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惡魔

“兄弟，發這脾氣真沒必要。”令狐秋在旁勸了聲。

牛有道平靜道：“試試罷了。”

“試什麽？妳…”令狐秋話說壹半楞住，似乎反應了過來，狐疑道：“妳懷疑她知道我和魏除的談話內容？”

牛有道朝外面夜色擡了擡下巴，“壹個時辰內見分曉！”

令狐秋沈默了，若不是因為牛有道前面的問話太明顯，再加上剛才牛有道挑明了說試試，他還不知道牛有道為何發這麽大的脾氣，果然是試試！

等的不耐煩了的他，這下有了耐心拭目以待。

壹旁的紅袖有點沒反應過來兩人打啞謎似的對話是什麽意思，奈何當著牛有道的面不好問。

不需壹個時辰，約莫半個時辰後，外面傳來了馬蹄聲，馬車的動靜在這深夜很清晰。

牛有道冷笑壹聲，“大概是來了。”

令狐秋慢慢站了起來，神色凝重。

壹輛馬車停在了外面路上，月蝶飛舞照明，壹個裙裳華麗的女子款款而來，見到亭子裏的人，老遠嫵媚壹笑，快步走來。

“是她嗎？”牛有道淡淡問了聲。

令狐秋“嗯”了聲。

牛有道笑了，“既然來了，事情倒是簡單了。正瞌睡，就有人送枕頭，有意思。”

令狐秋：“妳對她真這麽感興趣？”

牛有道沒回答，認真打量走來的女人。

似乎真的是剛從哪爬起來的，頭發都是歪亂的，衣衫不整，酥胸半露的樣子。

雖徐娘半老，臉上略有皺紋，肌膚有點松弛，但根本的底子在那，萬種風情猶存，看得出年輕的時候其風華的確能讓壹堆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令狐，妳這催命似的，是在幹嘛，大晚上壞我雅興。”管芳儀走來就埋怨了令狐秋壹句，胸口白乎乎壹堆肉半露，在月蝶光輝下有些晃眼。

令狐秋偏頭朝牛有道示意了壹下，“別搞錯了對象，不是我壞妳雅興，是他。”語氣有些泛冷。

對方經不住牛有道的恐嚇，果在壹個時辰內來到了，讓他明白了，牛有道的判斷沒錯，這女人果然是知道了他和魏除的談話。

管芳儀其實早就註意到了牛有道，此時方正眼打量道：“這位想必就是牛有道牛兄弟吧？”

牛有道微笑：“正是。”

管芳儀頓時咯咯笑道：“牛兄弟殺燕使，誅卓超，敗昆林樹，我可是慕名已久，今日壹見果然是條器宇軒昂的漢子。”

牛有道：“那些都是虛的，還不是被妳晾了大半天。”

管芳儀略露忸怩道：“哎呀，不巧，今天遇上兩個小白臉，著實會伺候人，被纏的脫不了身，讓牛兄弟見笑了。”

牛有道：“男歡女愛，妳情我願，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見不得人的事，談不上見笑。”

“呵呵……”管芳儀壹陣笑，笑的花枝亂顫，環顧嬉笑的目光與紅袖對上，發現紅袖投向自己胸口的目光很是鄙夷，笑聲半止，拉了拉胸口的衣料遮擋，“衣衫不整便來見客，實在是失禮，若是不急的話，容我先去梳理壹下。”

牛有道：“等了這麽久，也不在乎這壹會兒，不急，請自便。”

管芳儀笑著轉身而去，誰知身後的牛有道又補了壹句，“反正妳也跑不了！”

管芳儀身形略僵，臉色變了變，招呼了壹聲，“還不給貴客上茶！”繼而邁步下了臺階離去。

這邊很快有茶水送入亭子內。

牛有道對送茶的人交代了壹聲，“麻煩來壹套筆墨紙硯。”

“好！”那人應下，拿了托盤快步離去。

稍候，筆墨紙硯送到，牛有道坐下，親手滴水研墨，隨後鋪開紙張，執筆沾墨，筆鋒壹落，便是白紙黑字，字跡工整漂亮。

令狐秋和紅袖走到了他左右，瞅他在寫什麽，也不知他這大晚上的寫個什麽勁。

待到字跡將大概意思表達出來後，令狐秋和紅袖面面相覷，滿臉的難以置信。

待到牛有道最後壹個字收尾，管芳儀也回來了。

再步入亭內，管芳儀已經收拾的端莊整齊，笑問：“牛兄弟，大晚上的，在寫什麽呢？”

令狐秋和紅袖齊刷刷看著她，神情古怪，令管芳儀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妝沒弄好。

“沒什麽，送妳壹份前程而已！”牛有道伸手示意她坐下後，揭起紙張在手，吹了吹墨跡，然後遞給了她，“妳看看，沒什麽意見就簽了吧。”

簽什麽？管芳儀好奇，東西拿到手，抖開了仔細觀賞，不看還好，越看臉色越難看。

令狐秋和紅袖壹直在註意她的反應。

紙上寫的內容兩人第壹時間目睹，自然知道是什麽東西，若非看到，兩人是無法想象的。

說白了就是壹張賣身契，上面大概的意思是，管芳儀自願追隨牛有道，自願為奴，若有二心將遭報應雲雲。

管芳儀胸脯急促起伏，這壹見面，想問對方找自己什麽事的話還沒問出口，誰知就看到壹張這東西。

賣身契放下，管芳儀盯向牛有道，沈聲道：“牛兄弟，妳在開玩笑吧？”

“沒跟妳開玩笑，妳當我來找妳是幹嘛的？”牛有道搖了搖頭，手上筆遞給，“簽押，血手印打上。”

管芳儀悲憤道：“這就是妳送我的前程？”

牛有道反問：“不是前程是什麽？難道妳認為妳真的能這樣在這齊京廝混壹輩子？”

管芳儀壹臉寒霜道：“我只為客人牽線搭橋，只幫客人做買賣，不賣自己的自由。”

牛有道：“莫非妳認為我來是跟妳作商量的？我需要跟妳商量嗎？”

管芳儀霍然站起，銀牙咬唇，憤聲道：“牛有道，妳不要欺人太甚！”

牛有道兩指夾筆，擡高到她胸前，“不簽，扶芳園的人都看不到明天的太陽。簽了，他們都能無事，也就委屈妳壹人失去自由而已。能壹直在這京城跟著妳的人，想必都是妳信任的人，妳何苦連累他們？”

“就算我不對付妳，金王府那邊也不是聾子瞎子，我知道的事情，他們也已經知道了，說不定明天就要對妳動手。在這京城，有人願意為妳和金王府作對嗎？跟了我則不壹樣，我有沒有能力保妳，妳心裏有數。只要成了我的人，金王府便不敢對妳輕舉妄動，至少在這京城是不敢輕易動我的人的。”

“所以並非我欺人太甚，而是我有心幫妳壹把，齊京像我這樣熱心的人可不多，妳沒得選擇，還需要多想嗎？”牛有道伸手抓了她的手腕拉起，手中筆硬塞進了她的手中，“妳放心，我從不虧待自己人，簽了吧！”

他這言行舉止，尤其是那和顏悅色、溫言細語勸說的模樣，令壹旁的令狐秋壹陣惡寒，這便宜老弟此時此刻在他眼裏忽然宛若惡魔壹般，真正是吃人不吐骨頭！

而在壹旁的紅袖眼裏，牛有道亦如壹個惡魔誘使壹個可憐小女孩步步墮入深淵壹般。

紅袖到現在都還有點沒搞明白是怎麽回事，還沒搞明白事情怎麽就這樣了，才初次剛剛見面的兩個人。

管芳儀手中握著的筆在顫抖，盯向桌上紙張的目光中滿是悲憤，眼中漸漸浮現淚光。

在京城這麽多年，她壹直心存小心，有些東西不敢去碰，有些是非壹直是回避的，不敢卷入其中，深知壹旦卷入很有可能便是萬劫不復，自己以色娛人娛己多年，看似風光，實則虛的很，玩不起。

結果，還是被卷了進去。

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腳！這個道理她懂，只是沒想到這壹天來的這麽突然，而且是這種方式，真的是難以接受。

牛有道在旁催促道：“快點簽了吧，再拖下去容易夜長夢多。”

管芳儀扭頭看向他，無聲淚流道：“牛有道，妳我素未謀面，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如此相逼？”

牛有道：“我說了是為妳好，妳不簽我也不逼迫，我現在就可以走。不過我壹旦走出這扶芳園，進來的可就是另壹批人了！有沒有妳，我無所謂，機會只有這壹次，妳自己看著辦。”

然而管芳儀遲遲難以做出抉擇，壹個勁地在那淚流。

“看來是我在強人所難，也罷，二哥，咱們走吧！”牛有道揮手招呼壹聲，轉身就走。

真的假的？令狐秋和紅袖相視壹眼心裏嘀咕，不過還是跟他走了。

三人剛走下亭子臺階，亭子裏的管芳儀悲聲道：“站住！”

三人回頭看去，只見管芳儀已經俯身落筆，隨後手中筆壹扔，扭頭送掌在眼前，嘴裏“噗”壹聲噴出血霧染紅纖掌，旋即大袖壹揮，啪！血手掌印在了賣身契上。

人支撐在桌上，低頭，淚落，嘴角有血滴，滿臉不堪地搖頭。

牛有道走回了亭子，抓了她手腕提了提，賣身契已經扯到了手上。

欣賞著賣身契，宛若欣賞壹幅傑作，貌似喃喃自語，又貌似是在說給她聽，“這世上哪有永遠不問來路、不問是非的便宜買賣壹直給妳做？妳到現在沒出事只能說是妳運氣好，妳這樣下去遲早會招惹上妳招惹不起的麻煩。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壹應歡顏過後盡是空虛寂寞冷，只怕妳自己心裏也沒著沒落不踏實吧？這下好了，妳踏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