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女生文科宿舍 by 異度社
2018-9-26 21:20
歐陽梵上完晚自習回寢室,林雪巧還在看韓劇,仿佛她的人生只剩下看韓劇這壹件事。寢室裏回蕩著韓國女人嗲聲嗲氣的聲音,歐陽梵有些煩躁,躺在床上出神,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自己的家中,拿著錄取通知書興沖沖地推開門,卻聽到熟悉的鈴聲在屋子裏回響。她喊著父親,卻沒有人回答,心中生出壹種詭異的預感,推開了父親臥室的門。
沒有開燈,床頭櫃上的手機壹直響壹直響,閃動的藍色熒光照亮了壹張因恐懼而扭曲猙獰的臉。
“啊——”她低吼壹聲,猛地坐了起來,林雪巧回頭詫異地看她:“怎麽,又做噩夢啦?”
她輕輕喘息,身上的T恤早已被冷汗濕透。
“快接電話吧,妳手機響了很久了。”林雪巧提醒她,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機壹直響個不停,壹看來電,竟然是李向姍打來的,她大驚,連忙按下接聽鍵。
“歐陽。”李向姍的聲音帶了壹絲哽咽與焦慮,“幫幫我……”
“發生什麽事了?”歐陽梵忙問,“妳現在在哪裏?”
“我在第九實驗樓,我快瘋了……”
“妳別離開,我馬上來!”她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就匆匆沖出門去。當關門聲響起,林雪巧停下遊戲,拿出手機。
“餵,是曹老師嗎?上次妳讓我看著歐陽,現在她出去了……好像是去第九實驗樓。好的,再見。”
第九實驗樓是C大A校區深處壹座半廢棄舊樓,只有很少的科系會用到,再加上校園中流傳的各種鬼故事,這棟樓已經被人遺棄。缺少人氣的房屋漸漸會變得更加破敗,再加上無處不在的藤蔓植物,即使白天也充滿了陰森的氣息。
歐陽梵站在樓下,借著昏暗的月光和路燈光,覺得面前矗立著壹只可怕的怪獸。
但她並沒有膽怯,她推開虛掩的鐵門,輕輕喊了壹聲“向姍”,但是沒人回答,黑暗中,她只能順著樓梯往上走,每上壹層樓,幽深的樓道仿佛就更暗了壹分。當上到第六層的時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她又喊了幾聲向姍的名字,依然沒有人回答。又往上走了壹層,沒有樓道了,只有壹扇虛掩的門,門裏透出來幽藍的光。
她的心裏打了個激靈,印象中這棟樓似乎有九層的,怎麽到了七層就結束了?難道是她記錯了嗎?或者數錯了樓層?
她並沒有多想,上前推開了門,就在門開的剎那,熟悉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她渾身壹緊,驚恐地看著四周。
這裏竟然是她的家,面前橫著壹張豪華大床,床上依稀可以看到壹個人形的輪廓,而手機在床頭櫃上不停地響著。
歐陽梵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又回到了那壹晚,那恐怖的壹晚,難道她還在夢裏嗎?
壹只手無聲無息地伸過來,按住了她的肩,她發出壹聲恐懼的驚叫,回頭猛地揮出壹拳,隨即聽到另壹聲慘叫。
“曹……曹老師?”
曹迎夏倒在地上,捂著自己的半邊臉,痛得眉頭打結。歐陽梵回過神來,看了看四周,面前是壹條長長的樓道,旁邊就是向上的階梯。
白色墻壁上畫著壹個大大的七字。
她從夢魘中醒來,又掉入另壹個夢魘。
“痛……”眼淚在曹迎夏的眼眶裏打轉,歐陽梵將她扶起來:“沒事吧?”
“妳說呢?”曹迎夏怒道,“妳站在這裏發什麽呆?看妳的樣子,難道出現了幻覺?”
歐陽梵的臉色更加陰沈,曹迎夏不好再問,剛才那壹拳幾乎打掉她壹顆大牙,半邊臉都腫了起來。
真是倒黴。
“妳怎麽在這裏?”歐陽梵問。
“我無所不知。”曹迎夏顧左右而言他,“咱們要趕快找到李向姍,以免她做傻事。”
歐陽梵沒有拒絕,有她陪在身邊,恐懼不安的心似乎寧靜下來。這個才認識不過兩三個星期的老師讓她不由自主地生出壹種信賴感。
這種感覺令她恐慌。
“我們分開搜索,我從底樓,妳從頂樓,敲每壹扇門。”曹迎夏轉身想走,歐陽梵本能地拉住她,她回過頭看她,她這才發現自己做了件很丟人的事,尷尬地放開,“我從底樓開始。”
“還是壹起吧。”曹迎夏叫住她,不知從何處傳來壹聲低低的嗚咽聲,兩人壹楞,放輕了腳步,循著那聲音,小心翼翼地來到壹扇房門前。
沒有上鎖,歐陽梵在門上輕輕壹碰,門無聲無息地開了,昏暗的光將壹個蹲在地上的影子投在地上,無限拉長。
“向姍?”
李向姍猛地跳了起來:“歐陽?”
“向姍,發生了什麽事?”
“別過來!”李向姍舉起壹把手術刀,歐陽梵停下步子:“向姍,冷靜點,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李向姍哭著搖頭:“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是我殺了他們。”
“妳說什麽?”
“是我殺了蕭爺爺、余爺爺和宋爺爺,都是我做的!”李向姍近乎咆哮,“妳告訴警察,全都是我做的!”說罷,將手術刀壓在自己的脖子上,歐陽梵臉色大變:“住手!萬事好商量!向姍,別做傻事!”
“不,妳不明白,歐陽。讓壹切都在我這裏結束吧。”
“我明白。”曹迎夏越過歐陽梵,看著李向姍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什麽都知道了,我知道妳是在為誰頂罪,我也知道妳是多麽敬愛他。”
“妳,妳都知道?”
“沒錯,其實妳想替他頂罪的人是……”
李向姍的臉色變了:“曹老師,小心!”
歐陽梵被猛地撞開,壹雙有力的大手死死勒住了曹迎夏的身子,她能感覺到脖子邊多了壹件鋒利而冰冷的東西。
歐陽梵看到壹頭花白的頭發:“李雄?”
“不,李雄恐怕已經死了。”曹迎夏側過臉,“妳是李雄的兒子,李向姍的父親,那個在國外生活的醫生,對嗎?妳叫什麽來著?李東文?”
月光從窗戶透進來,正好映在那人的臉上,他和照片裏的李雄長得非常像,但年輕了許多。
“爸爸!”李向姍喊道,“別傷害曹老師!”
“向姍,妳竟然叫她們到這裏來,妳要出賣我嗎?”李東文怒吼道。曹迎夏怒道:“她是不想讓妳再犯錯了,她尊敬妳,就像妳尊敬妳的父親!”
李東文拿刀的手顫抖了壹下,曹迎夏知道自己說對了:“妳非常敬愛妳的父親,妳願意為他做任何事,所以他臨死前告訴妳,他難以面對當年在雪山裏發生的事,他希望永遠不會有第六個人知道那個秘密。也許他從沒想過要妳殺人,但妳認為這是最有效的方法,因為死人永遠不會泄露秘密。”
李東文渾身都顫抖起來,歐陽梵乘機緩緩地靠過去,想要救下自己的老師,李東文將手術刀在她脖子上壹劃,血珠子立刻湧了出來:“別過來!”
那壹刀像劃在歐陽梵的心上,她連忙說:“別緊張,我不會過去。”
樓外忽然傳來尖銳的警笛聲,李東文驚慌四顧:“誰,誰報的警?”
“不是我!”李向姍尖聲說。曹迎夏也搖頭:“也不是我。”
“是我。”歐陽梵的臉色陰沈下來,那張姣好的面容第壹次呈現令人恐懼的陰影,“向姍,妳出去。”
那壹刻,李向姍仿佛不認識她壹般。
“向姍,如果妳再不出去,警察就會沖進來,到時候,妳父親恐怕會有危險。”
李向姍打了個冷戰,朝自己的父親望了壹眼,咬了咬下唇,轉身跑了出去。
歐陽梵緩緩關上門,曹迎夏心裏忽然壹陣發涼。
“妳想幹什麽?就憑妳壹個女孩,想從我手裏救下她?別做夢了。”李東文對她吼,她忽然笑了起來,路燈光透進來,將她的笑容照得陰晴不定:“看著我的眼睛,認真聽我說。我知道妳敬愛妳的父親,為了保守秘密,妳已經殺了三個人,妳的父親也死了,這個秘密永遠也不會有人知道,除了……”她頓了頓,臉上的笑容妖異而絕美,“妳自己。”
李東文楞住,怔怔地望著她。
“外面全都是警察,妳已經不能逃走了。如果妳被他們抓住,他們壹定會拷問妳當年的事,說不定妳會說出來,到時妳就前功盡棄。”歐陽梵嗓音平緩溫柔,卻有著致命的魔力,“但如果妳不在了,這個秘密就會隨著妳壹起消失。妳知道,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住口!”曹迎夏喝道,“李東文,妳聽著,妳有女兒,妳不能在她的眼前自殺。她是中文系的高才生,她有光明的前途,妳若是這麽做,會讓她崩潰,她這壹生就毀了!相信我,壹切都有解決的方法,如果李向姍精神失常,妳在地下要如何面對妳的父親!”
歐陽梵往前走了壹步:“妳已經害得她殺了人,這壹切都是妳的錯,這個世界對妳來說就像噩夢與地獄,來吧,這樣在脖子上輕輕壹劃,壹切都結束了。”
“李東文,不要聽她胡說,只要活著,就有補救的機會!”
兩人的聲音像是咒語,在李東文的腦袋裏無限放大,不停回響,仿佛要將他撕裂。
“不!住口!統統給我住口!”
血肉模糊的聲音響起,樓下的韋英東聽到壹聲野獸般的怒吼和女人的驚叫,頭腦壹熱,拿著槍沖進去。
壹腳踢開那間教室的門,昏暗詭異的月光中,他看到李東文坐在墻角,手中拿著手術刀,衣服已經被染得猩紅。
“曹老師,妳沒事吧?”他沖到曹迎夏的身邊,她的脖子在流血,卻不是什麽大傷:“我沒事,妳還是看看他吧。”
“他怎麽了,死了嗎?”
“不。”曹迎夏轉頭瞪著歐陽梵,“他割下了自己的舌頭。”
歐陽梵壹臉平靜,月光為她留下壹道完美的剪影。
李東文被擡上了救護車,曹迎夏靠在壹輛警車上,用冰袋敷臉上的傷。韋英東遞了壹瓶可樂給她:“喝點吧,可以壓驚。”
“其實……我想喝酒。”
“這個幫不了妳了,工作時間我們不能喝酒。”韋英東往自己嘴裏灌了壹口可樂,“李雄的屍體找到了,在實驗樓的壹個實驗用冰箱裏,沒有外傷,法醫說很可能死於癌癥。”
“巴比妥是用作鎮靜和催眠的藥物,那些用來毒死死者的藥,原本是帶回來給他鎮痛的吧。”曹迎夏苦笑,“真是諷刺啊。”
韋英東看了看她腫起的臉:“嫌疑人打的?”
“不,只是個意外。”曹迎夏瞥了壹眼正獨自坐在花壇邊痛哭的李向姍,“歐陽呢?”
“沒看見,估計先走了吧。”
“糟了!”曹迎夏抽了口冷氣,悚然變色,將冰袋往他身上壹丟:“要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