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順路財

　　約瑟夫聽了，卻並不驚慌，只是皺起眉頭來想了想，然後道：“拉紮爾，這裏說話不方便，到我的辦公室裏面去說吧。”
　　約瑟夫便和卡諾壹起進了辦公室。
　　卡諾在約瑟夫辦公桌旁邊的桌子前坐了下來，約瑟夫則先去關了門，然後在卡諾的面前坐了下來。
　　“拉紮爾，是不是已經有人用折價收購克拉維埃爾銀行的存單了？”約瑟夫問道。
　　“妳知道這個事情？是的，已經有人在用七折的價格在收購克拉維埃爾銀行的存單了。約瑟夫，妳說我該不該賣出壹點。說實話，白白地損失百分之三十，很不甘心。但是我又擔心，要是持續下去，可能損失會更大。”卡諾皺著眉說道。
　　約瑟夫沒有回答，反而問道：“拉紮爾，妳手上還有閑錢嗎？”
　　卡諾完全沒有跟上約瑟夫的思路，他以為約瑟夫是想要資助他，便說道：“沒多少錢，不過暫時支持生活還是夠的。約瑟夫，我記得妳家裏有好幾個兄弟要妳負擔——當然，拿破侖如今也能幫妳壹些了……”
　　“拉紮爾，”約瑟夫笑了，“謝謝妳的關心，但是，我想，也許妳誤會我的意思了。”
　　說到這裏，約瑟夫向兩邊望了壹下——門關著，辦公室裏面除了他們並沒有其他人。於是他壓低了聲音繼續道：
　　“拉紮爾，我的意思是，如果在支持基本的生活之外，妳還有能活動的錢，包括存在其他銀行的，能夠取得出來的錢，都取出來，然後盡可能的去收購克拉維埃爾銀行的存單吧。”
　　“啥？”卡諾睜大了眼睛盯著約瑟夫，最後他伸出手來，想要摸壹摸約瑟夫的額頭，“約瑟夫，妳沒生病吧？”
　　“放心，我沒病。”約瑟夫說，“拉紮爾，如果說銀行會受到哪些地方的叛亂的影響，還有人比我們更清楚的嗎？各地的大大小小的叛亂，到底到了什麽程度，我們難道還不知道？拉紮爾，這壹段時間裏，各地的叛亂比起前幾個月，多了很多嗎？”
　　話說到這裏，卡諾似乎有點明白了：“這幾個月的叛亂是多了壹點，但是並沒有多太多。”
　　“對呀，這種到處都是叛亂的情況，持續快壹年了吧？這壹年的時間裏，克拉維埃爾先生應該已經相當熟悉這樣的市場局面了，克拉維埃爾先生雖然說不上是金融界的亞歷山大大帝，但至少也是個蒂雷納子爵（三十年戰爭中，法軍將領。被譽為路易十四時期法蘭西最鋒利的寶劍。）。要說他突然因為已經很常見了的突發風險，導致銀行面臨破產，無法兌現存款，拉紮爾，妳覺得可能性大嗎？”
　　“約瑟夫，妳是說，這些傳說都是假的？克拉維埃爾銀行根本沒遇到什麽危機？那克拉維埃爾先生這樣做是為了什麽呢？”卡諾還是沒有明白過來。
　　“因為正在購買那些存單的人中，有很大壹部分都是克拉維埃爾先生的人！妳等著，要不了多久，存單的收購價就會變成六折甚至是壹折。克拉維埃爾先生用這樣的價格把存單買回去，然後存單就可以正常存取了，再然後……還用說嗎？”約瑟夫道。
　　“這……這樣也行？！”卡諾渾身都顫抖起來了，他緊緊地握著拳頭，站起身來說，“這……這不是在搶劫人民嗎？這還有王法嗎？還有法律嗎？”
　　“拉紮爾……拉紮爾，妳不要這樣激動，我們……妳別說，這還真的不觸犯法律。”約瑟夫也站起身來，試圖安慰壹下卡諾。
　　“不行！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黑心的事情！”卡諾說，“約瑟夫，我們壹起去找將軍，他應該有辦法阻止這樣的事情。”
　　約瑟夫看著卡諾的那壹副義憤填膺的樣子，知道自己拉不住他，不過他可不願意和卡諾壹起去找拉法耶特。這種擋著人家賺錢的事情，在危險指數上和擋火車相當接近。
　　“拉紮爾，妳冷靜壹下。”約瑟夫說，“妳以為將軍他不知道現在巴黎到處都是這樣的事情？妳以為將軍會管這些事？克拉維埃爾先生可是壹位有影響的體面人，將軍閣下要控制住如今的局面，很多地方也需要克拉維埃爾先生以及壹大批和他壹樣的人的支持。將軍如果站出來阻止這件事，就是站在了這樣的壹大批人的對立面，將軍真的要這樣做，會得罪很多人，在政治上是要付出很大的代價的。將軍閣下，他是不可能站出來制止這件事的。”
　　卡諾楞了壹下，看得出他很是猶豫。最後，他還是說：“約瑟夫，妳說的可能有道理。但是我不去試試，始終不甘心。”
　　“那我和妳壹起去。”約瑟夫說。
　　約瑟夫當然知道，拉法耶特對自己已經有看法了，這個時候他如果和卡諾壹起去，拉法耶特多半會認為是自己在挑唆著卡諾將他的軍。不過反正已經得罪過拉法耶特了，而且拉法耶特這個人看上去也不是個會隨便把人掛路燈的人，也不在乎再得罪他壹下了。但是自己這樣做，卡諾壹定能看出自己頂著的壓力——卡諾並不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傻子，他此前只是沒往那個方向去想，如今他既然意識到了問題所在，那他自然明白自己和他壹起去當中表現出來的對友誼的珍視，對他的支持。在約瑟夫看來，如果以進壹步得罪拉法耶特為代價，進壹步獲得卡諾的友誼，其實還是很劃算的。
　　不過這個時候，卡諾已經冷靜下來了，他想了想道：“約瑟夫，妳就不要去了。妳和將軍之間已經有壹些誤會了。妳現在去的話，將軍可能會對妳有更多的誤會。還是我壹個人去吧。”
　　“拉紮爾……”約瑟夫說。
　　“壹會兒我回來了，我們再商量。”卡諾拍了拍約瑟夫的肩膀，然後掉頭走了出去。
　　約瑟夫嘆了口氣，然後在自己的辦公桌後面坐了下來開始幹活了。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門沒鎖，請進。”約瑟夫從文案中擡起頭來，就看到卡諾推開門走了進來。
　　約瑟夫便站起身迎了上去，等卡諾進了門，他便順手關上了門。
　　“怎麽樣？將軍怎麽說？”約瑟夫問道。
　　“和妳估計的壹樣。當然，他的理由是我沒有證據。”卡諾搖了搖頭。
　　兩個人便都沈默了壹會兒。接著卡諾開口道：“約瑟夫，妳剛才說起，我們可以去購買那些存單？嗯，妳這裏能拿得出多少錢？”
　　“拉紮爾，妳？”
　　“與其讓那些黑了良心的家夥把錢都弄去了，不如我們截留壹部分。錢在我們手裏，好歹還能做點好事，到了克拉維埃爾這樣的人手中，只能害更多的人。”卡諾道，“以前我看《人民之友》，那個叫馬拉的嚷嚷說，要把那些銀行家有壹個算壹個的都掛在路燈上，我還覺得他太過偏激，如今看來，這家夥說的也不見得完全沒道理。我們如今的政府，對這些人實在是太過寬容了！”
　　對於如何弄錢，說實話，卡諾並不精通。不過卡諾的數學水平很高，壹些問題，只要壹點透了，他明白起來也很快。最後，卡諾對約瑟夫說：“約瑟夫，我大概能拿出四千裏弗爾。不過我如今太忙，這些錢就交給妳，妳來幫我操作壹下。”
　　“拉紮爾，妳很忙，我就不忙了嗎？”約瑟夫說。
　　“得了吧，約瑟夫。”卡諾說，“妳現在的工作量，比以前妳管著紅軍那會兒，少了差不多壹半。妳那會兒都有時間抽空寫論文，現在妳跟我說沒時間？”
　　“說不定我在追某個小姑娘呢？”約瑟夫說。
　　“真的？嗯，是個什麽樣的姑娘？”卡諾信以為真了。
　　“沒有，沒有。我只是隨便說說。”約瑟夫趕緊否認。
　　“啊。那妳怎麽會沒時間？嗯，說起來妳也的確該去找個小姑娘了。怎麽，向妳這樣優秀的青年，還沒有壹位姑娘愛上妳嗎？”卡諾說，“要不要我讓給妳介紹壹個？”
　　“算了吧。”約瑟夫說，“至少在法蘭西的危局真正穩定下來之前，我覺得還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
　　從卡諾這裏，約瑟夫拿到了四千裏弗爾，接著他又從拉瓦錫——嗯，是化學家拉瓦錫，而不是他的侄兒——那裏，借到了六千裏弗爾，再加上自己手裏原有的五千裏弗爾，湊了個壹萬五千，然後開始投身到這次投機活動中去了。
　　後面的發展果然像約瑟夫預計的壹樣。在此後的半個月裏，克拉維埃爾銀行的存單在市場上迅速的打折，先是八折，接著是七折、六折，最後終於形成了恐慌，甚至跌破了二折，最不值錢的時候，存單的價格，只有賬面價值的百分之十四左右。
　　約瑟夫不算很貪婪的在存單打二折的時候殺了進去，將手中的壹萬五千裏弗爾換成了七萬五千裏弗爾的存單。幾天後，克拉維埃爾先生宣布，他度過了危機，現在可以完全兌付所有的存單。約瑟夫手中的期望五千裏弗爾的存單，現在就真的變成了七萬五千裏弗爾了。去掉給卡諾的兩萬，還給拉瓦錫的六千（包括利息），在無聲無息中，約瑟夫給自己賺到了四萬四千裏弗爾。
　　“在混亂時代，搶錢真實太容易了。”約瑟夫感嘆道，“難怪有人冒著上斷頭臺的危險都要搶壹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