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主之女

藤蘿為枝

玄幻小說

目送他赴壹場剜肉剔骨之刑
湛雲葳也沒想到自己直到死前,反覆惦念的,竟然是那壹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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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回過去

山主之女 by 藤蘿為枝

2025-2-17 20:55

  她回到了升平六年

  湛雲葳有意識時,窗外烏鴉叫得淒切。

  壹滴溫熱的水掉落在她臉頰上,有人抱著她在哭。

  雲葳睜開眼,入目先是壹片漆黑。月光從窗外灑進來,她才看清自己身處什麽地方。

  這是壹個地牢。

  不大的空間裏,擠著好幾個珠花散亂的女子,有老有少。眾人靠在壹起,神色委頓,有些人臉上甚至掛著淚痕。角落坐著三個清秀少年,也都臉色低落。

  這樣的情況還算好,不遠處的另壹個牢房裏的囚犯,顯然處境更糟糕。

  刑具穿過琵琶骨,他們身上滿是血痕。

  這是壹群覺醒天賦的靈修,許是怕他們逃跑,不僅在地面設了陣法,牢房欄桿上也貼滿了密密麻麻的符咒。

  藉著月光,雲葳盯著眼前所有熟悉的面孔,壹時有些發怔。

  見雲葳神情不對勁,抱著雲葳的人焦急地撫上她的額:“泱泱,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雲葳視線上移,看見壹張憔悴蒼白的臉。

  她張了張嘴,嗓音幹澀道:“二嬸?”

  華夫人見她認得人,松了口氣,眼淚也落了下來:“還好妳沒事,不然二嬸得愧疚死……”

  仲夏五月的夜,詔獄森冷,唯有華夫人的懷裏,尚有壹絲暖意。



  丹田裏的鈍痛壹抽壹抽,令雲葳臉色蒼白。但也正是這樣真切的痛苦,告訴她,此刻她沒有做夢。

  她竟然在死後回到了升平六年。

  之所以記得這麽清楚,是因為這壹年發生了壹件靈域動蕩的大事。

  仙盟極力反對王朝誅殺邪氣入體、尚未異變的平民,王朝的靈帝卻也早就對仙盟不滿,藉著這個由頭,對仙山發了兵。決意滅仙山,奪神器。

  仙山大敗,只得無奈帶著神器“羲和劍”和重傷的仙盟少主撤離,保全最後的希望。

  但自此,昔日輝煌的仙山不復存在。

  這壹場政變令人猝不及防,並非所有修士都成功撤離。當時來不及逃走的人,要麽死在了靈山,要麽被帶回了王朝關押。

  如今牢房裏的數人,就是被關押的修士。

  華夫人扶著雲葳起身,將壹旁碗裏省下的水遞到她唇邊:“泱泱,來喝點水。”

  清水入口,總算沒那般難受。雲葳也終於有了精力回憶現在是什麽情況。

  壹旁的她的堂妹、華夫人的親女湛雪吟哭聲細弱:“娘,妳說大伯和裴少主會回來救我們嗎?”

  華夫人冷下神色,壹聽女兒講話就來氣:“不知,妳別問我,大不了就是壹死。”

  死又怕什麽,修行時與天爭都不怕,難不成現在還畏懼王朝屠刀?

  雲葳知道壹向好脾氣的二嬸為什麽這樣生氣,二嬸是在恨鐵不成鋼。

  靈域裏,大多數修士生來都是靈修,但往往萬人中,才會覺醒壹個“禦靈師”,可見禦靈師珍貴。

  如今的世道,清靈之氣與邪氣混雜,所有修士都可能被邪氣侵蝕,當邪氣入體,影子漸漸消失的那壹刻,“入邪”之人漸漸就會被奪舍成為“邪祟”。

  而禦靈師雖然體質嬌貴,肉體沒有靈修強悍,卻能操控靈力,封印甚至清除邪氣!無異於靈域的希望與未來。

  堂妹湛雪吟作為“禦靈師”,天賦雖不算高,靈山卻向來疼愛她。

  平日裏湛雪吟疏於修煉,還總是振振有詞:“有那麽多靈修在,又輪不到我壹個禦靈師去渡厄城救人,在靈山上能有什麽危險?”

  以至於靈山被攻打的時候,這位堂妹毫無自保之力,抱著她剛出生的妹妹,哭著拽住雲葳:“堂姐救我!”

  雲葳數不清自己救了多少族人,靈氣消耗殆盡,最後僅夠自保,但堂妹懷裏的嬰孩才三個月大,哭得著實可憐。

  她咬牙,接過湛雪吟懷中的嬰孩,用最後的力氣,將嬰孩送入陣法之中。

  後果便是,自己與湛雪吟落於敵手。

  雲葳沒什麽後悔的,好歹救了自家族裏的小妹妹,細細想來,壹換壹倒也不虧。

  只湛雪吟被抓以後,壹直哭到了現在,活似天塌下來。也不知為什麽這麽能哭?

  雲葳被她哭得頭疼欲裂,輕輕吸壹了口氣,出聲道:“別哭了,王朝不會殺禦靈師,父親和少主總會回來救族人。”

  雲葳說的確實是實話,不過這個時候,父親與裴玉京都身受重傷,命在旦夕。回王城救族人,是幾個月之後的事。

  湛雪吟聽到還有希望,眼淚這才勉強止住。

  但恐懼的氛圍並未在地牢中散去多少,幾乎整個王朝的禦靈師都被嬌養著,平日裏保護得極好,還是第壹次經歷家破人亡的慘痛。

  他們內心惶惶,忍不住想:就算不殺,也不可能壹直關著,王朝會如何處置他們呢?

  早先,王朝不乏將犯了罪的禦靈師,指給權貴的例子。

  禦靈師珍貴,這些權貴大多不會苛待他們,但也有少數運氣不好的禦靈師,碰見狠辣殘暴之人,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面對未知的命運,人人心中淒惶。

  雲葳靠著華夫人,坐正身子。她拍了拍二嬸的手背,以作安慰。

  華夫人眼中險些沁出淚來。

  華夫人看著雲葳長大,知道侄女心地純善,她感念雲葳救下自己剛出生沒多久的幼女,又愧疚大女兒沒用,害了侄女雲葳。

  她心裏痛苦難安,只覺得分外對不起還流落在外的長玡山主。

  雲葳知道二嬸的愧疚,前世為了幫助自己出逃,二嬸甚至死在了詔獄。

  她出生就沒有母親,自幼得了二嬸諸多照拂,她從不後悔救下二嬸的幼女。

  如今再走壹遍來時路,她這次不會讓二嬸出事。

  雲葳擡眸望去,沒想到這樣沈寂的光景下,窗外卻竟是壹輪圓月。

  圓月好,看上去就充滿希望。

  牢中的安靜並未持續多久,壹行腳步聲打斷夜的寧靜。

  來人聲線上揚:“靈山余孽都關押在這?”

  外面獄卒說:“是,不知您是?”

  “三皇子殿下的靈衛,殿下命我來詔獄,帶壹人前去審問。”

  獄卒楞了楞:“不知您要找誰。”

  “長玡山主之女,湛雲葳。”

  修士大多耳聰目明,來人又沒刻意壓低聲音。話音壹落,牢房裏眾人都朝雲葳看去,就連壹向與雲葳不對付的湛雪吟,心裏也不禁湧出幾分同情。

  王朝的三皇子是個什麽貨色,靈山的人再清楚不過,跋扈殘忍,極好女色。

  明日才是王朝靈帝下諭旨的日子,三皇子卻今晚就迫不及待派人來了詔獄中,懷著什麽樣的齷齪心思,昭然若揭。



  世人皆知,長玡山主有壹個愛之如命的女兒。幼時便覺醒了令人艷羨的禦靈師天賦,再長大壹些,其樣貌出色,鐘靈毓秀,王朝家喻戶曉。

  後來她與天生劍骨的仙盟少主裴玉京定親,也是靈域中壹樁佳話。

  換作往日,由靈山執掌靈域的時候,湛雲葳就是命定的靈域未來主母。

  偏偏王朝氣勢壹日蓋過壹日,將仙山壓得喘不過氣,如今仙山的處境更是淒涼。

  在這種時候,擁有美貌絕不是壹件好事,而是壹柄懸在頭頂的劍。

  湛雲葳感覺到嬸嬸身子僵硬,她垂眸看著自己蒼白的手背,此刻體內靈丹受到損傷,她動壹下就疼。

  門外那獄卒猶豫著說:“明日陛下才處置這些余孽,今晚三皇子帶人走,這於理……”

  “妳敢抗命?”

  獄卒哪裏敢,卻也不敢直接讓他把人帶走。

  三年前,詔獄並入徹天府名下,如今歸徹天府的掌司越之恒管。

  徹天府本就是王朝人人懼怕的存在,想到那位詭譎狠辣,狠辣無情的掌司,獄卒更是心裏發寒,他迅速在心中衡量——

  得罪三皇子,頂多是壹個死。但如果越過徹天府辦事,徹天府追究起來的手段,才是令人求死不能的膽寒。

  雲葳屏息凝神,也想知道,這壹世的走向會不會與曾經壹樣。

  還好過了壹會兒,獄卒說:“這位爺且等等,小的這就按照名冊找人。”

  雲葳知道,其他獄卒現在恐怕去通知徹天府了,自己今晚並不會被三皇子帶走。

  她松了口氣。

  說來好笑,這點微薄的安全感,竟然是這壹年徹天府那個人帶給她的。

  華夫人臉色蒼白,看著蒼白嬌美的侄女,良久,下了什麽決心似的,握住雲葳的手:“泱泱,妳得走,二嬸這就送妳走。”

  雲葳前世並不知她口中的辦法是什麽,後來才知道華夫人竟然以靈丹碎裂為代價,強開詔獄陣法。

  可憐她壹番真心,雲葳最後卻也沒能走掉。她實在太虛弱,王城又處處是追兵,壹早就註定無法離開。

  這次,她不會讓華夫人出事。

  雲葳扯了扯華夫人的袖子,道:“二嬸,妳放心。我還有壹些符,待會兒出去了,就想辦法脫身。”

  華夫人沒有想過侄女會騙她,聞言松了口氣。

  湛雪吟怯怯地靠過來:“對不起……娘。對不起,雲葳堂姐。”

  她如今是真心後悔沒有好好修煉了。

  這回華夫人雖然還是冷著臉,卻沒有再呵斥趕走她。

  雲葳在壹旁靜靜看著,有些羨慕。

  雖然湛雪吟壹直羨慕雲葳的天賦,羨慕雲葳的婚事。

  但只有雲葳知道,她有多羨慕湛雪吟,有壹個這樣好的母親。

  她想,她如果也有母親,後來靈根破碎、父親身亡,靈山強迫裴玉京另娶他人時,她的母親壹定會擋在身前,給所有無恥之人壹個耳光。

  月色鋪了湛雲葳壹身,許久,她沈默地收回視線。

  王城之中,銀月高懸。

  壹行墨袍銀蓮紋的男子,馭“青面鬼鶴”而下,打更的更夫急急避讓。

  那迎面落下的“青面鬼鶴”,翅生數丈,幾乎遮天。

  這般狂風疾雨的架勢,令更夫遠遠躲避,不敢多言。他知道,這是徹天府那群人追捕逃犯回來了。

  這些個王朝鷹犬,莫說尋常百姓,便是王族貴胄往往也避著他們走。

  “青面鬼鶴”是徹天府的法器,它們被造成巨鶴模樣,面覆青石,口生獠牙,爪能殺人。

  這群歸來的人裏,為首的青年墨發玉冠,他微垂著眸,鼻梁高挺,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

  正是徹天府如今的掌司,越之恒。

  越之恒攤開手,那長著獠牙的鬼鶴便乖巧化作壹枚玉扳指,落入他的掌心。

  徹天府中有人迎上來:“大人,您可算回來了。”

  越之恒已經三日沒休息,神色帶著幾分倦怠與不耐:“王城又出了事?”

  “這倒不是,而是詔獄那邊遞話說。三皇子殿下想要提審壹個人。”

  越之恒沈默了壹瞬,緩緩重復了壹遍:“三皇子提審?”

  雖然他語氣沒有波瀾,身後的沈曄莫名聽出幾分嘲諷之意來。

  三皇子殿下,那個只知道流連花叢的草包。誅殺邪祟不敢去,攻打靈山也龜縮在最後面,如今竟然可笑地要求提審犯人。

  他能審出個什麽,審出哪家姑娘最美貌嗎?

  越之恒壹面往府裏走,壹面摩挲手中扳指,他眼眸狹長,眼下壹點紅痣,不笑的時候,莫名顯得涼薄。

  “他要誰?”

  府衛小心地跟上他:“三皇子說,要提審長玡山主之女,蓬萊裴少主的未婚妻,湛雲葳。”

  越之恒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在了府邸的獬豸前。

  麻煩。

  府衛冷汗涔涔:“詔獄那邊寅時壹刻來的人,如今已是寅時三刻……”

  沈曄擡頭,只見月色下,他們大人回頭,看著那府衛,目色冷涼。

  “妳是說,沒經過我的同意,人已經被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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