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就在何明在辦公室裏研究手機，險些摔下樓的時候，104寢室也並不太平。
　　盡管李莉現在只能定性為失蹤，但剩下的三個女孩子總感覺不太舒服，似乎此刻的李莉就躲在寢室的角落裏，冷冷地註視著她們，等待著她們的營救。
　　白樺的感覺尤為強烈，她總覺得寢室裏有人盯著她，可她茫然地看著四周，寢室裏空蕩蕩的，但空氣中傳來的陰冷讓她很不舒服，以至於她們都不敢關燈。
　　“起霧了！”始終壹言不發，死死地盯著窗子的江閣突然說道，語調卻有些走形，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壹般。
　　就連白樺和王畹都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那霧起得很是詭異，它不是憑空而升，也不是慢慢地從天而降，而是從遠方緩緩地滾了過來，仿佛有生命壹般，吞噬著它所能遇到的壹切，每壹縷被它俘獲的光線都瞬間變得昏暗無比，路邊的路燈只能發出最後的掙紮，苦苦地支撐著。
　　很快，那霧便來到了寢室前，壹股股涼意轉瞬間包裹了這些女孩，白樺伸手抹了壹把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膚，那上面竟已經結上了壹層薄薄的水汽。
　　“莉莉！”王畹突然驚叫壹聲，驚恐地看著窗子。
　　白樺和江閣聞聲望去，就見在濃霧中，緩緩地走來了壹個影子，可外面的光實在太暗，她們無法看清走來的是誰，只能憑借那曼妙的輪廓判斷，她就是失蹤了的李莉，可是她為什麽不走門，而走窗戶呢？
　　“我聽說，人死之後，回家的時候是不走門的，她會從窗子進來！”江閣弱弱地說道，三個人都感覺到壹股涼氣順著腳底升起，渾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李莉並沒有推開窗子，而是擡手在窗子上輕輕地敲擊著，但那敲擊聲卻有長有短，顯得很有規律。
　　初始的慌張過後，三個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膽子稍大壹些的白樺跳下床，走到窗邊，猛地壹把拉開了窗子，窗外的冷風撲面而來，而那個影子也隨著那股吹進來的冷風壹下子消散得無影無蹤。白樺楞楞地看著窗外，那裏只有壹株大樹的影子，在風中輕輕地擺動著。
　　白樺輕輕地嘆了口氣，關上了窗子，她們在壹起雖然只有短短的壹夜，但之間的那種情誼卻早已形同姐妹了，李莉並沒有回來過，她也不可能以這種方式回來，她們只是太擔心她，才會出現這種幻覺的。
　　可她剛剛關好窗子，就聽見那個敲擊聲再次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而且比剛才更加清晰，這個聲音不再是從窗戶上傳來，而是就在這個屋子裏，從四面八方傳進了她們的耳朵。只不過這次的敲擊聲裏還夾雜著另壹個規律的存在。
　　何明趕到的時候，三個女孩子正蜷縮在壹張床上，緊緊地抱在壹起，不住地顫抖著。說也奇怪，當何明走進寢室的時候，那個聲音就戛然而止，仿佛根本沒有出現過壹樣。
　　他臉色陰沈地聽著白樺斷斷續續的講述，沈吟了半晌，拿出了李莉的手機，神情嚴肅地看著眼前的這幾個人。
　　“聽著，我只放壹遍，妳們要好好聽聽，和妳們聽到的那個聲音是不是壹樣，我是說，節奏上！”何明對剛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壹幕心有余悸，他隱隱地感覺到，這個聲音裏有壹股奇怪的力量可以迷惑人的心智，如果讓她們不停地聽，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
　　“明白嗎？”
　　看著他鄭重其事的樣子，白樺等人意識到事情的重要，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好！”何明說著，打開播放器，播放了李莉在臨走之前留下的最後壹段話：滴滴答答，滴滴，滴滴答……
　　這些女孩子都有著極其敏銳的聽力，她們很快就判斷出，這個聲音和之前的敲擊聲有著壹樣的頻率，王畹和江閣甚至有些迷茫地看著彼此，她們雙手前伸，已經緩緩地從床上下來，站了起來，就是白樺也苦苦地支撐著，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何明知道，這些人也受了那個模擬電波的影響，他伸手在每個人的額頭上輕輕地拍了壹下，她們這才悚然壹驚，愕然地看著彼此，似乎都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
　　“妳們都聽過了，能猜出是什麽意思嗎？”何明看著她們，悠悠地問道。
　　“是摩爾斯電碼！”白樺第壹個反應過來，“莉莉是在用這種辦法給我們留下信息，可她為什麽不直接說呢？”
　　“我想那個時候，她已經沒辦法正常說話了，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留下信息。”何明嘆了口氣：“剛剛妳們也已經體驗過了這種感覺，不怕妳們笑話，如果不是妳們的電話，現在我恐怕已經是個死人了。”
　　白樺壹驚，如果何明都險些死在這個密碼裏，那麽，李莉恐怕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所以，妳們得盡快破譯出這組密碼是什麽意思，也許還能救妳們的朋友！”何明殷切地看著她們，救出李莉是壹回事，更重要的，也許他還能借此找到自己的姐姐。
　　她們沒有讓何明失望，盡管才剛剛接觸摩爾斯電碼，但她們都有著獨特的本領，王畹和江閣很快憑著記憶默寫下了她們聽到的摩爾斯電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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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白樺則憑著記憶書寫出了每壹組電碼對應的英文字母，但這組英文字母卻更讓她們百思不得其解。
　　“jiujiuwo”“wozainijiaoxia”
　　“這是什麽意思？”何明不解地問道，在國際上，摩爾斯電碼翻譯出來應該是壹組組的英文單詞，組成相應的意思，可這些卻不是英文單詞。
　　“是拼音？”江閣不確定地說道。
　　何明眼前壹亮：“對，就是拼音！我們怎麽把自己的母語都給忘了，如果加上音調的話，不就是漢語的拼音嗎？”
　　“那這些是什麽意思？”王畹還是有些不解地問道，用摩爾斯電碼發送拼音還是讓她有些難以理解。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何明長出了壹口氣，“她這兩句話的意思是‘救救我’，‘我在妳腳下’！李莉在求救，並且告訴了我們她現在的位置。”
　　“那她現在在哪？”王畹急忙問道。
　　“腳下！”何明點上了壹棵煙，“她現在就在我們的腳下，我沒猜錯的話，妳們這個寢室應該有個地下室！”
　　“地下室？”三個女孩子異口同聲地驚呼道，她們實在難以想象，就在自己的寢室裏，就在她們的腳下，竟然還有壹個不為人知的地下室。
　　“對，要不然，她留下的這句話就根本沒有任何意義了！”何明篤定地說道，隨後想起了什麽，“妳們是不是認識壹個學姐，喜歡跟妳們用密碼說話的？”
　　這壹次，三個人卻是壹頭霧水了，齊齊地搖了搖頭，都有些不明白，何明為什麽要這麽問。
　　“沒什麽，妳們等等我，我去找壹個人。”何明說著，撥通了李嘯的電話，關於那個學姐，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對她們說什麽。
　　李嘯迷茫地從睡夢中被吵醒，無奈地接起了不肯善罷甘休的電話，才說了壹聲‘妳好’，臉色就變了，打電話的竟然是何明，他從來不會在這個時候打擾他，難道他發現了什麽？
　　“李老師，妳能找到寢室樓的設計圖嗎？對，就是丟了個學生的那個104寢室！”何明語氣極快地說道。
　　“設計圖？”李嘯壹時還不能從睡夢中完全清醒過來，但很快，他就感到壹陣冷汗流了下來，想了想，才說道，“那是日偽時期留下的樓，設計圖早在他們離開的時候就已經丟失了，別說設計圖了，就是其他資料也沒有。”
　　“這樣啊，我知道了！”
　　何明掛斷了電話很久，李嘯還舉著電話，他想了想，還是決定親自到那邊去看看，何明既然找他要設計圖，就說明他現在應該就在104寢室裏，那裏的秘密絕不能被他發現。
　　可意外的不僅僅是李嘯，還有何明，當她掛斷電話的時候，就看見白樺的舉動有些奇怪，她正站在窗子前，面對著窗外，緩緩地跪了下去，對著窗子叩拜了起來。
　　這個動作他很熟悉，正是之前她形容過的，李莉曾做過的動作，他猛然明白，此刻的白樺，正試圖通過還原現場的辦法找到線索，這是警察辦案經常采用的壹種辦法，只是這壹次，因為李莉的失蹤過程完全是呈現在白樺的夢中，他才沒有過多地關註罷了。
　　白樺虔誠地叩拜著，突然輕“咦”了壹聲，何明幾步趕了過去，就看見白樺正對著墻角的壹塊石頭發呆，那是壹塊很普通的石頭，和別的石頭沒有什麽不同，只是如果從白樺的那個角度看過去，就會發現，那塊石頭與其他石頭之間的縫隙略寬了壹些，這是壹個很細微的差別，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他也曾不止壹次在這個寢室裏搜索過，可他之前從未考慮過會有地下室，因此也從未註意過這樣壹塊石頭的存在。更詭異的是，那塊石頭顯然被人移動過，沒有完全復位，竟有些突出。
　　他伸手推了推那塊石頭，石頭竟然向墻裏滑了滑，隨後又滑了出來，好像裏面有什麽東西頂住了壹樣，他變換方法，扣住那塊石頭向外壹拉，石頭應手而開，就在這塊石頭的後面，是壹張紙條，何明拿過紙條打開，上面竟然又是那組電碼，看上去字跡還很新，應該就是李莉留下的。
　　“何警官，妳看！”白樺突然指著裏面的壹個按鈕說道，輕輕地按了上去。
　　“吱嘎嘎……”
　　巨石滑動的聲音響起，白樺猛地向旁邊壹跳，就在她們的腳下，壹塊大理石緩緩地向下滑動，露出壹個洞口。
　　沖動的白樺擡腳就要下去，卻被何明壹把拉住：“等等，裏面的通風不好，貿然下去可能有危險，有手電嗎？”
　　“有！”王畹遞過手電，何明試了試，“妳們等著，我先下去看看。”
　　“我和妳壹起去！”白樺突然說道，臉上的表情無比堅毅。
　　“我們也去！”王畹和江閣也壹反常態地說道。
　　何明本要拒絕，可看著她們堅定的眼神，他還是猶豫了壹下，點了點頭，率先走了下去。
　　讓他意外的是，地下室裏的空氣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麽糟糕，只是稍稍有些黴味而已，只是格外的黑暗，手電昏黃的光芒只能照出眼前的壹小塊地方，但就這壹小塊也足夠用了，因為，就在入口處不遠的地方，壹團黑色的影子瑟瑟地抖動著。
　　何明手中的手電緩緩地移了過去，那原本應該是壹個絕色的女子，她有著及腰的長發、白皙的肌膚，穿著潔白的吊帶短裙，腳上蹬著壹雙系帶的高跟涼鞋，只是現在，她的臉上布滿了淚痕，臉色蒼白無比，那及腰的長發也淩亂不堪，身上的短裙臟兮兮的只能勉強辨認出原本的顏色，腳上的高跟鞋也斷了壹只跟，壹副遭人淩辱了的樣子。
　　她的眼神毫無神采，對手電的光芒也毫無反應，壹只手輕輕地晃動著，仔細看就會發現，她的手並不是毫無規律地動，而是很有節奏地敲擊在旁邊的墻壁上，發出微弱的聲音——
　　“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答……”
　　“莉莉？”白樺驚呼壹聲，快步沖了過去，壹把抱住了李莉。
　　何明眉頭緊皺，他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可他還是有些想不明白，是什麽人，為了什麽將李莉引到了這個地方呢？
　　在幾個人的努力下，他們將李莉送回了寢室裏，可李莉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她只是機械地揮舞著手臂。
　　何明又走回地下室，他總覺得那裏面，有什麽東西在召喚他，可當他看到裏面的東西時，卻再也忍不住痛哭失聲，也終於明白，別說是李莉，就是換了他來，在這樣的地下室裏壹個人待壹整個晚上，也會發瘋的。
　　地下室裏，淩亂地攤放著整整14具白骨，幾只碩大的老鼠就在這些白骨間穿梭著，偶爾停下來帶著敵意看著這個不速之客。
　　而真正引起他註意的卻是壹個坐在桌子前的白骨，那具白骨的手腕上戴著壹根快要斷掉的鐲子，那是他當年送給他姐姐何葉的禮物。
　　整整15年，他找了自己的姐姐15年，卻無數次地與她擦肩而過，原來她就在這裏，無數次地看著自己的弟弟尋找著她，卻壹次次地從她的頭上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