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何許人也

　　眼見黃七突然倒地不起，二毛急忙上前察看，只見黃七已經醉的壹塌糊塗，全然不省人事。
　　“哎，哎，哎，醒醒，快醒醒。”二毛搖晃推搡。
　　黃七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換了個姿勢繼續酣睡。
　　“這怎麽說醉就醉？”二毛多有無奈，壹瞥之下看到裝酒的竹筒掉落在旁，隨手拿起晃了晃，發現已經空了，這筒米酒足有四五斤重，短時間內喝了這麽多，不醉才怪。
　　看著爛泥壹般的黃七，二毛好生犯愁，醉成這個熊樣兒，攙著走是不可能了，只能背著，但他隨身還背著沈重的行李，也沒辦法再背上黃七。
　　眼下二人正處在縣城外的官道上，為了保證視野開闊，便於警戒防禦，當下所有城池周圍百丈之內都是沒有樹木的，總不能讓黃七突兀的睡在這裏。
　　無奈之下二毛只能跑到百丈外的樹林邊緣放下行李，鋪好涼席再跑回來將黃七背過去，長這麽大他還從未與年輕女子有過這麽近的接觸，黃七趴在身後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不是討厭也不是喜歡，有些別扭，還有些癢癢。
　　黃七雖瘦卻高，不算很重，但也不輕，當有壹百多斤，今天很是悶熱，將黃七背到樹林邊緣時二毛已是汗流浹背。
　　放下黃七，二毛大口喘著粗氣，他有些後悔帶上黃七了，無端的給自己找了這麽多麻煩。
　　好在黃七醉倒之前曾經說過她有靈氣修為，這就好辦了，等她醒酒之後就與她分道揚鑣，可不跟她走在壹起了。
　　常年遊走在市井街頭，醉酒的人二毛見得多了，耍酒瘋，說胡話的比比皆是，好在黃七醉酒之後並沒有這些惹人討厭的舉動，只是昏睡不醒。
　　傍晚的樹林裏多有蚊蟲，擔心蚊蟲叮咬黃七，二毛便折斷壹截帶葉樹枝為其驅趕蚊蟲，不過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的舉動好像有些多余，不知為何，林中的蚊蟲只在遠處嗡嗡亂飛，並不靠近黃七。
　　起初二毛是讓黃七平躺的，但黃七很快就改成了側臥，擔心這種姿勢會不舒服，二毛又將其重新放平，但很快黃七又改了回去，幾次糾正無果，二毛也就由得她了。
　　自城外露宿有個毛病，那就是不時有流民和乞丐自二人身旁路過，此時城門已經關了，他們進不得城，只能自城外落腳，沒過多久二人近處便聚集了好幾撥乞丐，那些拖家帶口的還好說，討不到食物也就走了，最可怕的就是幾個男人結伴同行，這類乞丐不但會乞討，還會偷竊搶奪。
　　睡的跟死豬壹般的黃七不出意外的引來了幾夥乞丐的覬覦，假借乞討湊上前來，趁機偷看黃七的樣貌，發現黃七長的很是好看，不由得色心大起，紛紛在近處徘徊，觀察二人的同時尋找機會。
　　二毛無奈之下只能取出長刀並拔刀出鞘，前來乞討的壹概不給，上前套話的壹概不理。
　　見他隨身帶刀且壹臉嚴肅，居心不良的乞丐們便不敢輕舉妄動，此外，過來的齜牙吠叫也令他們多有忌憚，不對，黃七白日裏給過來改了名字，它現在叫三月。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睡在樹下的美貌女子和二毛鼓鼓囊囊的包袱對那些乞丐有著莫大誘惑，很快便有人壯著膽子上前試探，“小兄弟，行行好，給口吃的吧。”
　　眼見來人壹嘴黃牙，嬉皮笑臉，二毛知道壹旦應對不當，對方勢必得寸進尺，屆時不但自己的錢財會被他們哄搶，連身後這頭死豬都得被他們給拖走。
　　見二毛不接話，那乞丐膽氣又壯了幾分，“妳到底給不給？說句話。”
　　二毛依舊沒有開口，似眼下這種局面，只有壹種做法是正確的，他也知道應該怎麽做，但他卻狠不下心那麽做。
　　二毛雖然有長刀在手，卻終究年紀小，那群乞丐倚仗人多，並不把他放在眼裏，見他不說話，只當他害怕膽怯，越發放肆，其中壹人伸手去拿他的包袱，而另外幾人則用手裏的打狗棍去挑黃七的裙子。
　　到得這時，二毛知道不能再等了，他不會武功，只有這壹刀的機會，如果不傷對方要害，對方壹定會惱羞成怒，瘋狂報復，故此這壹刀必須痛下狠手。
　　他原本是想直接砍對方脖子的，眼見那乞丐伸手搶奪自己的包袱，便臨時改變了主意，深深呼吸之後手中長刀迅猛的砍向對方抓著自己包袱的那只手臂。
　　壹刀下去，乞丐的右手應聲掉落，隨即便是鬼哭狼嚎，“啊……我的手，我的手……”
　　二毛此時亦是心驚肉跳，頭皮發麻，但為了震懾對方，他只能佯裝鎮定，收回長刀，端坐不動。
　　另外幾個乞丐亦發現自己的同夥兒被砍掉了手臂，無不大驚失色，急退閃躲的同時高聲呼喊，“殺人啦，殺人啦……”
　　那群乞丐呼喊了壹陣兒，不見城中官兵出來，又跑到城樓下嚎喪叫嚷。
　　官兵原本不想搭理他們，奈何他們聒噪不止，呼喊不休，無奈之下只能打開城門，出城察看。
　　乞丐們大呼小叫的領著官兵來到二毛近前，義憤填膺的指著二毛，“官爺，就是他。”
　　早在城門開啟之時，二毛便想好了如何應對，眼見官兵來到，不等對方喝問，便探手入懷，取出當日黎大壽送給自己的百夫長腰牌扔給了領頭的官兵。
　　借著火把的光亮，領頭的官兵看清了腰牌上的字跡，急忙躬身上前，抱拳行禮，“見過大人。”
　　二毛強忍心中緊張，沈聲說道，“我和大小姐有要事在身，不宜暴露身份，立刻將他們帶走。”
　　領頭之人鄭重應是，交還腰牌之後招呼手下將那群作惡的乞丐捆綁押走。
　　直待眾人遠去，二毛方才偷偷松了口氣。
　　“妳還是個官兒？”身後突然傳來黃七的聲音。
　　二毛毫無防備，被黃七嚇了壹跳，氣惱回頭，只見黃七已經坐了起來，此時正笑噱的看著自己，全無半點醉態。
　　眼見二毛惡狠狠的看著自己，黃七心裏有些發虛，“妳為什麽這樣看著我？”
　　“妳什麽時候醒的？”二毛皺眉問道。
　　“做什麽？”黃七反問。
　　“我問妳什麽時候醒的？”二毛加重了語氣。
　　黃七眼珠急轉，“我壹直醒著，只是酒氣上頭，不得睜眼而已。”
　　聽得黃七言語，二毛無奈嘆氣，他壹輩子連雞都沒殺過，而今為了救黃七，昨天剛殺了人，今天又剁了手，如果黃七是裝睡試探自己，那黃七做的就太過分了。
　　“妳生氣了？”黃七小心翼翼的問道。
　　二毛說道，“妳是會武功的，如果不是妳醉酒躺臥，他們也就不會前來尋釁，我也就不用砍掉那人的手了。”
　　黃七並不犟嘴，而是直接認錯，“妳說的對，都是我不好。”
　　二毛原本是憋了壹肚子火的，奈何黃七應對得當，只用了兩句話就讓他有氣無處撒，“算了，算了。”
　　“原來妳是官家的人。”黃七問道。
　　“不是，”二毛搖頭，“那腰牌是別人送給我的，剛才形勢危急，我只能拿它應對。”
　　黃七笑道，“哈哈，妳真會撒謊，還說我是什麽大小姐。”
　　二毛心情不好，便沒有接話，眼見那只斷手還在壹旁，急忙捏起來扔進了身後的草叢。
　　“妳當真是個正人君子，”黃七面帶微笑，“我醉酒不醒，妳也不曾輕薄非禮。”
　　二毛瞅了她壹眼，依舊沒有接話。
　　“剛才若不是妳護著，那幾個邋遢漢子定然不會放過我。”黃七又道。
　　“別說這些了，”二毛擺手說道，“妳既然會武功，也就不用與我同行了，咱們各走各的。”
　　二毛說完便開始收拾行李。
　　“咱們順路，還是壹起走吧。”黃七說道。
　　二毛不接話，伸手拉扯黃七身下的涼席，黃七見狀只能起身讓開。
　　眼見黃七行動自如，二毛這才反應過來，醉酒的人他見得多了，醒酒都是循序漸進的，哪有醒酒之後立刻活蹦亂跳的，不對勁兒，這家夥先前的醉酒很可能是裝的。
　　二毛卷起涼席，將剩下的那筒米酒還給黃七，隨後帶著三月連夜上路。
　　黃七見狀急忙跟了上去，“妳怎麽還在生氣？”
　　“妳剛才就是裝醉。”二毛沒好氣兒。
　　“我沒裝醉，”黃七搖頭，“退壹萬步說，就算我是裝醉，妳也沒必要生這麽大氣呀。”
　　“妳知不知道妳害得我做了錯事？”二毛問道。
　　黃七說道，“他們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妳又沒做錯什麽。”
　　二毛正色說道，“他們的確不是好人，他們也的確做了壞事，但他們做的壞事不至於丟掉壹只手。不是為了保護妳，我不會那麽做。”
　　聽得二毛言語，黃七恍然大悟，“我懂了，妳認為輕罪重罰，因果不等。”
　　“對，”二毛疾行向前，“都是妳害的，妳自己走吧，別跟著我了。”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黃七緊隨其後，“妳救了我兩次，我還沒報答妳呢。”
　　“我不用妳報答，妳離我遠點兒就行。”二毛連連搖頭。
　　“那不成，我不能忘恩負義，”黃七笑嘻嘻的跟在後面，“什麽時候幫妳兩次，我什麽時候再走。”
　　眼見黃七滯留不去，二毛有些煩了，止步轉身，“那行，妳回答我兩個問題，權當幫了我兩次。”
　　“妳想問什麽？”黃七問道。
　　“妳究竟是什麽人？”二毛問道。
　　黃七眉頭微皺，“我能做的事情很多，妳如此草率的浪費掉難得的機會，豈不可惜？”
　　“我不用妳為我做什麽，我只想知道妳是什麽人。”二毛說道。
　　“妳確定要聽真話？”黃七收起了笑容。
　　“確定。”二毛隨口說道。
　　見二毛如此堅持，黃七無奈嘆氣，“好吧，說了妳可不要害怕，我不是人……”