的光彩。洞內地面和墻壁皆經過了刀刻斧鑿,修整地甚是平坦。地上點著數團篝火,將整個山洞照得亮如白晝,墻壁上也插滿了無數火把。此刻洞內正聚集著幾十人,正在大肆喝酒吃肉。二人躲在壹塊石頭後面,凝神仔細觀察。又見西面壹座高臺,臺上壹張長條形的石桌,桌後坐了三人,中間那人壹臉絡腮胡子,長得虎背熊腰,只是瞎了壹只眼睛,想來便是這夥山賊的頭領了。
高臺與地面有石梯相連,此時這夥山賊三五成群,正聚在壹起大肆喝酒吃肉。時而高聲談笑,又有幾個女子端著酒菜穿梭其中,皆是被他們擄掠來的良家婦女。群賊看著這些婦女,兩眼直放淫光,時而伸手在她們身上摸上壹把,引起陣陣驚叫。若不是大頭領坐鎮,只怕群賊早已將這些婦女扒個精光,盡情淫辱了。
大頭領坐在高臺之上,左右便是他的兩個副手。三人喝酒吃肉,其中壹人喝了壹口酒,問道:“大當家的,有了這壹筆銀錢,兄弟們又可以多快活壹段時間了,也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膽了。”
那大頭領名叫黃三虎,與平昌縣縣令倒是同壹個姓。他喝了口酒,斜著眼睛瞥了壹眼,道:“劉老二,虧妳他娘的跟了我這麽多年,膽子還是這麽小。就算沒有這筆銀錢又怎麽樣,憑著老子手中這把刀,哪裏還愁沒有生意上門。”另壹人急忙奉承道:“大當家手中壹口刀,可說是方圓百裏無敵手,當年官軍來剿,大當家的只憑壹把刀,便連殺二十三人,壹人就殺退了官軍。”黃三虎喝了口酒,沒有出聲,但眉宇間盡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羅賢二人躲在石頭後面,將高臺上三人的對話聽得壹清二楚。羅賢仔細觀察地形,見整個山洞地勢平坦,且只有壹個出口,壹會若是動手,只怕會陷入群賊包圍。況且那黃三虎能連殺二十三名官軍,想來手底下功夫也不弱。自己與田柔二人已有三四個時辰未曾進食,若此時與人動手,只怕沒有太多把握。羅賢不禁暗自懊惱自己有些托大,不應連夜上山,若是在山下住上壹晚,待得酒足飯飽之後再動手,自己有七成把握可以殺死這些山賊。
羅賢看了壹眼田柔,卻發現她正死死盯著那群婦女。那些婦女端著酒菜,每走壹處皆有不少山賊圍上來上下其手。這些婦女面帶驚恐,但卻又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們在身上盡情亂摸,更有甚者甚至已經被脫得赤條條的,只能雙手護在胸前瑟瑟發抖。田柔面帶怒色,牙關咬得死死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夥山賊,右手緊緊握著劍柄,由於過於用力,她的指關節顯得有些凸出,其上青筋暴起。
羅賢又試著輕輕叫了她兩聲,卻發現田柔始終壹動不動,雙目緊盯群賊,羅賢悄悄上前,用力拉了拉她。田柔終於反應過來,她轉過頭看著羅賢,目光中滿是殺意,冷冷道:“賢哥,我要殺了他們。”羅賢壹楞,他從未見過如此充滿殺氣的田柔,他轉過頭,看著那些在群賊中掙紮的婦人,眼中的殺意也逐漸變濃,遂輕輕點了點頭。二人壹左壹右,悄然從兩邊緩緩摸了過去。
群賊尚在狂歡,完全不知已有兩人持劍悄悄摸入。黃三虎看著壹眾手下,又想起先前收到的那壹大筆銀錢,心中得意,不免多喝了幾碗。那劉老二見狀,突然想起壹事,嘿嘿笑了壹聲,道:“大當家的,聽說那黃縣令送給您老人家壹樣寶貝,不知是什麽東西,可否讓小的們開開眼。”群賊聽了,不免起哄,也想要開開眼。那黃三虎喝得醉醺醺的,突然發出壹聲淫笑,道:“那黃老頭送的可是壹件好寶貝,我用了幾次,愛不釋手,今日也讓兄弟們享受壹下。”說著便讓人去他房內。羅賢看得仔細,見高臺下還有壹扇小門,那人去了房內,不多時便走了出來,手上卻是多了根繩子,羅賢順著繩子那頭看去,不由渾身壹震,手腳冰涼……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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